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为万岁爷布菜的小太监手一抖,哐嘡一声掉了手里的勺子。
把宫里比作坟墓?辰亲王这不犯了大忌讳了!
“万岁爷饶命。”自己又出这么大一个纰漏,小太监瞬间就跪在旁边的地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听的苏辰都牙齿发酸,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小太监丢勺子是被他的话吓的。
“下去吧,”康熙并没有多少这太监一眼,拿起筷子自己夹菜。
“辰儿也觉得朝廷不好吗?”吃了一口菜,康熙随口问道。
别说这么句话连梁九功都为辰王捏一把冷汗,苏辰却还是很轻松。因为他知道自己心眼不够,也不喜欢和当做亲人的人耍心眼,自从把康熙当作阿玛便是真当阿玛。
孩子跟自己爹说话,需要曲曲弯弯说一半藏一半吗?
苏辰说道:“这和朝廷好不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现在这个事关系到的是老百姓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反对的不是现在这个朝廷,而是会对他们进行掠夺的朝廷。”
康熙听着,一点儿不生儿子的气,孩子知事儿的年纪都在民间长大,和他们看事情的方面当然不同。况且他明白儿子的意思,只要不为百姓办实事的朝廷对于天底下的老百姓来说都不是好朝廷。
“江南百姓,终究对咱们这个朝廷没有多少认同。”康熙感慨说道。
苏辰便道:“阿玛,您不用担心这个,现在和平稳定是天下大势,朝中官职基本上都是满汉复职,民族矛盾不是咱们现在的主要矛盾了。”
一番话说的康熙心情开朗,笑着问道:“那我儿说,现在主要的矛盾是什么?”
苏辰都没有犹豫,道:“是当前国家的生产力发展水平不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的矛盾,对了,还是三藩试图分裂统一国家的矛盾。”
以前就听儿子说过生产力这个词,康熙自己没有琢磨明白,也不好问,此时倒是忍不住道:“你总说这个生产力,那是什么?”
苏辰道:“就是社会生产各种物品的能力,我师父以前常跟我说的。”
现在还在让暗卫找寻辰儿师父的康熙点点头,辰儿这个师父真是个奇怪人,当你觉得他是个山野人士叫你的孩子受了委屈,他又好像是个旷世奇才似的教给自家儿子很多东西。
康熙笑道:“怪不得你那么在意工匠,是不是想提升这个生产力?”
苏辰忙点头,他阿玛太厉害了,这学习能力理解能力,到现代开辟一个商业帝国还不跟玩儿似的。
“这样吧,阿玛也支持你一下,”康熙吃着菜,想着,慢慢说道:“再下一道谕旨,传知天底下各行各业的工匠,只要能做出提高生产力的东西,朕给他们授九品佥事。”
在读书人看来,七品就是芝麻官,但对于没有机会走入仕途的普通百姓和工匠们来说,这是很大的官很好的前途了。
苏辰真挺开心的,起身郑重谢道:“多谢阿玛的支持。”
保成看看大哥的牙,忙端着碗扒饭,然后挨一个脑瓜崩。
保清想的还是中午吃的大哥做的粉条炖鱼,见说完正事了,问道:“大哥,咱们明天中午还吃粉条炖鱼吗?”
特别好吃,醇香到吃完了唇齿间都留着香味。
梁九功看三位阿哥说说笑笑的,根本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危机,在心里偷偷一抹把汗,只不过也把辰王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提了又提。
但凡换个人,今儿个不在涵元殿跪几个时辰再罚俸都不算完。死不至于的,但前程也就到此结束了。
“瀛台又传了道谕旨出来?”索额图疑惑不已,垂着双手叫侍女们换着衣服,问道:“说的是什么?”
“就是叫工匠们做好东西的,能提高什么生产力的,赏官做。”回话的小厮脑子好,不理解的词也都记着。
索额图没有理解也没有深究,他只关心:“赏什么官?”
“九品佥事,”小厮说道。
索额图便放心了,道:“一个九品官而已,随咱们万岁爷乐意吧。”
小厮称是,对了:“万岁爷对这件事还挺重视的,谕旨是高士奇拟的,还让放到市井间的宣讲台向百姓们宣讲呢。”
索额图听见也重视起来,面带深思道:“这样啊。你去咱们府上瞧瞧,有没有那心灵手巧的,不拘什么拣好玩的做几样。不管如何,咱们得给万岁爷把这个底兜住了。”
别到时候根本没有工匠出头,岂不搁半空里了?
