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途差点被迟铮气笑了。
偏偏迟铮小动作不断,趁着千途脑子乱又对他下蛊。
迟铮嘴唇微凉,像是在乞饶像是在占便宜,又像只是单纯心疼千途耳朵热的不舒服,他把自己嘴唇贴在千途耳廓,低声说,“我犯错,你脸红什么耳朵红什么?你罚我,自己别生气行不行?”
迟铮半分脸皮也不要了,他摩挲千途耳畔,低声恳求,“随便打骂,但不要吵架行不行?我从昨晚乱碰你的时候就一直在怕,我怕你会生气,你快点原谅我,别让我害怕了行不行。”
千途对自己简直无语,迟铮这么低声的求他,千途明知道迟铮昨晚过火了还是生不起气来,明明知道迟铮是在装可怜,但确实是……确实是担心迟铮会真因为害怕自己发现一直焦虑着。
千途被迟铮弄的没脾气,“你害怕?你早起倒打一耙的时候……”
“我那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迟铮面上做小伏低,可刚刚察觉到千途手动了下,马上攥住千途的手锁紧不许千途动一下,嘴上依旧在服软,“……我被吓坏了,才会说那些胡话的。”
迟铮低头,还不忘见缝插针在千途颈间亲了下,小声说,“我真的错了,你随便罚吧。”
千途深呼吸了下。
即使已经尽力忽略迟铮讨好的亲昵,即使真的想跟迟铮认真说不可以这样欺负自己,但……
千途闭上眼,脑中深处有个十分熟悉的感觉呼之欲出,就差一点点了,可他就是晕晕沉沉的捕捉不到。
迟铮这种明明没理却还要跟自己撒泼发疯要说法的感觉太熟悉了。
不应该的。
迟铮是最近才越来越不讲理的,虽然千途很喜欢这样的迟铮,喜欢褪下幼时不善经历躯壳的迟铮,但——
这熟悉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就差一点点了……
千途还没来得及想明白。
迟铮等的焦急,已经忍不住开始动手动脚,迟铮在千途唇上亲了亲,手滑到千途后背上轻轻抚摸,低声呢喃,“我都说实话了,你罚过我,就不生气了,行不行。”
千途触碰不到心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眼前的人再不哄估计要急的长出尾巴来了,千途无法,“原、原谅你了,别装可怜了。”
迟铮见好就收,温柔的放开了一直攥着的千途手腕,还不忘讨好,“床单被罩都给你洗干净,别嫌我脏,行不行?”
千途简直无力,偏偏他就是吃这套。
千途无法,主动亲吻了迟铮,纵容迟铮深吻自己许久。
迟铮终于满足了,手脚利索的收拾好床品。
第66章
虽然并不清楚迟铮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千途也张不开口来问,但他确定自己的睡衣和床单被单绝对都没被弄脏,千途看着迟铮仔细收拾, 又专门把自己睡衣分捡到另一边要手洗, 实在忍不住了, “我没那么讲究的,睡衣外套都是一锅扔洗衣机, 从来没分过,你全扔洗衣机里就行。”
千途其实更愿意迟铮陪自己去楼下沙发窝着,看书也好聊天也好, 偏偏迟铮非要大件小件的收拾, 还没事找事的手洗。
迟铮头都没抬, 一边收拾一边反问, “从我搬进来,你贴身的衣服什么时候进过洗衣机?”
“果然做家务多仔细也会被忽视。”迟铮将洗漱台里温水放好,倒进去专门洗护贴身衣服的洗衣液用手混了下, 确定混合好了才将千途睡衣浸进去,幽幽道,“那以后我都和现在一样, 专门在白天你不上课的时候做家务,免得一片好心白费……原来你都不知道。”
千途呆了几秒, 自打迟铮搬进来,千途确实没洗过东西了。
迟铮每天好似不用睡觉一样, 晚睡还早起, 家里有什么需要打理的根本就轮不到千途, 只穿了一天的外套, 千途还没准备洗再看到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洗干净熨好挂起来了, 有好几次他早上起床,正看见迟铮把烘好的衣服挂回衣柜里,迟铮每次都说是他自己要洗衣服顺便帮忙一起了,千途自然而然的以为迟铮是丢洗衣机完事……
迟铮转头看洗漱间门口呆滞的千途,沉默片刻问,“你真没发现,你外套和睡衣上的香味不一样吗?”
