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点头,按这鬼差的说法,巫祝空在今明两天之内就将要回来。
“你身后是不是还有鬼魂?”崔绝突然出声问。
“回判官大人,”小鬼差下意识站直身体,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的,这是属下最近半个月勾到的亡魂,等凑成一队就将送回冥界。”
阴天子眼神在他们之间扫了一眼,觉得这小鬼差挺有意思,对判官战战兢兢的,一副又敬又怕的模样,显然不知道判官是个多么温柔的男人。
崔绝淡淡道:“有黑渊氏的亡魂吗?”
“有!黑渊大石,翼字脉第三房的庶七子。”小鬼差转身在他那群亡魂里挑挑拣拣,揪出一个,指尖夹着一张符咒,往他脑门一拍,一直浑浑噩噩的亡魂哆嗦了一下清醒过来——
“啊啊啊啊鬼啊……”
“别嚷嚷!”小鬼差厉声呵斥。
亡魂尚没意识到自己已死,陡然被一群大鬼小鬼包围,吓得瑟瑟发抖,好半天才总算稳住情绪,能够正常应答。
崔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嘀咕:“没有九生眼真是麻烦呀……”
阴天子哼了一声。
崔绝笑起来,放下手,对亡魂道:“死者,黑渊氏为什么会缺少净火岩?”
亡魂:“因为主脉接了比大单子,铸材得先尽着那边。”
“什么大单子?”
“那就不知道了,”亡魂酸溜溜地说,“我们这样支脉的支脉,哪有资格知道,主脉那边防得紧呐。”
崔绝唇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温声宽慰他道:“什么主脉支脉,不都是黑渊氏的血脉吗,应该信息互通、资源共享才对。”
“没错!”亡魂大受鼓舞。
崔绝话锋一变:“不过,想来你们支脉技艺粗劣,远远比不上主脉,就算信息互通,你们想必也是帮不上忙的……”
“谁……谁说的?!”亡魂被激怒,大声道,“主脉他们哪个大单子没有我们支脉出力?怎么到了这一个,就讳莫如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不就是给云阳寒铸造兵器吗,他从圣塔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重新铸造兵器不是必然的吗?”
话一说完,众人皆是一惊,阴天子刚要出声,崔绝蓦地微微抬手,示意他噤声,对亡魂悠然地说:“他的长剑‘天霄寒’可是全世界有名的武器,出自黑渊氏第18代家主黑渊威明之手,重新铸造一把,难道还能超过‘天霄寒’不成?”
亡魂:“现任家主确实不如威明公,但话又说回来,威明公是黑渊氏近千年来铸术最强的家主,除了早逝的黑渊雪寄,还有谁能比得上他?我们家主的铸术还算说得过去了。再说,现在不是‘天霄寒’的问题,而是云阳寒的妖力变了,不换武器不行了。”
白无常下意识看向黑无常,见他脸色沉静,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个亡魂话语的影响。
“云阳寒的妖力……”崔绝还要问什么,忽然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个黑影正从族地里飞窜出来,其他人在背后追他。
崔绝挥了挥手,小鬼差捏出一张符咒,拍在亡魂脑门,亡魂往后一仰,接着神智全无,重新回归木然。
“都忙去吧,各位辛苦了。”崔绝道,“留心巫祝空的行踪,一旦发现,立刻上报。”
“是。”鬼差们立即原地解散,消失在一缕缕阴气之中。
崔绝转过身来:“不知道族地里发生了什么,黑无常去打探一下,我们也别站在这里了,离族地太近,小心被殃及池鱼,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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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转移到附近一座山峰, 崎岖的山路边有个供路人歇脚观景的破亭子,阴天子在亭子外布置下法阵,白无常跳上一棵参天大树, 蹲在树顶往黑渊氏族地瞭望。
崔绝坐在亭中, 有些疲乏地靠在麒麟身上, 对阴天子道:“我们上次来妖界,还记得吗?”
