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前后看了看,撸起袖子跨过茶楼门槛儿,对保清旁边的康熙道:“刚才是你孩子喊的?”
有大人在,这些人都不想直接找上小孩子。
第二次被叫家长的康熙脾气很好,点头道:“有什么问题吗?”
大汉两大步就到跟前,挨梁九功挡了一下子,登时大怒道:“有什么问题?管老子的闲事,以为你是谁啊?”
又想伸手推,叫两个挤进来看热闹路人给拉到一边子去了。
“干什么干什么呢,京城天子脚下,好好说话,不然惊动了就成兵马司,咱们都得去里面蹲一蹲。”有人喊道。
大汉嚷道:“吓唬谁呢。老子卖女儿,关你们屁事。”
这人喳喳嚷嚷的,看似理直气壮,实则外厉内荏,想来他要卖女儿得到过不少人的指责了?
苏辰这么想,旁边保清就说:“阿玛,咱们买了她吧。”
可能小孩子时期,内心都这么柔软,看到弱小的人或物便很容易升起怜悯之心。
苏辰就不一样,他也可怜这个小女孩,却会想救了她之后怎么安排,还有阿玛身份特殊,不能保证他们出来这么久没有一个人认出阿玛来。
万一这是什么人特地安排的呢。
大汉听见了,嗤笑:“卖?我闺女是叫雅韵馆的妈妈看上了,你瞅瞅这脸蛋儿,”拽一个死物似的把缩在人群后面的小女孩拎到前面来,拧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给他们看,“那妈子说了,她这样儿的是从小培养以后是可以当花魁的。人给我二百两银子买她一个小丫头,你有那个钱吗?你舍得吗?”
保清气的脸通红,就要喊“我有钱”,嘴被苏辰给捂住了,呜呜两声只好老实下来。
康熙笑道:“依大清律,这么小的孩子不能买卖,等她再大两岁,父母要卖她,也是要问孩子意见的。”
小女孩见缝插针道:“我不要去那个地方。”
黑乎乎的大眼睛里全是不认命的倔强。
看她的眼神,苏辰心里又松动几分,觉得是做局的可能性很小。
“你不去叫你弟弟喝西北风啊。”大汉回头推搡女孩儿,语气软了一分道:“你听爹的,先去那馆子换二百两银子,爹供你弟弟去读书,在你接客之前把你接回家。”
女孩儿却不信,坚定的摇头:“爹,我在家也会干很多活儿的,到我长大这些年能挣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和二百两银子,还是一次□□付,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以至于小女孩说到后来声音也变得很低了。
大汉哼笑,只看苏辰他们一眼道:“买不起便少管闲事,”拽着女儿就走。
一个扛着幡的算命先生堵在门口,对大汉说道:“贫道有一言奉告。”
和尚道士的这些人在清朝是很受普通百姓敬重的,大汉的脸色好看几分:“你说。”
这个穿着道服的算命先生捋捋胡子道:“贫道会看面相,你这女儿将来要大富大贵的,你现在二百两舍出去,以后两万两银子都买不回。”
大汉的脸色难看下来,直接骂道:“臭道士,少管闲事。”
保清皱着小眉毛看他阿玛,他很想去揍那人一顿,怎么会有这么可憎的父亲?
小女孩十分坚强,愣是被她父亲拽不出这个门去。
“救救我,”她伸着手向茶楼里的人,像是一个即将要溺水的人歇斯底里的向岸边的人求救。
苏辰考虑的清楚,这时候也生了恻隐之心。
他想出钱买下女孩子,省的被她爹卖去青楼。
黄宗羲提醒道:“咱们该走了,”问旁边的小二:“有侧门吗?”
小二的眼睛都是红红的,想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有,就在这边。”
苏辰跟着黄大佬,问道:“大爷,咱们不管吗这闲事?”
