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事倒是让皇帝起了疑,如果陈家不知道陈氏的所作所为,那陈氏的依仗到底是谁呢。然后他有了个有趣的发现。”
萧厉说到紧要关头,故意卖关子不肯说了,沈怀玉也不追问,直接从浴桶中坐起身,脚下一滑,眼见着又要跌坐回去。
萧厉连忙伸直胳膊一揽,再不敢逗他,“哥哥别动,我抱你起身。”
“他发现,陈氏似乎私底下养了一支暗卫,”萧厉任劳任怨地将人用浴巾裹住抱在怀中,“而这支暗卫得到的最后的命令是,杀了皇帝。”
“所以这就是为何皇帝会发现的原因?因为他遭遇了几次暗杀。”沈怀玉哼笑一声,还好老东西命硬,可不能死在别人手上。
“是,但皇后多年身处深宫,又是哪来的人手呢?”萧厉将沈怀玉轻置榻上,像抱着个娃娃般,细致地为他穿衣。
“一番细查,皇帝总算知道了缘由。皇后早年以做善事的名头,收留了不少孤儿,为他们建造了几处房屋,却不想,是在为自己培养杀手。”
萧厉叹道,他倒真的有些可惜,这样的人,偏偏是女子,又偏偏是皇后。
明明最接近权力,却又注定只能成为权力的附庸,她又怎么会甘心呢?
“所以这场晚宴,实则是鸿门宴,在不明白真相的前提下,各方只会互相猜疑,皇帝这是专门为他们搭了个台子,真是好兴致,”沈怀玉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可我以什么身份去呢?”
这种晚宴可不会允许侍卫的存在。
“无需担心,哥哥可以换个身份随我前去。”
沈怀玉看着眼前的衣裙,额角青筋直跳,“这就是你说的换个身份?”
“对啊,”萧厉拿起衣裙,“这是我特意挑选的,红色真的好衬哥哥。”
沈怀玉忍无可忍地将发钗砸到萧厉怀中,“你还是自己去吧,我不去。”
“哥哥忍心我身边坐着一个陌生女子吗?”萧厉一脸落寞地将发钗拢在掌心,“哥哥舍得我逢场作戏......”
沈怀玉抬起手,“停,我去,”他的目光移到那可疑的胸前软垫上,语气僵硬,“不过我不要戴那个。”
晚宴上,沈怀玉僵硬地跪坐在萧厉身侧。
红色的裙摆将他比寻常女子稍长些的锦鞋掩住,女子的服饰与男子也并无什么太大的不同,都只是蔽体的衣物罢了。
沈怀玉轻轻动了动手腕,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放松些,但好在这种场合,侍从小心着伺候也算是正常。
等到晚宴开始,沈怀玉才知道自己被萧厉给骗了,根本不存在什么“陪同的舞女”,大都只是自己带来的侍从。
沈怀玉扶着衣袖,借着给萧厉倒酒的时机瞪了他一眼,回去再同他算账。
萧厉心不在焉地听着上方的皇帝说着场面话,克制着自己的游离的视线,他只要一看沈怀玉就会挪不开目光。
他一向是知道对方生得好的,但换了身打扮的沈怀玉......不能再想了,还好衣袍宽大,不然哥哥脸皮这么薄,兴许会三天不理他。
原本萧厉为沈怀玉挑选的衣裙是质地更加轻薄的红纱裙,沈怀玉别扭地换上。
他颈下没有戴饰品,锁骨分明,发梢还湿着,抬眼看来时,鸦羽般的长睫轻颤。
他的骨架本就比寻常男子纤细些,眼下身着长裙,毫不违和,美的雌雄莫辨。
沈怀玉平素总是一身青白衣,从未穿过色彩鲜明的红衣,萧厉走上前为他系好腰带,还好没有人见过哥哥这副模样,不然......