不止索额图这么想,明珠连带几个内阁大学士都是这么想的,于是在大部分人还不知道的时候,京城的官员们已经先动了起来。
这一天的天气依旧是好到不行,京城里的氛围却比现在的天气还炽热,坐在茶楼上往下一瞧,街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
薛长松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看着下面热热闹闹的,问过来倒茶的茶博士:“这两天,京城是有什么事儿?”
“您还不知道呢,”茶博士将长长的壶嘴压在茶杯口,点了个漂亮的茶,才说道:“都是旗人家的姑娘们出来买衣服首饰的,这不是展眼就是选秀吗?”
薛长松这些天给旗人大族家的爷们扎针,知道一些规矩,了然道:“确实是该热闹的,这一届选的秀女都要在八月前入宫呢。”
“是啊,”茶博士笑道:“再加上那个曦光的粉饼,又搞了个什么预售的,从昨天傍晚开始这几条街都很热闹。”
“还有这个缘故呢,”薛长松向下多看两眼,他给扎针的那二爷,好像有个侄子就是在粉饼厂干活儿的,只不过他还不知道粉饼是什么样儿的,就问茶博士:“你见过那粉饼没有?说是给女人涂脸用的?”
茶博士笑着点头,“我家的闺女都想要呢,昨儿个出去一趟,转头就花了六百文,说是买一个预售的特便宜的养肤膏。”
薛长松好奇:“这预售是个什么意思?”
“预先销售呗,”两个手拿扇子穿着丝绸的男人走到隔壁桌,接话道:“这背后的东家真是个奇人,这样的方法也想的出来,又弄了几百文几百文的什么养肤膏,听说刚开始那一会儿,人家搭起来的那一个摊位上便有上百人交钱。”
茶博士过去倒茶,另一人说道:“几百文就领那么张票子,说是到期凭票和名字拿货,那些人也不怕被骗。”
开始那一人道:“我看啊,倒是这东家该担心,票子被人仿制了,到时要赔掉底裤的。”
茶博士常年在茶楼里,消息极为灵通,道:“您不知道呢,这粉饼厂背后的东家极为了得,上面的衙门都护着。再有,我听说他们拿票子上有一个特殊印记,别人轻易仿制不来。”
两个商人模样的男人点头,又跟茶博士打听:“是有哪位大官在背后庇护?”
茶博士笑道:“这个倒不清楚,八成还是大官家里直接的产业。”
“应是应是,”一男人低声说道:“知道不,江南的乔家布庄,自打给了高大人分红,现在走货都可顺利了。”
薛长松隐约听到两句,端着茶杯慢慢喝着,想起远在江南的故乡,也升起乡愁之思。
他和媳妇成亲的两个月后就来京城谋生了,眨眼已是三年过去,都不知道媳妇和家里老娘怎么样了。
那位爷的身体经过这么几个月的扎针,有了很大的起色了,要不然过些日子就收拾东西回家去?
其实,这么着急回家,主要还是他对于根治那位爷没什么把握,当初为了赚钱多多少少对自己的医术吹了几分牛皮。
幸好治到现在都没什么差错。
薛长松打算一会儿下去买一盒什么膏,等能拿到这个预售的膏了,他再向那户人家辞行。
喝完茶,薛长松下楼去,刚挤进楼下大街的人群里,便迎面看见一个熟人,脸上立刻露了笑。
“苏小爷,”薛长松笑着弯腰见礼,“好日子不见了。”
苏辰正和俩弟弟围着个小贩挑选糖葫芦,听到声音转头,找了一圈才发现穿着一身灰扑扑衣衫的薛长松。
薛长松举手笑道:“小人在这儿呢。”
苏辰没料到只见过一面,给二舅扎针的这个大夫还记着他,且在大街上呢还会这么郑重的和他见礼。
“薛大夫,您好。”苏辰也笑,“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我二舅的身体怎么样现在?”
二舅好多了,这他当然知道,如此问是问一问二舅扎针的情况。
已经确定这个薛长松不是历史上的那个薛神医,苏辰还真是叫人打听了打听他的医术,才放到一边的。
据接受了他这个请托叫人去打听的皇阿玛转述,薛长松还算有些医术,给他二舅的针灸治疗虽大胆却是山野间的大夫会用到的方法。
宫里的太医常用太平方,这是谁都知道的。
用用民间的方子很可能是会有奇效的。
薛长松看了看这小爷身边的大人,笑的更谦虚几分。
这位爷周身的气势,着实叫人不敢小觑啊。
出门在外,康熙很和蔼,跟人家点点头,问道:“你是大夫啊?家传还是跟从名师学习的?”
