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玉在心里苦笑几声,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他知道萧厉是在生他的气,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皇帝不杀他,却能让其他人要他的命,只有沈怀玉不在了,沈家人才能在这天子的江山中获得一处栖身之地。
毕竟,对皇帝而言,最有威胁的,便是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思来想去,唯有一死,方可破局。
萧厉方才回朝,自己这个乱臣贼子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联系对方。
沈怀玉幽幽地在心里叹口气,若是认不出自己多好,便只当自己已死。
偏偏,一眼便认出了。
沈怀玉心下方寸大乱,却不知如何是好,他对萧厉总是无可奈何的。
马车停下,沈怀玉神思不属竟被这惯力一推,向前载去。
脖子后面的衣领被人拽住,跟拎鸡崽似的,萧厉提着他的衣领,他抬头,就对上萧厉严肃的眼神。
......皱眉做什么,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多谢殿下。”自己这个侍卫还让人主子来救,实在是......玉奴低下头,羞愧难言。
萧厉见他坐稳,松开手,“下车吧。”
今时不同往日,萧厉早已不是冷宫的那位不受宠皇子,他搬进了距离乾坤宫不远的宫殿,这是仅次于太子的待遇。
殿内宫女太监无数,熏香阵阵,沈怀玉跟在萧厉的身后,琢磨着该如何给不远处的萧仲伯的住处传信。
他人虽不在,但计划还是要进行的。
“殿下,这是我刚泡好的茶。”一位红衣侍女盛着托盘走来,微微伏身,看到了萧厉身后有个陌生的人。
“殿下,这位是?”春红展颜一笑,玉奴不为所动地跟个木头似的站在萧厉的身后。
萧厉接过那杯茶,“是大皇子的侍卫,在我们这里暂住几日。”
春红点点头,正盘算着哪间侍从住的屋子还算整洁,“那他是住在哪里呢?”
“睡我房中的矮榻上。”萧厉将茶杯放回春红手里捧着的托盘中。
“这样啊...欸?”春红听清后瞪大了眼,“是殿下的,屋内吗?”
萧厉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不然呢?
春红游魂似的端着茶杯飘走,天呐,殿下怎么出去一趟回来性子都变了,明明最不喜人接近,虽然以前小时候怀玉哥哥还在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想到沈怀玉,春红的情绪低落下来,默不作声地去萧厉房中收拾矮榻。
沈怀玉认出了少女便是春红,这丫头的眉眼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将他带回来之后,萧厉就离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沈怀玉在宅子里走着,估算了一下院墙的高度,以自己如今的身子,爬个墙送个信什么的应该也没什么要紧吧。
沈怀玉踮脚一跃,试探高度,飞上了墙头,正想下来,就和从路过的春红面面相觑。
“别出声......”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墙头下的春红就惊叫起来。
“你你你!”春红看着他危险的姿势,“你快些下来,摔了怎么办?”
沈怀玉扶额,这姑娘长大了也这么咋呼。
刚想落地,熟悉的腿软感又来了,沈怀玉左脚一滑,身子一歪,差点从墙上跌下。
这动静吓到了春红,“你别动,我去叫人来!”说完便提着裙摆跑开,冒冒失失地差点撞到进院的萧厉。
“跑什么?”萧厉侧身让开。
话音刚落就看到立在墙上的人影,他大步上前,脚步一跃将人拦腰带离墙头。
“你上墙头做什么?”萧厉紧绷的声音似乎是咬着骨血发出的,细听还带着有一丝颤。
这话沈怀玉答不上来,玉奴也是,便只能沉默地站着任罚。
春红虽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涌,但也能感觉到空气中莫名的凝重,她斟酌着开口道,“殿下,矮榻我已经收拾好了。”
沈怀玉与萧厉离得近,闻见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味,奇怪,看起来也没受伤,难道是闻错了?
自己的五感也逐渐失灵,兴许过不了多久就该先瞎了吧。
沈怀玉的胳膊被萧厉一把拽住,就这么被拽着走了一路,房门被大力推开,萧厉松开了手。
“你为何不来找我?”
他背对着光影,眼神落在沈怀玉的发顶。
“你想做的,我都会为你做到,你为何不能等等我?”
他不等对方回答,突然抬手拔出腰间的佩剑,刺向自己的胳膊。
沈怀玉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利刃擦过他的手背,在萧厉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快要入骨血痕。
“萧厉你干什么!”
