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现在有修士在场,一定能认出来地面上的毯子正是近年正挂了通缉令的千年狐妖,道行颇深,为害一方,许多宗门的弟子都折在它手中。
纯白绵软的皮毛,覆盖了地宫的许多面积。
四面八方全然是天材地宝,散发着斑斓霞光的天然宝物。黑衣少年发如沉墨,目如寒星,常年不见日光,肤色苍白病态,唯有一双眼眸,经过三年时间,早就不复往日的神采灵动,像是一泉积了枯枝败叶的寒泉,照不进光线,凌厉阴鸷。
孟云令修长的手指抚摸过地宫的每一寸,极尽温柔,如同在小心翼翼触摸亲密爱人,虔诚真挚。
乍一看,是金迷纸醉的地下宫殿。仔细看,悬吊在半空中锁链,以及满屋的银具都是精巧打造的,钩着茜红色纱帐的玄雷木床,每一件单独拿出来都能要去半条命。
他曾经丢了大半条命,差点死在他所崇敬过的师尊手里。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天槐秘境中得到的传承吊着他一条命,让他没有轻而易举地死去。
但也算因祸得福,死里逃生后,修为一日千里。
幽深的眼瞳中扩着些许冰冷的弧光,水红的唇角弯出来嘲讽的弧度。
师尊啊师尊,当初为了一个三灵根的杂种,闹到那样难堪的地步。
所谓正道,是否真的在按照他所设想的路线运行……还是愈发混乱?那些边陲小镇,肆意虐杀的魔物,宗门可曾解决分毫。
还不是他出手相助,斩杀那些肆无忌惮的魔物,为这些人赢得了生还的机会。
仙人是该在神龛,所以一叶障目,见不到神龛之外的疾苦。恰如多年前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人,没有任何人愿意驻足看一眼瘦小可悲的他。递过来的手犹如无瑕的白玉,没有冻疮、没有伤痕,从那时起,轨迹就开始发生改变。
但从头至尾,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山巅雪和阴沟里的蝼蚁,从来都不一样。
重塑秩序。
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燃烧着,告诉他,将秩序重新构造。
天道不公,那便改成想要的模样。
孟云令身负长剑,出现在飘渺宗外。
长阶长,白玉阶一直绵延到山巅。坐落在山岚和雾气之中的宗门浩渺盛大,身着白衣的弟子置身其中,悟道、试炼、演习。秩序井然,和往日无二。
孟云令足尖轻轻一点,飞上百米高的大树上,他姿态慵懒地靠在粗壮的枝干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昔日的同门。
这三年,好像变了许多,却又似乎分毫无变。
他记忆卓群,如今识海足足能覆盖一洲,试炼场中尽是一些老面孔,他的那些好同门,怎么修为还停滞在过去,没有分毫长进,难怪飘渺宗千百年来,出不了一个飞升的弟子。
一群酒囊饭袋,当然无人飞升。也不知道宗门养着一群废物,究竟有何用。
三年了,原以为过往发生的事情他本该忘却,可如今站在这里,站在飘渺宗外,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好痛啊。
真的好痛啊。
宗门禁止同门弟子之间自相残杀,可是修炼资源就摆在那里,不可避免会有争斗。只是宗门招收弟子时,他们的资质差距不大,因而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而他当时由于修行太快,被其他弟子报团孤立。
睡过柴房,杂役弟子该做的事情都丢在他身上,不许其他人与他说话……
偶尔会派弟子出门试练,借着这个空闲,那些嫉妒他眼红他的弟子,对他拳打脚踢,明天他不许告诉其他长老,否则要他好看。
直到后来他的修为超过其他所有弟子,这些欺凌行为才停止。
都说长凤山的池昭师兄是最不能招惹的一个人,背后是池家,是他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存在。
果不其然,那些欺凌行为都是池昭一手指挥的。
那位长相瑰丽热烈的师兄,对其他人不假辞色,对他更是置之不理。
哪怕他身段放的很低,那时候谁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孟师弟,在他面前仍然讨不得半点好处。
不过,炉鼎体质,千人骑万人骑的炉鼎体质,居然出现在他不可一世的师兄身上。
得知这个事情之后,那些隐秘的恨意和爱意似乎都有了落脚点,他兴奋不已,清晰的感受到心脏癫狂地悸动。
他想要所有人付出代价,那些宗门弟子直接杀掉即可,长老们虽然不能赶尽杀绝,也足以重伤他们。
至于他亲爱的好哥哥好师兄,生得那般姿容,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大少爷,要关在地宫中,折断手脚,挑断手筋足筋,让他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掌掴他人。
