谈潇看他两眼冒火的样子,再次觉得眼熟了,心说这有什么不能夸的:“是说你眼睛里有光,挺好看的啊。”
孔宣看着旁边,满不在乎地道:“人眼睛哪能发光。”
他又没用法术……!
“怎么没有?”于贞贞比他更激动,“我用闪光灯给你补的眼神光,你眼睛怎么没光了!这儿,多明显啊!”
孔宣要再说没光,她就不服气了,要争辩个清楚!
孔宣:“…………”
于贞贞哼唧一声,继续看照片,十分满意,模特好看拍出来效果就是好啊。立刻用手机读卡器传图,一放到班级群里,大家都在讨论图片,用手机放大看。
唯独孔宣没看群也没法看图,他根本就没有手机,更不用说加入各种什么班级官方群小群八卦群了。
这种东西,孔宣原是觉得没有必要的,现在却是思考起来,是不是应该弄个手机。
谈潇直接拿着相机给孔宣看,“你看看,是拍得挺好啊。”
孔宣瞟了一眼,愣了下,从第三人的视角看去,竟是这样。他都没发现自己有看着谈潇出神,但那一刻的斜阳透过树荫照在少年身上,勾勒出秀丽灿然的轮廓,恍然更胜过凭灵时的光晕。
孔宣:“这张不太好。”
“胡说,明明特好,大家都喜欢。我也喜欢。”林仰捧着心道,“光线是真的好,我在你俩都没被比下去。”
孔宣手在相机屏幕上滑动,林仰就被切出了画面,只剩下他和谈潇。
这样好。
林仰:“……”
感情不太好指的是他啊?同桌的心也是会痛啊。
谈潇大笑,把相机递给孔宣,让他自己看,就去收拾土壤采样了。
得弄个手机了!孔宣又滑了下波轮,照片往前切了几张,都是于贞贞拍的屋子,滑到最前面时,竟是出现了大巴车上的一幕:
谈潇坐在外侧,头向后靠,少年柔韧的身体窝在座椅中,微微仰头,环臂闭着眼睛休息,散发着柔和恬静的气息,腿上则趴着一具大一号的身体,折身埋着头,就像某种在撒娇的大型动物。
“这张没传到群里吧?”林仰瞟到了,问道。
孔宣差点缩了下,有种羞耻的感觉,虽然在车上公然枕着膝盖的也是他自己。
“好像忘记了,孔宣,这张你要不要啊,要我就单独传给你。”于贞贞看了一眼道。
孔宣还犹豫了会儿,莫名心虚地道:“要!”
“哦,哈哈哈。”于贞贞看着孔宣:“加下你微信号?”
孔宣沉默,“……会有的。”
“什么会有的,就是不乐意是吧。咱俩还同桌呢,有必要么,加你微信都不行?”于贞贞小声抱怨,“我又不会把你微信号卖给学校其他女生。”
孔宣:“……没有微信号。你先存着,等我。”
于贞贞惊了,孔宣这么说,那就是说真的没有微信号,居然不是在找借口,误会同桌了,“行、行吧。”
“行,咱们该走了啊。”一旁的地理老师看了看手机,招呼大家回大巴车上了。
孔宣走在最前面,他悄悄给自己做了法,迫不及待要给谈潇显摆一下,已经不晕车了。
大家三三两两往停车场走之际,村里忽然过来一群年轻人,看上去应该也就二十上下,他们用推车扶着一物,上头盖了布,推到水塘这边来,七嘴八舌地道:“就丢这儿算了。”
“之前不是河里捞的吗?”
“水塘跟河都是连通的,这有什么问题?”
“是哦,来来,丢里头。”
他们把盖布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块硕大乌黑的铁龟,看着起码有几百斤,上头还有一些铭文,但已模糊看不清楚。
“哇,这什么?”还在原处的同学们都好奇地凑上去看,还问地理老师,“老师这是什么啊?”
“这写的是什么字?怎么认不出。”
地理老师也没辨认出是什么文字,开口问道:“小伙子,你们这个看起来是老物件了,这是干什么的?”
这些本地人都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两眼。
地理老师一时有点尴尬。
谈潇看了两眼,那上头写的分明是蛇脚书,能看清一些字,什么水怪潜行,固若金汤之类的,另外龟身还刻了不少符,他眨眨眼道:“这应该是以前排教放下去镇河的吧,相传元朝的时候,都江堰水患,也曾铸造一万六千斤的铁龟镇水,属于古代的压胜方法之一。最近枯水期啊,所以这是近期打捞上来的?”
