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贺之昭—— by柏君

作者:柏君  录入:11-08

“是的。”
“你妈妈有男朋友了?!”许添谊虽然确实从未见过贺之昭的父亲,也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如今知道姜连清有男朋友仍足够有冲击。
“那你怎么办啊!”他急道,“他们谈恋爱会结婚吗?”
贺之昭捏着铅笔,听闻抬起头,认真想了想:“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那你怎么办啊?”许添谊问。
贺之昭问:“我怎么了?”
许添谊大脑空白,焦虑地咬了咬嘴唇皮,思考如何措辞更加委婉:“我的意思是,那,那……万一他们结婚生小孩了……你怎么办?”
见贺之昭仍旧没有听懂的样子,他只能声若蚊蝇地憋出下句:“姜阿姨会不会只关注小的,不喜……不管你了?”
贺之昭点点头,表示问题已知悉。他往正在解的数独里又添了两个数字,答:“应该不会吧。但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许添谊的内心骤然沉重。尽管他也很喜欢姜连清,希望姜阿姨幸福,但他充分明白再婚意味着什么。若有取舍,他还是更希望贺之昭能不要有与他一样的遭遇。
虽然揣测的情境还完全没有发生,姜连清只是拿座机打了个英文电话,许添谊还是一厢情愿、自作主张猜想了许多,然后产生了同病相怜、心心相惜的感觉。他安慰道:“没关系,你,你还有我呢。”
“好的,谢谢。”贺之昭说,“那我就放心了。”
姜连清打完电话出来,给许添谊准备了新的换洗衣服,催他们洗澡睡觉。
终于到了许添谊最期待的环节。平日里两个人一起玩耍睡午觉也不在少数,但这是头一回晚上同床共枕,睡一个很长的整觉。
洗完澡擦完头发,许添谊爬上床。贺之昭已经进了被窝,看到他来,让出了个里面的位置。和平时睡午觉一样。
许添谊从贺之昭身上滚到里面,再掀开被子一钻,惊讶道:“怎么还有电热毯!”
被碾了,贺之昭仍旧聚精会神地看那本数独,闻言答:“是的,开一会儿比较暖和。”
贺之昭说话总是很短促,类似踢一脚放一个屁。这么多年来,许添谊已经逐渐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毕竟如果两个人都很有主意还话多,友谊难以稳定长久。
他趴在贺之昭身旁,急道:“别做数独了,我们来聊天吧。”
电热毯发热发暖,烘得许添谊暖乎乎的。他不必和在自己的床一样,冷得煎来煎去。
贺之昭一直没说话,他就使了坏心眼,拿很冰的脚去踩贺之昭的小腿,一边快活地哈哈哈了几声,反派似的,然后迫不及待问:“你想我吗?”两人距今有近一周没见过,在友谊生涯中称得上罕见。
贺之昭看向许添谊。如果他更有文化,就知道他的朋友无意识露出了名为“眼巴巴”的神情。那是一种无言的期待。
但他不能描述出,只觉得许添谊这时发亮的眼睛像楼上汤阿婆养的狗,圆滚滚又湿漉漉的。
“想的。”
许添谊露出满意的神情,一边倒回床,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心中那个遗憾又适时浮上来——这么多年,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是贺之昭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他们未来肯定可以结婚。
可是现实是他们不能结婚,因为贺之昭是个男生,会有人负责和贺之昭结婚。
结婚,意味着会有人和贺之昭一起生活,晚上睡一张床聊天,周末一同出去玩,一起吃晚饭。
他不会再是和贺之昭关系最紧密的人。
这个认识让许添谊很不舒服。
他扭头问身旁人:“你以后会结婚么?”
贺之昭低头沉吟了会,说:“应该会吧。”
得到这肯定的答案,让许添谊更加不爽:“有什么好结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听他们说蒋菲喜欢你,真的假的?”他穷追不舍,“你喜欢她吗?但你不许谈恋爱,这是早恋。你敢早恋我现在就告诉姜阿姨。”
贺之昭回答:“这也太早了,我们都还是小学生。法定婚龄是22岁。”
许添谊激动了,嗓门大了:“初中、高中也不可以!22岁也不行!”
