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扈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余庆啊,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奴才十二便追随皇上左右,至今已经十八年了。”
“十八年?”林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般说来,你今年五十了。”
“是,奴才年岁大了,反应也不如以前,蒙皇上不弃,还留在身边,奴才感激。”
“朕比你小两岁,每日养尊处优,可这身子不如你。”
“皇上日夜操劳国事,所忧的是天下百姓,而奴才只照顾您一人,皇上要比奴才累了千倍万倍。”余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道:“皇上,为了太子,您千万保重身体!”
“朕这一生无愧于黎民百姓,能做的,都已尽力做好,唯独对不住的便是西儿。若不是朕自以为是,又怎会让他尝尽苦痛。若是能长长久久地看着他,朕何尝不想,只是天命不可违啊。”
林扈的话让余庆心生惶恐,忙说道:“皇上,您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若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还有花海棠,她连太子殿下的毒都能解,定能治好皇上的病。”
“放心,若能活着,朕还不想死,况且你说的没错,西儿还年幼,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朕得好好为他铺路。只是……”林扈顿了顿,接着说道:“余庆啊,若朕哪天突然撑不住了,西儿便交给你们。你们要保证,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辅佐他,莫让人欺负了去。”
“皇上……”
“你听朕把话说完。”
林扈打断余庆的话,道:“西儿聪慧,虽然不关心政事,提出的政见却能直指症结所在,他的许多想法都很好,只是实施起来过于激进,不能结合实际,那时你只需提醒他,他便知该如何做。国事上,朕不担心,朕担心他性子太软,狠不下心,这是做皇帝的大忌!你要帮朕盯着点,若有人敢对他不利,无需犹豫,直接动手。”
余庆听得眼眶发酸,道:“是,皇上,奴才谨遵圣命。”
林扈走下御阶,来到余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知道这事为难你了,若让西儿知道,定会因此与你心生隔阂,只是为了他能安安稳稳,朕也只能委屈你了。”
余庆跪倒在地,道:“奴才能有今日,全是皇上恩典,能为皇上做事,是奴才的福分,皇上放心,奴才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誓死不悔!”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东宫,林西刚刚从上书房回来,杨潇便急匆匆地来求见,眉头紧皱,面色肃穆。
杨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能让他这般,定是发生了大事,林西不禁好奇地问道:“发生了何事,让指挥使如此匆忙?”
“启禀殿下,年前当街刺杀殿下的刺客,已然有了下落。”
林西眼睛一亮,忙问道:“哦?在何处?”
“就在城西一处宅院内。”
林西紧接着问道:“指挥使怎能认定刺客便在其中?”
“自殿下被刺杀,属下便命人在城中暗查,就在行刺当日,有人看到那宅子里有黑影飞入,没多久便有人出了宅子,脚步飞快,行色匆匆。属下便派人监视那宅子,发现宅子除了采买的下人,无人进出,直到昨日晚间,五六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人进了宅子。他们脚步轻盈,内息绵长,一看就是高手。”
林西点点头,道:“那宅子的主人是谁?”
“那宅子的主人名叫展勤,是个读书人,老家在甘州,家中三代都是举人,算是书香门第。”
“老家在甘州,还是个读书人,却能在京都买到宅子,那他在京都以何谋生?”
“在城西开了间书馆,只是最近几月都未开张,对外说是病了。”
“这病的还真是巧啊,指挥使可曾派人去甘州查探?”
“属下在察觉这院子异常后,便派人去了甘州,可一个月过去,去的人杳无音讯,属下便又派人过去,又是一去一个月,也没了消息。”
林西怔了怔,随即皱紧了眉头,道:“派去的两拨人都失踪了?”
杨潇点点头,道:“是,属下怀疑他们应是在甘州发现了什么,却不小心露了行踪,才被人灭口。”
“甘州……”林西想了想,道:“若我没记错,甘肃的布政使叫高鉴,对吗?”
“是,正是高鉴。”
林西在脑海里搜索有关甘州的信息,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他不禁怔了怔,随即问道:“肖王的封地在何处来着?”
杨潇答道:“回殿下,肖王殿下的封地是甘南,其中包括甘州。”
听杨潇这般回答,林西转头看向他,道:“指挥使是怀疑这件事与肖王有关?”
