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未发一言,抱着他后撤几步,拉开和帝昭的距离。
为表态度,帝昭避开和阴天子互相警惕的视线,低头去看床上的玉人。
阴天子缓缓转身,抬步离开。
变数就在眨眼之间——凤火裹挟泼天的杀意,暴冲而来,而几乎是同一瞬间,阴天子蓦然转身,死丧之气从四面八方涌出,如黑色的怒浪,扑向玉楼深处。
双方都知胜负在此一举,各自倾注全力。
凤火势不可挡,眨眼已至面门,而阴天子全部注意力都在攻击上,不由得后防空虚。
然而就在凤火烧到的那一秒,清亮的剑光赫然炸开。
一柄澄澈如水的长剑出现在崔绝手中,他一手持剑,一手捏诀,剑诀催动,万丈寒光逼退凤火。
与此同时,阴天子的死气怒浪之中,一尊雕琢繁复古朴的黑玉印玺从中央浮出。
幽冥天子印。
阴天子掌心一翻,一股无可匹敌的森寒威压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帝昭的妖魂之上。
“你初代妖王着实强悍,”崔绝轻声说,“但别忘了,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是两个人,即使我再病弱,也能守住他的后防。”
帝昭疯狂挣扎,可是幽冥天子印之下,强悍如妖王,也不得不被封印,嘶哑道:“你……究竟……是……谁……”
崔绝知道他还在执念什么,沉默片刻,眼看着帝昭的魂魄越来越浅,缓缓出声:“我曾认识一个人,叫楼听春,他经常会看着树上的小鸟出神。”
“春……”帝昭的魂魄猛地一个颤抖,彻底消失。
阴天子收起印玺,脸色有些疲惫,往后伸出手,接住摇晃倒下的崔绝,皱着眉头,张了张口。
“先别骂我。”崔绝飞快地按住他的嘴,“快离开这里,你们打得太激烈,我怕这里会塌。”
话未说完,就听耳边突然响起几声咔咔的裂响。
阴天子:“……”
崔绝:“???”
整条□□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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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又来更新了
间隔时间太长,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交代了,今年的工作压力实在太大了,每天下班后大脑里都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因为年龄还是什么原因,精力变得很差,总打不起精神来,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经常呆坐着没多长时间,回过神来,一晚上就已经过去了。
这篇文我会尽量快一点收尾,对辛苦追文的各位报以无上的感谢和万分歉意。
玉楼的坍塌引发了山动, 整条深埋山底的玉脉接连崩塌,阴天子抱着崔绝飞跃出去,被一条骨鞭缠在腰间, 拉到附近一个山头。
陆行舟坐在树顶吃野果子, 收起骨鞭, 问:“你们干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山崩了?”
“帝昭已伏诛。”阴天子给他看了一眼印玺。
陆行舟:“什么东西,我还没看清……”
阴天子:“幽冥天子印。”
陆行舟:“嗬!给我再看一眼。”
“不给。”阴天子把印玺收了起来。
“小气鬼。”陆行舟骂了一句, 看向崔绝,见他脸色惨白,一副神昏力竭的模样, 疑问:“怎么回事?”
阴天子:“他没事。”
陆行舟觉得内中有古怪, 以这小子对崔绝的痴迷, 怎会这么淡定。他伸手捏起崔绝的手腕, 二指搭脉,发现他之前失控的鬼炁已经平稳下来,看来玉脉的疗愈能力发挥了作用, 只是他旧伤难愈,仍旧虚弱。
“我没事,多谢关心。”崔绝弯了弯唇角, 对陆行舟道,“我们遇到帝昭, 打了起来,他终是不敌陛下, 被封印在幽冥天子印中。”
“哪里不敌我, 分明是不敌你才对。”阴天子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崔绝咬了咬下唇, 没有出声。
陆行舟啧啧称奇:“你终于看出来了?”