黄宗羲看了眼大堂中已经有人慷慨解囊,道:“我在这前面一路走来的茶馆里,碰到过两次这样的事了,实不相瞒,头一次真出钱了,是八十两银子,我们爷儿俩的路费。买下小女孩的第二天,人就不见了。”
苏辰震惊:“这是一场骗局吗?”
黄宗羲道:“也有可能是真的落难的小女孩,只不过真的要卖孩子,闹不到外边,天底下为了养儿子这样被卖出来的孩子,不知凡几啊。现如今,我两兜空空,想帮也有心无力。”
所以才只好走啊。
这样的选择交到手上,苏辰也不知道是该帮,还是宁可不帮也不要损失二百两银子。
他转头看阿玛,保清这个沉不住事儿的,已经转头怒气冲冲过去冲大汉嚷:“骗子,你敢骗小爷。”
大汉怒瞪铜铃大眼,一拳就朝保清抡过来。
现场顿时乱做一锅粥。
梁九功时刻护在万岁爷跟前,苏辰安抚了保成冲进混战圈,将裹在乱里挥拳的保清给拉了出来。
“冲动是魔鬼,你以后要记住。”站在混战圈外,苏辰对保清严肃道。
保清还兴奋的不行,给莫名其妙卷进里面的几个路人加油。
苏辰捏捏额头,只觉多少有点儿像地主家的傻大儿。
酒楼掌柜一看这场景,马上叫小二:“走侧门,报官去。”
康熙担心三个孩子会出什么差错,道:“咱们先走。”
保清还想留下来,对上阿玛的眼神什么都不敢说,乖乖跟大哥的脚步走。
这混乱的,都走出来茶楼老远了,还能听见里面打斗叫喊的声音,今天这宫外一行,可真是热闹。
晌午,无风,柳叶被晒的卷卷的,清凌凌的水岸白石台边,两个小孩儿一个手里拿着柳条编的蝈蝈笼,一个肥短的小手里捏着一只蝈蝈往笼子里面塞。
塞进去,抬手一擦额头便是一道灰土印子。
保清没有跟着一起出来,他昨天犯错太多被罚两张大字,现在还在屋里写呢。
苏辰晃了晃半笼子的蝈蝈,说道:“咱们回去吧,回去吃冰棍儿,顺带分几只蝈蝈给保清,比赛斗蝈蝈。”
昨天苏辰做了两根红糖水的冰棍,吃过的人都说好,出来之前他又做了凉拌,增添白糖水、绿豆沙的两种。
保成刚还惦记着吃,听了这话玩野的心立即收回来。
他们和康熙一起住的涵元殿,都挑的是二楼四面轩窗设计的小阁楼,推窗便是茫茫水面,夜间尤其凉爽。
苏辰和保成一回来,就踩的楼梯邦邦响,康熙正在一楼东侧间边坐着闭目养神边听荣广汇报昨天那对父女的底细,听见了充满活力的脚步声,睁开眼道:“梁九功,把荔枝给他们送上去一些。”
荔枝是刚才内务府送来的,才从福建那边采买而来,因着福建又有消息送来,说耿精忠和吴三桂之间出现裂痕,有向朝廷投降的意愿,康熙看见这些荔枝才不算烦心。
刚刚自己也吃了几颗,然后叫把好的冰镇起来,等俩孩子回来给他们送上去。
梁九功离开办事,康熙又对荣广道:“既然确定那个女孩子是被拐卖的,和那大汉并非一路人,待会儿带去给辰王看看,让他安排吧。”
昨天仨孩子的表现,康熙看在眼里,辰儿实则是最同情那女孩子的,今天早晨还问他怎么安排那父女,既然如此孩子也不小了,不如交给他历练历练。
荣广道“是”,问道:“可需要叫宫里的嬷嬷先调教一二?”