所谓压胜,即“压而胜之”,可以理解为镇压、压制。
“牛哇牛哇。”同学们鼓噪起来,这听起来有点意思,前头车上谈潇才科普了排教。
“对……最近打捞上来的。”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表情有些微妙,而且好像也是谈潇说了,才明白这是排教的东西,“这是,排教镇河的?”
骑云岭的人小时候多少听过排教水中赶尸的传说,对他们的印象就是神秘、邪性、害怕,虽说理论上排教是帮助放排的人。
“那还丢不丢……”
“不丢还留着,放你家么?”
几人低语着,也不想让围观的外人知道到底什么事,直接把铁龟从推车上弄下来,就想往塘里丢。
可这一闹,那边钓鱼的不开心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鱼都要给你吓跑了。”有人站起来指责,“还往里丢东西?这么大,我们还钓不钓鱼了?”
他说得很是理直气壮,因为在这里钓鱼的人都是给村里交了钱的,按小时收费,而且吃住都在村里,属于消费者的正当要求。
想丢铁龟的年轻人们愣了下,你看我,我看你,烦躁地道:“行,行,再走下,丢河里去。”
他们又吭哧吭哧要把铁龟抬回车上。
“大城,川子,你们别动!”
远远的有人大喊。
那人骑着摩托一边叫嚷一边过来,骂道:“谁叫你们乱丢的,你便捞上来,就可以随便放回去了吗?都不准动!”
“这是刚才那老板啊。”林仰小声对谈潇道,谈潇一看衣服,还真是。
盘建军骑着摩托到面前来,呵斥了他们,“你们就放这里别动了。”
年轻人们手足无措地对视,“可是……”
“哼,”盘建军冷哼道,“雷子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们也不说去他家帮忙,在这里想偷偷处理,这是你们能弄的吗?铁龟放这儿,都滚吧。”
几个年轻人一听,屁都不敢放一个,赶紧把推车连着铁龟一放,就跑了。
(三)班的同学看得津津有味,虽然没头没脑的,但感觉很有故事性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铁龟要怎么处理呢?
地理老师经历多些,看这铁龟就估计是村里有规矩不能随便处理捞上来的东西,骑云瑶还是保存了蛮多民俗的。
他其实也感兴趣,看着挺有意思,但时间可不够了,会来不及返回学校的,“好了好了,你们也都回去吧,别看了,还想看到时候自己让家长带你们来玩儿。”
明显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完的,剩下这些同学也恋恋不舍地往停车场走。
谈潇本来也要走,盘建军一把拉住他,“小蛇巫,等等。”
谈潇停住步伐,其他同学都没注意到,往前走了,他疑惑地道,“怎么了?”
“你是不是姓谈?我听到有人叫你,没错吧?”
“对啊。”
“我老爹听说你在,他晓得你干什么的,说想麻烦你帮个忙,你也看到,我们这里镇水的铁龟被捞上来了,放回去按照老规矩需要做个仪式。”盘建军斟酌着要怎么和谈潇说,“我老爹现在想设坛,但是他的家伙事都在祠堂压着。”
谈潇心中飘忽起来,难道自己的名声都传到骑云岭来了。
谈潇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没带行头,设不了坛。”而且,这种排教和骑云瑶师公的仪式流程,他也不了解啊,这是可以随便插手的吗?
“啊?不是。”盘建军好笑地道,“怎么会找你设坛,我老爹说他知道谈春影灵师,很有名,你是谈春影的儿子对吧?”
看谈潇点头,他又说,“我老爹的意思是想让你出面,就说你代表家里,请我老爹去合作表演之类的,好让上面寨子祠堂那边的老人把行头还给我老爹,不然他们不会轻易把行头还给我老爹的,他们怕惹怒祖先神。”
谈家的性质他可了解过了,前头谈潇还扰乱了他唬人,但是这种时候,时间还紧,还真得请谈潇帮忙。
谈潇欲言又止。
盘建军:“拜托了,耽误你一些时间,到时候我开车送你回去怎么样?我老爹说了,他知道你妈的性格,到时候他可以教你家几个瑶药单方,绝对有游客买单!”
谈潇一听单方,怦然心动:“……但老道公他自己就不怕惹怒祖先神了吗?”
“我老爹自己会承担,或者烧点替身,毕竟现在附近就他一个道公了。”盘建军叹了口气,然后忽然醒神一般,又不满地看着他,“同学,没必要吧,你是不是故意拿这嘲笑我老爹迷信守旧,所以赚不到钱?不想帮忙就直说,打不了我再打给旅游公司。”
谈潇:“……”
谈潇:“您想太多了……!就是关心一下,我愿意的!”