出门后沈怀玉又被萧厉换了身遮的严严实实的衣裳,如果不是他抗议,这人还想给他戴一圈围脖。
“陛下节哀。”
也不知皇帝说了些什么,席间传来齐齐的声音,萧厉随着大流,也张了张嘴。
有大臣起身道,“陈氏昔日为一国之母,识大体明大局,如今身陨令人叹惋,但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可有钦定的人选?”
陈氏刚死,这些党羽就已按耐不住,想要皇帝表明态度。
席间有人悄悄看坐在前排萧仲伯的反应,只见他低着头,似乎还未从亡母的事中缓过来。
也是可怜,他虽是大皇子,但如今陈皇后已去,萧仲伯今后也再无靠山。
这大皇子也当的着实窝囊。
陈氏一族的人也站起身,讥笑道,“有些人也太心急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有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知肚明,无需多言。”
眼见着这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吵起来,皇帝抬手,“爱卿们稍安勿躁,此事朕也在考量。”
有人注意到皇帝说话时看了身旁的任贵妃一眼,当下露出了然的眼神,心道这次压的筹码绝不会出错。
可他们不知,这位坐在高台上的主子,最喜欢看戏了。
好戏,可才刚开场。
萧厉是不喝酒的,每每举杯时,都用宽大的衣袍掩着,将酒倾倒在袖间。
沈怀玉跪久了腿麻,正想咬牙再忍忍,腿上忽然覆上来一只手。
晚宴的矮桌上铺了一层绣金长布,长长的流苏垂落在地。
在桌布的遮掩下,六殿下一只手抵在桌沿把玩着酒杯,另一只手探入裙摆,轻捏着沈怀玉酸麻的小腿。
在温热的手指覆上的那一刻,沈怀玉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瞬,他低首,步摇轻晃,“好了...”
他越害怕被发现,萧厉反而越从容不迫。
桌上的那只手放下了酒杯,拾起了玉箸,桌下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怀玉。
沈怀玉作为世家子弟,自小学的是谦谦君子道,讲究个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他在情事上也有些文人的毛病,非得要彼此表白心意后才能进一步行事。
这也是他在明确自己的心意前一直避着萧厉的原因,因为在他心里,两心相悦应是一件水到渠成,充满仪式感的事。
私下里他喜欢逗萧厉,不过在众人所在的场合,沈怀玉一向是规整端庄,循规蹈矩的。
但眼下,无人知道他是沈怀玉,也无人知道,桌下隐蔽角落里的暧昧狎昵。
好在他从小受过训*,坐姿一向端正,哪怕是在有意外情形下,也能保持临危不乱,只是......
沈怀玉悄悄将手伸向桌下,狠狠地拧了萧厉胳膊一把,只是当年教导自己礼仪的老师可能也不会想到,他的学生会遇到这种意外吧。
萧厉得了“警告”,总算收敛了些。
虽然只是相较于之前的收敛,但总算让沈怀玉不用一直紧绷着脊背了。
沈怀玉为萧厉布菜,特意将作为调味的生姜片放入他的碗中,萧厉面不改色地吃下。
沈怀玉轻启唇,用唇语问道,“好吃吗?”
萧厉侧头,同样用唇语回答,“还不错。”
胆大的两人当着众人的面,不动声色地走着眉眼官司,在别人狐疑的眼神看来之前,萧厉早已抽回那只手,扶上了桌上的酒杯。
晚宴看似融洽的进行着,觥筹交错,乐声不绝于耳。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放我进去!我要面见圣上!”
沈怀玉与萧厉对视一眼,带着意味不明的暗芒,好戏总算开场了。
“何人在外喧哗?”殿外的动静果然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纷纷看向殿门口。
殿门被侍卫打开,一个穿着破烂看不清面容的男子莽莽撞撞地闯进来,还没走几步,肩膀就被身后的侍卫压下。
他挣扎起来,又被侍卫压地跪在地上,膝盖扣地,发出“咚!”的一声。
席间有人窃窃私语,这跪在地上的男人脸上也是乌七八糟的,看不清面容。
“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宫中?”皇帝放下酒杯,示意侍卫将人带到前面来。
那人被扣押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却很是洪亮,“臣乃前朝靖忠侯副官!”