康熙想了想,道:“先教两日再送去给辰儿看看。”
二楼临窗当风处,苏辰看到果壳鲜艳的一盘荔枝,惊喜道:“荔枝,都忘了现在是该吃荔枝的时节了。”
梁九功亲自端了过来的,笑道:“内务府送过来的头一批,万岁爷让三位阿哥尝尝鲜。”
苏辰道:“谢谢阿玛,谢谢梁公公,谢谢给你吃。”
他抓了一把给梁九功,梁九功笑着,受宠若惊的接了,随后便告退出去。
苏辰喊一边吃冰棍一边斗蛐蛐的俩弟弟,“吃荔枝了。”
保清保成都不太热衷的样子,犹自专心的斗着蛐蛐,但却没忘时不时吃一口冰棍儿。
苏辰万万想不到,两个成本不到几文钱的冰棍对他们的吸引力比荔枝还大。
他自己就坐在桌边吃了会儿,然后端着盘子移到冰席炕上,剥开给他们一人一颗喂。
喂了三四颗就算了,免得吃太多上火。
剩下的还有大半盘,苏辰都拿到涵元殿这边的小厨房,做成酸奶荔枝冻冻了。
晚膳的时候端到饭桌上,中午还对荔枝不屑一顾的保清保成抢着吃,最后剩一个差点打起来。
是他们阿玛做主给苏辰吃,才免了两个小儿子一场仗。
在瀛台避暑的时光平静安逸而快乐,经过苏辰的再三争取,他们有了为期一个月的只需要上半天课的暑假,于是这小小的瀛台很快遍布了他们的足迹。
平整的石板岸上多出来两个间隔三米左右的遮阳伞,南边的两处村舍中喂的几只大白鹅中,有两只屁股被拽秃噜了毛,稻田中的稻花鱼以几乎每天两只的速度减少着。
这一天,苏辰正在柳荫笼罩着的遮阳伞下吃冰镇樱桃,穿着侍卫服的荣广领着一个女孩儿走来。
这女孩穿着水粉色的宫女工作服,模样虽还干瘦五官却很清爽,苏辰都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这便是当日的那个女孩子。
荣广见了礼,将女孩子让到前面,叫她给辰王见礼,说道:“这是当日被骗子拉着做戏的那孩子,万岁爷叫带来给您处置。”
苏辰:“怎么处置都行?”
荣广点头,“您随意安排。”
苏辰想了想道:“叫她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没想到辰王是这个选择,还以为会和当初从索府带出来的那几个人一样,给送到粉饼厂去。
荣广自然不敢有异议,只不过转头离开后就去禀报了万岁爷。
康熙放下练字的毛笔,接过宫女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问荣广:“辰儿对那女孩子,表现如何?”
荣广一时间没能理解这意思,万岁爷是现在就要给辰王身边指人了?还是个跟随拐子生活半年的人?
“辰王并没有特别的表现,只说先让她伺候着。”
“那就先伺候着,你叫人注意着点,别生出乱子。”康熙如此交代,能说打从回来我儿子就不让宫女靠近吗?再加上阿尔吉善上次整那出,他真怕儿子长大了也喜欢娈童去。
所以既然看见了一个儿子特别关注的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只要他愿意叫在身边伺候,那就带着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保清见大哥身边多了一个眼生的宫女,就问:“这是谁啊?怎么和复康一起跟着大哥?”
苏辰说了,保清立刻看他阿玛:“阿玛,那天可是我让就她的,您怎么不给我?”
康熙脸容严肃,道:“怎么,你还跟你大哥抢?”