阴天子化成灰都记得, 上次他们来妖界——准备的说是他被崔绝骗来妖界——嘴上说是来休养,结果布的局一个套一个,拿回了失落七百年的割昏晓剑, 骗云阳寒炸了圣塔, 放出了一个神秘的上古亡魂, 让自己吸收了云阳寒、德教圣公和上古亡魂三方的力量, 还顺手把锅甩给了魔主。
虽说以魔主的人品接任何锅都不算冤枉。
崔绝听他没回答,疑道:“陛下?”
“嗯。”阴天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崔绝唇角弯了弯,猜出阴天子是在怨念上次被自己骗来的事情, 无声地笑了一下,倒没有在意此事,而是回归正题:“上次圣塔被毁, 在妖界引起不小的混乱,妖王想借此问罪云阳氏和德教, 但他们一个是四大世家,一个是万民信仰, 不是可以轻易撼动的, 于是作罢。”
阴天子听着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事实上, 圣塔被毁之后, 云阳寒和圣公平安回到各自的领地, 妖王不但没有问罪,还派人带丰厚的礼品去抚慰他们。
毕竟在他们自己的陈述中,他们是得到圣塔爆炸的消息,第一时间去探看情况的,结果被爆炸波及,也属于受害者。
至于圣塔为什么会炸,妖界调查了一段时间,最终无疾而终。
崔绝为什么会说妖王想借这事问罪云阳氏和德教?
“我自然是有一些小道消息的。”崔绝得意地卖了个关子。
阴天子哼笑一声,崔绝不说他也知道,被称为冥府第十三司的斩邪司,一直攥在崔绝手里,即使阴天子已经亲政,崔绝也没交,他便也没讨。
其他冥王曾提醒过他这事,让他提防崔绝有异心,但他想,斩邪司里都是些善于侦察暗杀的奇人异士,把他们留在崔绝手里,起码能守护他的安全。
崔绝:“妖王明面上没有问罪,不代表背地里不追究,咱们这个小兄弟是立志要改变妖界现状的,早晚会对盘踞在平民头上作威作福的世家大族下手。”
“谁跟他是兄弟。”阴天子不爽地说。
“噗嗤……”被迫当靠垫的麒麟和蹲在树上瞭望的白无常齐齐笑了出来。
阴天子:“……”
杀千刀的陆行舟!
阴天子还算平静的心海登时怒浪翻天,恶狠狠地想:世界上怎么会有正常人到处认儿子,八成是病,他要认就认吧,自己暗爽一下就得了,还要把“儿子”们煞有其事地排个行。
他不由得想起当初收到“石舟记私房菜馆第六顺位法定继承人”的正式文书时整个阎罗殿差点掀翻屋顶的哄堂嘲笑。
谁要继承一个破菜馆?!!
还有,自己堂堂幽冥天子,为什么继承权居然排在他家猫的后面???前面甚至还有一只赤狐和一只小熊猫???
连妖王都排在自己前面!!!
“好啦,不要嘲笑陛下,”崔绝含笑道,“陆行舟此人虽然智商存疑,但人品值得信赖,他对陛下的爱护是真心的,甚至可以说……”
他顿了一下,状似轻描淡写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陛下的第一个求救对象就是他们夫夫,不过要找陆行舟,石饮羽不会管你的。”
“你胡说什么!”阴天子蓦地沉下脸。
“我就这么一说……”
“说也不许说!”
崔绝笑起来,宠溺地放软了声音:“好好好,不说,不说,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表达陆行舟是靠谱的。”
“哼。”阴天子表示不屑。
崔绝还要说什么,忽然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有什么人或动物从法阵附近逃窜而过。
白无常的身影从树顶无声无息地消失,如同化作一缕淡淡的白烟,飘散在了黑黢黢的枝杈之间。
片刻之后,他拎着个什么东西回来,将其扔在了亭子里的地上。
“嗷呜……”那东西拼命挣扎。
麒麟好奇地看过去一眼,登时一个激灵,似乎受到很大冲击,惊叫:“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那东西怒骂。
“好好好,你不是东西,”崔绝温声安慰他,“别怕,我们都是好人。”
“……你们一个也不是人!!!”