靖忠侯?皇帝挥袖让侍卫撤下,那人直起腰身,一双眼睛明亮如白日焰火,他整理了身上破烂的衣衫,伏身一拜。
“臣,靖忠侯副官,赵弈,参见陛下!”
“靖忠侯不是早已在战场中牺牲,朕记得,当时父皇对侯府上下都加以了抚恤,你怎么会......?”怎么会是如今这副狼狈的模样?
看得出来这出戏兴许在皇帝的意料之外,他的疑惑不似作假。
赵弈抬起头,目光如炬地扫视过周围坐在晚宴上的大臣,“因为臣多年来一直在追查当年靖忠侯身死一事,早已散尽家财,还请陛下谅解。”
席间有人坐不住了,议论声也大了起来。
“难道当年之事有疑?”皇帝看着他,“朕准许你站起来说话。”
赵弈便站起身,行了个军礼,“是,当年靖忠侯身死一事有疑,若陛下准许,我这就将多年来调查的真相在这大殿下公之于众。”
皇帝自然是应许,“你就站在这里说罢。”
“谢陛下。当年,靖忠侯待人和善,现在朝中的大臣多为他提携者,因此,便有小人以为侯爷他好说话,将念头打在了军粮和武器上,以次充好。这人想借此垄断这两样军备,发一笔横财。”
说道“横财”,人们脸色各异,萧厉捉住沈怀玉袖中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一个“任”字。
赵弈继续道,“但那人没想到,侯爷对此事反应强烈,他严厉谴责了对方的不正当心思,事情到此本应结束,但侯爷无意间知道了对方私下早已将盐铁垄断。”
盐铁垄断?盐铁作为民生的一大的需求,是向来不允许商人私下垄断,皆有官府掌管控制。
但若是能耐大到将官营的盐铁垄断,那除了任家人,众人也想不出别家了。
很显然,任贵妃也听出了赵弈的言下之意,她原本靠坐在扶手上的腰身缓缓坐直,在空中遥遥和任家主对视了一眼。
“侯爷找到了那人,劝那人多行不义必自毙,需得尽早抽身住手才是,但他没想到,那人表面应好,转身便起了杀心。”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侯爷死在了战场上,但他不是死在敌人手中,是死在自己人手中!”赵弈取下头上的木簪,狠狠往地上一摔,木簪断裂,里面露出一张字条。
“这是任家主和当时军中小兵的来信,还请陛下明鉴!”
皇帝使了个眼色,太监走下,将信纸从地上拾起,交到皇帝手中。
任峥站起身,气的脸红脖子粗,“简直一派胡言!陛下,休要信了小人的谗言!”
皇帝没理他,慢慢展开手中已经泛黄的信纸,逐句看完,心中已有了判断。
此事在当年发生的隐蔽,赵弈看起来也再拿不出更多的证据,设计这出戏的人,要的就是自己的态度。
身为皇帝,他能容忍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劫走国库,富可敌国吗?
皇帝缓缓将纸条折好,自然不能。
他避开一旁任贵妃传来的暗示眼神,抬了抬手,“来人!将赵副官带下去休整,将任峥押入大牢,朕亲自细审,放心,朕定会给当年之事一个交代。”
任峥腿一软,跌坐在座位上,其余大臣皆道,“陛下英明!”