保清摇头,大哥的东西他当然不抢,就是有些吃醋,怎么他当日也为这女孩子出力了,阿玛却只记得赏赐大哥。
苏辰看了看后面低头站着双手紧紧握一起的女孩子,被各种虐恋清宫剧荼毒过的大脑不自觉上演了“你我他”的小剧场。
日后要注意观察,若这位游走于他和保清之间,还是趁早撵出去的好。
他要在身边带个女子,不是玩养成,而是想树立一个标杆。他以后不仅要用宫女,而且要大用多用以及特用。
第61章 各有烦恼
既然有苏辰的用心提携,那么这个“从天而降”的宫女霜痕,很容易就成为头等得用的大宫女,各处都给几分面子。
经过几天观察,苏辰确定霜痕是个心志坚定的女孩子,并非没有能力又烂泥扶不上墙。若能培养出来,必会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于是开始叫复康带她。
用半个月时间筹出来三十八万两银子,交给阿玛急用之后,苏辰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平淡,三两天出宫去粉饼厂走一走,研究研究新配方,剩余的时间便是读书和玩乐。
到七月下半旬天气稍凉的时候,宫里送过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过目的选秀名单。
这是附带着厚厚一本各秀女的画像,然而康熙根本没有看后面的这些,只看前面的名单就圈定了人选。
被圈上来的这几个秀女,没有一个是出自满洲八大姓之家。
毕竟这次选秀之中,抬举八大姓的标杆已经有皇后这么个人了。
再有佟佳氏,一个贵妃之位是必许她的,便不必再抬举出一个家世高的来叫皇后心中不舒服。
对于现在的康熙来说,最让他挂心的事情有三,一是大清国能安稳运行,二是皇祖母身康体泰,三便是膝下四个儿子的成长。
所以选出来的秀女长的好不好,目前不在他关心之列。
康熙圈选出来的就是最终的选秀名单,内务府将最终名单公布后,留到最后的秀女们有面露轻松的,也有忍不住失落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天她们都回了家去。
关注选秀的人很多,家族里有在朝堂做官比较显赫的,回家后都商量,咱们家怎么一个都没有选上?
索额图是其中代表性人物,他得知这次定下的秀女名单后,当时便从内阁离开,径直去大哥家,进门找到噶布喇就问:“大哥,宫里是怎么想的?马上要立继后了,不把咱们家的姑娘选进去一个,要看着保成和辰王被后宫那些女人生吞活剥吗?”
对这事,噶布喇倒是在意料之中,叫人上茶来,安抚道:“你急什么,保成辰儿有皇上护着呢。”
“那是以前没有皇后,”索额图端起茶杯猛灌几口,撂到桌子上溅出一片茶水,“钮祜禄家出一个皇后,佟佳家少说出一个贵妃,合着没咱们赫舍里氏什么事儿了?”
噶布喇瞅他一眼,老神在在,而后在索额图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道:“二弟,你想让蕊歌入选?”
索额图长女乌云珠,小字蕊歌,参选去了,不过为着不让人觉得是姑娘的毛病,皇太后把她留到了最后一波,但在之前已经暗示过,不会让乌云珠进宫。
“……”索额图一时语噎,才道:“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乌云珠多能干多心善,你是知道的,她进宫也能好好的照顾保成啊。”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噶布喇索性直说道:“二弟,你心里也明白,有保成在,皇上不会让你的女儿进宫,退一万步说,叫你的女儿进了宫,会让她诞下子嗣吗?”
如果索额图有了嫡亲的皇外孙,他这般权势,便会调转矛头全冲着保成去,反过来想,皇上一直任用提拔他,未必没有看着俩孩子的面子。
索额图严肃的脸上神色莫测,皱眉道:“大哥,你把我想到哪里去了?我不是为了叫我的女儿入宫,我是为了保成。保成,辰王,他们俩既是大清国的太子、辰王,也是咱们赫舍里氏的太子、辰王。”
噶布喇动动眉毛,双手交握在腹部,抬眼问道:“你有这个决心,先断绝了乌云珠生孩子的可能性。”
索额图一张脸气的紫胀,猛地站起来,怒声道:“大哥,乌云珠也是在你眼跟前长大的,你,你怎么能说出来这么狠的话?”
噶布喇抬手叫索额图坐下,“你别生气,我是那个意思吗?我说的是,若是有这个保证,你去找皇上,定然能把咱们赫舍里氏的女孩儿选进去。”
关键不是你舍不得吗?