贺之昭耳朵疼,想到“气鼓鼓”一词,不明白他的好友怎么又生气了。他曾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一种名为“河豚”的生物,如果生气或觉得自己遇到危险,会鼓起肚子,让自己看上去不好惹一点。
他认为许添谊和河豚有很大的相似之处。稍不留神就冲上气,眼睛变圆滚滚了。
他说:“好吧。”
许添谊:“我不相信,你得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你不早恋,以后不算早了也不能谈恋爱、结婚。”许添谊越说越觉得离谱,找补道,“当然,如果我同意了就算了。”
“好吧,我不谈恋爱,也不结婚。”贺之昭把数独本子合了起来,放在床头柜上。
河豚满意了,放了气,变得扁扁的。
房间的大灯已经被姜连清关掉了,只有台灯还亮着。窗外隐隐有烟花、鞭炮声,那是更遥远的地方,和他们的生活无关的地方。大院里很安静。
许添谊重新支起上半身,看向贺之昭,于是贺之昭也看向他,两个小孩一同趴着,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这是很特殊的时刻。
可能因为这场景很合适,可能因为听说姜连清有了男朋友,可能因为贺之昭答应不谈恋爱不结婚了,不会有人比他们俩关系更亲密。许添谊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说出口过,堪称禁忌的秘密,可以告诉这个朋友。
他说:“我和你说,今天、今天只有我没去拜年走亲戚,你知道为什么吗?”
贺之昭摇头。许添谊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许叔叔的亲生儿子。我原本姓宁,叫宁宜。我妈妈和许叔叔结婚以后,我才改成这个名字。”
许添谊一直命令自己要坚强,因此只说出了这秘密的上半截,虽然未竟的另一半才是他真正烦恼的源泉。
他不想说,这显得他很弱小。他拉不下这个脸,决定仅以告诫的方式传达。
许添谊露出这年纪少有的深沉:“你要小心啊。如果姜阿姨有了新宝宝,别难过,你要、要继续表现好一点,主动一点。”
这其中包含着他太多无言的怅惘。对他来说,生活就是以一切形式的努力和许添宝抢夺资源。
电视机是资源,零食是资源,爱也是资源。
但现在妈妈只会亲许添宝,只会带许添宝去吃肯德基,只会给许添宝买羽绒服,晚上还一起睡。他却不知该往何处努力扭转局面。
每天晚上看到卧室上头那窄窗漏出的光,就嫉妒地翻来覆去睡不着。
又想起昨日坐在台阶上听到的墙角,具体内容,竟然忘得快一干二净,只记得最后那三个字,拖油瓶。一想就嘴唇发麻,浑身发热,想要出汗。
也许两人名字之间的差别就藏着最大的沟渠,他是许添谊,而另一个是许家新添的宝贝。
许添谊决定将错误归咎于宁嘉玮,因为宁嘉玮烂到根了,所以于敏不和他过日子了,所以有了许建锋,有了许添宝。追根溯源,一切都是宁嘉玮的错。
“我原本那个亲生父亲,很坏。”许添谊说,“但我也很邪恶,一想到他,就诅咒他早点死掉。”
“我睡觉了。”他演出个哈欠,背过身,拉了拉被子,“你的电热毯要热死我了。”
三秒后,贺之昭将电热毯和台灯都关了。
黑暗里,许添谊又强调警告道:“刚刚的话,全部都是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好的。”
“你听懂了没?”
“听懂了。”贺之昭说,“我会和你一起诅咒的。”
这回答让人动容。许添谊因此下定了决心,忽然转过身,摸黑凑上去,对着贺之昭的脸颊极为快速地亲了一下。
在这个性别观念还没有那么清楚,只知道结婚需要一男一女的年纪,其实也把控不好表达喜爱的尺度。
又或者,其实朋友间不能用亲吻表达喜爱,不是吗?
