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去,一根金属骨钉插进了他的腹部,而钉子另一头,是谢敏的手掌。
谢敏用力把骨钉向里推,将傅闻安钉死在地上,紧接着,他一把薅起对方的头发,死命往地面撞。
砰砰砰砰——!
血液横飞。
傅闻安眼前一片黑,温热的血液从喉管逆流上来,撞击的剧痛从后脑勺传来,他颅内像多了一滩浆糊,连续撞击使他意识濒临破碎,但他某个瞬间,突然睁开眼,使尽浑身力气,抬手抓住谢敏的衣领,他用力睁开眼,照着对方的颈侧咬了下去。
很深的一口,牙齿穿透皮肤,混合的血液融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谢敏青筋暴起,他一手卡着傅闻安的脖子,撕扯着要他分开,但对方不依不饶,仿佛就算死也要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谢敏发狠,直接捏着傅闻安的下巴,把对方推回地上,又用力在他腹部的伤口处碾了一根手指。
血瞬间糊满谢敏的指尖。
傅闻安额头暴起青筋,他浑身因疼痛而颤抖,肌肉绞紧,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吼。
谢敏干脆利落地将剩余五枚骨钉全钉在傅闻安身边,没碰到肉,但角度刁钻,钉死衣服,限制对方的行动。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谢敏掐着傅闻安的脖子,逼他仰起头来,欣赏着执政官快要喷出火的愤恨眼神,语气轻快许多。
他俯下身,跪在傅闻安身边,嘴唇擦过对方的额头,又稍稍退后,眸中流淌着残忍和得意。
“我知道人体的全部构造,我避开了全部要害,选择了出血量最少的部位,我知道你很痛。但放心,你死不了,没人比我更懂杀人和施刑,这是我曾经赖以生存的手段。”
“我本不想用在你身上的,可惜,我还是失控了。”
谢敏说着,他惋惜地笑了一下,而后亲了亲对方的唇角。
如果不是剑拔弩张的死亡敌意自始至终环绕在他们身边,这或许还算得上一副温情的画面。
大楼在震动,一阵由远及近的嗡鸣出现在上空,谢敏若有所感,他向远处看去,是一架穿过城区而来的直升机。
“但无所谓,你失控过,我也失控过,我们扯平了。”谢敏道。
紧接着,傅闻安咳了一声,他满脸都是血,腹部也在不断渗血,但他的眸子仍然锋利如剑。
“谢敏,你休想!”傅闻安咬牙切齿地道。
“哈,就凭你现在的样子能做什么呢?我的长官。”
谢敏笑了一声,他像在看蝼蚁,用力揪起傅闻安的头发,把他苍白英俊的脸拉近。
“你是怎么把我关起来,往我身上加注了多少屈辱,你记得,我也记得。我像条狗一样被你关起来,真是令我想想就……想把你嚼碎了吞下去。”谢敏眼里凶光闪烁。
“可我对你以德报怨,你瞧,现在“零号”所有人都见到了以我的权限向外扩散的「瘟疫」病毒,我从接手“零号”第一天起就在暗中埋伏的定时炸弹爆开了,看着昔日的长官叛变的证据,他们会怎么想?”
