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梧看着不远处熟悉又陌生的结香树,心中不禁生出了些感慨。
他还记得上一世这棵树被烧了一半,而今却不见那些痕迹,枝条柔软,舒展开来。
上面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也没有被打过结,一切都是新的,就好像曾经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境,而今大梦终醒。
祝卿梧正看的入神,突然听见面前的偏殿传来一声极低的闷哼。
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离桧宫进深三间,堂溪涧为皇子,自然居住在东侧的正殿,他则住在西侧的偏殿。
其实他本来连这儿也没资格住的,但离桧宫人少,就他们三个,所以相对自由。
但无论再怎么自由,堂溪涧也不可能住在偏殿。
所以为什么他的房间会有闷哼?难道这离桧宫还有别人?
窗户虽开了一条缝,但屋子里很暗,什么也看不清。
祝卿梧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因此祝卿梧好一会儿才适应。
面前的摆设和上一世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这让祝卿梧不禁生出几分恍惚,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这才又向里走了些,然后就见他床上的被褥居然是铺好的。
被子微微起伏,明显是有人躺在里面。
只是会是谁躺在那儿呢?
祝卿梧有些好奇地又上前了几步,然后就连一道小小的身子侧躺在那里。
祝卿梧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十二岁的堂溪涧。
他确实一副刚挨过打的模样,面色煞白,头上冒着冷汗,露在被子外的胳膊上都是血。
祝卿梧看着这一幕,竟然还能回想起上一世掀开他被子时他身上渗着血的伤口。
于是下意识转身想要去给他弄药,然而刚迈开一步就停了下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堂溪涧会睡在这里?但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最终会成为皇帝。
这些伤看着恐怖但并不致命,他自己可以扛过去。
而他马上就要去花房,他不再是离桧宫的小太监,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祝卿梧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不断说服着自己。
恰好此时大门口传来声音,应该是敬事房的人在叫他的名字。
祝卿梧抬步便想要离开。
然而这时,却听见床上的人突然说了一句,“水。”
祝卿梧已经迈开的步子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无论将来的他如何,毕竟现在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因此祝卿梧终究还是没忍心就这么离开,而是转身从桌子上倒了一杯水。
祝卿梧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满脸痛苦的少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甚至没有叫醒他,只是把杯子放到了他的旁边,便转身向外走去。
外面的人又在叫了,祝卿梧连忙应了一声,加快了步子。
因此他并没有看见,在他推门出去时,原本躺在床上的堂溪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充满眷恋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①资料来源于浏览器
②出自明代香学家周嘉胄所著《香乘》
③出自白居易《长恨歌》
第22章 见玉珠 他好像快死了
花房是个清净之地, 每日的工作就是侍弄花草,养仙鹤和一池的锦鲤。
因为清闲,所以人并不多, 只有一个总管和五个小太监, 他是第六个。
花房的总管已经上了年纪, 头发花白,脸上带着笑, 看起来和蔼可亲,一见面就先自我介绍道:“我姓吴,今后叫我吴公公就好。”
“是,吴公公。”祝卿梧立刻应道。
吴公公又把花房的其他五个小太监介绍了一遍,吴公公年纪大了,因此并不记他们的名字, 只按序号来记。
祝卿梧是第六个来这儿的,便叫小六。
既来之则安之, 祝卿梧也没什么意见, 欣然应了下来。
“小六, 你刚来,今后让小五带你,这里的东西你都还没上手, 所以先从最简单的做起, 平日里你就负责给各宫送送花草,然后喂一喂御花园的那池锦鲤。”
祝卿梧点了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吴公公。”
花房的日子平淡而清闲,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 祝卿梧分的两个工作都不是什么难做的活, 因此他很快就上了手。
每日送送花,喂喂鱼,日子安恬而宁静,这里好像桃花源,短短几日,曾经的种种就已经恍如隔世。
这日,祝卿梧奉命给坤宁宫送花,回去的路上刚好经过离桧宫。
本来他想直接避开,但祝卿梧算了一下时间,这个时候玉珠应该已经到了,他刚好可以去看看。
上一世玉珠那样决绝地为他铺了一条出宫的路,因此每次想起玉珠的离世祝卿梧都难过不已。
没想到上天会再给他一此机会,他也可以好好弥补一下遗憾了。
想到这儿,祝卿梧不禁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就走到了离桧宫的大门口,还没靠近就见门槛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玉珠。