贺之昭只感觉到许添谊凑了上来,热气呼到了他的脸颊,然后有个很软的东西啄了他一下。
经过推理,他得出是许添谊用嘴唇亲了他。
“为什么要亲我?”他是真疑惑。
许添谊涨红了脸,恶声恶气问:“不行?”
“可以的。”片刻,贺之昭答,“请随意。”
得到这回复,许添谊很安心,喜悦在内心的像爆米花四处喷发。
但,小孩可以说爱吗?不可以,因为小孩不知道爱是什么。
小孩真的不知道爱吗?不知道,因为解释权不在小孩身上。
许添谊辗转反侧,犹豫多次,终于下定决心。
他咬了咬牙,凶神恶煞地轻声说:“喜欢你才亲、亲你的。”
这种喜欢很纯粹,很神圣。意味着他将贺之昭当成最好的朋友;意味着他对贺之昭可以无话不说、无所不言;意味着小气的他愿意大方倾囊;意味着当贺之昭得到第一名时,他心中的喜悦和敬佩,会真实生动,而远远超过嫉妒。

第10章 你饿了吗?
许添谊夜醒了很多次,都是因为做噩梦。最后一次梦见许添宝幸灾乐祸地抵住家门,不让他进去。小小矮矮的人力大无穷,他竟然怎么使劲也推不开。又听见门背后于敏冷漠的声音,说既然他这么喜欢去别人家住,就再也别进家门。
许添谊焦急地双手撑门,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推。真实的触感让他睁开眼睛。
只见身旁原本睡得很好的贺大门,被他双手推背,径直骨碌碌掉下了床。
许添谊赶紧趴到床边往悬崖下看,贺之昭已经迷糊地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缓了缓,说:“我掉下来了。”确实如此。
许添谊心虚地伸出手,把他拉上床,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
心胸宽广的贺之昭并没有和他计较,卷了卷被子重新睡着了。
许添谊紧挨着他趴着。贺之昭的脸颊和碎发碰到了他的手臂,有些发痒,但他并没有移动。抬头看钟,才六点半。但即便是假期,这个点他也应该起床了,因为于敏和许建锋起得早。一旦有人起床,就象征客厅被收归回了公共领域。所以他也需要收纳好自己的东西,腾出位置。
睡前窗帘只拉了一半,借着晨光,许添谊能看清房间的全貌。墙上没有贴东西,洁白如纸,换他要贴张信哲的照片,灌篮高手的海报……
天知道他多想要个自己的卧室。
无法得到满足的占有欲太多,被迫延展到了其他地方寻找归宿。许添谊想要独属于自己的那些东西从未如愿过,但在这一秒他认为,或有一件已经得以实现——
他拥有了只属于他的好朋友。对方最好的朋友也是他。
贺之昭仍闭着眼睛熟睡。许添谊趴在他旁边,内心十分喜悦,但这种喜悦是耻于分享、无处分享的那一类。他下决心以后待贺之昭更哥们一点。而许添谊恰恰是非常有奉献精神的人,这情谊的重量因此十分深刻。
八点。煎蛋、煎培根、切片面包和牛奶。
贺之昭又是张没睡醒的脸。他将盘子里的培根用筷子慢慢堆到旁边:“我不想吃这个。太硬了。”
许添谊忙扒拉到自己盘子里:“我吃,别浪费。”他怕贺之昭会挨骂,而且这早餐真西式,他从来没吃过。
幸好上午无事,姜连清又坐在卧室里打外文电话,贺之昭坐在沙发上研究肯德基送的那台电玩上校游戏机。唯独许添谊提心吊胆,偶然发现厨房水池前的窄窗和自己家的类似,都可以看见大院门口的情况,于是装得从容,时不时站在那里观察情况。
不幸贺之昭总是见不到人,有点想念。他起身去找,就看见许添谊站在厨房的水池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推理得出:“你饿了吗?”
