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归当然不傻到硬闯,转身走向后面的厨房。
不多时,端了一大盆蜂蜜水出来,招呼它们过来喝。
蛊虫们迟疑不上前,但谢知归哄人哄虫子都有一套,笑起来人畜无害,惹人喜欢亲近,虫子们也没逃的过,喝了迷魂汤一样傻乎乎过去了。
谢知归把盆放地上,虫子们一拥而上。
“慢点,不用急,每只都有。”
它们还是太单纯了,不知道长得漂亮的男人也是会骗人,会下毒的。
不到五分钟,啪啪倒了一地的虫子。
谢知归确保完没有漏网之鱼会去给明匪玉通风报信,小心绕过它们,别踩死了,提着口气走出了院子,随后飞快朝密林中狂奔,头也不回。
他的时间很紧,不知道谢三霄什么时候会苏醒,和他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远离明匪玉。
谢三霄非常想用他这具身体杀了明匪玉,这能给他带去双倍的复仇快感,一次性让两个碍眼的人痛苦。
谢知归跑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凭着上次的记忆快速在林中穿梭,树枝在腿上、手上划出一道道刮伤,小但是很疼。
但他不能停下。
风擦过耳畔,葱绿的树林被他远远抛在身后。
很快他来到了吊桥边,幸好明匪玉还没有把吊桥毁了,崖下河流依旧湍急。
他有点恐高,也有上次留下的阴影在,犹豫了几秒钟,最后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不去看不去听脚下怒号的河流,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终于来到了河的另一边。
比起那边,这边人走过的痕迹显然多了,他选了一条看起来最宽阔的,继续马不停蹄赶路。
另一边,院子里。
虫子们没一会就醒来了,它们没什么心眼,砸吧砸吧嘴,美美回味着蜂蜜水的味道。
有人进院子了。
它们定睛一看,差点被沉着脸的主人吓死。
明匪玉看着空荡的院子和里屋,冷声质问:“让你们看的人呢?”
人?什么人?
虫子们懵圈地看了看四周,没见到给它们喝蜂蜜水的好人,只能闻到很淡的谢知归气味了。
它们反应过来,全都石化了。
完、完了!
小情人跑了!
它们怯怯回到主人身边,摆出认错姿态。
结果下一秒,风中“呼”地一声,明匪玉提着的篮子着火了,火焰狰狞暴怒,里面的东西还没拿出来过就化为了点点灰烬。
那里面除了药,还有一些谢知归爱吃的果子,回来的时候折了路去摘的。
火光映着他半张冷峻的侧脸,一点点失去了温度。
谢知归可能不会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信任出门,在外面的每一秒都在想着一个人的感觉,也不会知道,当他回到家,看到空无一人的院落,期盼碎裂的茫然。
又来了……
被骗的次数多了,明匪玉连怎么生气都不记得了。
所以谢知归他其实没有被魇到了吧,只是为了逃跑,编了一个粗劣的借口,他这个傻子居然信了。
居然……还会信他。
被骗真是活该。
明匪玉冷静得过分,不悲也不怒,直到火焰熄灭,日落天际,最后一丝光亮被带走,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世界静谧而诡异,才听一道平静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去把人找回来。”
“不管死活。”
蛊虫们立刻一窝蜂扇动翅膀,寻着谢知归的气息追踪了过去。
明匪玉看着地上的灰烬,它们像是无声嘲笑他的痴心妄想,眼中一道寒光闪过,抬脚踏了上去,鞋底重重碾磨出一个深印,宣泄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看也没看,随后也走入了林中。
最后一次了,小骗子,不会再对你心软,你没有机会了。
天黑了。
得亏今天天气好,月亮圆,谢知归勉强可以借着月光看清路,不然就只能在林子瞎摸黑,下一秒是踩进坑里,还是踩到猛兽都不知道。
赶夜路很危险,但他不敢停,满头的大汗。
明匪玉估计已经追过来了,然而还没有看到这片林子的出口,得再加快点速度。
拐过一个弯的时候,突然从树后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
“谁!”谢知归惊道。
扭头就看到微弱火光映出一张惨白似鬼的脸,谢知归吓了一跳。
“是我。”熟悉的声音让他很快镇定下来。
谢知归看清了这人,惊讶道:“阿爷?”