祝卿梧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没有直接叫她的名字,只是快步走了过去。
谁知一过去才发现,玉珠手里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竟然在哭。
“怎么了?”祝卿梧连忙蹲下身子问道。
这个时候的玉珠还不认识他,因此祝卿梧刻意隐去了她的名字。
玉珠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太监,于是有些慌乱地克制了一下情绪,连忙用袖子将脸擦干净。
但她今年不过八岁,哪里控制得住,越想控制,眼泪反而流得更狠,怀里的苹果差点都掉了。
祝卿梧看的心焦,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向四周看了一眼,这才严肃地问道:“你是六皇子的宫女,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不……是。”玉珠哭得一抽一抽,“太监哥哥,我就是害怕。”
“怕什么?怕六皇子吗?他罚你了?”祝卿梧想起上一世刚被分到离桧宫时堂溪涧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玉珠害怕他但也是人之常情。
“不是。”玉珠又摇了摇头,“就是……”
玉珠说着,又难过了起来,于是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大红苹果。
她根本不认识眼前的人,本不该多言,但不知为何,面前的小太监却让她意外得感到亲近,于是终究还是说了下去。
“我来这几天了,也没见六皇子动过,他好像快死了。”
玉珠说着,眼泪又汹涌了起来,“我好害怕,他死了我是不是也会死?尚宫居的姑姑肯定会说我没有照顾好六皇子的。”
“什么?”祝卿梧闻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记得上一世堂溪涧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厉害,但终究是皮外伤,要不了命。
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难道是因为上一世有自己照顾才没事,而这一世自己调到了花房没人照顾他,所以竟然危及到了性命?
祝卿梧正想着,袖子突然动了动。
他低头,然后就见玉珠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袖子,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太监哥哥,我该怎么办?我去御药房找了大夫,但他们根本不理我,我也没有办法,六皇子如果出了事我肯定也会死的。”
祝卿梧闻言,连忙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保证道:“别怕,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祝卿梧说着,牵着玉珠起身向里走去。
离桧宫和往日一般冷清,祝卿梧调到花房后,敬事房竟然没有给这里再补一个太监,而是只送了玉珠过来,由此可见宫里对堂溪涧是真的不上心。
只是堂溪涧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祝卿梧又想起了那日周禇的话,看来皇帝是真的不喜欢堂溪涧。
不过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祝卿梧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已经随着玉珠走到了偏殿的门口。
看着眼前的大门,祝卿梧不由叹了口气。
明明这一世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葛,但为了玉珠还是只能再帮他一次。
“太监哥哥,六殿下就在里面。”玉珠说着,把手里的苹果放到了门口,手里捧着吃食毕竟是对皇子不敬。
“嗯。”祝卿梧点了点头,面前的偏殿是他从前住了八年的住所,然而如今却只能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
但祝卿梧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走了进去。
里面的光线和上次的一样昏暗,要好一会儿眼睛才能适应。
因为背上的伤,堂溪涧依旧侧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嘴唇同样毫无血色,似乎比前几日又严重了些,没有一丝生气。
祝卿梧走近了些,这才发现自己上次临走时给他倒的水依旧静静地放着,一点也没动。
所以这些天他都没有醒来过吗?
祝卿梧想着,上前一步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里面的寝衣上布着一条又一条的血痕,血已经干了。
玉珠看着面前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祝卿梧知道她这是害怕了,于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些银子,对她说道:“去御药房换一瓶金疮药来。”
“好,我这就去。”玉珠点了点头,连忙跑了出去。
祝卿梧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因为血干了而和皮肤贴在一起,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一会儿不好上药,于是想要去找一把剪子。
然而刚一转身,垂在身侧的手腕却突然被人轻轻握住。
第23章 上驷院 “六殿下?”