场中的两人就这么被侍卫带走了,任贵妃手上用力地差点将指甲折断,看出她有话要说,皇帝侧头一笑,“爱妃是不是累了,不若先行一步休息。”
任贵妃脸色一白,看着皇帝不容置疑的眼神,不甘心地低头,“是有些累了,那臣妾就先行离席。”
她紧咬着唇,步履匆匆,再没有了平时仪态大方、从容不迫的模样。
这场闹剧似乎就这么歇下了,皇帝神色不变,“晚宴继续,众爱卿有什么要说的,皆可在此间畅谈。”
事情还没彻底落定,党羽们也不敢讨论地太明显,都是在端着酒杯谈风谈月的暗喻。
萧仲伯悠悠地端起酒杯,喝下他在晚宴上的第一杯酒,举杯对着不远处的萧彻晃了晃。
这不易察觉的挑衅落在萧厉眼中,“这下两人总算是彻底公平竞争了。”
沈怀玉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下意识地饮了口萧厉喂过来的酒,待酒水饮下,他才赶忙不动声色地推开萧厉的胳膊。
杯中未饮完的酒水洒在了他的红色裙摆上,留下几道水渍。
“做什么?那么多人看着呢?”沈怀玉低着头,避开旁人的视线。
“怕什么?”萧厉看着对面已经让侍女坐在怀中伺候的大臣,抿唇看了看沈怀玉,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怀玉扯开自己被他揪在指间的腰带,“不行!”
萧厉遗憾地松开手指,探上裙摆上的酒渍,碾了碾,冰凉的触感紧贴着沈怀玉的脚踝,让他不自觉颤栗了一瞬。
感受到对方的颤抖,萧厉又假模假样地将贴合着的裙摆掀开一角。
萧厉是不饮酒的,但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抬起手,嗅闻指尖,意有所指地划过鼻尖,“好香。”
第45章 爱是常觉亏欠
晚宴已过半场,一些喝的醉醺醺的大臣握着酒杯站起身,脚步摇晃地找人喝酒谈天。
还有些目光清明的,则是有目的的结交饮酒。
从前这种场合,萧厉都只是个局外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今时不同往日,一位喝的眼神迷离的武官走到萧厉的桌前。
“六殿下...老夫敬你一杯!”
这人年纪大了,头花胡子都白了不少,看着意气风发的萧厉,一时有些心生感慨,“年轻好啊!年轻好,老夫再敬殿下一杯!”
萧厉端起酒杯,淡定地将酒泼在袖间,温和有礼,“您客气了,晚辈还需向您多学习。”
这话说的老将军大悦,“好,六殿下日后有什么尽管来问,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眼神一转,看到了坐在一旁存在感很弱的沈怀玉。
沈怀玉正在给萧厉添酒,他微微倾身,领口随着褶皱敞开了些,露出雪一样的脖颈。
老将军在朝廷混迹多年,也是个人精,在这种场合能带在身边的,别管什么身份地位,那定然都是枕边人。
“好小子,艳福不浅呐!”老将军爽朗一笑,他喝的高兴,顺势在桌前坐下,“这位可是你的侍妾?”
听到“侍妾”二字,萧厉眉头轻蹙,随即舒展,将那点不虞压下,他带着玩笑的口吻道,“非也,这是我的心尖人。”
老将军也曾年少风流过,还能不明白吗?