杨潇点点头,道:“属下确实有所怀疑。”
朝中皆知乔兰心和章亭玉的恩怨,也知道林肆与林西不合,若不是章亭玉被废,林肆便是嫡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只可惜事实正相反,林西坐了太子,而林肆却被赶出了京都,封地甘南,他心中不满,也在意料之内。
“甘南……”林西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杨潇继续说道:“殿下,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前段时间皇上派去巡视甘肃的巡抚梁大钧,在到甘肃后不久便暴毙而亡,之后刑部的人也派人去了甘肃,刚到甘肃境内,便遭遇山匪,差点命丧当场。”
“甘肃竟混乱到这种地步?”林西的眉头皱紧,道:“父皇怎么打算?”
杨潇如实答道:“皇上刚刚召见了刑部尚书郭江,大抵是因为此事,具体如何打算,属下也不清楚。”
“梁大钧可是督察院副都御使?”
“殿下说的没错,正是督察院副都御使梁大钧。”
林西起身,道:“走吧,随我去面见父皇。”
“是,殿下。”
林西和杨潇来到御书房外,正巧碰到了从里面出来的郭江。
郭江见林西过来,连忙行礼道:“臣郭江参见太子殿下。”
林西挥挥手,道:“郭大人免礼。”
“谢殿下。”
林西直截了当地问道:“郭大人,听闻皇上派去巡视甘肃的巡抚梁大人出了事,可为真?”
郭江抬眼看了看杨潇,明白这些事瞒不过锦衣卫的耳目,倒也没有隐瞒,道:“回殿下,确有此事。”
“梁大人是怎么死的?”
此事无关机密,郭江便如实答道:“我们没见到尸体,甘肃布政使来信儿说是不幸得了疫症,未免更多人染病,便让人烧了尸体。”
若单单是这一起事件,这样的说词他们还能信几分,可接连派去甘肃的官员都出了事,要是再信,那可就真成傻子了。
听说尸体被烧了,林西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道:“刑部可派人前去查证?”
郭江再次瞥了杨潇一眼,道:“皇上有意派人核查,臣便推荐了刑部员外郎尚庆,督察院那边也派了巡按御史沈立,他们两人一同前往甘肃调查。谁知他们刚到甘肃境内,便遭遇了山匪,若非他们跑得快,怕是也要命丧黄泉了。”
“他们现在何处?”
郭江神情一怔,随即问道:“殿下是问尚庆和沈立?”
“是。他们可是回了京?”
“回殿下,他们昨日刚回京都,被吓得不轻,现告病在家。”
“他们既然回了京,为何没进宫复命?”
郭江苦笑着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得知他们回来,臣当即便召见他们,可没一个来见臣,臣便亲自去了他们府上,只见他们形销骨立,面色蜡黄,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连说话都费劲,就好似去了一趟鬼门关,那副形容实在不宜面圣。无奈之下,臣只来得及询问他们随侍的侍从,这才得知了发生了何事。”
“不过是遇上山匪,他们怎会变成此番模样?”
“那些随侍说,他们为了躲避山匪,整整在山中躲藏了七日,这才算逃出生天,两位大人受了惊吓,再加上他们长途跋涉,身子撑不住,才变成此番模样。”
其实此事郭江也觉得蹊跷,可那两人神志不清,两个侍从又异口同声,他便是怀疑,也无从查起。
“受了惊吓?”林西总觉得哪里不对,眉头越皱越紧。
郭江见林西陷入沉思,说道:“殿下若无事吩咐,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林西点点头,道:“郭大人自便。”
郭江朝着林西行了一礼,随即躬身退下,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林西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
杨潇见状出声说道:“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林西不答反问:“指挥使对尚庆和沈立可有了解?”
杨潇一怔,随即答道:“多少了解一些。”
“依你之见,他们会因为山匪劫道被吓得魂不附体,奄奄一息吗?”