“怎么说话呐?”白无常跳脚,“你比我们更不像人知道吗?”
“我又没说自己是人。”
阴天子拧眉看着这个牙尖嘴利的方脸畜生,总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崔绝问:“唐二藏,你为什么会在黑渊氏族地?”
“……”阴天子想起来,这不是陆行舟家的藏狐吗?不对,他不是陆行舟家的,是陆行舟一个叫做任不仁的朋友家的。
那个姓任的似乎是妖界的财政大臣……
妖界药丸。
“我来旅游。”藏狐很没有诚意地说。
白无常:“烈山这破地方有什么好旅的?你来看火?”
藏狐态度十分嚣张且欠揍,白眼一翻,反问:“不行吗?”
“不行!玩火尿炕!”
“他来偷云阳寒的试灵焰。”随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黑无常从天而降,收起羽翼,进入到亭子中。
白无常抬眼见到他,察觉到他炁海未平,声音先于大脑,脱口而出:“你战斗过?”
问完才忽觉不妥,两人刚经历尴尬告白,这么问,倒显得自己多关心他一样。
正想说点什么来掩饰过去,黑无常神色如常地回答他道:“为了帮这藏狐脱身,和追兵过了几招,放心,没暴露鬼炁。”
白无常不由得更加懊恼,觉得自己心里有鬼,导致行为格外可疑,看看人家黑无常,应对多么自然、多么得体。
“哈哈,”他干笑两声,故作坦荡道,“没暴露就好,不然要吓死你的孝子贤孙们。”
黑无常:“我刚才找订购合同时,顺手查了一下家谱,我未婚先死,所以是没有什么孝子贤孙的。”
白无常:“……”
“你和追兵过招,用的是什么招式?”崔绝突然问。
黑无常:“各界通用的弹腿、纵步和顶肘。”
“唉,”崔绝扼腕,“要是用上德教的术式就好了,多好的机会……”
“……阳光点吧你!”白无常忍不住吐槽,这人也太阴暗了,得空就想挑拨离间啊这是!
云阳氏和德教是缠绵几千年的死对头,分则互相攻讦、合则狼狈为奸,你在跟云阳氏的狗腿子打架,用德教的术式,是唯恐他们关系好了?
幸亏黑无常是个光明坦荡的好人。
崔绝也没太失望,毕竟这只是个小插曲,对白无常玩笑道:“我是鬼,你让我阳光,那跟直接让我魂飞魄散有什么区别?陛下,他欺负我,你要给我做主啊!”
阴天子被他逗笑:“那就罚白骨笑半年奖金吧。”
白无常:“卧……槽???”
“卧槽!!!”旁边传来一声惨叫,跟白无常简直是二重唱。
那藏狐一脸憨厚,行为却相当鸡贼,一看对面几个人沉迷互怼,立即蹑手蹑脚地偷溜,结果这鬼亭子竟让他有种一脸撞在玻璃上的感觉,鼻子登时麻进了脑壳。
崔绝悠然道:“亭子有玄机哦,说真话的好孩子才能走出去。”
藏狐捂着鼻子:“放你娘的狗臭屁……呜哇!”
一股不知从何而起、从何而落的威压笼罩下来,震慑得他浑身僵硬,连瑟瑟发抖都做不到。
阴天子冷声:“老实回话,否则我剥了你的狐狸皮。”
“那个……我爱吃盐,皮毛不好的。”藏狐小心翼翼地表示。
麒麟:“老夫先帮你养护好皮毛。”
“!!!”
等几个人欺负够了小藏狐,崔绝挺身而出保护他:“好了好了,都别欺负他了,论起来,他还是我们的亲戚呢。”
藏狐自己都震惊了:“啥?”