倒也不是很失落,习惯了,盘建军找他,和大多数人一样,主要希望他起到一个吉祥物的作用呗。
作者有话说:
孔宣一上车,我家灵巫呢!!我灵巫的肩膀呢!!!
“可以,那就跟我走吧!”盘建军急得不行。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啊,”谈潇道,他跟随考古队还是学了点知识的,“这镇物到底多少年历史了,要是文物的话老道公也不能乱动手吧?得原地保护起来啊。”
盘建军:“……啊?”
他傻眼了,这河里捞起来的压胜镇物还不能随便处理了?这玩意儿,还得原地保护起来?那他们村里遭殃的年轻人怎么办啊。
盘建军狂抓头:“等等,我要问下我老爹,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多少年了。”
“老板没事的,就算是文物,还可以用其他仪式代替啊,而且这个有关部门也会管的。”谈潇安慰盘建军,力求促成此事。
主要是听到盘建军说可以教他单方,立刻就心动了。别说他,就是谈春影在这儿估计也会立刻心动。
少民的药方现在多流行啊,好多养生店、按摩馆,都打着各种瑶药、藏药的名头,给人做什么瑶浴头疗之类的。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是不认识404办的人,这种事完全可以请404办协调。
“谈潇?”老师在不远处喊谈潇,发现他还没跟上来。
“我跟我们老师说一下!”谈潇看到老师,想起来自己同意可不够。
谈潇一个未成年人,要脱离大部队单独留下来,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家长老师许可的。
谈潇把盘建军的理由稍微修饰说了一遍,只说盘建军父亲他家想和自己家交流技术合作的事情。
果然,谈潇和老师说完,老师就要求他打电话给谈春影,谈春影听了理由相当同意,立刻对老师道:“我之后自己去接他也行,老师麻烦您了,他就暂时不返校了!”
老师知道谈潇他们家这个性质,村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否则学校也不会选这里当实践地了:“这好吧,既然你家有事,那你自己在这里,有事打电话,回到家要告诉我。哎,实践活动,你倒是来谈起生意了……”
还是技术业务交流呢,老师寻思这瑶药治什么的,写教案导致的脱发有用吗?
“谢谢老师。”谈潇远远看到自己的同学们都已经上车了,有个身影似乎还在车窗边看过来,看位置应该是孔宣。
过一会儿,谈潇在班级群里被艾特了,是林仰:【潇哥,你怎么还不上车,在那儿跟老师说啥呢?】
谈潇回复:【你们先回去,我保温杯里还有些水,你给孔宣。】
谈潇想想道:【我要留下来,和这边瑶寨的巫师交流一下做法经验。】
足足三秒钟的沉默。
然后一瞬间,班级群就被刷屏了。
【牛X】
【大师我给你跪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以看到中间甚至还夹杂着班主任纪汇明的表情:[笑哭][疑问]
南楚一中的大巴已开走了。
谈潇和盘建军一起走回他的民宿,从衣着看,之前来找盘建军的中年男子还在这里,身旁站着一位留着短短的寸头,穿着一身老旧布衣的老人家,裤子上甚至还有泥点子,看起来就是田间耕作的老农。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他的日常职业就是耕作,到这个年纪,即使家里条件越来越好了,也没停止。
隔着老远,盘建军就喊道:“爹!”
盘建军的父亲叫盘龙象,今天还没侍弄完家里的地就被急急忙忙叫来帮忙,他刚刚一直在和身旁的中年男子说话,看到儿子身旁站了个清俊的少年,冲他礼貌地点头打招呼:“道公,您好。”
“哎,小蛇巫你好。”盘龙象和谈潇握了握手,他说话有点地方口音,倒也不难懂,“等下麻烦你了。”
“龙象老爹,能不能快点,万一天黑了,我儿子就更不好找了,山里太危险,现在好几十号人在转悠也没找到。”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焦急地道,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表情越来越慌。
谈潇本来听他们说,还以为取行头只是要为重新放铁龟设坛,可现在听这人的话,怎么里头还有其他事?
“什么山里头?”谈潇问了一句,他儿子在山里迷路了吗?和排教的铁龟有什么关联?
中年男子无意看谈潇一眼,却是一下认了出来,惊呼:“我看过你的现场,你是那个什么乐队的鼓手!”