谢敏用拇指抹掉傅闻安唇角的血,喃喃道。
“他们会恨我,比恨你更加强烈,恨是一种动力,也是一种信仰。你可以趁机攫取他们一触就碎的忠心,他们会被政坛唾弃、质疑,因为他们曾经的长官是个叛逃者,而你才是新的救世主。”
“说吧,说感谢我,用你的全部来感谢我。”
谢敏放开了傅闻安的衣领,他站起来,俯视着地上浸在玻璃渣和血泊里的男人,对方凶悍的目光死盯着他,快要把他瘦削的身躯穿透。
直升机在楼顶盘旋,谢敏仰望着那硕大的黑影,气浪仿佛透过玻璃涌了进来,带起令人发冷的寒风。
“你逃不出去的。”傅闻安吐出一口血,他嗓子混着血腥味,却字字掷地有声,令人胆寒。
谢敏收回目光,挺拔的脊背弯了一下,长发随着垂头的动作晃过脸颊,他睨着傅闻安,突然抬脚,朝对方胯下踩了上去。
那里鼓涨着一团东西,被压住后,存在感便清晰起来。
傅闻安压住躁动的呼吸,眸色变得深邃又吓人。
谢敏没规律地碾着鞋尖,任由他脚下的东西越涨越大,他抬起手腕,看见血淋淋的牙印——傅闻安先前咬过他,舔了他的血,血里有信息素。
“被脚踩着也能硬吗,长官?你还真是寡廉鲜耻。”
谢敏笑了一声,收回鞋尖,手插在兜里,看着他:
“我能逃出去,我不单能逃出去,还能重新与你做对,我们是永远的敌人,傅闻安,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我们是一丘之貉。”
“下次见面,我可不会只是把你钉在地上。”
谢敏勾起唇,眨了下眼。
紧接着,他扬长而去。
血泊如同镜面,倒映着直升机远去的影子,狂风呼啸,轰鸣声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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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明天修一下错别字和病句,一边咳一边写,思路碎成渣了T-T)
谢敏登上直升机爬梯,跃入机舱,舱门随即关闭,隔绝耳边喧嚣狂风。
邮差推动操纵杆,旋翼急速转动,视野逐渐升高,带着轰鸣声飞向远方。
舱内寂静,无人说话,只有操作系统发出的固定滴滴声,直到飞出布防空域,进入中立地带上方,邮差才松了口气。
他回头,看见谢敏已经换下一身病号服,身上的大小伤口也处理好了。
迷彩军裤包着双腿,细瘦的一截腰被皮带捆着,勾出两侧紧绷的肌肉线条。往上是一件高白色领毛衣,他嘴里叼着一截巧克力能量棒,抬眼回看时有些凶。
“你这混搭风……”邮差扑哧笑了一声。
“嗯?”谢敏咬断能量棒,从鼻腔里挤出一个短音。
“挺潮。”邮差摆摆手。“你该不会要穿这一套回去吧?”
“你以为现在是几月。”谢敏看向窗外,平坦辽阔的土地延伸向天边,城市边缘逐渐模糊,露出苍山的雏形,越向前越是嶙峋的、毫无植被覆盖的山石。
冷风过境之后,就该下雪了。
“你当年去的时候也是冬天吧?”邮差开了自动驾驶,语气闲散。
“嗯,冬天。”谢敏低头倒腾直升机上的弹药箱,挑挑拣拣,拿了不少,偶尔抬头看一眼路线,又道:“别从狭道上走,换一条,走南线。”
“我来的时候没有反导。”邮差顶嘴,但还是切到手动驾驶,换了条航线。
“回去时候就有了,那群人调整很快,反导应该恢复大半了。”谢敏吃完能量棒,又去从邮差手边抢小蛋糕,被对方一把摁住。