被发现异常行为的许添谊十分恼火,他说:“我才没饿!”
“你在冰箱旁边站了好久。”人或许该在卧室,该在卫生间,该在客厅,怎么样都不该在寂寥的厨房。
无奈,许添谊斟酌再三,只能勉强表示自己确实饿了,于是贺之昭很快地从抽屉拿出AD钙奶和饼干招待。他不怎么吃零食,这些柜子里的零嘴都是买给来玩的许添谊的。
姜连清不允许他透露这件事:“小谊会不好意思吃,心里有负担,你别说这说那的。”她实在多虑,她儿子虽然略显不经人事,但从不主动放屁。
许添谊一边吃,贺之昭就一边给他拆。
拆到第三瓶AD钙奶,第五包饼干,许添谊几欲作呕,说:“我不吃了。”贺之昭就把东西收了起来。
许添谊恍然大悟。他做小伏低太久,差点忘了这是贺之昭,是可以拒绝而无需有负担的人。
更恶劣说,是他可以随意欺负的人。当然,他不会真的做恶事,他很珍惜朋友的。
临近中午,一家三口终于出现在大院门口。门房间的水英阿姨拉开她的窗户,和他们打招呼。
许建锋拎了大包小包,于敏牵着许添宝,和和美美。
遥遥的,许添谊站在窄窗看大院门口,觉得自己落在此地是多余,回去也是多余,真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身后姜连清呼唤:“来小谊,我带你去找妈妈。”她当然也早发现小孩的心思。
于敏看到两个身影一齐出现,不免愣怔。姜连清笑意盈盈,说事情前因后果,然后道:“敏敏姐,小谊本来想一直等你们,我就把他掠回家了,他很乖的,和贺之昭一起看看书写写字,现在你们回来就赶紧说要回家了。”
“谢谢谢谢。”于敏笑着说,“给你添麻烦了。”
“别客气。”姜连清摸了摸许添谊的后脑勺,“下次再来玩!”
许添谊紧紧跟着走,等进了楼道,外面人听不见也看不到了,于敏迅速冷了脸,数落道:“你跑出去丢垃圾干什么,需要你做这个事情吗?”
许添谊认为这件事还有回转的余地,他解释:“妈妈,我把家里打扫了一下,看到有垃圾,就顺便出去扔掉了,没想到忘记带钥匙了。”
于敏低头看自己的大儿子。
临近青春期,许添谊这两年稍微长开了些,眉眼和宁嘉玮年轻时候越来越像。当下的神情中有丝隐约的惶恐和讨好。
她知道,许添谊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肯定。
许添谊的每个行动都有相应的目的,就和宁嘉玮一样。
前天在麻将桌上说的,都是她的心里话。她是想要一视同仁,可谁会喜欢这样心机深重的小孩?
于敏说:“谁要你打扫卫生了?事情没做多好,这下还麻烦了人家一晚上!你说……”这是丢她的脸。
旁边的许建锋忽然开口道:“哎呀行了!大过年的,对孩子说这么多干什么?”