阿六爷哼了下,松开他,把抓过他的手在衣服上用力抹了抹,嫌弃地睨了他一眼。
谢知归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六爷以前还会收敛着点,现在已经把对他的讨厌摆在明面上了。
因为在这位饱经沧桑的老怪物眼里,他就是只狐狸精,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把他宝贝小怪物哄的五迷三道之后拐跑了,却又辜负了小怪物的一颗真心。
他是祸水,是薄情汉,是坏东西,谁碰谁倒霉。
“阿爷。”
不过谢知归仍是恭敬地唤他,微微低了头,“这么晚了,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姿态够谦卑,阿六爷难看的面色缓和了点。
“我来帮你。”
“帮我?!”
“嘘。”阿六爷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听。”
谢知归侧耳细听,空气好像被什么东西带动了,发出震鸣声,而且声浪愈发接近这里。
他神色大变。
“熟悉吗?”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是那群虫子们同时震动翅膀的嗡鸣声。
以他的经验听来,最多还有五分钟找到这里。
五分钟……这也意味着,他今天大概率走不出这片林子了。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阿六爷看着他眉眼上染上焦虑之色,忽然把提着的灯笼塞给他,指着一个方向:“快走,我帮你拦住明匪玉。”
谢知归握住灯柄,抬脚走之前,回过头诧异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阿六爷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谁想帮你,我巴不得你死了!省的明匪玉天天念着。”
……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谢知归习惯了。
“快滚!这次走了后绝不要再出现在明匪玉面前,不然我真杀了你!”
“……多谢。”
阿六爷傲气转身背对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滚!磨磨蹭蹭,黄泉路都赶不上热乎的。”
谢知归道完感激,也不和阿六爷矫情,身影迅速消失在幽深黑暗的林中。
他走后没多久,明匪玉也赶到了。
看到阿六爷挡在了路口,而谢知归的气息又在这里突然断掉了,便猜到阿六爷的意思了。
“别追了,让他走。”
阿六爷多年来很少和明匪玉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如果说了,那明匪玉就必须听他的,无论有多少个理由。
如果不是没了办法,他也不想用多年的恩情控制明匪玉。
明匪玉望着这位把他抚养长大的老人家,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垂下眼睑,神色有些许的动容。
不过,他还是辜负了阿六爷的期望——“他去了哪个方向?”
“……”
明匪玉宁可撞南墙也不回头的态度气的阿六爷话都说不出来。
“你啊你!没救了啊!!!”
明匪玉又问了一遍:“他去哪里了?”
阿六爷挥手作势要扇他,明匪玉挺着背,目光不变,没有躲的意思,这一巴掌是他应该受的。
为了养育之恩,为了执拗的性子,为了因私情而多次顶撞阿六爷,他活该挨巴掌。
对不起了,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尊重听从阿六爷的话,但这件事情,绝对没有退让的余地。
“您到底把他藏哪里去了?”明匪玉最后一次发问。
“你想干什么?!”
阿六爷最后还是没有狠下心,一巴掌拍到了树干上,轰的一下,树干上立刻出现了一条不浅的裂缝。
他走向明匪玉,咄咄逼人地问他:“怎么不说话?我问你想干什么!”
“我要是就不告诉你他去哪里了,你打算干什么?”
“把我这把老骨头打一顿?还是杀了我?!!!”
明匪玉不卑不亢道:“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阿六爷情绪格外激动,愤怒。
看戏的虫子们吓了一激灵,躲到了树后面,怕战火殃及到无辜的它们。
“他都跑了多少次了,你还看不明白吗?他就是个负心汉!和他那个爹一样虚伪薄情,他不喜欢你,不喜欢你啊!他配不上你的付出,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啊。”阿六爷痛心地问他。
明匪玉面色依旧平静如水,还是那个态度:“你把他给我,我自然就罢休了。”
“……”
“休想。”阿六爷坚定道,如横亘在牛郎织女之间的那道银河,挡在了明匪玉和谢知归中间。
明匪玉不能再错下去了,如果非要有人来做这个恶人,那就他来,恨就恨吧。
明匪玉今晚想过去,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谢知归,你最好给我跑快的,跑的越远越好。
谢知归喘着大气, 越走越发觉阿六爷话里的不对劲,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黄泉路都赶不上热乎的”
还有那种冷漠的眼神,看他仿若在看一个死物。
谢知归看向不见尽头的前路, 月亮被乌云盖住了, 光亮收束入黑暗, 前方仿佛有只巨兽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静悄悄的,等着他进入。
这条路既然通向出口,为何会越走越窄?