祝卿梧因手腕上的触感而一怔, 于是连忙低头看去,他还以为堂溪涧醒了过来,然而并没有。
堂溪涧依旧紧闭着双眼, 眉头紧皱, 神色满是痛苦, 像是魇进了什么梦里。
抓着他手腕的手并没有什么力气,很快便松开, 重重跌了下去。
“六殿下?”祝卿梧试探性地叫了一下。
床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祝卿梧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对离桧宫太过熟悉,祝卿梧很快就找到了一把剪刀,将他背上的寝衣剪开,方便玉珠一会儿给他上药。
玉珠很快就跑了回来,有了钱, 这次终于换来了一小瓶金疮药。
这药今后还要再换几次,祝卿梧不可能日日在这儿, 因此没有直接替堂溪涧换, 而是教玉珠怎么上药。
“这样就行了吗?太监哥哥。”玉珠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祝卿梧看着堂溪涧苍白的脸色, 回道:“还得弄些水和吃食。”
“可是……”玉珠有些为难道,“离桧宫的份例还没送来,只有昨日司苑局的李公公派人送来了一些瓜果。”
祝卿梧闻言, 想起上一世也是如此, 离桧宫的东西被克扣得厉害,没有新鲜的食物和菜,冬日也没有炭火, 只有司苑局的李公公不知为何, 总是会隔三差五送来一些瓜果来。
祝卿梧也是因此和李公公交好, 后面熟络了起来。
上一世离桧宫小的小, 弱的弱,因为有他尚且还能支撑着。
这一世只有玉珠一个人在这儿,日子怕是难过。
她才八岁,怎么撑得住?
但他把自己调出去已经是意外之喜,怎么才能把玉珠也调出去呢?
正想着,祝卿梧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小豆子的声音。
“阿梧,你真在这儿啊。”小豆子说着,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你可真难找,我听说你调到花房了,想着去看你,结果听说你给坤宁宫送花了,又去了坤宁宫,结果到那儿又听说你已经走了,经过离桧宫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回来看看?没想到还真在。”
小豆子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立刻噤了声,“那是六皇子吗?”
“是。”祝卿梧点了点头,然后向他介绍起玉珠来。
上一世小豆子和玉珠就是因为他在离桧宫相识。
祝卿梧希望这一世他们还能熟识起来。
“这是离桧宫的宫女,我走后这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祝卿梧说道。
“我叫玉珠。”
“我叫小豆子。”
小豆子说着,看了看四周,有些感慨道:“虽然听说六殿下不受宠,但这也太冷清了吧,而且你走了,敬事房竟然也没再给离桧宫配个太监吗?”
“没有。”
小豆子叹了口气,看着玉珠圆乎乎的脸,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糕饼递了过去,“本来是带给阿梧的,还是先给你吧。”
玉珠见状,转头看了一眼祝卿梧。
祝卿梧点了点头,她这才伸手接了过去,“谢谢。”
玉珠抱着糕饼有些想哭,“我已经吃了两天的苹果了。”
小豆子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抬手拍了拍胸脯,“那我今后多给离桧宫送些吃的,别担心,我罩着你。”
祝卿梧闻言,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些碎银子,于是全部掏出来递到了玉珠的手里,“你拿着这些钱去换些热水和吃食,先熬过这几天,我和小豆子都会帮你。”
“谢谢太监哥哥。”玉珠看着手中的银子,差点又要哭了。
祝卿梧连忙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我得先回去了,还要给别的宫送花,明日我再来给你送些吃的,我毕竟已经不是离桧宫的人了,明日就不进来了,你在门口等我。”
“好,太监哥哥再见。”
“嗯。”
“对了。”祝卿梧和小豆子转身欲走,却听玉珠突然叫住了他,“太监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祝卿梧。”
玉珠年纪小又没上过学,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属实有些复杂了,于是自己简化了一下,问道:“那我能叫你祝哥哥吗?”