于敏不说话了,只掏钥匙开门。那支拖把因为没放好,横卧在门槛前,差点绊了为首的许添宝一跟头。
她忙去扶,又往后瞪了一眼,扭头去了厨房。只有许建锋打量了两眼屋子,说:“这不是挺好的?干干净净。”
“你什么意思?之前不干净?”于敏的声音立刻从厨房冒出来。
许建锋忙称不是。但他这样平日不干活的懒汉,这档口越容易谁都得罪。最后结巴半天,什么话都不说了。
趁大家都没注意到自己,许添谊赶紧跑到客厅。
在沙发和墙壁中间,存在一个无人注意的死角里,放了只不起眼的纸袋子,袋子上印着不知名的保健品和夸张的广告文字,大约是谁路上被发传单的人强塞下的。
但像猫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统统踢到沙发底下,在这普通的纸袋子里,许添谊也把自己得到的所有珍贵宝物都放了进去。现如今袋子里有上次得到的夜光小天使挂件,有之前得到的一本精装硬皮笔记本,还有些杂七杂八、不值钱的文具,还有包他一直没舍得吃的辣条。
许添谊飞快地从外套夹层里掏出游戏机的红盒子。他看贺之昭玩已经发现,这游戏机的声音大得恐怖,如果在家玩,绝对会被许添宝发现将东西夺走。他决意只是永久地珍藏。
刚放好,听见于敏在厨房叫他名字。
走过去,地上都是刚刚许建锋拎回来的年货。于敏拣出其中一样,说:“把这箱牛奶送到对面去。免得别人以为我们是贪便宜的人家。”
许添谊烫手地接下来。这东西不是送给他的,但现在他要做人情送出去,如此越发感觉亏欠太多,像记一笔很厚重的账,日后都要还清。
半小时后,他带着这箱牛奶和借穿的贺之昭的外套出门。走到熟悉的门前准备道谢,开门的竟然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许添谊震惊得大脑空白,正酝酿着hello,hi之类的洋文,结果这人直接冲他伸了手,流利道:“下午好。来找贺之昭?”
“下、下午好。”许添谊结结巴巴,像被剥夺母语的人,“我找姜阿姨。”姜连清这才笑眯眯从门后出现了。
许添谊磕绊地说了自己的来意,递出外套和牛奶。姜连清将衣服收下了,那箱牛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不用,牛奶你拿回去吧,你弟弟也可以喝。”
可是我也想感谢你。许添谊心想,因为昨天你在出租车上把我当成你儿子,说我听话懂事。我最想要的就是这四个字。
他千头万绪,无限感激,最后汇集到嘴边,却错成了:“妈妈你收下吧。”
说罢,自己一愣,涨红脸辩解道:“对不起,我,我说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连清反应过来,哈哈哈笑,笑完看着面前如番茄的红脸,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好烫。她终于把那箱牛奶接了过去。

第11章 干嘛亲我?!
过完年第一天,四个工人上门搬来个大物件,黑色泛着温润的光,象征许添宝正式踏上了琴童之路。
“妈妈,我给你弹曲子听!”许添宝坐上调好高度的琴凳,手开始往黑白键上刨,问,“好听吗妈妈?”
“好听的。”于敏嘴上应着,面容却不算明朗,她正拿刷子沾了浆糊,把收据往记账簿贴——这台钢琴要了许建锋近三个月的收入。但她也明白,这不过是个开始,后面要请钢琴老师上课,家里的支出肯定会变得更加不宽裕。
不过为了孩子,生活质量降低些,两个大人都没什么意见。只要许添宝有兴趣,钱花得多、少都是次要的。再多也值。
许添谊从贺之昭家回来吃午饭,便看到原本就不宽敞的客厅又挤了些。茶几移到旁边,渡了位置给乐器。但幸好,沙发能拉出床的空间还是有。
他松口气,问句废话:“妈妈,家里买钢琴了?”