定是当着女子的面不好直言,眼下情浓,可人心最是难测,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准呢?老将军也顺着他点头。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不怪乎是殿下的心尖。”
萧厉顺势将沈怀玉搂在怀中,虽有易容,但若是旁人一直盯着,他也是会生气的。
沈怀玉的脸颊被按在萧厉的胸口处,他思绪散漫地听着萧厉与旁人说话,想到方才桌下的举止,他眉梢动了动。
萧厉温香软玉在怀,坐姿放松,老将军走后,又来了不少敬酒的大臣。
他抬起酒杯懒懒地应付着,忽然手臂一僵,他对面是个年轻的文臣,见状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吓得手一抖。
夏日衣衫轻薄,他胸前的衣襟被人用舌尖挑开,挑逗般舔舐了一下,若是到此为止还好,沈怀玉偏偏又探出舌尖,画着圈。
“......无事。”萧厉浅淡一笑,应付地听他说话。
人走后,萧厉搂在沈怀玉腰上的手滑落,惩罚性质地拍了拍他的屁股,沈怀玉抬起头挑眉,露出得意的神情。
哥哥真是,在哪方面都不认输。
萧厉拿他没办法,只得拎着他的衣领让他在旁边坐好,离自己太近,他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
沈怀玉被这么一折腾,鬓发有些散乱,衣衫不整的,见到这场面的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来。
这揶揄般的打量看的沈怀玉气闷,看到身旁罪魁祸首,他气得掐了萧厉一把。
萧厉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沈怀玉这是心里不痛快了。
他暗道自己思虑不周,他因着私欲让对方穿上红妆陪着自己,却忘了这会让旁人误会和轻慢的尴尬处境。
是他让哥哥受委屈了。
皇帝不知何时已经离席,看样子应该是去地牢了,萧厉悄声耳语道,“我们也走罢。”
沈怀玉以为他是厌烦了这种没意思的场合,心想也不知道萧厉经历了些什么,眼下都能对这些客套话应付得如此之好,再不似从前莽撞的少年郎。
如此变化,定是受了不少委屈的。
这样想来,沈怀玉又忍不住有些埋怨起自己来,是他没有护佑好他。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殊途同归,都觉得亏欠了对方良多。
“嗯。”沈怀玉点点头,萧厉装作喝醉了的模样,让沈怀玉扶着他离开。
殿外春红早已将马车驾来,她看着萧厉脚步踉跄,还以为他真的喝醉了,连忙跳下马车来搭把手。
萧厉用眼神示意自己并未喝醉,春红意识到这是在演,“殿下身上怎么这么浓的酒气?赶快回府,喝了醒酒汤头就不疼了。”
两人一个袖间全是倾倒的酒渍,一个是被酒液湿了裙摆,可不是浑身酒气吗?
马车内,萧厉靠坐在马车内,把玩着沈怀玉的手,指腹慢慢摩挲,又从指根处重重的碾磨过去。
“你注意到席间萧彻的反应了吗?”沈怀玉吃痛地想要抽回手,又被萧厉十指紧扣,索性也任他去了。
“没有细看,不过大抵也是想得到的。”
萧彻此人虽心思歹毒,但也算是蠢的歹毒,以往是仗着有母家为他撑腰,现下任家死生难料,他定然是惊慌的。
能忍着不走,已经算是心性不错了。
不过,沈怀玉摇摇头,“皇帝不会对任家太过严惩,毕竟任家虽然觊觎了国库,但也是实打实的皇商,就算一个任家消失,也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
“皇帝定然是重拿轻放,不会损伤任家的根基,家主没了,再换一个皇帝信得过的岂不是更好?”
沈怀玉说着话,萧厉漫不经心地听着,时不时地“嗯”一声,其敷衍程度总算让沈怀玉不能忽视,他不满地转头道。
“嗯嗯,嗯什么呢?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萧厉正襟危坐,点头应答,“听见了。”
沈怀玉将手抽回,抱臂看着他,“嗯,听是听见了,不过在下想知道,殿下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萧厉从前年少时就爱走神,虽然先生问他问题他也能回答上,但沈怀玉就是知道他在走神。
见瞒不过沈怀玉的眼,萧厉摸摸鼻尖,“今日席间萧仲伯时不时就会看过来,我想把他的眼睛给挖了。”
沈怀玉不喜不怒的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几人看来的眼神轻视侮辱,我想将他们的头给砍下来。”
萧厉的眼中是藏不住的戾气,他是真的想这么做,没人能用那种眼神看着沈怀玉。
他的脸颊忽然被一只手抚住,沈怀玉动作轻柔又不容置疑地将他的脸转过来,“萧厉,看着我。”
沈怀玉的易容没除,模样是陌生的,但那双眼睛,熟悉又温柔地看着他。
萧厉心里的戾气消了些,他担心自己方才说的话会让沈怀玉觉得自己可怕,连忙又道。
“只是想想,我不会滥杀无辜......”虽然他心下觉得他们并不无辜就是了。
“紧张什么?”沈怀玉勾了勾唇,“你以为我是想制止你?”