谈潇:“……”
我不是,我没有。
谈潇还想解释,盘龙象叫停了。
“好了好了,等下再说,先办事。”
盘龙象瞟了同村人一眼,如果不是自己早年欠过他家人情,也不会为这破例,甚至要去把行头骗回来。
他皱着眉道,“雷勇,这个事情你现在才急有什么用?当时你儿子把铁龟拉到你家里去的时候,你又不知道急?你到外面闯了,不把山里的老规矩当回事了吧。”
“我现在要想办法去上面寨子里拿行头,你在这里给我准备好猪肉、鸡……”
他报了一串清单,叫对方去准备,让雷勇有点事好做,别抽风。
雷勇点点头记下,也没办法了,他是村寨里最早上学的一批人,常年主在外头,回来得少,埋藏在儿时记忆的旧俗,的确很久没有想起来了。尤其是怪事怕光明,打从山里通了电,开始接待游客,似乎就更少了。
可这个事太邪乎,家里怪事频出,儿子失踪后一直还没消息,只能龙象老爹来整。
村里的巫师陆陆续续转行的转行,出去打工的打工,前两年连龙象老爹也暂停做法。他是老资格,又从山顶头的瑶寨搬下来的,还了解排教的那些事。
而且雷勇知道师公们通常神药两用,盘老爹还是个优秀的采药人,比大家都熟悉山里面的路,这点可是很重要的。只是盘老爹坚持要自己的行头,才肯去帮忙。
“小蛇巫,麻烦跟我走一趟了,祠堂在山上的寨子里。”盘龙象要带谈潇一起骑摩托车到自己的寨子里去,老先生身体还挺棒,往摩托车上一跨。
谈潇也上了后座,盘龙象顺着山路往上开。
“道公,刚刚那个大叔说的找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谈潇好奇地道,他是来负责忽悠祠堂的,但也奇怪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本来是村里的事情,不管是那些年轻人还是盘建军,在谈潇面前说起来都遮遮掩掩,不想说出实情。
但盘龙象是叫谈潇来帮忙的,他有自己的处世原则,纵然谈潇年纪小,也不能欺人,谈潇再小也算是同行。
“你有没有看到我们村头有只铁龟呢?”盘龙象问道。
“看到了啊,上面有蛇脚书的压胜文字,我还想问呢,那到底是不是文物,是文物不能随便动的吧。”谈潇顺势就问了起来。
“那倒不算,那东西年头虽老,但还算不上犯罪的。”盘龙象道。
既然谈潇看到了铁龟,还仔细观察过了,盘龙象相信他多少也了解些,毕竟是灵师,说话便更加不避讳了:“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带着刚才那个雷勇回来度假的儿子去南溪河玩儿,摸到了露出来的铁龟,就把它抬上来,觉得有意思,或者是什么可以卖钱的东西,商量到时候叫人来看,还想开直播。抬上去后呢,就暂时放到了雷勇家里。
“但这个铁龟,是以前排教的法师下了咒的,为了镇住河里的邪祟。他们贸贸然搬回去,我成天在地里,都不知道这件事。没几天,这些年轻人各个倒了霉,家里的猪、鸡、羊陆陆续续发现眼睛都瞎掉了!自己身上也不舒服,雷勇的儿子今天直接发癫,狂奔出家门,跑到山那顶里头去,现在还没找到。”
雷勇的儿子一跑,一开始是家里人找一找,没找到,然后就发动邻居一起。当时乱成一团,和他一起捞铁龟的同伴们本来就害怕了,见状赶紧想把铁龟扔了,幸好被盘建军及时阻止。
不怪他们害怕,当骑云瑶说山的顶里头,那就不是寻常登山的路,而是更深的区域,游客止步,哪怕是普通骑云瑶也不会随便乱进深山,太危险了,除非是专业向导和盘龙象这样去采药的。
雷勇的儿子连手机也没带,想去公安局查定位都难。
“他们找了快一整天也没找到,家里老人提醒了,才想起来叫我帮忙。我说也可以,但我必须要用我们瑶家巫教的办法,把我行头拿回来设坛做法,不然别说找不找得到,就是找回来,人可能也不行了。”
盘龙象这整件事说完,没听到身后谈潇的回音。
他笑了笑道:“哦,你是在上学的,是不是觉得老头太夸张了,那些明明只是民俗规矩,巧合,年轻人发癔症了,集体歇斯底里症。”他知道很多现在的同行,也常年在为这些仪式找科学、文化的解释。
谈潇黑线了一下,老道公知道的名词还挺多,没错,现在很多撞妖见鬼的现象都是这么解释的,也的确有真有假。就像之前谈潇也认为,很多问题是寄生虫、食物中毒引起的。
“没有啊,我相信道公。”谈潇只是在思考自己看到那铁龟,是真家伙,就是不知道那些年轻人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是在想,他们身上的事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河里镇的东西跑出来了,另一个就是镇物反噬。”