不是他多疑,而是回想起了转身的一刹那,阿六爷眼底迅速闪过的杀意。
他停了下来,又看了看周围,提灯照了照, 光线只能照亮不到半米的距离, 更深的地方有什么根本看不清, 用耳朵听,幽密深处的似有鬼哭兽嚎,是风声?还是却有其物?
凭着对危险的直觉, 他慢慢后退了半步。
风从狭窄的道路中间穿过,夹杂着凄厉的嚎叫声, 不知道是眼下环境导致的幻觉,还是心理暗示带来的恐惧。
又或者,前方真的是条通向死亡的黄泉路。
汗滴从额间滑到下颌, 凝聚成一颗大汗滴,掉落后啪地在枯叶上碎的四分五裂。
绝对幽黑的环境下, 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足够让脆弱紧绷的神经断掉。
这条路不对。
谢知归意识到后, 转身就要往回走, 结果太着急,转身的时候一脚踩空了,“啊”的一下掉进了身旁一个大坑里。
坑底有厚厚的枯叶垫着,没摔多疼,但在晚上掉进可能有毒虫毒蛇的坑里,不可能心里不慌。
谢知归坐着缓了一会,很快恢复冷静,撑着满地枯叶慢慢起身,借着萤火虫的光,他找了个相对离坑上近的地方爬上去。
可他刚找好着力点,忽然后背发凉。
萤火虫……什么萤火虫的光是血红色的?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咯咯怪笑,以及锯齿般尖牙上下碰撞的摩擦声,粘稠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枯叶上,一股腥臭的味道冲入鼻腔,谢知归身体害怕地颤动了一下。
身后有东西渴望地盯着自己,就像饿死鬼盯上了一块肥美喷香的五花肉。
“好香好香啊,好久没闻过了。”
“你的肉一定很好吃。”
“咯咯咯……我要敲碎你的脑袋,喝你的脑浆。”
谢知归抬头看月,不知何时月亮已经出来了,不过成了诡异的血红色,像一只凝视着他的巨大眼球。
正常月亮不可能出现这种颜色,只有在恶鬼的地盘才能看到。
谢知归立刻意识到,他这是闯入恶鬼禁区了。
拜他的好爸爸所赐,从小他就招各种鬼怪稀罕,稀罕到什么程度呢?……是只怪物就会流着口水想把他连骨头一并吞了,嚼都不带嚼。
他不怕明匪玉,因为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至于吃了自己,但是这些恶鬼只想着吃了他的肉,啖尽他的血。
阿六爷知道他会遇到什么,却还是要他去死。
谢知归没有那个心思去责怪谁了,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都不知道呢。
他慢慢从袖子里抽出匕首,转过身,看清了恶鬼的数量,情绪看似稳定,只有他知道,心跳早已慌了。
数量太多了,肉眼可见的就有七八只,更何况还有躲在黑暗里没出来的。
他要怎么以人类的身体打败这些力量远强于他的怪物,如果它们一拥而上,那更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他不想死,更不可能放弃抵抗,任人宰割。
得搏一把!