只有太子一个的时候,皇上便极为看重这个嫡子,再加上出生后就尤为皇上钟爱的长子承祜,有他们如此重的两个砝码,赫舍里氏根本别想再有姑娘能在俩孩子成长起来之前在宫里出头。
看索额图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噶布喇说道:“你也别生气了,没有赫舍里家的姑娘送选,反而是咱们家更要兴旺的征兆。回头,我让你大嫂,好好的给乌云珠挑选一个青年才俊。”
索额图拱拳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告辞后回到自家府里,索额图还是满肚子火儿,这是要他一辈子都给大房做事啊,气的灌了两大杯凉茶还一肚子火。
“阿玛。”在家就穿着碎花汉人的短褂百褶裙的乌云珠走了进来,索额图抬头看见女儿,心里的怒气稍解,声音也柔和了几分:“这大热的天,怎么不在阁楼听曲儿纳凉?”
乌云珠手里端着两碗冰酪,进来笑道:“我听额娘说阿玛生气呢,过来瞧瞧您。这是厨房里新做的鲜果酪,冰冰凉凉的,给您去去火气。”
索额图站起身接过来一只碗,随手就挖了一勺子送到嘴里,眯眼笑道:“还是姑娘好,这一口下去,阿玛都清凉了。”
乌云珠在对面坐下,道:“您是看见我不想生气了,看女儿面子呢。其实,女儿并不想进宫。”
索额图放下冰碗,凭他们的家世进宫为妃,位份不会低,康三长的又不错,至少是在八旗中难找的青年才俊。
别人家的女儿可能会担心进宫后艰难,而会对进宫犹犹豫豫的。
但对于乌云珠来说,这些烦恼根本不必有,他这个阿玛什么都会给她打点周到,她怎么可能不想进宫去做尊贵的娘娘?
可因着对保成的保护,这一切他女儿都不能碰。
“嫁给外面这些八旗子弟,能比入宫强?”索额图叹气道:“是阿玛没用,不能叫你享福。”
乌云珠好笑:“进宫怎么就是享福了,女儿只想做正房。”
佟佳家的泉清倒是如愿入宫了,但是这次在宫里选秀时见了她一面,乌云珠觉得她过的也未必就如外面人看到的那般风光。
“咱们和保成是一家人,阿玛别因为这个事儿对他心生隔阂。”乌云珠真切道:“女儿便等着阿玛给女儿找一个好夫婿,也能常回来看看您和额娘。”
索额图心里发软,道:“你二哥若是能有你一半懂事,阿玛也不用这般筹谋了。”
“二哥这段时间已经改好了很多,”乌云珠笑道:“昨儿个还买了这么厚一沓字诗稿,拿着给我看去呢。”
索额图高兴道:“你有空就多教教他,咱们家的孩子还不会读书了是怎么的。”
欢声笑语从书房里传出来,外面的索额图的夫人这才放心的离开。
转天后半下午,康熙便知道了这事儿,冷笑道:“索额图的野心,越发膨胀了。”
边上伺候的人谁也不敢接话。
好一会儿康熙才把一份折子扔到边上,对梁九功道:“拿给伊桑阿,皇后的聘礼叫他就按照这个备。”
梁九功赶忙捧着折子出去找人,等他悄没声回到东侧殿的时候,发现张英和王士禛、南怀仁这几个都在。
不着痕迹的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知道说的是辰王弄出来的拼音标注汉字的事便不敢多听了。
作为一个时刻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大总管,不仅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有眼色懂进退,梁九功转身去外面泡茶去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大总管,还得有两手别人不能轻易替代的绝活儿。
沏好茶摆好茶杯,将拂尘插在腰后面,梁九功躬着腰进去送茶,只听万岁爷正在说:“朕打算贵妃的册封礼和皇后的册封礼同一天进行,张英你这两天便把贵妃的册文写出来。”
皇上要特别表明对贵妃娘娘的恩宠吗?