“他们是文官,难免会受到惊吓,但不至于如此不经事。”
在朝为官者,哪个没见过死人,尤其是刑部员外郎尚庆,不至于被几名山匪吓得魂不附体。
“这就对了,这便是我疑心之处。”
“殿下是怀疑他们撒了谎。”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即刻派人去他们两家盯着,切不可让他们出事。还有郭江方才提过的随侍,暗中把他们捉了,悄悄带进宫,我要问话。”
“是,属下这就去办。”杨潇领命,转身离开。
林西这才走向御书房,正好错过了林扈与余庆的一番交谈。
林扈见林西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说道:“西儿来了。”
林西来到殿前,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西儿不必多礼。”林扈绕过御案走了下来,指了指窗前的软塌道:“坐下说。”
“谢父皇。”林西依言坐下,抬头看向林扈,道:“父皇,您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
林扈叹了口气,道:“朝中出了点事,朕难免心中气闷,刚刚咳了几声,不碍事。”
“可让太医过来瞧过?”
林扈笑着摇摇头,道:“就是咳了两声,不必大惊小怪。”
林西皱眉,道:“林国上下可全靠父皇撑着,您的身体关乎国家社稷。庆公公,你去太医院,请汪院使过来。”
余庆看了看林扈,见他并无反对,这才领命道:“是,奴才这就去。”
不过这小小的迟疑,却让林西起了疑心,原书中只说林扈是病逝,并未提及得了什么病,在结合原书中林扈驾崩的时间,心里顿时有些不安。
“父皇,您召见郭尚书,是为巡抚梁大人在甘肃暴毙一事?”
林扈微微一怔,随即说道:“西儿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倒也不是。”林西顿了顿,接着说道:“儿臣接到杨潇的密报,他已经查到了前段时间暗杀儿臣的刺客,儿臣是为此事而来。方才在御书房外遇到郭尚书,见他吗面带愁容,便多问了几句。”
林扈忙问道:“刺客找到了,在何处,可曾抓获?”
林西摇摇头,道:“在西城的一处宅院中,现在还未实施抓捕。儿臣觉得单单抓捕几个刺客,实在没什么用处。”
“西儿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英明,儿臣确实这般想。只是杨潇还查到一些情况,让儿臣觉得有些不妥。”
“何事,说来听听。”
“那座宅子的主人叫展勤,是个读书人,老家在甘州。杨潇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便派人去甘州探查,三月来连续两拨人皆音讯全无。”林西没有隐瞒。
“甘州?”林扈的眉头皱紧,脸色变得难看。
“父皇,种种迹象表明,甘肃那边在酝酿着什么阴谋,儿臣觉得还是得派人去查查,否则后患无穷。”林西没有丝毫避讳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林扈不知想到了什么,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道:“混账东西!朕就知道他不会安稳!”
“父皇是猜到了这幕后之人是谁?”林西这纯属明知故问,主要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直接说出口。
“除了那个逆子还能有谁。”林扈被气得脸色铁青。
“父皇的意思是此事与大皇兄有关?”
“不是他,还能有谁?”林扈越说越气,不自觉地咳了起来。
林西连忙端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道:“父皇息怒,快喝口茶消消火!”
林扈不想林西发现异常,接过茶杯‘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口,硬生生将咳嗦压了下去。他长出一口气,放下了茶杯,道:“朕无事,西儿无需担忧。”
“父皇,您千万保重身体,至于甘肃的事就交给儿臣来办。”
林西本不想这么早接手朝政,可看林扈的身体,已不能不管。
林扈愣了愣,随即问道:“西儿的意思是……”
“想要了解真相,便只能亲自去看一看。”林西打定了主意。
“西儿这是何意?”
“父皇,儿臣打算亲自去一趟甘肃。”
“不行,绝对不行!”林扈站起身,果断否决了林西的决定,道:“且不说你的身子能否支撑这长途跋涉,就说你的身份,这一去岂非自投罗网?你要知道,林肆他最憎恨的是朕,其次就是你!”