不想这一问,顿时把薛长松的脸色都吓白几分。以前不是没人问过,不过这位爷问话的语气不自觉便让人想把实话秃噜出来。
薛长松笑了笑,咳了咳,才道:“家父还在世的时候,行医,跟着家父学过。”
但也就几日的功夫而已,他那时候不乐意学,后来没爹了家里的生计来源断了,这才拿起自家存的那些医书学着给穷人看看病。
后来经验多了,知道京中贵人多,这才跑到京城来的,慢慢也传出来几分名声。
谁都不知道他的医术怎么来的,治好一个病人被介绍到另一个病人那里时,还真怎么没有人问到这个问题。
说完,薛长松心里就忐忑,想补充点又怕说错了话。
自从给那位爷扎针时间日久,了解到他的家世非同一般,薛长松就觉得自己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想回吴江老家跟这个也有关系。
康熙看出来点不对,因为之前暗卫到薛长松所说的老家查询,家中的确是有个行医的父亲,他那大伯现在还在吴江经营着一个小医馆。
当然便不能认为这人是骗人的,只是一看他的表情,康熙知道这家伙的名医声誉有点水分。
康熙说道:“好好给我那小舅子诊治,治好了有你的好处。”
相反,治不好或者更差,也有坏处等着呢。
薛长松听出来这题外话,连连答应。
苏辰手里啃着一根糖葫芦,邀请薛长松:“薛大夫,我们要去前面看预售大促,一起吧?”
薛长松想说“不”,但是眼角余光看到旁边淡然搓着手笑看着他们的大人,改口道:“有幸,有幸。”
向着前面一个大促摊位走去的时候,薛长松自动落在最后面,看看左手边的人,跟人笑了笑。
梁九功觉得挺可乐,也对他笑了笑,问道:“薛大夫,你擅长外科还是内科?”
“内科更胜几筹,”薛长松说的都没有底气了。
前面就是一个搭的彩亭,好些穿着统一铁锈色衣服的中年妇人在向人群讲说:“这一个组合里有粉饼、桃花玉颜膏,一小盒眼影,今日促销打折九十九两银子便能拿到家,送人自己用都很有面子啊。”
“九十九两,这也太贵了吧。”第一次听到这个价格的人咋舌不已,前面的路人回头给他解说:“你不知道吗?前面的胭脂铺里,一盒粉饼便要六十八两呢,眼影的价格更是谈不起。”
听的周围一圈人都说:“这玩意是黄金做的吗?”
“别说,这里面还真有金粉银粉,”一个妇人抓住他的话尾,举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向众人:“你们瞧瞧,这闪闪的都是金粉,一小盒成本便是十几两,若不是促销,不会打包卖给你们的。”
“再瞧瞧咱们的这个盒子,用的都是上好的纸浆,打这么厚的纸张,这又是一两银子。买到这个,你们真不吃亏。”
苏辰、保成、保清三个小豆丁一字排开,也不往里面挤就站在人群最外面,踮着脚尖往里面看,而康熙就背着手站在仨孩子身后。
心想辰儿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妇人,这么能说。
梁九功和薛长松站在很后面,听着里面热闹的,都想花钱去买一盒来。
这时候有人叹道:“世风日下啊,男人女人的挤在一堆儿,羞煞先人,好好的风气都被这些个商人弄坏了。”
苏辰仰着头转一圈找到这位嘴炮王者,是一个中年老男人,棉衣夏衫的两条袖子上都是补丁,一看就生活不如意。
没人理他,只听这人又大声道:“先前不是说已经有人找言官弹劾这曦光化妆品了?怎么朝廷一点动静都没有?”
苏辰震惊,口头上迪斯我就算了,你还给我上弹劾啊?
“曦光化妆品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吗?”
小孩子的声音带着未经世事浸染的天真和稚嫩,刘玉生低头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孩子?
随后便注意到这个孩子旁边的大人,他直接和大人对话:“看兄台像是个读书人,怎么不教教孩子读书人的道理呢?”
康熙一副心虚求教的模样:“那你说说读书人的道理是什么?”
刘玉生慷慨激昂:“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看不惯的事情还要仗义执言。似这等商人鼓宣起来的社会乱象,他不知指责,竟然还问我对我有什么影响?鼓动妇人们以涂脂抹粉为荣,这是乱治啊,和服妖越制是等同的,该被明令禁止。”
这么一番话,还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转回头看他演讲了。
康熙点点头:“哦,你觉得这就是社会乱象,那妓院门子又何如?这里面可全都是涂脂抹粉的服妖女子啊。”
刘玉生一下子语噎。
苏辰拍手点下巴,他阿玛说的太好了。
“妓院是自古就有的,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刘玉生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呸打断了,原来是个搀扶着头戴帷帽女子的小丫鬟,她这一呸唾沫星子都喷到刘玉生身上,瞪着眼道:“我家姑娘叫你别在大街上放屁。”
刘玉生涨的脸色通红,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康熙微微摇头,不想旁边也有人叹道:“世风日下,儒门竟全是这等子弟。”
半点都没有正人君子的担当,只会揪着女人说这个说那个,要求女人们忠贞恨不能不让女人们出门来。
你们呢?