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沦为他的禁脔。漂亮的脸上满是崩溃到极致的泪水,尝尝他曾经遭受过的一切。
不,还要更多。
只是在脑海中想象就已经让他不能自已。
地宫中的一切他准备了三年,每一个好物件,都会用在他的好师兄身上,绝不会浪费。
青灵玉雕琢出来的容器,要装满师兄的泪液。
七星铃只有双修到七日才会停止震动。
这些可都是他准备的好礼。
看到时间差不多,他从大树上跳下来。
他伸手接过本命剑,目光冰冷地看着飘渺宗。
上一次出现在这里,他浑身是血,几乎要死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而这一次,死亡之人才能很好的忘记所有。
少年的唇角扬起来讥讽的弧度。
提剑而上。
守着宗门大门的两个童子,正在昏昏欲睡,察觉到有人靠近,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却惊了一跳。
“孟云令,你不是已经被逐出了宗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梳着可爱发髻的女童,长着一张粉妆玉砌的小脸,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看着孟云令的眼神中满是忌惮。
他们并不真的是人,而是修为较低的精怪。
对于危险的感知比寻常修士更加敏锐,黑衣少年身上有他们恐惧的气息,仿佛遇上了天敌。
然而孟云令没有回答他们,也没有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下一瞬,长剑出鞘,猩红的血液喷溅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为他的脸平添了几分邪念的妖气。
守门的两个童子死在他的剑下,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呼出,没能给宗门其他弟子警示。
孟云令没有犹豫,直接来到宗门内部。
宗门广阔,其他弟子较为分散,即便如此,依然有不少人注意到孟云令的到来。
此时的孟云令,面上是猩红的血液,不用多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弟子们摆出防御的姿态,不同的攻击甩到他的身上。
“孟云令,残害同门被逐出宗门,居然还敢回来。”
“你不知道因为你,我们失去了多少。”
“跟他废话什么,我们直接上,将他杀死,说不定还能得到奖励。”
在触碰到他身上的时候,被看不见的结界反弹到他们身上。
一时间,死伤大半。
孟云令出剑,连脸上的血液都没有来得及擦拭,直接屠掉宗门内大半弟子。
东倒西歪的尸体腥气冲天,人间炼狱的场景,长剑滴滴嗒嗒往下淌着艳红的血液,脚边就是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步步前行,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拖着长剑,血液蜿蜒,一直走到其他长老面前。
闹出这么大动静,早已经惊动宗门其他长老。
最先出来的长老悲戚地看着满地的尸体,再看向孟云令的眼神中是滔天的恨意。
“为何伤我众弟子?”
“为何?”少年漫不经心地舔了下嘴唇,眸色晦暗,“谁说杀人就一定需要理由?”
“更何况,是滔天大恨。”
“夺妻之恨,伤我之恨,祸乱苍生之恨……教我如何能放过你们?”
第75章 我是修真界第一美人23
猩红的血液迸溅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以他现在的修为,本可以利索地解决掉这些人,可原始的屠戮似乎更能宣泄心中的怨愤。
不是没有其他执事发现孟云令的行径,但是前来阻拦的人无一例外躺在了剑下。
横尸遍野、血水染红宗门的地面,孟云令的本命剑很长,要齐腰以上,泛着冷星的寒芒,他眼底暗红,这些恨意,不是骤然之中生出来的情感,而是从出生起一直到现在,积蓄已久。每一份的折磨,甚至每一分每一秒,恨意都如同藤蔓滋生疯长。
孟云令微微仰头,几位长老悬在半空,一副蓄势待发的攻击模样,皆是怒目看着他。
事已至此,孟云令在说什么都引不起分毫关注。
“屠我飘渺宗弟子大半?其罪当殊。”
上次见到孟云令,他是飘渺宗年轻一代的弟子中最优的一人,在同辈修士之中好毫无敌手,被宗门寄予厚望。
再次相遇,却要以对立面相遇。
这些死去的弟子……每一个都万中挑一,从各方而来,怀揣着仙途的渴望,却在此刻,毫无生机地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彻底失去了神采。
“修真界容不得你,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免得你日后再生事端,惹出灾祸。”
“祸端?容不得我?”孟云令嗤笑,丝毫不惧这劈头盖脸的压迫,“何时,修仙界是您的一言堂,留不留得我,还真容不得你说了算。”
“沈瑜和池昭呢?”