这句话瞬间勾起祝卿梧曾经的那些回忆,让他不由怔了片刻。
眼前小小的身影似乎和上一世身后的那个跟屁虫一点点重合了起来。
这让祝卿梧眼前不受控制地模糊了一下,但他很快就会整理好了情绪,露出一个笑脸,回道:“好啊。”
“祝哥哥,那我送你们。”玉珠开心地跟了上来。
祝卿梧抬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目光正望着他。
祝卿梧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去,堂溪涧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身后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夏日悠长,百花齐放,最近各宫对于鲜花的需求都多了起来。
祝卿梧一天之内往往要跑好几趟。
刚送完一盆千日红没多久,就听景阳宫中的景妃娘娘想要些栀子花。
祝卿梧只能赶忙去送。
虽是夏初,天却已经热了起来。
因此祝卿梧挑了一条比较阴凉的路,因为这边是上驷院的地界,所以两旁种了很多树。
祝卿梧挨着树下的路走着,刚走到上驷院门口,突然一只羽箭从里面飞了出来,擦过他头顶,射向树枝上立着的一只鸟。
那只鸟来不及躲闪,被擦到翅膀,重重跌了下去,落在祝卿梧的脚边。
祝卿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里的花盆差点掉了下去。
他低头看去,脚边是一只漂亮的铜蓝鶲,其实并没有伤到,只是擦过翅膀掉了几片羽毛,但鸟儿估计吓傻了,竟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祝卿梧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小太监,把那只鸟给我拿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浅金色衣袍的少年,看起来十五岁上下的模样,手里拿着一张紫檀制成的万石弓,趾高气昂地说道。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少年,比他小上几岁,看起来温文尔雅,脸上含着笑。
祝卿梧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年轻些的五皇子,那么他身旁那个穿浅金色衣服的少年肯定就是从小形影不离的三皇子。
既然都是皇子,祝卿梧一个太监自然得罪不起,于是只能俯下身去想要把地上的那只铜蓝鶲捡起。
然而不知小鸟是不是终于回过了神,祝卿梧刚一碰它,它却突然张着翅膀扑腾了几下,竟然又飞了起来。
“抓住它!”一旁的三皇子见状,连忙喊道,一边喊一边搭起箭想要再射一次。
然而还没等他射箭,那只铜蓝鶲就已经张着翅膀飞走了。
祝卿梧本来也不想抓鸟,于是装模作样地伸手拦了两下,自然什么也没抓着。
本以为鸟没了,三皇子应该就会回上驷院继续上课。
谁知三皇子竟然勃然大怒,直直冲过来给了他一脚,“狗奴才!手脚怎么那么笨!”
祝卿梧被他踢得一懵,但也只能连忙跪下。
然后就听三皇子继续骂道:“我明明都已经射中那只鸟了,都是因为你磨磨唧唧才让它又飞走了!狗奴才,你有几条命来赔我的鸟!”
祝卿梧从前一直在离桧宫,和外界接触并不多,因此只听说过三皇子跋扈之名,却没怎么亲眼见识过。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祝卿梧很想说那鸟你压根就没射中,关我什么事儿?
但他相信此话一出,三皇子手里的箭下一个射的肯定就是自己,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地认错道:“奴才该死,是奴才手慢了。”
“你确实该死!那你还留着这手有什么用……”
“三哥。”一旁的五皇子听到这儿,突然开口道,“早上听说母亲最近喜欢栀子花,于是向花房要了一盆,应该就是这个小太监要去送的,砍了他的手倒是小事,脏了花就不好了。”
三皇子闻言,脸上的愠色这才消去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五弟,刚才外谙达不是说要考我们射箭,既然那只鸟没了,就用他来练吧。”
五皇子闻言略含同情地看了祝卿梧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祝卿梧还没反应过来他要怎么拿自己练射箭,就被带进了上驷院。
这里是皇子学习骑射的地方,一进来就见除了太子和年纪比较小的七八九皇子,其他皇子也都在。
祝卿梧一直低着头,直到三皇子让他站到箭靶那里去,他才抬起头来。
其他皇子见状已经围了过来,纷纷问道这是要干什么?