“父皇,此行只有儿臣去才最合适,不然您觉得还有谁的身份能压得住阵脚?大皇兄是皇长子,其母后又是曾经的皇后,若非父皇废黜,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皇也知晓太后对儿臣的态度,若她和大皇兄联手,我们的处境将十分艰难。”林西据理力争。
“朕是皇帝,他们若有异动那便是造反!”无论如何林扈都不会同意林西去冒险。
“父皇,即便您是皇帝,却也是人子,太后完全可以拿‘孝’来做文章,儿臣知晓您为何让太后去守陵,可普通百姓不知,甚至多半的文武大臣不知。若大皇兄和太后联手,恐会引发朝廷动荡,所以甘肃一行,必须万无一失。”说到这儿,林西的脑海划过了什么,可当他想抓住时,又什么都想不起。
林扈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清楚林西所说没错,‘孝’之一字压死人,便是他是皇帝也不例外。但他依旧不同意林西去冒险,“此事你无需操心,朕会派人前去甘肃,保证此行万无一失。”
林西站起身,走到林扈身边,道:“父皇,儿臣明白您在担忧什么,但您也清楚儿臣将来会面对什么,儿臣还算得上聪明,唯独缺的就是磨砺。现在有您在,您可以护着儿臣,可将来呢,您护不了儿臣一辈子,儿臣终究要靠自己。父皇对儿臣疼到了骨子里,儿臣心里感激,也想替父皇完成心愿,将林国更加强盛,要做到这一点,儿臣将要面对的比这要艰难百倍千倍。”
见林扈沉默下来,林西接着说道:“父皇,我们可以兵分两路,明面上是您派的巡抚,大张旗鼓赶往甘肃调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儿臣则带人暗中潜进甘肃,暗查其中真相,这样儿臣的安全就能得到保障。若大皇兄确有反叛之心,我们有了证据,便能名正言顺地缉拿于他。”
“不必如此麻烦。朕只需控制住太后即可,不让她与任何人往来,随后在派兵前往甘肃,朕就不信他还能反了天去。”林扈再次否定了林西的计划。
“父皇,若真如此,林国势必陷入内乱,您这些年修养生息的努力将会白费,甚至会引来敌国虎视眈眈。尤其安宁皇姐刚去和亲,若此时生变,您费尽心机埋藏在齐国的暗线,很有可能全部暴露……”林西恳求地看着林扈,道:“父皇,您就相信儿臣一次,儿臣保证定妥善处理此事,将损失降到最低,平平安安地回来,可好?”
林西说的句句在理,林扈心知肚明,只是……
“你可知此去有多凶险?”
“父皇,若儿臣自己去,定是不行,此行儿臣决定带杨潇和焦战一起去,他们两个都是文武全才,有他们在,儿臣的安全便多了几分保障。还有三娘,也让她跟着,父皇了解她的能力,毒医双绝,儿臣不仅不怕有人下毒,还可以发挥她的长处。父皇,能不用兵,还是不要用兵,否则又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
“你让朕好好想想。”
林扈并未同意,却也没再否决,说明他将林西的话听进了心里。
“好,那儿臣待会儿回去,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给父皇。”
殿中陷入沉默,直到余庆带着汪桥走进来,两人行礼道:“臣汪桥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
“谢皇上。”
林西出声说道:“汪院使,父皇方才咳了一阵,脸色有些不好,你帮父皇诊诊脉,看是否得了什么病症。”
汪桥应声,道:“是,殿下。”
余庆给他搬了个凳子,好让他专心给林扈诊脉,不说林西,便是他也很想知道林扈到底得了什么病。
约一盏茶的时间,汪桥收回了手。
林西见状连忙问道:“汪院使,父皇的身子怎么样,可有不妥?”
“皇上只是有些气血上涌,应该是愤怒所致,还有些肝火,并无大碍,只需好生调养,过两日便没事了。”汪桥边说,边收回脉枕。
林西半信半疑,“当真?”
汪桥连忙起身行礼,“臣不敢欺瞒殿下。”
林扈笑着说道:“西儿不信朕,总该信汪桥吧,朕说了无碍,只是被气得狠了,这才咳嗽了几声。”
林西点点头,道:“父皇无事便好,是儿臣多心了。”
林扈慈爱地笑了笑,道:“你的这份孝心,朕明白,朕答应过西儿,要长命百岁,时辰还未到,朕不会离开西儿。”
林西重重地点点头,道:“父皇,儿臣还要回去写计划书,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退。”
“去吧。”林扈无奈地挥了挥手。
待林西离开,汪桥这才变了脸色,道:“皇上,您方才是否咳血了?”