宝立刻警觉地扭头,大声道:“这是妈妈买给我的!”希望能杜绝许添谊拥有使用权。
于敏没出声。她在小事上总偏袒许添宝是事实,但至少还有个“宝宝是弟弟,年纪小”的理由。可钢琴这样的贵重物品,如果明说只给许添宝用,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
她头疼地合上记账簿,心里预计按照许添谊的脾气,可能在这上面多少会和宝有些龃龉。
却未想,许添谊无所谓道:“哦,那你弹呗。”就坐到沙发上,随便抽了本杂志看。
宝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有些失落,他重申:“那你可千万记得,连这个凳子你都不许坐!你敢坐我就告诉妈妈。”
许添谊的声音从杂志封皮后面传出来,像绷紧的弦:“不感兴趣,我碰都不会碰。”实际表情是很失落。但因为不想被看见,所以遮了起来。
他对于敏端不平两碗水感到无奈,但通过除夕那日无意中听到的对话,也多少明白了于敏不喜欢他的原因。他无法去杀掉宁嘉玮,只能抹杀他生命中关于宁嘉玮的部分,让自己别那么相似得令人讨厌——
现在他希望通过自己识相的言语和行为,进行可能不是很有用的挽回,以改变自己在妈妈心中的形象。
他知道妈妈肯定希望自己别去争钢琴,所以像橱顶的那罐宝专属的高乐高一样,他也不会争。
此后一周,于敏在于晓桃的介绍下认识了不错的钢琴老师——俄罗斯留学经历,家中奖杯无数,讲课耐心,带过很多和宝差不多岁数的小孩。了解完费用,她决定先安排一周一节的课时,但去过一次,听到老师说宝有天赋,别浪费上学前这段黄金启蒙期后,心中很是受用,咬牙将周课时增加到了两节。
紧接着,许添谊就迎来了他的四年级下半学期。
贺之昭的头发在过年时候就有些长了。俗话说“正月剪头死舅舅”,为了避免这不幸的事情发生,他到二月二才剪头发。彼时理发师也刚过完一个又长又好的年回来,拿剪刀的手有丝难以避免的生疏。
最后给贺之昭修剪刘海时,不小心剪出了一个缺口,便是此次悲剧发生的原委。
即便是许添谊,这天清早看到贺之昭,仍不免受了些刺激,陷入诡异的沉默。这好友的新发型,很像那水彩笔包装盒上的西瓜太郎。
他没话找话:“你剪头发了啊。”
贺之昭显然没有意识到:“是的,昨天晚上剪的。”
一晚上没见,闯这么大的祸啊。
许添谊伸手,轻轻拨弄贺之昭的刘海,想替他把那豁口合拢。只是左移右移,额前从犬牙交错变为一道天堑,怎么也合不起来。
他遗憾地按了按贺之昭的额头,说:“下次别找这人理发了。”
一路连碰到三个同班同学,皆看见贺之昭就忍不住吱哇乱叫。一个说:“贺之昭,你脑袋上像顶了半个西瓜。”,一个说:“好丑啊!你为什么要剪这个发型?”,一个说:“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西瓜太郎!”总之都不是很好的反馈。
进了班级,大家许久未见,看见这发型更是觉得重量级。小学生,还是同龄人,喜欢看热闹和笑话,这难以避免。但年少人的残忍也是清澈又不加掩饰,形容贺之昭发型的措辞在人和人之间流转,变得越来越夸张和尖酸。
作为数学课代表,许添谊无暇进行舆论引导,他进班头一件事是收寒假作业。
“还有谁寒假作业没交?我要给杨老师了!”他撕心裂肺地在讲台上喊了好多遍,除却第一遍再有三人慢吞吞交上来,后面几遍都无人响应。
又等了两分钟,许添谊失去耐性,端起一摞算术簿远赴了四楼的数学办公室。
过完年,天气尚未转暖,办公室开了热空调,杨老师穿着马甲,正在抹护手霜,看见自己努力干活的课代表敲门进来,满意道:“动作麻利,就是让人省心。”她接过作业堆,顺手拿了桌上放着的巧克力交换,“喏,拿去吃。”
许添谊心中一喜——
是费列罗!
他吃过一次,金色的球形包装,每个嶙峋的皱褶下都有香甜的坚果,外面的巧克力吃完,里面还有颗完整的大榛子。美味得不得了。
推书 20234-11-07 :和死对头协议结婚》:[近代现代] 《和死对头协议结婚以后》全集 作者:第五熙【完结】晋江VIP2023-10-27完结总书评数:571 当前被收藏数:1807 营养液数:228 文章积分:31,473,690【文案】黎安易从小就招人喜欢,颜值成绩都非常出众,妥妥的天之骄子。唯独他那竹马兼死对头越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