“我买的。”邮差扭头瞪了他一眼。
“知道,谢谢,”一番争抢下,谢敏还是抢了过来,打开袋子狼吞虎咽,一口一个。
“你还回去吗?”邮差看了他一眼,有些谨慎:“执政官那边……”
“不会回去,我暴露了,你最好提前告知子爵,执政官会反扑,小心殃及池鱼。”谢敏道。
“为什么不直接毁了“零号”?如果你做了,我们回去就可以直接走狭道。”邮差颇有深意地问。
“杀不完,总有人能接班,他们有从崩溃中迅速重建的经验,毁了没意义。”谢敏漫不经心地道。
邮差沉默了一阵,没接话。
他并不清楚银用了什么方法干扰一整片领空的防御系统,那是他身为卧底的底牌,旁人无权过问,但预感告诉邮差,银心软了。
这不是好预兆,如果银有坚定立场,就会在身份暴露后点燃他卧底期间积累的一切,给予对方尽可能大的重创。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用说服力不强的道理来搪塞自己的同僚。
但邮差原谅了银。
他永远记得当年“血腥放逐”时,银当落不落的那一刀,让他活到了现在。
人不可能永远不心软,尽管心软不是好事。
“那种难对付的经验难道不是你教给他们的吗?”邮差反问。
“我曾是他们的长官,我秉持着一贯的忠诚,无论对谁。”谢敏回答:“但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邮差不置可否。
“子爵最近在做什么?”谢敏嘴里不知何时塞了颗糖,说话含含糊糊的。
邮差神色一凛,他透过手边的反光镜向后看,只见谢敏岔着腿坐在后排,手里揉着锡纸糖皮,糖块从左腮帮滚到右边,表情空白,看不出喜怒,目光落在鞋尖,仿佛随口一问。
“招人。”邮差言简意赅。
“招人替我。”谢敏替他补全。
“……”
“招多少了?”谢敏用齿尖咬了下水晶糖,可乐味的,有跳跳糖成分,在舌尖炸开,很爽。
“不算少。”邮差隐晦提醒。
谢敏把后脑勺往座椅枕上一靠,长过肩的头发散开,他舔着糖,闭上眼,手指连点膝盖,推演着回去后发生的各种可能性。
一个性情多疑狡诈的领袖在得知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同僚失踪后的反应,很难说有好的图谋,而子爵莽撞的行径也令谢敏有些许担忧——他开始怀疑以子爵的手段能不能真正重创傅闻安。
谢敏想了一阵,觉得指望子爵短期提高决策力就跟奋斗三十天考上城邦第一军校一样难。
他睁开眼,前倾,想收拾一下刚才整理好的弹药,颈间被蹭了一下,他后知后觉想起来什么。
手指伸进毛衣里,打算勾出项链,结果刮了毛线,拿不下来,索性一整件都脱了。
邮标项链沾染体温,搁在掌心热乎乎的,谢敏找了个螺丝刀撬开内里,露出两个米粒大的信号发射器。
“那是?”始终关注谢敏一举一动的邮差问道。
“定位器。”谢敏拿刀把发射器劈成两半,扔进团成一团的病号服口袋里,顺手又拿出两支试剂,一支递给邮差。“帮我查下这东西的药效和成分。”
邮差掂量着,对着灯光看,毫无浊液,干净透亮,他心生疑惑:“哪来的?”
“随手捡的。”谢敏连敷衍都不走心。
“那这项链呢?”
“信物。”谢敏原封不动合上螺丝,把项链塞回脖子里。
“信物里能有定位器?”邮差不大信。
“防走失。”
“那你把定位器扔了,不就不防走失了吗?”
“因为想走失了。”
“走失还有主动的吗?”