沈怀玉放弃伪声,恨不得给他头顶来两巴掌,他伸手去堵伤口的血,手却被萧厉握住。
他疲惫地露出一个笑,像是在漫漫风雪中流浪了很久终于看到一盏灯火的旅人。
“我抓住你了,沈怀玉。”
沈怀玉沉默片刻,抬手慢慢揭下脸上的易容,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萧厉,“沈瑾已死,世上再无沈怀玉。”
萧厉攥住他的手,胳膊上蜿蜒的血痕滑入他们交握的指缝,“我会为沈家正名。”
“你知道你将会面对的是什么吗?”沈怀玉摇头,“是身居高位的帝王,是俯瞰一切的皇权。”
身如浮萍,命不由己。
“萧厉,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沈怀玉别过眼,“你......”
“沈怀玉,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是吗?”萧厉松开手,钳制住他的下巴,“在远县水疫泛滥的时候,我曾对你说的,”
“‘哥哥,我的命是你的,你去了,我的命也没了。’”
沈怀玉看着他,撕开伪装后,眼里是一如当年不加掩饰的,令人心惊的执拗与疯狂。
“萧厉也死了,在沈怀玉离开的那天。”
“哥哥,你现在又想抛下我,再杀我一次吗?”
那血渗入他的掌心,他恍然回神,声音干涩,“......不杀你,你先止血。”
得了承诺,萧厉才缓缓松手,露出一个笑来,叹谓道,“沈怀玉,我好疼啊。”
沈怀玉撕开他早已被血浸湿的衣袖,“药在哪?”
“往常你放的地方。”萧厉盯着沈怀玉,不舍得挪开半分。
沈怀玉一愣,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的陈设布局竟然和自己当年在沈府里的房间一模一样。
他转身去拿药,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他牵着,萧厉也不松手,沈怀玉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你不松手,我如何给你上药?”沈怀玉回身,无奈地看着他。
萧厉松开牵住他的衣袖,沈怀玉拉过他的胳膊,看着这血淋淋的伤口,语气严肃略带指责,“萧厉,你总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萧厉只看着沈怀玉的动作,答非所问,“沈怀玉,我想将你藏起来。”
“不行。”沈怀玉头也没抬。
”为何?”萧厉想抽走正在上药的胳膊,沈怀玉抬手给了他手背两下,似乎他就等着挨这两下打般,打完就老实不动了。
沈怀玉给他裹好纱布后挑眉,“你身边本来就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些侍从都是皇帝赏赐的吧,实为监视。你这里凭空多了个人,皇帝定会起疑。”
“你不相信我,”萧厉神情阴郁,“我会将你藏好的。”
“怎么藏?金屋藏娇?”沈怀玉无奈地笑,“若是旁人说六殿下成日和一名男子厮混,这又算个什么事?”
“旁人与我何干。”萧厉浑不在意地打量胳膊上的蝴蝶结,“哥哥愿意被我金屋藏娇吗?”
沈怀玉声音很轻,也很坚定,“不愿意。”
“好吧。”萧厉遗憾道。
原本下午是无事的,但皇帝突然传话召见萧厉,太监走后,萧厉不情不愿地起身,沈怀玉从屏风后走出,就见萧厉巴巴地望着他。
“快些去,去了快些回,别使小孩子的性子。”
萧厉一步三回头,“我回来,你还在吗?”
原来是担心这个。沈怀玉走上前,用小拇指轻轻勾了下他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萧厉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他步调沉稳地行走在走廊上,到了院子里,步子陡然加快,推开门,看到矮榻上的身影,紧绷的指尖放松,将门关上。
听到动静,沈怀玉坐起身,“嗯?你回来啦。”
他的发丝凌乱地铺散着,揉着眼,是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
萧厉的心突然定了下来,他想,他所求不多,这样就很好了。
“嗯,是不是饿了?我让人将饭菜布好。”萧厉走上前,沈怀玉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示意萧厉拉他起身。
萧厉弯腰将他抱起,沈怀玉一愣,将头靠在他的怀中,“多年不见,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些,方才我就想说,和你说话仰的我脖子疼。”
“那我以后都蹲下来听你说话。”萧厉将沈怀玉放在木凳上,果真半跪在他面前,“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沈怀玉眉眼弯弯,“想吃你做的玉米烙。”
萧厉思索片刻,“厨房似乎没有玉米,明早我给你做。”
“你怎么连厨房里有什么菜都知道,难不成现在还是自己给自己做饭?”沈怀玉玩笑道。
萧厉摇摇头,“自然不是。”皇帝给了他那么多侍从,不用着怎么对得起皇帝的这份心意。
只是......他不只连厨房里有哪些菜都知道,他还知道有几位侍从是三皇子萧彻的人。
刚搬进来时,这些人有好几次意欲给他下毒,最后都被萧厉察觉,在他将人按在地上,让他们将地上有毒的饭菜舔干净后,后厨再无人敢给他下毒。
不过,就连皇帝派来的侍从都有萧彻的人,那皇帝是不知道还是顺水推舟,将这些麻烦丢给自己呢?