“荒谬,老夫不会透露分毫。”
飘渺宗主修剑道,但长老们则是各自修各自的道,使出的术法和法器自然也有所不同。起先出剑劈向孟云令的长老不仅没有伤到他半点,反倒被孟云令的剑气击得节节败退。
“是荒谬,三年过去,您修为倒是没有半点精尽。”
缭乱的剑气纷呈,少年不紧不慢地躲避着剑招,游刃有余,甚至还得以分出几缕心神,讽上几句。
少年人心性高傲,作为长者说几句倒也无妨,偏偏在修为上,不是孟云令的对手。
几位老者对视一眼,看向孟云令的眼神里全然是忌惮。
仅仅三年,便生长到让人可怖的程度,绕是天道再偏爱,也不过如此,一日抵得过旁人十年。
不知道他究竟有何不满,从何而来无缘无故的怨气,竟是全数撒在了同门的师兄弟上。
况且,沈瑜仁慈,对门下弟子无所不授,无愧于心,还是落不得半点好处。
孟云令又是几道剑光,几位长老不得不全心贯注应对少年凌厉的剑芒,纷纷用上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怎么、怎么会如此难缠。
哪怕是同时攻向孟云令,也丁点儿没有作用。
剑招剑诀灵丹伤得周遭灵巧绝美的建筑轰然坍塌,地面上被砸出深几十米的坑洞,看不出往日天下第一大宗门的风采,就连几位长老,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
一次性稀有保命符箓,若不是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根本不会动用。
到他们这个地位,在整个修真界少有对手,已经是傲视整个修真界的存在,谁见了不是恭恭敬敬。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狼狈至死。
更令人感到绝望的是,孟云令并未使出全力,而是像猫戏耍老鼠那样。根本探测不出他现在是何等修为,如果是飞升,浩大的雷劫,哪怕他们在宗门中,也能感受到雷劫的余波。
也就是说,修为还没有到飞升的地步。即便如此,他们这些修炼了几百年的老骨头,被一个年轻人伤到不能反击。
连反击的空档都不给他们。
“你们是我的长辈,我敬你们,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孟云令似乎是失去了耐心,再也没兴趣玩儿这种你抓我躲的游戏,狭长的眼睛望着几位老者,唇边泛起微微的笑容,“沈瑜和池昭在哪?”
他话音落下,周深萦绕起黑红色的煞气,凶剑早就与他融为一体。
煞气……
刚注意到孟云令周围的煞气,却不得不把所有精神力都放在孟云令身上。
稍微不慎,都有可能命丧于此。
飘渺宗是传承了千年的基业,绝不能毁在今日。
只要能活过今日,日后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时日的问题。
“我等真的不知道沈长老如今在何处,派人找了几次均是无果而归。”
辩解刚刚说完,下一瞬,长剑贯穿他的胸腔。
眼睛中的杀意未退,从空中摔落,神魂俱灭,连完整的身体都不曾留下。
孟云令桀然一笑:“我说过了,只有一次机会。但好像各位长老并不坦诚,所以……”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也没有说的必要,而是直接抬手。
其他长老连呼声都没有发出,直接消散在空中。
血腥味儿弥漫在空中,经历了一场浩劫,身在其中也仿佛身处地狱。
整个飘渺宗,再也没有能拦得住他的人。
长街尽头,青年一身青衣,音容笑貌如同往日,写意风流,手中的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站在还未摧毁的桃花林中。
整个宗门都被桃花林包围覆盖,长凤山更是如此。
他面露怀念,回首微微一笑。
“回来了。”祁宁掀起眼皮看向孟云令,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更是对宛如炼狱的场景视若无睹。
“他们在哪?”