萧厉虽没说话,但眼神就是这么想的,沈怀玉叹息一声,“你想怎么做,做什么都好,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别让我担心好吗?”
萧厉这下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又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敷衍我?嗯?”沈怀玉语调轻扬,像把钩子往萧厉的耳朵里钻。
戾气下去了,另一种更深的情绪涌上心头,萧厉眨眨眼,刚才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怀玉,眼睛都干涩起来,眨了眨,现出了一层薄雾。
湿漉漉的墨绿色眼睛望着沈怀玉,像是沾染了水珠的翡翠,澄澈地不染一丝杂质。
萧厉认真道,“我知道了,不会让哥哥担心。”
这眼神看得沈怀玉心尖发软,正要摸摸他的额头,就听见他又道。
“那哥哥回去后换上那件好不好?”
得寸进尺的某人受了安抚后又开始向纵容他的主人提着别有心思的要求。
沈怀玉脸色微变,一把将萧厉的脸推到一边,“想都别想!”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装的再好再乖,也是只喜欢犯上的色狗。
第46章 “用过的东西都会收好吗?”
沈怀玉跟着萧厉回屋,轻车熟路地走到暗道里的囚笼,自觉地往床上一躺。
萧厉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将床头的链子拾起来,随意比划了下,扣在自己的脖颈上。
真是......没见过这么自觉的金丝雀。
沈怀玉将脸上的易容清洗掉,裙装的腰束得很紧,穿久了有些不舒服,沈怀玉将腰带解开,将衣裙褪下。
红裙从肩头滑落,层层堆叠在沈怀玉的脚踝。
他抬步,轻巧地从裙上跨过,边走,边将头上的发饰取下,随意地丢在地上。
金银发饰撞在镜墙旁,发出“铮”的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沈怀玉偏过头,奇怪地看了呆站着的萧厉一眼,“还不快去准备浴桶。”
萧厉走上前,将沈怀玉扔在地上的裙钗捡起,沈怀玉借着墙镜好笑地瞧他,“怎么?又要将这些东西放进你的宝贝匣子里?”
从前萧厉就喜欢捡他用过的东西,也不知这是怎么养成的毛病。
萧厉受了他的打趣也不反驳,他抱着红裙和发饰,跟在沈怀玉后面捡拾,“哥哥用过的东西,自然是要收好的。”
沈怀玉将身上最后一件外物,一条发带取下,这发带他倒是没扔在地上,只是搭在手心,向后一伸。
萧厉意会地将发带的一段从沈怀玉的掌心抽走,丝质的锦带从他的手心滑走,在彻底溜走前,沈怀玉抬手握住了另一端。
萧厉本就没有使力,他顺着沈怀玉的力道又往前走了几步,白色的锦带悬在两人的指间。
沈怀玉依旧没有松手,抬眸,露出点意味不明的笑,“我用过的东西都会收好吗?”
“嗯。”萧厉沉沉地应了声。
发带从沈怀玉指尖坠下,在空中荡起了个弧度,彻底落在了萧厉的掌心。
他指尖一点,“那这个呢?”
沈怀玉的指尖戳在萧厉的心口,“这个好像也是我用过的,对吗?”
“......嗯。”声音比方才更低了些。
“那就麻烦殿下帮我收好了。”沈怀玉倾身靠近,在萧厉下意识太胳膊搂住他时又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以后也许还会用到。”
沈怀玉老神在在的站着,萧厉原本怀里就抱着一团衣物,因着他突然的动作,胳膊一动,裙钗落了一地。
唯有那发带还堪堪悬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