帝王之榻,岂容他人觊觎。这三皇子,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
沈怀玉在屋内,饭菜自然是由萧厉亲自送来。
他带人回来一事也不怕殿内有人多嘴,上一个多话的,早已被拔了舌头让他含着血吞食进去。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些人心里有数。
多年不见,路途遥远,一封信送到便要几月,一年也说不了几句只言片语。
时过境迁,现在竟和萧厉同桌吃饭也恍如隔世了。
只是,他们这样假意的片刻安宁,又能维持多久呢?
“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侍卫,若是总呆在这屋子里或是不出现,别人恐怕会起疑。”
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沈怀玉总得为萧厉考虑,这些身份和地位都是对方挣来的,不可随意挥霍。
萧厉手中的筷子一顿,“哥哥想如何?”
“平常我依旧以易容的样子呆在你身边。”沈怀玉注意到说道“你身边”时,萧厉明显抚平的眉头,心下松了口气。
萧厉没有应声,沈怀玉便当他已经同意了。
他们都没有问对方经历过什么,这是属于他们的心照不宣。
但当沈怀玉看到萧厉背上交错纵横的伤疤时,却再也维持不住从容的模样,他捂住脸,无声地哽咽。
萧厉换好寝衣回身,就见沈怀玉红了眼眶,湿意从指缝中溢出。
他一下子慌了神。在春游宴上认出沈怀玉的那一刻,他想立刻冲上前将沈怀玉带走,但他知道不可以。
甚至他也想过,沈怀玉易容换身份,应当是不希望自己认出他的,但是他实在是不能忍耐。
他见到萧仲伯身后熟悉的身影时,嫉妒得快要发狂,为什么不能相信他,为什么要呆在萧仲伯那个草包的身边?
他想发火掀桌,但他知道不可以。
但沈怀玉不想被他认出,也不可以,人必须要呆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心,哪怕是用绑的。
但好在,沈怀玉真的乖乖跟着他走了,虽然是以另一种身份。
在马车上,他无数次希望沈怀玉能对自己坦白,告诉自己假死的原因,以及......不能告诉自己的苦衷。
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好吧,因为他是沈怀玉,萧厉永远都会原谅他。
看出他想逃走时,萧厉想将他锁入地牢,反正世人都知道沈家公子已身死,沈怀玉只是他的。
但他知道不可以,沈怀玉会不高兴。
他小心翼翼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只希望沈怀玉不要被他身上由血浸染出的杀伐之气吓到,他不希望沈怀玉对他感到陌生。
但他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有料到沈怀玉会哭。
他从来都没见过沈怀玉流泪的脆弱模样,他走上前,将沈怀玉覆在脸上的手拿开,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哥哥,我很高兴,这眼泪是为我而流的。”
沈怀玉实在不想让萧厉见到这么狼狈的他,他偏头躲开萧厉的手,“......胡说什么。”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他红着脸,伸手扯过萧厉的衣袖就抬手擦眼泪,顺便挡住自己的脸,“丑死了,别看。”
衣袖在他胡乱擦完眼泪后被萧厉拉开,他捧着沈怀玉脸,弯腰抵住他的额头,学着沈怀玉当年哄他的语气温柔道。
“不丑的,哥哥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自以为代表着怯懦的眼泪被对方一点点吻走。
沈怀玉的脸颊被对方轻柔地捧着,眼神里是万般的珍重与怜惜。
而他额头轻抵着自己,低声喃喃道,“哥哥心疼我是不是?早就不疼了。”
“......嗯。”沈怀玉低低地应了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前言还是后语,亦或是两者。
沈怀玉抱着萧厉的腰,微红着眼,眼中的雾气还未消散,他软着声音道,“萧厉,我好想你啊。”
萧厉将沈怀玉抱坐在桌上,低头吻住他。
有时候,心意相通的恋人只需要一个吻便能倾诉彼此的思念之情。
沈怀玉的指尖揪着萧厉腰侧的衣服,萧厉扶住他的后颈,安抚般的浅尝辄止地吻着他的唇。
不安的沈怀玉仰头索吻,像是在确认对方的存在,急切地纠缠着他的唇舌。
像是一切都颠倒,温柔地接纳对方所有不安的人变成了萧厉。
他学着以往沈怀玉的样子,笨拙地安抚着爱人,将满地破碎的瓷器一片片拾起,小心翼翼地揣进怀中。
过了许久,沈怀玉安静下来,萧厉摩挲着他的脸颊,他静默无声地站在沈怀玉面前。
“萧厉,”沈怀玉低着头,忽然道,“父亲走了。”
“我也……没有家了。”
萧厉在小时候遭遇宫中的冷待时,他只想着,这些人真讨厌,却从来没有过为什么是我或诸如不公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现在,他想,天地真是不公,为何我的怀玉要遭遇这些?他的苦楚为何不能由我一人受着?