孟云令直接了当地问,不太把这个所谓的师叔放在眼里。
由于小时候的经历,他对情绪的感知极为敏感。面前的青年看起来温和,实际上笑里藏刀,是最会毫无犹豫捅刀子的人。
祁宁当然看得出来孟云令眼中的不喜,白皙修长的指尖点了点下唇:“我知道他们在哪里,只是我想知道……这三年,师侄的修为到底精进了多少。”
“让我来试一试。”
千骨扇飞出,挥出一道锋利无比的扇气,直直扑向少年的面门,孟云令眼里带着淡淡的嘲弄,挥手散去那一道暗芒。
祁宁不是走正儿八经修炼道路的,他会得多,不拘泥于一条道路,涉足得多,因此从扇到银针,甚至犹如真人的傀儡均被放了出来。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起初祁宁处于上风,然而很快,孟云令漆黑的长鞭狠狠鞭笞在青年的后背上。
环绕在一圈的幻影一一俱灭,只剩下祁宁唇型优美的薄唇,含着鲜血,被晕得通红,他虽略显狼狈,但还是仓促地扇了扇千骨扇,眼周隐隐发红,他心里暗恨孟云令的生长速度,知晓自己胜之不武,眼看着孟云令的鞭子即将再次抽下来,他连忙抬手制止:“且慢。”
“你不是想要知道他们的下落吗?我知道。”
他与沈瑜师出同门,阵法相融相通,沈瑜的行迹瞒不过他。
只是破阵……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困难,孟云令是天纵奇才,天生修炼的好苗子,借着孟云令的刀,得到想要的并非不可。
孟云令果然收回长鞭,“祁宁,骗我的人都死在了这里。”
表面上的客套都懒得再维持。
“在青鹤山山脚,有阵法,你需要先破阵。”祁宁敛下长睫,掩饰眼中的嫉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倒要看看,孟云令和沈瑜,究竟谁更胜一筹。
孟云令不疑有他,飞身离去。
祁宁拭去唇边的血迹,额头渗出冷汗,流淌于眼帘上的细密浮光,落上日光艳影。
后背火辣辣的疼,兴许已经皮开肉绽了。
这一鞭子下去,十足十的力道裹挟着灵力,让他五脏六腑都挣扎着扭在一起。
旭日高升,炽热高悬的光线洒在他身上,满身的寒意。
须臾,他微微仰头,抬起手遮着阳光,慢慢悠悠绕过遍地的尸体和脏污的血液,起身往宗门外走。
身体损伤得厉害,御剑飞行还是吃力,但这样也好,只有望着这满地倒伏的尸体,才能够时时刻刻警醒他,今日的恨意未来都会得报。
至于飘渺宗,许是他天生就凉薄,对于待了这么多年的宗门也没有多少归属感,弟子死了就死了,与他何干。
他唇边挂着虚浮的笑意,却没有多少温度地绕过尸横遍野。
比起这些,他更想要看到,孟云令和沈瑜,一个久负盛名,一个天纵奇才,争斗起来又该是何等后果。
轻微的脚步声踩过枯枝残叶,疏漏光影从树冠之间的罅隙穿过。
在寻常人眼中,可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深林,但在孟云令眼中,萦绕盘旋在半空中的气,形成精密的阵,自他踏入起,阵法就开始在飞速运转。
无比精妙的阵法。
若是现在有阵法大师目睹此阵,恐怕穷极一生都无法复刻。只是,孟云令唇角满是嗜杀的冷笑。
流光溢彩的上等灵石砸向某一处关窍,障眼法的屏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再简易不过的住处。
典雅简单的几间木屋,还有一座看上去格格不入的精妙洞府。
桃树下剑影蹁跹,正是练剑中的谢青。他全神贯注,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俨然是人剑合一的状态。
剑光刀影旋下簌簌而落的粉白花瓣,谢青领悟着脑海之中的剑意,一边慢慢收回了剑,这几日隐隐约约又有了新的感悟,他雀跃不已,正要将好消息告诉师尊。
他喜笑颜开,扭过头,在看清楚了闯入者之后,唇角的笑容慢慢又沉了下去,被剥离灵根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
三年了,他还是忘不了那天夜晚。
身体剧烈哆嗦着,唇色发白,呆呆地看着黑衣的少年,对方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狭长的凤眼戏谑地弯了起来。
不过三年时间,孟云令全然变了一个模样,陌生得让人怀疑几年前斯文有礼的孟师兄是否是他。
谢青也不敢打招呼,回过神后飞也似的跑回沈瑜的房间中。
他涨红着脸磕磕绊绊道:“师、师尊,他回来了。”
“孟师兄,不,孟云令回来了。”
畏惧深深镌刻在灵魂中,看到孟云令的那一瞬间,灵魂颤栗,告诉他,要离孟云令远点。
“他?”沈瑜面色微变。
谢青和池昭不知道,他在外面设置的阵法环环相扣,足足有几十层,当今的修真界无一人能解。可现在孟云令出现在这里,似乎只道明了一件事……他的修为现在应该不在他之下。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身为炉鼎的原因,修为到了某个阈值,便不再往上精进。因而这三年,他的修为一直都在原地徘徊,对上孟云令,不知能有几分胜算。
晃神间,孟云令已经倚在门边,笑容倦懒乖戾:“好久不见。”
“师尊。”
这声师尊带着些许揶揄,轻佻造次,没有半分敬意。
“你我之间,并无师徒羁绊。”沈瑜目如沉雪,气势在孟云令面前不弱。
孟云令倒不在意沈瑜对他嫌恶不喜:“好歹曾经师徒一场,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绝。您的恩情,我一周没齿难忘,每逢雨夜,都念想着,该怎样回报您的恩情。”
濒死之际,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肉,血肉模糊,只有依稀一个人形,经脉尽毁。最差的日子,他也不知道怎么捱过的。
剑崖下方的洞穴中,他痛苦不堪,妄图结束自己的生命时,滔天的恨意再把他拉了回来。他在洞穴的石壁上镌刻,用剑刃一点点、一笔一划地刻出来所念之人的相貌。
冰冷又疏离,不留情面地划分出界限。
那就在他的岩画之中,当个浪荡伎子。
他雕刻出来未着寸缕的好师兄泪水涟涟地承欢,口中咬着他的黑色长鞭,眼神迷离,氤氲雾色。
这点念想居然也成为了他活下去的支撑,好在天道厌恶他却不弃他,他终于站在了沈瑜面前。
“他在哪?”