就算是死,他也要带走几只怪物陪葬。
想到这里,他偷偷用衣服擦掉手心的汗,握紧了匕首,刀刃对准最近的那一只恶鬼,目光狠毅,计划如何才能以最快速度解决掉它。
恶鬼们也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跃跃欲上。
一场殊死决斗就此开始。
血月映红了半边天,坑底的惨叫响彻了方圆几里。
等明匪玉火急火燎赶过来,谢知归已经干掉了三只恶鬼。
坑底鲜红如河,血腥味冲天。
第一只是他偷袭得手的,快准狠地割了它脑袋,血液喷了他一身,第二只第三只就难对付多了,耗光了他全部力气,脚也崴了,疼的骨头发麻。
他走不动路了,不得不靠在坑底一个角落,虚弱地喘着气,腹部被猛地撞了一下,可能内出血了,他要借坑壁才能撑住身体,连连咳嗽,他把咳出的血咽了下去,举着匕首做出攻击姿态,不能让恶鬼们看出他已经到极限了。
幸亏它们没什么集体精神,都独享这块肥肉,一个一个攻过来的,才能让他找到机会宰了几只。
但它们也不傻,由一只领头,聚集了其他恶鬼,不知道它说了什么,所有家伙很快围在一起,从三个方向形成了一张包围网。
谢知归知道大事不妙了,死了几个同类后,它们应该是意识到他这个人类不好对付,要团结起来先把他弄死,再分肉。
眼看它们一齐逼近,前后左右都没了逃路,脚也动不了,绝望彻底裹住了谢知归。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有办法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失去所有意识之前,绝不放下匕首。
他做好了会被撕成碎片的准备,恶鬼们却突然停下了围攻,统一看向某个方向,眼里带着恐惧。
谢知归随他们看过去,与明匪玉的视线撞上,惊讶过后,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明匪玉来了,这一瞬间他感觉到的是心安,哪怕知道明匪玉肯定生气了。
放松下来后,谢知归又想到自己现在是一身血污和泥水混杂的样子,明匪玉的视线又是那样灼热,他立刻别开了头,把脸上的血用衣服抹掉,不想自己太过狼狈难看。
明匪玉站在上方,坑底就那么大,谢知归身上有多脏,手臂和脸上有多少伤口,一目了然。
这才多久,就弄成这个样子。
威慑完那些恶鬼,明匪玉迫不及待迈出半步,迟疑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极力抑制想冲下去把人抱上来的冲动。
今天一定要好好训训他这种脾气。
因此他虽然心疼,嘴上不能落了下风,“躲什么?你还知道自己这样很难看呐。”
谢知归:“……”
他默默换了一只相对干净的衣袖擦脸。
他不知道,明匪玉一路奔来有多担心他,还为此弄伤了阿六爷,结果明匪玉看到的却是他还要躲着自己。
就这么抗拒看到他吗?他还能比恶鬼可怕?!
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气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带了怨气。
“弄成这幅可怜给谁看?让你不要跑非不听,好吃好喝供着你不要,就喜欢来这种地方和恶鬼拼命是吧!”
听着话里的夹枪带棒,明匪玉从来没这么和他说过话,谢知归心口泛酸,头发盖住了侧脸,因此明匪玉看不到他脸上难堪的表情。
就是因为看不到,明匪玉以为他又要搞冷暴力,用沉默等他心软妥协,于是更加恼火。
同样的手段用了这么多次,是真当他傻吗?次次都会上当?!还不是为了给他台阶下。
明匪玉气头上,语气也生冷,“我数到三,你再不转过来我就走。”
“一!……”
“一”刚数完,谢知归转头看向他,那张沾了血污的脸上被擦的乱七八糟,脏兮兮的可怜样,唯一干净的只有眼睛,而且正在灼灼望着他。
就是倔的,明匪玉心想,对付这种脾气,早就该心狠点了。
但是谢知归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明匪玉,我错了,能不能先带我回去再生气?”
与这个相似的话,明匪玉听过很多次了,看似是示软,实际上还是在提要求,就是要他先让步。
他先是觉得失望,然后便是心痛。
原来习惯了,麻木了,也还是会因为这个人的冷漠态度而难过。
“你不要说话,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
他赌气让谢知归闭嘴,谢知归还就真闭嘴了,光拿一双不会说话的眼睛看着他,折磨他。
真的是……怎么让他别跑,乖乖在家里等着就不听!
明匪玉气的不想看他,仰头看天空,夜空广袤浩瀚,可他却被某些东西压的无法呼吸。
——愤怒、痛苦、悲伤、挣扎……
胸膛里的怒火永远灭不掉,熄了一次,没多久又会被点起来了,反反复复,无穷无尽。
他不想再这样磨下去了,受够了这个怪圈。
抓回来又跑,跑了又抓回来,也许阿六爷说的对,他留不住这阵薄情风。
留不住,那就算了吧……这次真的要结束了。
明匪玉视线落回谢知归身上,只是眼里多了一份陌生的决绝,谢知归隐隐感觉不安。
他说:“谢知归,我放弃了。”
谢知归恍若听岔了,“什么?”