“你废话太多了。”谢敏啧了一声,环着胸闭上眼,语气不耐:“开你的直升机,我睡一会。”
“行吧。”邮差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谢敏没打算真睡,他颈后腺体隐隐作痛。先前战斗时傅闻安流了不少血,他们离得又近,血里的信息素直冲他面门,之前没注意,情绪高涨令他对腺体感觉迟钝,现在才反上来。
丝丝缕缕的痛感刺激着神经,让他只能靠回忆分神。
他听着耳边直升机里有规律的机械音,抓紧身上盖着的毛衣,一时间想到刚才邮差和他说:「你当年去的时候也是冬天」。
他到安斯图尔的时候的确是冬天,为了提前熟悉卧底的身份,伪装了很久。
那年冬天特别冷,街道旁的景观树挂着冰棱,对手掌呵气转眼就能凝出冰碴儿,商店里的廉价棉衣抵不住寒风,谢敏站在街贩的烧炉旁,用唯一一枚硬币买了杯热可可。
热可可拿到手的时候,街对面的贵族学校刚巧下学,谢敏朝那边看了一眼,运气不错,看到了想见的人。
彼时还是中学生的傅闻安穿着制式校服,明明是一样的装束,他却更出类拔萃一些,人群中打眼就能瞧见他。许是他长得好,有少年人抽条时的修长和英气,也可能是他脸色难看,比街边树挂都冷,看着瘆人,没人敢理他,都躲着走,身边突兀的空了一圈。
总之,谢敏一眼看见他了。
可也就看了那么一眼,然后就被源源不绝的车流和人潮截断了。
进入封控区,直升机停在“殉道者”一个相对隐蔽的据点,再辗转乘车,到达“中层地块”时已经日薄西山。夜色从远山处侵染这座销金窟,使灰色的夜场点上华灯,整座城市弥漫着辉煌与腐败的味道。
“中层地块”是封控区的核心区,这里原是关押战犯的监狱城,被当年反抗的自由军占领后改造成了一个明面上的大型黑市,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当然,还得有命花。
“中层地块”是“殉道者”主要的集中地,但这里并非“殉道者”一家反叛组织,还有大大小小十数个,活跃的不活跃的,强大的不强大的数不胜数,只不过“殉道者”更出名一些,话语权也最多。
谢敏跟随邮差进入“中层地块”时,对这里一成不变的景色毫无波澜。
挤挤挨挨的现代建筑与红瓦危楼排在一起,窄巷里飘出男女激情的喘息低语,不知何处的枪声与尖叫此起彼伏,路旁酒吧走出衣着暴露的站街女对着路上徘徊的佣兵飞吻。
谢敏一眼瞟见贼眉鼠眼试图往他身上撞的扒手,侧过身,不着痕迹地让开。
“中层地块”,他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后颈的痛感变强了,许是进入了信息素混杂的区域,坦白裸.露的清.涩味道从四面八方涌来,勒得谢敏喘不过气。四处都有朝他而来的视线,打量的疑惑的、戒备的憎恨的,那些熟悉的注视与恶意竟让谢敏有种重回过去的错觉。
他似乎闻到了自己手上的血腥味。
“不愧是银,排场真大,“中层地块”里一半的佣兵在向这汇集,估计都想看看你的真容。”邮差唏嘘一声,瞥过黑夜中的屋顶,瞄见不少在其中隐秘行动的影子。
谢敏换了身衣服,由于迷彩裤和白毛衣的混搭过于前卫,改成一身黑色行装,衬得他修长凌厉,长发束在脑后,又多些柔和,冲淡了他身上的锋芒,看起来不太像恶名远扬的银。
他以真容示人,眼下没有再继续遮掩的必要,因为傅闻安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至于其他人,谢敏并不放在心上。
没一个能打的。
“少废话,那该死的泳池派对在哪。”谢敏不耐烦地道。
“在海岸会馆。”邮差说。
他们还未进入封控区时,子爵与谢敏进行了简短的寒暄,大部分是阴阳怪气的客套,最后邀请谢敏参加今晚在“中层地块”的泳池派对,说是给他接风洗尘。
谢敏心里想笑——那分明是试探,试探“银”从安斯图尔归来还剩几成实力。
进入海岸会馆时,谢敏闻着迎宾小姐身上的脂粉味,表面冷脸,内心麻木。
子爵喜欢大排场,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会馆内美女如云,侍者大多是omega,散发着香甜可口的信息素,貌美乖巧。
谢敏烦得很,因为他的腺体痛得更厉害了,他本该是个大手术后在床上躺着的病人,如今上下折腾,腺体隐隐又有术后发炎的征兆。
进入内门,盛宴般的泳池派对堆满了人,歌台打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泳池里套着救生圈的男男女女在那尽情甩头摇摆,白花花一片肉体看得辣眼睛,侍者穿插其间,酒水被肆意泼向地面,到处都是混杂的信息素。