只有一个人没有过来,祝卿梧侧头看去,是堂溪涧。
自从上次教玉珠怎么给他换药后,祝卿梧就没再进过离桧宫,自然也没再见过他。
他看起来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今日穿了一件很低调的茶色骑射服,牵着一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安静地站在一边,只淡淡往这里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神色淡漠,似乎并不认识他。
不过也是,上一世祝卿梧是离桧宫的人,他们才会相识。
这一世他已经调到了花房,前些日子他去离桧宫时堂溪涧又一直昏迷着,自然不会再认识他了。
祝卿梧想到这儿也随之移开了目光。
这是他自己求来的结果,倒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只是尚且有些不适应罢了。
“你磨叽什么呢?赶紧站过去!”三皇子指着不远处的箭靶说道。
祝卿梧依旧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这人阴晴不定,看起来还不好惹,祝卿梧只能按他说的做。
他刚一走到箭靶旁,怀里的栀子花就被人抱走,接着他被按到箭靶前,然后有人在他头上放了一个苹果。
祝卿梧面色一白,突然想起从前电视剧里的一些画面。
正想这么变态的事不会真的发生在他身上吧?
一抬眼,就见不远处的三皇子已经搭起他的万石弓对准了他。
祝卿梧见状,瞳孔瞬间放大,难以置信地看向不远处的三皇子。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现在跑,一会儿因为不听话被他杀了,还是乖乖站着,被他一箭射死。
毕竟刚才三皇子的射箭技术他也看见了,他毫不怀疑三皇子根本射不中他头顶的苹果,但说不定会射中他的脑子。
一想到那个画面祝卿梧只觉得心里万马奔腾,恨不得现在就跑。
但两旁都是侍卫,不远处还有皇子的骑射老师,他连这个院子都跑不出去。
“别乱动,射歪了我可不管。”三皇子说着,眯起一只眼,摆足了架势。
一旁的皇子也好奇地围看着,没有人觉得这是一件不对的事。
祝卿梧看着眼前的场景,咽了咽口水,只能狠狠闭上眼睛,在心底骂了无数遍“神经病”。
虽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抖,但一想到面前正有一只箭对着自己,祝卿梧还是听见了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那三皇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久久没有射箭,只是隔一会儿便突然说一句。
“小太监,别乱动,万一射到你眼睛怎么办?”
“别抖啊,我都瞄不准苹果了。”
“小太监,我准备射箭了……”
祝卿梧死死闭上眼睛,一点也不敢睁开,生怕一睁眼就是一只箭飞到自己的眼睛里。
眼睛因为闭得太紧而酸痛不已,眼前一片黑暗,垂在身侧的手已经快把衣服抓烂。
他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然而三皇子却一直没射箭,只是隔一会儿便说一句话,慢条斯理地摧毁着他的心里防线。
“别动,射到头怎么办?你说脑浆会不会迸出来?”
就在祝卿梧实在承受不住,腿软得想要跪倒在地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声尖锐的嘶鸣声传来。
接着便是惊叫声传来,上驷院瞬间乱成一团。
耳边全是脚步声,只有祝卿梧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睁开眼睛。
“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祝卿梧听得一惊,就在他想要用手捂着眼睛悄悄看看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向旁边跑去。
祝卿梧连忙睁开眼睛。
眼前因为骤然涌入的光亮而有些不适应,因此缓了片刻他才看清眼前的情形。
不远处的马厩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里面的各色宝马疯了一样在上驷院内疯跑起来。
一旁的侍卫和谙达连忙想要将马都牵回去,然而不知那些马是发了疯还是受了惊,一个个挣扎得厉害。
刚才还悠然闲散的各位皇子也是四处乱窜,让太监挡在自己身前。
只有三皇子,不知是太过胆大还是对自己的技术太过自信,竟然对着一匹红棕色的汗血宝马拉开了弓箭。
他的箭术着实不行,只堪堪擦过马背,破了层皮,却激得那匹马发起狂来,直直向他奔去。
三皇子这才怕了起来,转身就跑。
他宫里的太监想拦,然而哪里拦得住,那马直接踢开他们向三皇子冲去,一脚踢在了三皇子的背上。
三皇子瞬间倒在地上,惊惧不已,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一边大喊,一边四处乱滚想要避开那匹红棕色的宝马。
一旁的谙达见状赶忙跑了过来,却还是没来得及。
只见那匹红棕色的宝马高高抬起前蹄,向三皇子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