——铁龟虽然是为了镇河铸造的,但也因此,它有自己应该待的地方,随意挪动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乃至坏事。这也是为什么盘龙象不准他们乱放,
“哈哈哈,你不错!你不是为了我的药方迎合吧?”盘龙象一听谈潇的猜测,嘿,还真是难得,真同道啊。
知道他们家都搞表演去了,但是也说不准,这年轻人就是有点灵应呢?毕竟家里祖上也是有真巫师的。
“当然也想要单方,所以我都没返校了。”谈潇毫不避讳,反正盘龙象已经答应过了,“不过我也是真的相信啊。”
他就没刻意隐藏过,就算毛毛姐那次,也是半真半假。
“那你这,算是阳传的?”盘龙象饶有兴味地问道。
巫师们的传承分为阴传和阳传。
像盘龙象自己是阳传,是拜父亲为师学的,咒语经文仪轨,一切都是他一句句苦背下来,天赋灵应有多少,就看各人了,多得是一代不如一代的。
他也知道有同行,就是梦里受到祖先或者某个看中自己的前辈传授,大病一场,或者一夜之间做个梦,就什么咒法都会了。这种,就叫阴传了。
以谈潇的家世,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可能是自己开窍了,也可能是前头的祖宗阴传。
谈潇想了想,“阴传阳传都有,就算家传吧……”他是在家受的家族教育,但是孔雀大神也教授了一些。不过孔雀大神现在也住在他家,所以统称家传没错!
说话间,盘龙象的摩托车已经到了山上的寨子,这里的汉化程度没有那么深,祠堂就在村口,但是锁起来的。盘龙象找到了寨子里的老人,用瑶语和他说了几句,然后指了指谈潇。
老人浑浊的眼睛看着谈潇,板着脸用汉语说:“你是谈家的?”
——不管是在民间巫师,还是民俗旅游这块,谈家灵师的名头还是挺响的。
谈潇把随身携带的家里名片拿出来,“是的,您好,我们家和旅行社有商量,现在想和盘道公一起开发一个旅游线路点,叫做康养南楚行,利用道公的瑶家古方,开发熏蒸养生项目,并体会南楚汉、瑶的巫傩文化,还有这个观赏骑云岭的云海……”
盘龙象:“……”要不是他知道,都要以为这是真的了!
谈潇编得比盘建军说的要详细、真实多了,盘建军只是想让他拿表演来忽悠,他这里直接编了条路线出来,更能忽悠人了。毕竟单论表演,他们和谈春影应该是竞争对手啊,一条路线上合作才说得过去。
果然,寨里老人一下信了,骑云岭不少瑶寨也有类似的合作,包括歌舞什么的。看来啊,盘龙象也是想转行了,想挣钱不丢人,只是……
“唉,那你们就不能,给定做表演服和道具么,我知道很多人的表演服,都是做的一样的新衣服。”老人也不是没见识,来骑云岭的游客还少么,只是对把行头还回去还是有点不愿意,毕竟坏了旧规矩。
“我们家要开发的是精品路线,当然要些老东西给游客看,人家也认得出来工厂货啊。”谈潇应答得也很快,“你放心,我们找盘道公去做的是表演,又不是做法,不会触碰到什么禁忌的。”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我拿来吧,但你不可以坏了规矩,不然最倒霉的是你自己。”老人再次叮嘱,这次是对着盘龙象说的。
“我知道了。”盘龙象早就有准备,他会尽量请祖先神息怒。
盘龙象的行头被埋在祠堂下面的土里,老人叫来青壮,挖开土后露出一个大坛子,里面就是盘龙象做道公的全套行头。
盘龙象捧着自己的行头,宝贝地抚摸着,“不错,还是有定期帮我上油、清理的。”
这都是祖传下来的,和谈潇家那些捐到博物馆去的不同,他这里就是一代代用着没换过。
时间紧急,拿上东西他就立刻载着谈潇沿着盘山公路飙回去了。
谈潇和盘龙象去取行头的时候,盘建军已经帮忙把家里的桌子都摆好了,香烛纸钱一应祭品,利落地摆好,毕竟是从小耳濡目染的,虽然自己没有接坛。
盘龙象将自己的法衣披上,腰间是长鼓,手持法铃,一时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盘龙象的行头里也包括一些傩面具,傩文化在骑云瑶中同样源远流长,他们自来也有跳傩的传统。但这些面具和谈潇家里的风格就不太一样了,据说骑云瑶的风俗,一堂所有面具都是同一整棵树上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