真荒唐,外面明明是要穿毛衣的时节,泳池里却热的像夏天。
谢敏径直走向子爵坐在的地方。
领袖穿着海滩裤,身边趴着四五个小妞,他坐在遮阳伞下,手边摆着一杯金汤力。
穿过躁动的人群,谢敏顿住脚,站在子爵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他。
子爵双手搭在腿上,一边享受着小妞的服务,一边盯着他。
“你还是那么的……不懂得享受,银。”子爵情绪莫辨地转了下眼珠,幽幽道。
他并不喜欢银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姿态,比如现在,对方垂着眼,眼下睫毛扫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将那双古井无波的瞳子遮住。唇线绷直,如刀划开的一道褶,冷硬至极。
那让子爵没由来产生压迫感,尽管对方只是站着,既没有拔出枪,也没有释放敌意。
“你的欢迎仪式很盛大,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谢敏冷声道。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品味,但既然是欢迎仪式,不喝杯酒再走吗?”子爵挑了下眉,立刻就有侍者端着托盘走上前,盘子里放着一杯金汤力。
谢敏只是扫了一眼,没动。
“别这么扫兴,银,不玩就算了,要是连酒都不喝可就太说不过去了,除非你有不能喝酒的理由。”子爵拄着下巴,“不过,我想我最强的刽子手先生应该不会有这种理由才对。”
谢敏很轻地勾起嘴角,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别的。“确实喝不了,我最近在戒酒。”
“怎么会戒酒呢?”子爵惊讶地看着他。
“备孕。”谢敏随口扯道。
“备……”子爵说了一个字,像吞了苍蝇一样,咬断了后面的尾音。他阴冷地盯着谢敏,语气古怪:“你的理由未免太牵强了,银,我不相信。”
“有什么可不相信的呢?你是觉得我找不到omega,还是我没法让他们怀孕?”谢敏真诚地疑惑。
“我只是觉得你还年轻。”子爵笑了一下,总有点恼怒的意思在。
“再怎么年轻也还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谁能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即便是你也无法肯定,更何况是我,对吧?”谢敏缓慢地道。
“哈,看来你比我透彻多了。”子爵一字一顿,他的眼神落在谢敏身上,湿冷得像雨天角落生长的苔藓。“那祝你顺利,我的兄弟。”
“感谢你的祝福,另外,我需要申请一周的假期。”谢敏道。
“好啊,婚假?”
“不,是自由假期,我太久没回来,需要重新适应这里的氛围。”谢敏道。
“那算两周好了,需要我帮忙吗?”子爵点点头。
“不必。”
“真是冷酷。”子爵眯起眼。
谢敏没再多话,他转身,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把一众人都抛在后头。
出门后,冷风吹散他身上的暖意,带来几道未藏好的、具有杀意的视线。
特工对杀意是绝对敏感的。
谢敏扫了几个位置,穿过空旷的钟塔广场,拢紧衣服,向夜色深处走去。
“他离开了。”
遮阳伞后,溪崖走上前,对子爵俯耳道:“他们动手了,需要阻止吗?”
“阻止做什么?让他们试试,在银受伤的情况下能做到什么程度。”子爵晃着酒杯里的金汤力,笑容阴冷瘆人。
“备孕,真亏他想的出来这个借口,他以为我看不出,他腺体又受伤了。”
子爵将酒一饮而尽。
大约半小时后,溪崖又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很快,子爵脸上的笑容裂了条缝隙,渗出脓血似的惊讶与怨毒。
深巷里,窄缝中透出的路灯光收缩成一个圆点,朦胧的光跳跃着,很快被一个缓缓站直的身影截断。
他脚下躺着堆叠成片的尸体,灯影下,他胳膊利落地一抬,三棱刺扬起,带出一串浓稠的血液,泼洒在肮脏巷内的石砖墙面上。
谢敏跨过断臂残肢,扔掉带血的武器,他从不知谁的兜里摸到一根烟,叼着滤嘴,打火石摩擦时,一缕火光在他掌心围拢的区域里跳起来。
嚓——!