一个个投降清廷时,觉得有几年不见男人的放荡寡妇矜持好看吗?
“悲哀啊。”
苏辰夸张又大声的喊道,接的是刚才那句话,而后才抬头看去,熟人耶。
他向老者招财猫挥手:“黄大佬、”匆忙纠正,“大爷。”
黄宗羲看到这个面熟的小孩儿,对他友好的一笑,只不过小孩三个字说出来的也是他的心声。
儒家子弟如何成了这般?黄宗羲每次想到此都觉得无比悲哀。
刘玉生被一群人怼,作为一个失败的中年老书生很快不支,一甩袖子落下“不可理喻”四个字挤出人群离开了。
却有人觉得刚才的那读书人说的有道理,说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曦光化妆品,弄这些的确是影响不好,该有人在朝堂上参他一本。”
黄宗羲开口反驳道:“我倒觉得这个商户做的挺好,弄这些给了多少人一碗饭吃。让大家都能自食其力,有什么不妥的?”
“没规矩。”不知谁喊了一声。
又有人说道:“叫这些商人们大行其道,人人爱钱贪慕虚荣,世风都坏了。”
苏辰扒着他阿玛被抱起来,和这些大人们平视:“不要说商人怎么样,如果没有商人们南来北往售出货物,你们的吃穿用度能这么方便吗?如果各位有空的话去远离京城的乡村去看看,村里的人吃个盐都要跑几十里地去买。你们说商人大行其道,我还觉得咱们国家的商人不够多。至于爱慕虚荣,难道你不喜欢穿好的不喜欢吃好的?”
被苏辰小手指着问到的那几个人,同时不自觉齐齐后退一步,接着又觉得不妥似的,刚才说话的那人挺胸道:“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
苏辰撇嘴,毫不留情道:“论语里说这个,是告诉你们在困难的环境中也要保持乐观的精神,不是让你们以贫穷为荣吧。这样的话,整个社会还发展什么,大家都去陋巷里抱着破被子生活呗!有欲望才有动力,自食其力不可耻,做蛀虫吃别人才叫无耻。”
“如果猜的不错,你们这些读书人到现在还没有用自己的双手创造过财富吧,连喝的一口水都是你们家人端给你们的,还读书科举入仕治理天下,丢人。”他说着伸出手指在自己脸上刮了刮,臊的那几个读书人脸通红,抬袖遮脸匆匆离开。
康熙举了举手里的儿子,叫一声道:“好。”
好!好!好!
不绝于耳的叫好声响起一片,两个距离比较远的御史听派过去的小厮转述过现场的对峙,面面相觑了眼。
曦光的花头越来越多了,上次的参本都是留中不发,咱明天还参不参?
参吧,毕竟那么多读书人不满。
彩亭周围比刚才更热闹了,流量都是从争辩中得来的现在照样适用。本只是路过停下来的人,此时都围住那些妇人问起价格。
薛长松趁机向苏辰他们提出告辞,走过去问道:“三两银子左右能买到什么?”
这热火朝天的景象叫康熙都感慨,怪不得他儿子几天就能带回去那么多钱呢。
黄宗羲走过来打招呼,随后邀请康熙父子几人去前面的茶楼坐坐。
康熙已经知道这位老者的身份,早年的抗清中坚力量,这几年却是在家里老实著书呢。
儿子是和黄宗羲的二弟一起来的京城,他早就知道,倒不想黄宗羲能也这么快来京城。
行吧,咱们一起去喝个茶。
第60章 荔枝冰
清净的茶楼雅间,圆圆的桌子摆着圆圆的茶炉子,茶炉子上是白烟袅袅的矮墩墩茶壶。
康熙亲自提起小茶壶,烫洗了茶杯,将第一杯茶捧着送给对面的黄宗羲。
黄宗羲对这小孩儿的父亲观感还不错,双手接过茶杯,笑着道:“苏先生?”
这是一句不确定的疑问,他只从二弟那里知道他们在半路捡着捎到京城的小孩儿,叫苏辰。来到京城之后,小孩儿投奔了他的大伯去。
康熙点头:“在下苏业,字叔宣。”
苏辰都听懵了,不知道他阿玛这随口就扯的本事哪里来的。
什么业,玄烨的烨?