崔绝:“你的监护人任不仁,跟我们家长辈陆行舟,可是过命的交情。”
“不是尿尿和泥的交情吗?”藏狐懵懂地问。
崔绝:“……”
藏狐:“哎不是,你们到底是谁啊?别以为我修为低,我法眼一开就看出你们都是鬼,我说,你们是冥界的吧,来妖界有什么企图?警告你们,我们妖界对冥界可不友好!”
“所以我们才鬼鬼祟祟呀。”崔绝理所当然地说。
藏狐想了想,倒吸一口凉气:“你们也要偷东西?”
崔绝呲牙:“我们来偷人。”
阴天子沉下脸,重重咳了一声。
“咳,”崔绝立即转移话题,“至于我们的身份,说了你可能也不明白,你只要知道,我们跟你是一边儿的。”
藏狐已经不是任人欺骗的幼崽了,警惕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崔绝转向阴天子:“当家的。”
阴天子十分不爽地哼了一声,伸出手,一团那落迦火在掌心燃烧起来。
藏狐瞬间瞪大了眯眯眼:“嚯!”
那落迦火是陆行舟的绝技,藏狐跟陆行舟很熟,自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松了一口气,盘腿坐在地上,瓮声瓮气:“陆行舟派你们来帮我忙的?哼,晚了,我已经失败了。”
崔绝:“你没偷到云阳寒的试灵焰?”
“没有,里面看守太严了,我差点暴露。”
“哦~”崔绝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唇角,“那就是还没有暴露咯?”
“你不能盼我点好?”
阴天子动了动手指,又想揍他,发现这方脸的畜生比陆行舟还要欠揍。
“哈,”崔绝十分好脾气,面对这样一个不着调的小妖怪还能悠然笑起来,和气地说,“想来也是,黑渊氏是云阳氏的家臣,什么都不干也得保管好家主大人的试灵焰,妖王这次是失算了。”
藏狐一捶掌心:“可不是嘛!”
“不过……”崔绝梨涡里浮起浅笑,意味深长地慢慢道,“是不是失算,还不一定呢。”
藏狐愣住,顿了两秒,磕巴:“怎……怎么……不是,肯定失算了呀,因为我失败了!我没偷到!”
“是,你没偷到。”崔绝道,“不过黑渊氏看守得这样严,何尝不是另一种暴露?”
“啊……对!”藏狐大声道,“云阳寒的妖力要是没啥问题,干嘛看这么严?我就偷瞄了一眼,立刻就被发现了,八十个守卫要灭我口呐。”
崔绝十分关切地问他:“你没受伤吧?”
藏狐不禁大喜,心道这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太特么及时了,于是麻溜地骑驴下坡,捂着肚子哀叫起来:“我被打啦,肯定受到内伤,得回去躺床啦,没有三个月恢复不了。”
崔绝:“我派人护送你。”
“不不不,不必。”藏狐连忙摆手,“你看你瞎眼扒拉的,一个残疾人生活也不容易,身边离不了人,不用为我费心。”
阴天子的手掌控制不住地抬了起来。
崔绝未卜先知,知道他想揍这货,飞快地一把按住他,对藏狐温柔含笑道:“那你路上小心,帮着向妖王问好。”
“拜拜!”
阴天子解开亭子外的阵法,“受了内伤”的藏狐立即如脱缰野狗般健壮矫捷地奔了出去,一个急速漂移,消失黑黢黢的深夜山林中。
崔绝淡淡道:“黑无常。”
黑无常明白他的意思,点头:“是。”说着就要追出去。
“等等。”崔绝突然喊住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打符纸,指腹逐一捻了捻,挑出一张,递给他。
黑无常拿着符纸领命而去。
“我说,”白无常盯着他那一打符纸,眼睛都直了,“别告诉我,你那些鬼东西,是妖界各家的术式。”
崔绝笑起来,拿着符纸扬了扬,谦虚道:“不止是妖界,我还有魔界的、异魂的,大家族嘛,总有些子孙手头紧,愿意卖出一个两个本家的术式,都是基础小招,正适合给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来防身。”
阴天子皱紧眉头看着他:“我在你周身寄存的冥王之力,比这些东西要管用多了,不过,带着也无妨,也算多一重保障。”
白无常:“你是不是傻?你真以为他带着防身?他那是用来嫁祸的!”