孟云令虽然有了些底气,但在三年前,沈瑜杀他就像杀死一只蝼蚁一样,他不能保证这三年沈瑜毫无长进。
他唯一在意的是,与外界隔绝,是否夜夜笙歌?是否将他梦寐以求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鼎是沈瑜开的吗?看着冰清玉洁,说不定惯会用师尊的名义压着池昭,里里外外弄得烂熟,好增益修为,自己也痛快淋漓。
“师尊,池昭的鼎是你开的吗?”
现在沈瑜就在眼前,孟云令盯着沈瑜的脸,直截了当地问。
炉鼎……他身上的味道不知如何,能染在池昭身上,竟然能让他们都误以为池昭才是炉鼎。少年眼底戾气深重,带着几分急不可待,沈瑜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是我。”
风雪之夜,旖旎的香汗和低泣,那都不是梦境。
一直埋在心间,耿耿于怀的雷倏然炸开。
孟云令眼底浮上暗色,戾气并着化为实质的煞气,指尖由于过分用力而变得微微发白,他垂下眼,剜心刻骨的疼痛也不过如此,整个人犹如深深没入了海底,窒息般的难受。
尽管来之前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鼎被采过无数次也好,他可以将师兄当成寻常的爱人对他。
他现在不是最初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幼童,也不是飘渺宗处处看人脸色的少年,他拥有的比之前多得多。灵石、宝物、奇珍异草、天材地宝……还有风光无限的名声,这些,不都是池昭梦寐以求的吗?他有能力得到了,不比池家给他的差。
大陆何其浩瀚无垠,南星海,四冰川……万花谷,他们可以在繁星低垂的夜晚絮絮低语,也可以在繁花锦绣中亲密无间,或者云鲲扶摇而上九万里,他们观宇宙万象。
他能够做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妻。
等真正听到了池昭的鼎是沈瑜开的之后,他却完全没有他所想象得那样平静无澜。
相反,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师尊、冰洁渊清的青年,他只想毁掉眼前人的皮囊,来看看这句高洁清雅的皮囊下面,有着一颗什么样的心脏。
几乎是瞬间,锐利无比的长剑先他的理智一步逼在沈瑜的脖颈。
“师尊。”他低低唤了一句,却是放浪形骸地笑了起来,笑得快要止不住气。
“世人皆道你冰清玉洁,最是无情,怎么先管不住自己,连自己的弟子都要行龌龊之事。还是说,你这所谓的修真界第一人的名头只是徒有虚名,说不定修为还是从弟子那里采来的,这样跟合欢宗那些修士又有何不同?”
他笑得嘲弄,大气不敢出的谢青谨慎地看了一眼沈瑜,他也想起来了那一晚。
自从灵根重新回到体内,他的修炼远远比之前刻苦得多。下雪的夜晚,他照例要整夜不眠,温习师尊传授的剑招。
落雪如同盐屑,给万物染上一层糖霜的纯白,冷寂的风对于他们修士而言没有任何感觉,灵力护体,绕是在冰冷都没感觉。
他才刚摸出来剑,突然间听到一声细弱的哭腔。
这声音他并不陌生,哪怕他自己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郎,但他是皇室中人,撞见过荒淫无度的父皇当着他们的面临幸妃嫔,他当时听到的,就是似哭非哭的绵软泣音。
终究不过是个没多大的少年,被这道声音弄得面颊潮红,疑心是自己幻听,刚要继续温习所学的剑招,那道声音似乎更加破碎了,带着徒转的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