就听他阿玛继续解释说:“草头苏,举业的业。”
黄宗羲淡笑点头,却是报上了自己的号:“小老儿黄梨洲,我是要谢谢苏先生的,舍弟说了,能在京城安家,多亏兄台的援助。”
康熙跟他客气:“并非是援助,而是感谢。如果没有黄老太爷,我这、我家这个小儿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京城找到我。朕,真是多亏了他们一家,小小的谢礼又算什么。”
看在你们把我儿子带过来的恩情上,以后只要不参与谋逆大罪,朕可以保你们家三代昌平。
黄宗羲说道:“一码归一码,这杯茶,小老儿敬叔宣兄。”
被这样渊博的学者称一声兄,康熙心花怒放,还有那么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紧忙端起茶喝了。
接下来便是平等相交的两方商业互吹时刻,黄宗羲对苏辰刚才那番话予以高度肯定,又问保成和保清,得知是康熙的儿子,又问开蒙了没有。
开蒙了。
考校考校学问吧。
一问之下这小小的孩子学的东西还真不少。
黄宗羲转头又问苏辰,觉得这个小孩儿虽然对本子上的书不那么熟练,但许多见解都是好多学书好多年的人也未必能领会的。
一圈考校下来,黄宗羲对康熙伸出大拇指,说道:“叔宣兄,贵家三个麒麟儿,教导的不错,以后,小至修己,大到治国,必定全是栋梁之才。”
“您过奖了,”康熙谦虚,指着因自家老爹跟人家平辈相交而一直站在后面的黄百家,笑道:“这是令郎,可有功名在身?”
黄宗羲笑了笑,叫儿子上前,“小儿百家,虚度三十年光阴,因为我的原因,还没有半分功名。”
“可有叫令郎参加科举的打算?”康熙紧跟着问道。
“看他自己,”黄宗羲这么说道,语气间带了几分怅惘,“日子总还要过的,男儿家没个事业不成。”
苏辰一直转动着脑袋听他们讲话,听到这句时不由得感慨,大佬其实和天底下的父亲都一样啊。
不想他阿玛也深表认同的样子,点头道:“是啊,不瞒老兄,我家里儿子已是好几个,现在便开始为他们以后担心。”
黄宗羲指着他笑:“你这话倒显得我这个老父亲失职了。”
“大爷,”这时梁九功发现因觉得无聊想要去下面玩的保清,上前拉住,低声道:“咱们等等老爷。”
挨着他哥坐的保成仰仰头,看咱多听话,保清,真和他玩不到一起去。
这动静便已经惊动了甚欢的两位大佬。
康熙看过来问道:“小清,怎么回事?”
苏辰:“噗---”
小青小白?
保清哀怨的看了大哥一眼,跟他阿玛道:“儿子去街上玩。”
这是他第一次跟阿妈一起出宫,可不想在茶楼里度过。
康熙本来就是脾气好的阿玛,在外面更是和蔼可亲的父亲,笑着对黄宗羲道:“梨洲兄,我便带几个小儿下去了。”
黄宗羲道:“走走,我今日也是想要看看京城风光,咱们一起下去。”
雅间打开,外面热热闹闹的声音就非常清晰,喊小二的叫茶点的各种吵嚷的声音混做一团。
蓦地,一道喊声突兀的喊声高出混在一起的各种吵嚷声之上:“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灰老鼠似的一个丫头从敞开的茶楼门口跌进来,一条粗壮的手臂紧随而至,抓住那丫头就往门外扯。
丫头用枯瘦如鸡爪的手紧紧扒着门边,惊慌失措的向里面的人求救:“救救我,救救我,他要把我卖到东门外的馆子里去。”
她看着茶楼中呆怔怔看着这么一幕的茶客们,眼神里的绝望让人心惊,但想抓住一颗救命稻草的渴盼又让人触动。
好几人脚尖都朝外动了动,后面那大汉黑着脸朝里面喊道:“谁敢多管闲事?”
有所触动的那几人都装作没有看到了,大汉很是满意,拎小鸡仔一样的就转身抓着那丫头走。
“站住,”突然一道声音从茶楼里响起。
大汉怒冲冲回头,道:“还真有敢管老子闲事的。”
说话的正是保清,他们还有几阶没有下来,保清已经忍不住了,他很生气。
能把孩子掐死的父亲他从没有见过。
康熙向外面经过的好奇的看过来几个路人摆了下手,几人便成半圆之势围过来,作为一个人都有喜爱看热闹的性子,这圈子很快又吸引不少人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