萧厉执起沈怀玉的手,“你还有我。”
沈怀玉看着他们相牵的手,是啊,他还有萧厉,也正因如此,他绝不能将萧厉牵扯进来。
他最为庆幸的事,就是在三年前将萧厉送走,否则沈家落败,便再也护不住萧厉,到时候他的小狗又该怎么办呢?
烛火燃尽,夜色微凉。
萧厉侧头去看正安稳睡着的沈怀玉,他的眼睛闭着,眼睑微肿,像只可怜的兔子。
萧厉听着他的呼吸声,伸手去感受他温热的鼻息,听了一会儿后萧厉给他掖好被子。
身形瘦了不少,眉眼也染上一抹愁,变了却也没变,依旧是他的怀玉。
萧厉一夜未眠,害怕合眼后,沈怀玉就不见了。
他天亮后便想起身为沈怀玉做玉米烙,谁知刚起身,手指便被刚睡醒的沈怀玉耍赖似的握住,撒着娇,“...你去哪?再陪我睡会儿...”
萧厉又重新躺下,沈怀玉翻了个身滚到他的怀中,萧厉揽住他的腰身,陪他睡回笼觉。
沈怀玉睁开眼,入眼的就是萧厉散开的衣襟下露出的刺目伤痕。
他伸手去碰,指腹感受着伤口处不平的触感,萧厉被摸得有些痒,他揽住沈怀玉腰身的手紧了紧。
“哥哥,再摸下去,你今日就起不了床了。”
萧厉突然出声,沈怀玉停住动作,他无奈地抬头看了萧厉眼,“又说浑话。”
沈怀玉知道萧厉是想让自己不要难过,他只是心疼。
“你身上还有哪些伤?”昨日自己只看到了对方后背上遍布的伤痕,还没有仔细瞧过周身。
萧厉怕沈怀玉看了又要哭,他可不会哄人,连忙拢紧衣领,“没什么,哥哥昨日恰好瞧到最吓人的了。”
沈怀玉不依不饶,去拉扯萧厉的衣服,“吓不吓人的,我看了才知道。”
萧厉按住他的手不让他看,沈怀玉翻身骑在萧厉的腰上,萧厉转身又将他压在身下。
两人打闹间,床板吱呀作响,站在门外犹豫着打算敲门询问萧厉是否起床的春红听见这青天白日响起的动静,脸颊通红,算了,还是不打扰殿下的好事了。
已经被春红打上“白日宣淫”烙印的萧厉制住沈怀玉的手,他的脸颊陷在床铺里。
沈怀玉也不挣扎,只轻轻说了句“疼”,萧厉便立马缴械投降,松开手想看他的手腕。
沈怀玉趁机一跃而起,拉开萧厉本就松散的里衣,肩上一道刀疤直沿对方的腰身,若是再偏上一寸,手臂便会废掉。
而在战场上,被敌人废掉拿着武器的手,无异于丢掉性命。
“怎么伤的?”沈怀玉看着那道疤,不能想象在药资缺乏的站场,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在战场上力竭,一时不察,被人砍了一刀。”萧厉笑了笑,轻描淡写道。
他没有说的是,当时战场已近尾声,他被砍了一刀后转身用尽最后的气力砍掉对方的头颅,自己也因为剧痛倒下,他早已筋疲力尽,躺在了尸海中。
如果不是他每隔一阵便在腿上划上一刀保持清醒,根本等不来清理战场的士兵发现他。
被救走后他高烧不退,听军医说他在梦里都在叫着“哥哥”,军队里面的人不知道他在叫谁,只以为是萧彻。
萧彻最终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还来看过他到底死了没。
但这些,却是不必对沈怀玉说了。
他不说,沈怀玉难道就不知道了吗?沈怀玉也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不是说要早起为我做玉米烙吗?”