千途静静地看着迟铮,不太敢回答。
确实是没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
迟铮点点头,没说什么。
迟铮又有理了,不再看千途,边洗边淡淡道,“那是我不该提了。”
说着不该提,迟铮一句没少说,“原来你一直都不知道……你睡衣和贴身的衣服都是单独洗,外面的衣服另洗,我和你的衣服都是分开的……弄了半天你什么都不知道。”
千途没听明白,茫然,“外面家里的衣服分开就算了,咱俩的为什么还分开?”
迟铮低声说:“我脏。”
千途有点忍不了,从刚才迟铮让他别嫌脏的时候千途听着就觉得刺耳,“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刚才……刚才没真的吵架,你是不满意是吗?”
迟铮看向千途。
迟铮没了方才的能言巧辩,顿了下,低头搓衣服。
不是故意挑事想吵架,只是顺口而已。
迟铮刚搬进来的时候,洗衣服就是分开的。
那会儿两人还未在一起,那会儿迟铮整个人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还懵着。
对迟铮来说,这些天的好日子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之前十来年的苦痛寻觅不可得才是常态。
在常态中,他确实是脏的。
他连夙辞的笔记本都不敢多碰。
他是白灵,确实是会污染上面属于夙辞的灵力。
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多年来的习惯一时改不掉,迟铮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没像个变态一样收集这些沾染了千途灵力的贴身物品。
每天半夜凌晨,在每个千途熟睡的夜里,不需要睡眠的迟铮夜游神一样在屋子里乱逛,东看西看的时候,很多东西迟铮碰都不敢碰。
偶尔给两人洗衣服,迟铮本能的将自己衣服丢一边,不愿意让带着千途气息的衣物被污染其他人的灵力气息。
直到两人确定了关系,连迟铮本人都被沾染上了千途的灵力后,迟铮才渐渐大方起来,愿意更换家里的物品,愿意丢弃他不喜欢的摆件。
分衣服的习惯被保留了下来,话赶话说漏嘴了,况且迟铮确实从心里就是不喜欢他自己,觉得自己脏。
但千途是听不得这种话的。
“怎么当真了?”迟铮勉强笑了下,低声服软,“我乱说的,开玩笑逗你的。”
千途走到迟铮身旁,“开这种玩笑?昨天睡着被你……我都可以当没发生过,我会嫌什么?”
迟铮两只手全是泡沫,不方便碰千途,他侧过头寻觅千途的唇,千途并未躲,迟铮就知道千途不生气了。
迟铮在千途唇上亲了下,又讨到了个便宜,低声说,“今天怎么了?这么好哄?从昨晚我就一直担心,觉得今天你得跟我发一次脾气,几次可以生气几次都是我一求饶你就没事了……之前是脾气好,现在是完全没脾气了?”
“我没脾气?我何止是没脾气,我现在是没底线了……”千途无奈,他受不了迟铮这么轻声的跟他呢喃,“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从刚才开始看见你就……就总觉得你跟我说话的样子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来。”
迟铮垂眸,顿了下道,“海马效应,人总会突然觉得场景在以前发生过……你最近精神持续兴奋,又没好好休息,很正常。”
千途没太被说服,“海马效应一个月有一次就差不多了吧,我几乎隔几天一次。”
迟铮抿了下嘴唇,理论骗不了就用感情,迟铮很认真的说,“那就是太喜欢我的原因,这怎么办?下午带你去找最喜欢你的几个老师,让他们给你治治恋爱脑?像戒网瘾一样给你做做治疗?”
千途想要弄清楚自己最近的异常,奈何迟铮这么近的同他说情话,他脑子根本清醒不了,千途无奈,“不用找老师,我总感觉老师们都已经知道了,一个校外生天天来旁听,公共课不落下……只有小情侣们会这么做,老师又不是瞎子。”
“那需要我避嫌吗?”迟铮挺好说话,“需要的话,我可以在教室外面站着旁听。”
千途忍无可忍,打开水龙头把迟铮两只手冲干净,不许迟铮多言,将自己睡衣丢到洗衣机里,“再多话,我现在就能把你赶到屋外面让你旁听我睡觉。”
千途难得强势一次,拿过自己毛巾把迟铮手臂手指擦干,推迟铮去床上。
迟铮卖惨卖乖的折腾了一早上,这会儿彻底听话了,表情虽然还是平日那副淡淡的样子,但温驯的很,千途把他往他推他就去哪儿,被推到床上也很平静,“你要还过来吗?”