“我放弃让你爱上我了,因为你根本不会爱人,你只爱你自己。”
冷漠、自私、绝情。
这种人的爱是向内的、封闭的,他一个外来者,永远也撬不开心门,还会把自己崩的骨头碎裂。
谢知归脸上明显出现了呆滞的神情,看到明匪玉眼中真切的悲伤,心口揪疼了一下,忙解释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我是会爱人的,我一直在努力地学。
然而明匪玉抬手打断他,“你说的对,你不是我要的那个情人,你没有他的记忆,没有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承认了,你不是他,你成为不了他,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明匪玉自嘲道:“我,认输了。”
局面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明匪玉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些话一到他耳边成为了嗡嗡响的杂音,辨别不出一个字,他听不明白,可是他清楚地感觉到,他要是失去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了。
心里的难过是不会骗人的。
谢知归整个人整个心都乱了,没了一点分寸,失神喃喃:“明匪玉,你怎么了……”
“到此结束吧,我放弃了,恭喜你可以永远摆脱我了。”
又狠又冷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谢知心脏。
很疼很疼。
明匪玉不是说说的,等谢知归消化完他这些话,他已经走出了几步,身影渐渐从他的视野中淡去。
这一去,可能就是永远。
“明匪玉,你等一下!”
谢知归扯破喉咙喊他也不回头,想追过去,却心急过头忘记了他崴了脚,才迈一步就噗地摔倒了。
“嘶……啊……”
谢知归感觉右腿骨头断了,痛的他表情扭曲,汗如雨下。
明匪玉还是没有为他停下。
他是真的不管自己了,真的不要自己了……
谢知归眼睛酸了,水雾氤氲上来蒙住了视线——
我不是负心汉,我没有利用你……别走啊,求你等等我……我会告诉你所有事情,你再等我一下好吗……
“你听我说啊!!!”
谢知归用歇斯底里的咆哮喝停了明匪玉离开的脚步。
明匪玉没有狠心到底,却没有回头看他,狠心道:“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想听,这场替身游戏结束了,你要自由我给你,你以后是死是活都不要找我,你敢过来就不要怪我骂你轻贱。”
“明匪玉!!”
谢知归哽咽:“别说了,别说了,算我求你……”
方才恶鬼围攻,在必死的局面下,他都没有如此失态了,
比恶鬼更可怕的,是明匪玉不要他了,他用尽全力即将泅渡到彼岸,那个人却转身走了。
等的太久了,遥遥无期,所以觉得厌恶了吗?
可是先答应会等下去的人是你啊。
为什么先放弃的也是你?
谢知归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崩溃,什么理智,什么冷静,通通都给他滚!
“挽留”成了他此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强烈到让自己都害怕。
他冲那背影嘶吼道:“你要什么?告诉我!”
一些情感压抑了太久,故意忽视,不断打压,最终触底反弹,迎来比最初的还要猛烈爆发!
如一座轰隆喷发的火山,岩浆灼灼,黑烟滚滚,势不可挡,吞噬沿路一切生灵,笼盖十万八千海域。
谢知归突然疯了一样胡乱撕破衣领口,将脆弱的脖颈露出,“要这具身体还是这颗心脏,都告诉我!我都给你!”
“说啊!!!”
明匪玉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握紧拳头,困兽般怒道:“我要我原来那个爱人!你倒是把他给我啊!”
“……”
求你……把他还给我好吗?
一声轻唤出乎意料地从身后响起,明匪玉身形僵硬住了。
熟悉的昵称于无形中生出一双手, 穿过山谷溪涧, 游过时间洪流, 从身后温柔地环住了他,轻抚他那片空荡的胸膛。
好像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在心口的位置……滚烫的、跃动的,像一簇欣喜的火苗。
你要的情人回来了,他就在身后,回头看一眼吧。
他在盼你回头,他也舍不得你。
明匪玉缓缓回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明匪玉以为方才那声是幻觉, 可手还是忍不住在抖, “你喊我什么?”
谢知归方才太激动此刻, 眼眶红的不像样子,淡淡一笑,像满天风雪里忽然出现了一株生芳的花树, 那明艳的模样他熟悉极了,又听他轻声喊他:“二哥。”
“再喊一声。”
“二哥。”
“再喊!”
“二哥。”
明匪玉屏息, 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谢知归吐出的每一个字清晰无比,明匪玉却更觉得他置身于一场梦中。
他终于从谢知归眼里看到了久违的爱意。
“阿玉,你的情人我还给你了,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谢知归主动张开双臂,想要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