“我现在就去做。”萧彻起身穿衣,走前叮嘱道,“哥哥好生待在这里,我做好就回来。”
沈怀玉点点头,在萧厉走后,翻了身又滚回床上,昨夜是他这么久以来难得的一个安眠。
萧厉推开屋门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停顿了一瞬,定眼瞧到人后才一只脚迈进房门。
沈怀玉正在书架前挑书,这里的布局与自己以前的房间的相似,没想到就连书架上的书本萧厉都记得八九不离十。
熟悉的环境确实让沈怀玉感到格外安心,他听到动静捧着书回身,萧厉将盘子放在桌上,“快些趁热吃。”
沈怀玉放下书走上前,“好香。”他用筷子夹起一块咬了一口,玉米的清甜裹着舌尖,“你是不是又特意加了糖?好甜。”
萧厉将他鬓角的发丝拂到耳后,“嗯,好吃吗?”
“和以前的味道一样。”沈怀玉感慨道,刚吃完一块,脑中突然传来一阵眩晕之感,他晕倒前隐约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叹息,“哥哥,对不起,我食言了……”
萧厉接住倒下的沈怀玉,抱着他走入寝殿内的暗道,穿过暗道,里面是一处地牢。
地牢本该是阴森的,但这里却能看出来被人明显用心的布置过,地牢的铁笼由金制成,金笼里是与外面别无二致的房间布置。
有种诡异的温馨与荒诞感。
萧厉抱着沈怀玉走进金笼,将他放在柔软的床榻上,榻上有两道细细的金链,萧厉牵过一道,拨开暗扣,将它扣在沈怀玉的脚踝上,另一道,则扣在他的脖颈上。
纤细脆弱的脖颈被金色镣铐圈住,黄金铸成的项圈,华丽又冰冷。
外层上刻了一个“厉”字,堂而皇之的宣告着这是属于他的所有物。
萧厉低头,俯身在沈怀玉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他摩挲着沈怀玉的脸颊,鼻尖滑过对方的脖颈,他停留在沈怀玉脖颈处跳动的地方,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萧厉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因为沈怀玉会不高兴。
但当他看到在睡梦中也会不自觉蹙眉的沈怀玉时,他后悔了,沈怀玉只有锁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心。
他的所求不多,没有人能阻止他的所求,就连沈怀玉也不能。
生同寝,死同穴。
只有被爱者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沈怀玉无疑是个很好的老师,他教会了萧厉什么是爱。
萧厉垂下眼,指腹碾过沈怀玉的唇,他却实在不是个好学生。
他的爱里也掺着名为占有和掠夺的剧毒。但作为老师,一定会原谅唯一宠爱的不听话学生的。
对吗?我的怀玉。
沈怀玉像陷进了一团棉花里,浑身很轻,轻飘飘的似是要飞起来般。
他想抬手去够,却发现手沉重的一动也动不了,他费力挣扎,身体却越陷越深。
不断下坠的失重感使他睁开眼,周围静悄悄的,彼时的他还没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对。
沈怀玉坐起身,随着他的动作,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脖子上似乎也有点不舒服。
他伸手触碰,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动作一顿。
随着低头的动作,他看到了从脖颈处的重物延伸出的金色细链,仔细一看,脚踝上也被套上了一个,大约脖子上的也是这玩意。
坐了片刻后,理清思绪的沈怀玉默默扶额,他这是,被萧厉锁起来了?
沈怀玉简直要被气笑,“这小兔崽子......”是跟谁学坏了?
环顾四周,一件趁手的工具都没有,沈怀玉缓缓躺平,等萧厉回来自己再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沈怀玉迷迷糊糊的都快等睡着了,那暗道处终于传来一阵推门的动静。
沈怀玉闭上眼,背过身去。
萧厉回来就看到沈怀玉这副拒绝沟通以及“我很生气”的模样,他抿唇走上前,坐在榻边,“哥哥,我回来了。”
沈怀玉装作听不见,不搭理他。
但萧厉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皱个眉头都会疑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在深夜里反复思量的少年了。
他拾起沈怀玉铺散开来的青丝,顺着手指缓缓缠绕,“哥哥,你还是不想理我吗?”
沈怀玉不为所动,背地里竖起耳朵。
脚上突然传来一股拽力,萧厉学着左手缠绕他发的样子,一圈圈的绕着细细的金链,可那链子好长,萧厉没有耐心地伸手一拽,沈怀玉就顺着力道滑落在他怀中。
这样极致的掌控极大的取悦了萧厉,他亲昵地低下头,小狗似的在沈怀玉的鬓发上蹭着,“哥哥,好乖。”
沈怀玉睁开眼,他的命脉被这人锁着,就连腰身也被紧扣着,“你不乖了。”他轻声道。小狗变坏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