“我要睡觉。”千途脑中那所谓的海马效应不断,有什么似有似无的东西呼之欲出,扰的他只觉得疲惫,千途归咎于迟铮昨晚折腾他了,拉着迟铮陪他补眠,“你要是不困……不困也让我靠一会儿。”
迟铮靠在床边坐着,被千途靠着胳膊,还不忘执拗的找千途确定,“床单也洗了,你也同意让我亲了,所以真的不生气了,对吧?昨晚的事真的翻篇了是不是?”
千途逼着眼点头,他从头到尾就没往心里去。
迟铮安静了片刻,突然道,“那你能给我再写一份保证书吗?”
千途茫然睁开眼,“……你刚说什么?”
迟铮认真的说:“你写保证书,保证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我做什么都是对的,行不行?这样才算彻底翻篇了。”
俗世是一场修行,千途头一次知道,被恋人半夜偷着占便宜,第二天反过来要自己写保证书的。
千途牵起迟铮的手,在他手腕上咬了下,轻声说,“我现在都可以合理怀疑,你昨晚给我炖的安神粥,是故意给我下药,你这是什么爱好……”
迟铮怔了下,这次是真的急了,“不是!我……”
“嘘……”千途安抚的在迟铮手腕上亲了下,叹口气,“我知道不是,我是想说,你就算给我下药,我都不会生气,我都这么说了,你满意了吗?”
千途都受不了自己,“我求求你把我送到网戒所给我电一下吧,这恋爱脑没救了,我有时候……”
千途闭着眼,低声喃喃,“我有时候都觉得,我前十九年,是在做一场交换。”
“我需要吃够一定量的苦,然后就可以获得一份最好的奖励……”
千途确实是困了,说话都有点拖着音,“不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会有我这么喜欢的人,对我这么好的人,就突然出现了……一切都那么严丝合缝的。”
“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什么都贴合着我的喜好来,太离谱了。”
千途深呼吸了下,小声说,“你对我表白那天,说我缺什么你就可以是什么,我当时没懂,后来才渐渐明白,太离谱了,你连洗衣服都……都照顾我照顾的那么细致。”
千途困得有点睁不开眼,说话越发含混,“好到让我觉得你是我臆想出来的一个人,不然、不然怎么……”
千途被困意彻底控制,说不清话了。
迟铮垂眸看着千途,见他困得迷糊了还在用脸蹭自己手的样子,辛苦又让人喜欢,迟铮低下头,在千途唇上安抚的亲了亲。
迟铮是最近发现的,千途很喜欢自己这样腻歪的亲他,不一定要深吻,只是断断续续的亲着他说点情话,千途就十分满足,十分珍稀,之后迟铮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可以深吻,可以让他说自己想听的话,可以主动脱下衣服让自己看。
好像几辈子没听过情话一样。
迟铮学不来热情那一套,表情匮乏还总是阴阳怪气的,但只要他同千途服软,都不用甜言蜜语,只要是好声好气的同千途说话,千途就全会听,全会信。全会觉得满足。
好像几辈子没被喜欢的人回应过一样。
迟铮知道千途是真困了,没撩拨轻薄,只是细密的亲了亲千途的唇和额头,千途就很安心的睡着了。
迟铮等了片刻,待千途彻底睡熟了,才动作尽力轻柔的替千途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千途昨夜刚被迟铮十分没品的打扰过睡眠,迟铮这会儿不想他再做梦疲惫,在千途刚要开始做梦的时候,迟铮将手抚在千途眉心,适时放出一点点灵力来准备打断。
迟铮泛着白色灵力光芒的指尖顿了下,脸色有点僵硬。
一次,两次……
试了不下十次,迟铮终于确定,原本的办法失效了。
他第一次,无法干预千途的梦境了。
迟铮想起方才千途说的话,眼底原本的暖意彻底散去。
千途本身在抗拒,千途心底在探寻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排斥一切干扰。
就是迟铮,也无法再阻止了。
但这等于就是没办法干预了。
一次两次可以,自己不能永远不让千途睡觉了, 肉体凡胎, 千途根本扛不住。
现在叫醒了, 晚上呢?明天呢?