阴天子沉默片刻,出声:“德教并非全然无辜。”
白无常:“……”
你连那张符纸里寄存的是德教的术式都看出来了,你还顺着他的鬼话说?
不过这黑渊氏里确实有德教眼线也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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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一去, 直到天亮都没回来,白无常有些坐立不安,小声嘀咕:“怎么搞的, 偷袭一个唐二藏用得着花这么长时间, 他到底行不行啊?”
崔绝半睡半醒地靠在麒麟身上, 闻言恹恹地笑了一声:“那谁知道?他自称未婚。”
“什么?”白无常没听懂。
阴天子也没听懂,但他没吭声, 悄悄放在心里琢磨。
“哎!”白无常却又忽地懂了,跳起来:“崔绝你低俗!”
阴天子沉下脸:“放肆!”
白无常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你就纵着他吧,他开黄腔, 他不要脸!”
“???”阴天子一头雾水, 心道你开黄腔还少吗?
白无常还想大骂崔绝两句, 又觉得上蹿下跳的自己像只单身极乐鸟, 悻悻地闭了嘴。
崔绝一言未发、大获全胜,笑着安慰他道:“你别这么担心,以黑无常的能耐, 妖界还没几个人能动他,如果真出事,他会求救的, 你和陛下都在这里呢,岂有让他遇害的道理……”
“住住住……住口!”白无常慌不迭地打断他, “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阴天子不悦:“闭上你的嘴才是,判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要听你指挥?”
崔绝知道自己乌鸦嘴战功璀璨, 于是不敢再多说, 十分谨慎地分析道:“黑无常要等唐二藏走一段距离再出手, 会耽搁一些时间, 不然我们的嫌疑也太大了。”
白无常觉得他说的也对,但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崔绝促狭地挤对他:“你心疼哦?”
“哈。”崔绝笑起来,话锋一转:“不过,偷云阳寒试灵焰这么难的任务,居然只派一个唐二藏,该说妖王托大吗?”
白无常:“说不定有同伙呢。”
崔绝想了想,问:“白掌司,你对试灵焰了解多少?”
“就是朵小火苗而已。”
试灵焰是黑渊氏的一种秘术,用采集自裂渊深处的地火加以改造,引导买主将力量灌注其中,通过火焰的变化来精准把握买主的修为,从而铸造出最适合的武器。
崔绝:“别这么不屑,世间能够反应出修为的火焰只此一朵,应该很珍贵才是。”
白无常:“珍贵个屁呀,族地里到处都是,连刚开始学铸剑的小屁孩都能随便用。”
“不信我现在就去取两朵给你看看。”
“不要逞强哦。”
“小菜一碟,等着。”白无常纵身跃上树梢,眨眼便消失在枝叶之间。
阴天子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疑惑:“白无常为什么会知道火种的存放地点?”
“他跟黑无常是前世的旧相识,想必去过黑渊氏族地,这不足为奇。”崔绝道,“陛下觉得妖王为什么要让唐二藏来偷云阳寒的试灵焰?”
阴天子:“他对云阳寒的妖力有所怀疑,想通过分析试灵焰来弄清他的实力。”
崔绝:“为什么会怀疑呢?”
“或许因为他性格变了。”阴天子想起在火移星群岛听到的几个云阳氏私兵的只言片语,“一个励精图治的云阳寒当然比一个平庸无能的云阳寒更令妖王担心。”
数千年来,妖界的高层被世家豪族盘踞,王权凋敝,直到这一任妖王上位后才稍稍改善,但王权抬头的背后,是更加激烈的权力斗争。
崔绝:“妖王担心什么?”