刺鼻的烟味给谢敏呛了一下,他咳了好几声,不悦地皱起眉,随手把烟丢在地上。
“中层地块”的烟劲儿大,冲,适合烟瘾大的老烟枪,但谢敏不喜欢,他抽薄荷烟。
但这里没有卖薄荷烟的,那是小孩才抽的玩意儿。
谢敏闭上眼,他突然想起被斥候暗算的那天晚上,他和傅闻安分享了一个薄荷烟味的吻。
他下意识舔着唇,润湿唇缝,冷风一吹,又让他觉得额外冷。
可惜,他想。
这里没有他喜欢的烟,也没人能跟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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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烟指路40章,连载太久会忘记
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身体不要阳,很难受,不过我现在好很多了,除了咳没别的啦,嘿嘿
融入封控区的生活对谢敏来说如鱼儿入水,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中层地块”边缘不起眼的地方租了套房子,位于贫民区,狭窄街巷满是生活化的油污味,私搭电线和防盗网把天空切割成块,这里鱼龙混杂,治安奇差,却是谢敏最好的藏身之所。
清晨,谢敏裹着一身褐色呢绒长衣走出筒子楼,风扫过,不禁哆嗦一下,把下巴缩回围巾里。
真冷,他往掌心呵了口气,团起一捧白雾。
“先生,最近降温,您穿得太少了!”
身旁传来卷帘门滑动的吱嘎声,一张通红的小脸先从缝隙里探出来,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她穿着臃肿的棉衣,动作却迅捷轻盈,手抵在卷帘门底下往上一抬,帘子随惯性卷起。她又推开门,挂上营业招牌,搬出应摆放在外面的货物,整套动作下来不过几分钟,一气呵成。
迎着晨光,这间开在窄巷口的商店开始营业。
谢敏从店门口的邮箱里抽出派送的新报纸,沾着寒冬的气息,纸面在低温里发硬,刺得他指尖发疼。
他倚在商店门边,一页页翻看。
“中层地块”刊发的报纸一向言辞锐利刻薄,笔者借文字宣泄激愤,但颇受好评。眼下谢敏正在看一位经济学家的新评论,它抨击执政官前段时间推行的贸易政策,言辞凿凿,用词不堪。
“谎话连篇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耳边传来女孩略尖锐的嗤声,惹得谢敏看过去,他放下报纸,懒懒抬起眼皮,从兜里拿了两枚铜币,递给她。
女孩习惯性接过,去货架拿给他一包饼干,然后趴在矮窗下的柜台上,侧脸看谢敏吃饼干。
这个男人是两周前搬来的,筒子楼人员流动快,人口杂,她在商店里看摊,平时不记人,但谢敏来的那天她倒是记得清楚。
他像一把隐在夜色里的刀,从头到尾瘦削笔直,他抬头时,商店门口的灯泡光落在他脸上,只勾出一弧边缘清晰的暗痕,以及鲜明利落的下颌线条。
女孩盯着谢敏的手,那只手捏住饼干边缘时会牵动骨骼,蛰伏在皮肉下的青筋与血管随之鼓起,森青的颜色一晃而过。他指节修长,有茧,还有细小伤口,透着异样的美感。
“你看得懂吗?”谢敏的手指划到那篇评论文章上,笑着问她。
女孩理直气壮:“看不懂,但我知道他们在说坏话。”
“你知道新闻自由吗?”谢敏又笑了,看着小姑娘的脸,觉得有趣。
“知道又怎么样,新闻自由能让我吃饱穿暖不被打劫吗?”女孩哼了一声,她踢了踢脚边的斧头,指着被砸碎后重新粘好的门玻璃:“他们不单说别人坏话,还说我们坏话,说我们是臭水沟里的蛀虫,他们才是蛀虫,死蛀虫!”
谢敏垂下眼,把最后一块饼干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