只是这两个多月睡眠不足,迟铮已经担心千途的身体受影响了。
迟铮额间渗出一层冷汗。
迟铮想不透为什么会这样, 从来没见哪个人能免疫灵师的干预,千途从一开始就同别的人不一样,从没有人能记起前世的半分过往, 更遑论他这么清晰明了的, 而且他体内的能量似乎能自动进化, 自动适应外界干扰, 逐渐摆脱他人干扰。
迟铮已经很久没放任千途梦到前世过往了,迟铮这会儿都不确定,千途是本身就能抗拒自己灵力的干扰, 还是他体内的灵力这段日子频频同自己过招,自发学会了保护千途,不再受自己控制。
迟铮闭上眼, 再睁开时迟铮眸子化为白色,他的灵力顺着千途的手蔓延进千途身体中, 万幸,迟铮虽然已没法干预千途的梦境, 但他仍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千途梦里的一切。
迟铮深呼吸了下, 不确定千途这次会梦到什么。
过往经验, 千途会梦到和最近相关联的事情, 迟铮自认两人最近感情稳定, 日子过的平静,千途就算做梦……
梦境大约没也什么刺激的。
迟铮希望是如此。
千途有段时间未曾梦到过前世过往了,梦中他在一片浓雾中缓慢穿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进入了那个游戏梦境。
千途发现这次的梦境比之前都要模糊很多,若这真是个游戏,那这画面像是一下子倒退了二十年,游戏镜头变得畸形且模糊。
梦里的身体抹了一下眼睛,拭去眼中泪水,千途松了一口气,画面终于清晰了。
千途无奈,自己从小到大甚少落泪,最近总是莫名其妙的落泪就算了,梦里竟然也在哭。
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
梦里的身体眼泪蜿蜒,停不下的流。
梦里的身体闭上了眼,千途这下连模糊的画面也看不到了,梦境朦胧,似乎已经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画面再次出现,这次画面清晰且完整,还是千途从未见过的景象。
像是在什么热带公园中,又像是在哪个科幻电影的雨林无人区中,千途蹙眉,之前并未见过这些。
总能见到迟铮的那个小岛上一片荒芜,枯木零散几棵,从没见过这种繁盛景色,千途随着这具身体一路往前走,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古木参天的树林终于稀疏一些,又穿过一片郁郁葱葱鲜花堆叠的灌木丛,转过一片小瀑布,眼前出现了一汪潭水。
潭水中间,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人。
“夙辞。”
大乾元一直闭着眼,缓缓的说,“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主动来找我。”
夙辞恍若未闻,他也在潭水旁坐了下来,一只手轻轻拨动水花,潭水中间的大乾元不适的皱眉,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夙辞!”
夙辞收回手,静了片刻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送十五去投胎?”
大乾元表情恢复如常,半晌沉声缓缓道:“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派你去……你没有系铃人,没有从前,没有过往,随随便便一个活物,就惹你动了心。”
大乾元睁开眼看着夙辞,问:“你也长了这么大,你见过哪个人,会喜欢上一本书,一株草,一朵花吗?”
“它不是一个三魂七魄俱全的生灵,你对它也不是真正的喜欢,你只是不曾有过这些经历,看的又多,到了慕艾之年,心里羡慕其他人的感情,就欺骗你自己,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小岛上的一切大乾元明明都清楚,偏偏还要问夙辞,“那个恶灵说过喜欢你吗?哪怕有一次吗?就算你真的喜欢它,你能强迫一块石头,一棵树喜欢你吗?这从一开始就荒谬无比,夙辞,清醒一点。”
夙辞沉默片刻,低声反驳,“……十五他懂。”
“别再胡闹了。”大乾元抬掌,一只蝴蝶自他掌心浮现,缓缓幻华成形,“你封了它的小岛,跟它厮混了这么久,我都没拦着你,原本以为你自己看明白了就能想清楚,没想到你越陷越深,夙辞,够了。”
夙辞喃喃:“石头和树不会跟我说话,不会总想着我,总想要我去陪他……”
“夙辞。”大乾元打断夙辞的话,“情深义重的恋人你见过不少,白首偕老的夫妻你也见过很多,你告诉我,哪一个,会像那个恶灵一样待心爱之人的?”
大乾元手心的蝴蝶扇动翅膀,跳动着围着夙辞飞舞了一圈,夙辞颈间和手腕上的伤痕渐渐淡去。
蝴蝶重新飞回大乾元掌心,大乾元攥掌,低声道,“你说的感情,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你脑子里那些所谓浪漫的事情,那个恶灵它听了都会觉得荒诞。”
夙辞自小被大乾元养大,纵然不认可,但本能不愿意反驳忤逆大乾元,他仍不死心:“既然杀不死十五,能不能把他送走?哪怕有一点点可能呢?许多其他灵师做不到的事我都能做,这就不行吗?就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大乾元又沉默了。
他只是沉默,并未否认。
夙辞自小被大乾元养大,不是被逼到绝境,不是面前太多铁证,他其实不愿意怀疑眼前他曾经最仰慕信赖的人。
就在这里,夙辞年幼时也曾像十五一样,东问西问,每天能提出成百上千个荒谬的问题,大乾元总会缓慢认真的,一一讲清楚。
同个问题夙辞可能会问很多遍,大乾元十分耐心,每次都能换个更恰当的说法来描述。
不厌其烦。
夙辞也不清楚,到底是真的如大乾元所说自己被这虚无缥缈的感情冲昏了头,还是——
夙辞看着大乾元,头一次如此大逆不道。
夙辞问:“这半年,您是不是一直在等待着我,来问这个问题?”