林扈看了一眼余庆,道:“嗯,就是咳了两声,无需大惊小怪。”
汪桥眉头紧锁,道:“皇上,您的身子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还请皇上切勿动怒,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扈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朕知道了,你们两个记住,不能让西儿知道此事,否则朕定不轻饶。”
两人对视一眼,应声道:“是,皇上。”
“退下吧。”
汪桥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是,臣告退。”
汪桥拎着药箱出了御书房,行至一处偏僻的宫墙前,春喜突然走了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奴才参见汪院使。”
汪桥心里‘咯噔’一声,勉强地笑了笑,道:“春喜公公免礼。”
“汪院使,我家主子便在拐角处等着您,还请汪院使随奴才走一趟。”
汪桥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劳烦公公带路。”
脚步声响起,林西转身看了过去。
汪桥行礼道:“臣参见殿下。”
“汪院使不必多礼。”
“谢殿下。”
“汪院使,父皇的身子到底如何?”林西直接发问。
汪桥的手本能地握紧了医药箱上的袋子,道:“回殿下,皇上就是有点肝火,身子并无大碍。”
“汪院使,我以为你我的情分,你不会瞒我。”
汪桥蓦然抬头,看向林西的眼睛,果不其然在他眼底看到了失望,不由心里一揪,很快便又移开了视线,“殿下,臣不明白您此话何意。”
“我清楚定是父皇不想让我知道,才命令你们守口如瓶,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汪桥抬头看向林西,道:“臣有罪。”
“我可以不问,但求汪院使尽力救治父皇,我将感激不尽。”
林西说完,朝着汪桥深深鞠了一躬。
汪桥被吓了一跳,连忙侧过了身子,道:“殿下折煞微臣了!”
林西直起身,深深看了汪桥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汪桥看着林西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禁有些心酸。
林西转头看向春喜,道:“方才发生的事不得与任何人提起,可懂?”
春喜点点头,道:“主子放心,便是死,奴才也不会泄露一个字。”
来到东宫门前,林西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春喜,道:“你出宫把三娘接来,我有事找她。”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林西用完晚膳,便直接去了书房,能否如愿出行,就看他写的这份计划书是否足够详细和完善。
林西把写好的计划书重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可修改的,便打算亲自送去给林扈,刚巧碰上进宫的花海棠。
“三娘参见殿下。”
“三娘不必多礼。”
“殿下,您这般晚了召三娘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确实有,从今日起,你便在东宫住下吧。”
“在东宫住下?那调香馆的生意?”
“我会派人看着作坊,最近不出新品便是。”
“殿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现在要去面见父皇,你随我过去一趟。”
“是,殿下,三娘遵命。”
林西脚步匆匆地走向御书房,来到门前却被告知林扈已经回了乾坤殿,他犹豫片刻,道:“既如此,那明日再说吧。”
林西重新回了东宫,将他的打算如实告知花海棠。
花海棠听后面色变得严肃,道:“殿下,您当真打算亲自去甘肃?”
林西郑重地点点头,道:“是,甘肃之行势在必行。”
花海棠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可知此行凶险?”
“自然知晓。三娘可愿随行,不愿的话,我不会勉强。”
花海棠看着林西,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殿下,三娘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将您拉回来,您就不能好好爱惜这得来不易的性命?”
“此行虽然凶险,却并非毫无生机,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定能保我无忧,你们也要相信我,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原书中林肆也曾起兵造反,不过是在林扈病重之后,起兵的口号便是太子无德,平叛的人正是焦战。虽然结果以叛军失败而告终,但双方对峙一年之久,死伤惨重,大军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林国的财政也受到巨大冲击,林扈这三十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这也是林西不想兴兵的根本原因。
林肆之所以战败,全赖于一个人,此人便是之前林西提过的甘肃布政使高鉴,高鉴虽然妻妾不少,却只有一女名叫高真儿,因为她是高鉴唯一的骨血,从小就备受宠爱。林肆在就藩甘南后,便对高真儿刻意引诱。高真儿被宠得太真无知,很快便对林肆情根深种,誓要嫁给他,甚至不要名分。
林肆和高真儿偷食禁果,故意让高鉴发现,高鉴大怒,林肆不惜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对高真儿的深情,并发誓一定不辜负高真儿。在高真儿的以死相逼下,高鉴终于松了口,还主动为林肆谋划,成了林肆的一大臂助。
可林肆本就在利用高真儿,对她根本是虚情假意,他真正心爱的人是个名叫秋叶的侍女。焦战不知在何处得到了这个消息,便将此事偷偷透露给高真儿,高真儿很快便发现了秋叶,并听到了林肆与她的对话,高真儿伤心至极,冲进去就要打秋叶,被林肆抓住手腕甩到了一边,好巧不巧地撞在了桌角上,然后高真儿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