阴天子:“云阳寒厉兵秣马,恐怕是有了不臣之心。”
“那陛下觉得,他能成功政变吗?”
“以云阳氏的家底,倒不是没有一搏之力,”阴天子淡淡地说,“但以云阳寒个人的修为,恐怕是痴心妄想。”
“哈。”崔绝笑着说,“陛下不能因为自己天下无敌,就总觉得所有人都很弱。”
阴天子故意问他:“我天下无敌?”
“当然。”
“哈哈。”阴天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崔绝随他笑了一会儿,又问:“你觉得云阳寒不能政变成功,是因为他个人修为太弱,难道现任妖王就很强吗?”
阴天子想了想,认真地分析道:“恰恰不是,妖王能够维持现在的格局,靠的不是他强,而是平衡。”
崔绝:“哦?”
“妖界天平的两端,看似是王权和世家,其实不然,”阴天子道,“妖王不是砝码,而是支点,真正站在天平两端的,是一个世家和另一个世家。”
崔绝笑了起来。
阴天子见到他上扬的唇角,不由得受到鼓舞,继续说道:“如果云阳寒要政变,站出来狙击他的,不会是妖王,而会是其他世家,高辛氏、骊连氏、昆吾氏、夙沙氏……甚至德教,都不会坐视他上位的。”
崔绝:“难道云阳寒自己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知道,但力量会让人膨胀。”阴天子道,“实力不足时,他愿意借祖宗的荫蔽,偏安一方,做一个拥兵自重的诸侯;但现在他厉兵秣马,想要更进一步,想必是得到了什么强大的助益。”
崔绝懒洋洋地倚在麒麟身上,“望”向阴天子的方向,他眼睛看不见,脑中却能想象出阴天子此时神态——站在简陋的山亭中,意气奋发,丰神俊逸,如同屹立在世界之巅,他从容自若,侃侃而谈,复杂而凶险的时局在他脑中无比清晰……
同一千年前一样,令人心驰。
他的小陛下已经重回巅峰,并且更加沉稳和睿智,更甚往昔。
“你在笑什么?”阴天子突然停下来,问他。
崔绝摸了摸唇角:“我笑了?”
阴天子:“笑得很美。”
“哈哈。”崔绝舒畅地笑出了声。
白无常片刻之后就回来,见他们两个笑得情意绵绵,不禁有些酸溜溜,不客气地将一个岩晶瓶丢给阴天子,吐槽:“我现在怀疑你们不是想看试灵焰,而是故意把我支走,你们好谈恋爱。”
崔绝:“呀,被发现了!”
阴天子笑着看崔绝欺负白无常,定睛看向手里的岩晶瓶,透过晶莹剔透的瓶体,看到里面装着一朵寂静燃烧的小火苗。
崔绝在阴天子的牵引下用手指摸着瓶壁:“这就是试灵焰?”
阴天子将火苗的样子仔细描述给他。
白无常:“这是没用过的,使用的时候,将力量灌入进去,火苗会发生变化。”
崔绝:“哦?”
阴天子:“我试试。”
“陛下的冥王之力举世无双,恐怕这火苗认不出来。”崔绝拦住他,“不要浪费白掌司的一番辛苦,偷东西不容易。”
“什么偷东西,别说得这么难听,窃火不能算偷。”白无常嘀咕着,捋起袖子,“我来吧。”
他十指结印,运起功法,修长的指尖有微光闪烁,他蓦地出手,五指托在瓶底,里面的火苗骤然跳跃,幽暗的火光盛满岩晶瓶,映亮瓶壁上不规则的晶体花纹,他五指与瓶壁接触的地方,微光沿着晶体纹路无声而迅疾地往上爬去,岩晶瓶上如同布满经络。
火苗在众人的注视下悄然变化,焰心一分为二,渐渐现出金银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