大乾元睁眼同夙辞对视,眼中坚定没有分毫闪躲,“你在怀疑我?”
半年来,夙辞总感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别人提前安排过,纵然被十五扰乱了心神,但夙辞不至于真的失了神智。
也许喜欢上十五是个意外,但他初次登岛,不是意外。
一环扣一环,似乎一切都在指引他走向最后一步。
夙辞轻声说:“您刚说……我没有过去,心中一片空白,随随便便一个活物就让我动了心,您既然知道,为什么当初让我去杀十五?”
大乾元表情如常,重新将话题绕了回去,“因为我原本根本不担心你会堕落到对一个恶灵动心,夙辞,你会担心自己孩子爱上一只牲畜吗?”
第一次,夙辞并未因为大乾元的斥责愧天怍人。
“就算他是牲畜,我也动心了。”夙辞垂眸,“他……”
“他能感知到我在哪里,每次我来万灵岛,他都会跑到小岛上距万灵岛最近的地方,直直的看着。”
“我在这里多久,他就看多久。”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
“等到我走,他就回到小岛中心,刻下记录,我几时几刻到,几时几刻走,停留了多久……他都要记下。”
“就算他是牲畜,就算很多宠物都是这样等待主人的,十五可能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十五也许并不喜欢我,是我太轻浮随便,但……”
“十五不肯告诉我,我只能在送他的玩偶身上做手脚,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日夜受苦,就算没人再踏足岛上,他一样每天每夜的周身疼痛,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我没法装看不见。”夙辞看向大乾元,声音发哑,“别人的宠物,就算是被关着,也应当是关在自己家里,没有哪个要关在他人家里,还要日日受刑吧?”
“前些日子,十五问我……”
夙辞深呼吸了下,才继续道,“他问我,人间最下等的宠物,也这样被关着,日日挨打,天天等待主人吗……”
“我第一次知道,心疼能疼到五内俱焚。”
“就算我根本分不清吧,就算我对他的喜欢只是对宠物的喜欢吧,但哪怕只是对猫对狗……也受不了自己喜爱的猫狗,每天被人关起来虐待等我,过这样的日子吧。”
“不管是不是陷阱,告诉我吧。”夙辞站起身,“我认栽了。”
大乾元神色复杂。
最后一把锁落定,夙辞一颗心已经被钉死在了那座小岛上,不可能逃得脱了。
多年的感情并不是真是单向的,大乾元眼中难得露出一丝不忍,“那个恶灵只是为了逃出去在骗你,它那种东西生来就是克你的,根本就不配被善待……”
“说起善待……”夙辞眼中一动,看向大乾元,“如果可以把他送去投胎,可以帮他选投胎的人家吗?”
大乾元好一会儿才道:“可以。”
“选一户好人家吧。”夙辞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家里稍微富足些就好,也不用太显赫,就算真的缺衣少食,也有我看着,我什么都可以送给他。”
“父母俱全,家人要多一点。”
“都疼爱他。”
“朋友要多,全部心地良善,全都真心待他。”
“不寂寞,天天有人陪伴。”
“每时每刻,都有人爱他。”
“其他的无论如何都好,只是……”
千途微微动了下,眼泪顺着他的眼角蜿蜒而下。
他听到梦里夙辞对自己说:
只是,不要再让十五吃苦了。
千途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千途愣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他转头看到一旁的迟铮,难以形容的痛苦笼在千途心头,剧痛让千途心口起起伏伏,呼吸困难。
“怎么了?”
迟铮神色如常,摸了一下千途的额头,“睡回笼觉容易做噩梦,是不是梦到什么了?都哭了。”
迟铮起身去洗漱间拿了热毛巾回来递给千途,“擦擦脸。”
千途神情有点恍惚,他擦了擦脸,清了清嗓子轻声说,“窗边那个斗柜最上面一层,你帮我打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