一般,贵妃的册封都要晚皇后一天的。
同日进行便不止宣告贵妃的盛宠,还是在说对皇后不够喜欢。
一时间众人心里都千回百转的,梁九功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果然听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的万岁爷又道:“至于皇后的册文,朕亲自写。”
天子亲自执笔的册文啊,连辰王都没有这样的恩遇呢。
不喜欢皇后?没有的事,那同一天册封贵妃,也不过是给佟佳家面子,毕竟那位以一个小格格的身份可是在宫里待了快一年了。
此刻的几人心里是这么想的,等两份册文写好了送到奉先殿供着给祖先们看的时候,这样的想法也出现在更多人心中。
钮祜禄府上,从年前就开始准备皇后嫁妆的前前后后上百人,一波又一波来钮祜禄.伊尔木这里恭喜。
午后,现在的当家福晋巴雅拉氏,亲自端着一匣子颗颗圆润的东珠来到伊尔木这里,坐下来闲话问问这个准备了没有那个准备了没有,才遣退众人,拉着伊尔木的手说道:“我来,是要劝劝你,不要把在家里的小性子带到宫里。你阿玛生前,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女儿,你如今要做皇后了,是给他争光的事。进了宫,好好理事,好好待人。辰王和太子,尤其要慎重对待。”
伊尔木说道:“额娘提点的,我记下了。”
福晋拿帕子摁了摁眼角,“我虽然不是看着你长大的,但对你也不是没有一点抚育之恩。我说的这些,你要放在心里才好。”
伊尔木这次只是点头不说话了。
“咱们先大夫人出身赫舍里氏,说起来和太子兄弟俩,咱家也算是有亲的,你进宫之后别着急生孩子,专心抚育他们长大,再论其他。”
伊尔木眼底闪过冷笑,怪不得这段时间常常进宫呢,还和赫舍里家的那位老夫人走动的多起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太子,辰王。
我这还没有进宫呢,听到的最多的却是这两个尊称。
“这个皇后还没有当上,便已有这么多人为太子和辰王担心,我难道就是那不好的人?”伊尔木冷笑着拨弄匣子里的珍珠,“这么好成色的东珠,赫舍里家的老夫人给您的?”
巴雅拉氏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她嫁进来没多久老爷就没了,膝下无一儿女,的确是用不起这么好成色的东珠。
“姑娘还真猜对了,我那里别说东珠,连普通的做头花的珍珠都没有,”巴雅拉氏站起来,道:“我知道给人做后娘的不易,提点你的这些也非是要打压你。只消想想当初,赫舍里家先站到皇上那一边,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做皇后时,钮祜禄家也不是没有人撺掇你阿玛叫你进宫为妃。念着你阿玛不想你平白低人一等没有同意,你现在就该感谢皇家和你阿玛。”
伊尔木双手发抖,却咬着嘴唇一个字没有说。
“福晋,请您看一看这个带在嫁妆里可妥当?”伊尔木的奶嬷嬷站出来,拉住巴雅拉氏往前面铺排开的一排红箱子前去。
到现在还跟在小主子身边的奶嬷嬷,便是深受主家信任的,一般在家里都有着几分脸面。
不过伊尔木的奶嬷嬷能在看到自家姑娘委屈时,上前把一府的福晋往边上支,巴雅拉氏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也可想而知。
面上都叫一声福晋,其实还不如一个有子的侧室受到的尊重多。
钮祜禄府的紧张忙碌氛围从一个月前已经开始,但是在康熙这儿,日子还是和往常一般,他带着三个儿子在瀛台,并没有回宫准备起来的意思。
这天上午,南怀仁送来一个卷轴,康熙展开看了,眼睛里一下子就带了笑意,问道:“你画的?”
南怀仁双手伸出来摆着,道:“臣不会画画,那日臣看到皇上为小皇子查看牙齿,内心里感觉十分温暖,有一天臣和吉拉尔吉尼看月亮,他抱怨找不到好的作画素材,臣把那日看到的场景描述给他。这便是,他画半个月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