“胡说什么!”阴天子不爽道, “我看出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
“……”陆行舟冷不丁挨了一顿抢白,他不是崔绝这种小媳妇,忍气吞声不存在的,当即怼回去:“怎么跟爸爸说话呢?你家这鬼判官有问题是天底下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的,就你一个傻大个儿觉得他小白花,从他上来昆仑丘的表现就不正常,他明显早就知道昆仑丘里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上来养伤的。”
阴天子没想到他居然从上来昆仑丘就开始怀疑崔绝了,一时气结。
陆行舟扫一眼他郁结的样子,大获全胜却毫无成就感,哼哼道:“过弱水之渊时我就发现了,他很了解昆仑丘,如果之前没有来过,那就是听人说过,这些年来,除了我,难道还有别的小仙男下凡?”
“有过,”崔绝哑声道,“我的师尊。”
阴天子:“枕流君。”
“他在不同的地方,叫过很多不同的名字,”崔绝道,“在妖界时,叫楼听春。”
陆行舟懵:“那是谁?”
崔绝:“但妖界历史上只留下了另一个称呼,古神。”
陆行舟:“嘶!!!!!!!!”
但凡听过点妖界故事的都知道这个创世神话——天地伊始,妖界混沌,古神下凡,点化妖民,辅佐帝昭征伐天下,开创万妖盛世,最终功德圆满,携帝昭一同飞升,回归神界,成为庇佑妖界千秋万代的守护神,后世在他们飞升之处建起衣冠冢,即为妖界圣塔。
崔绝低头看向手中,那是一块小小的玉石,玉楼崩塌时他无意间接住的,里面蕴含着一丝微弱的熟悉气息。
“神话没有错,楼听春确实辅佐帝昭开创了万妖盛世,将他推上初代妖王的宝座,但神话有被矫饰的部分——圣塔是帝昭自己建造的,恢弘豪华,他在里面囚禁了楼听春,把两人的灵魂封印在一起,要永生永世不分离。”
陆行舟倒吸一口冷气:“他心理不健康!楼听春不会让他得逞吧?”
“楼听春逃出了圣塔,离开了妖界,临走前毁去了有关自己的记载,所以后世只知道古神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却不知道楼听春。”
陆行舟:“然后他去了人界?收你为徒?”
“我靠,”陆行舟算了算,惊叫,“那你多大年纪了,老鬼?”
崔绝失笑:“不是,我冥寿只有一千,还很年轻,陆组长莫怕。楼听春离开妖界后,一直在各地流浪,传授技艺,帮助百姓安身立命——跟陆组长你一样呢。”
“不许调侃爸爸。”陆行舟道,“在人界收你为徒时已经是一千年前……他的力量衰竭了?”
崔绝跟他对视,知道他已经明白:“其实,你们也不是神,也没有真正的永生,对吗?”
“嗯。”陆行舟摊手,“我们可从没说自己是神,是你们凡人擅自想象的,至于永生……活太久倒是也没必要。”
崔绝:“你们来自玉脉,终将回归玉脉。”
陆行舟蓦地抬眼:“这你都知道了?”
“我在玉脉底下,见到了师尊,”崔绝声音低沉,顿了顿,才继续说,“他已经几乎成为了一尊玉人。”
陆行舟淡淡地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你也会如此。”阴天子突然出声,不是疑问,而是笃定,楼听春是在陆行舟之前走下昆仑丘的人,那么他走过的路,也终将是陆行舟的终途。
“你羡慕?”陆行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这么一脸忧伤,那一天对我还早着呢,少说还有一万年,你要是不好好结婚娶活死灵,搞不好我还能送你走。”
阴天子:“……”
感觉良心被错付。
“行了,别纠结这个,生死是天底下最不值得纠结的事,”陆行舟道,“你有这功夫还是多纠结纠结你媳妇吧,他心里藏着多少事儿啊!”
阴天子闻言,下意识看向崔绝。
崔绝咬了咬下唇,眼神有些躲闪,心虚又畏缩的样子,令他生气之余又分外心疼。
陆行舟啃完一个野果子,嘬了嘬指尖,站起来,道:“我先回避,你们两个解决一下问题。”
阴天子:“嗯。”
“等一下,”崔绝道,“玉脉……”
“玉脉炸就炸了,不用在意,”陆行舟抬手,指向远处的山头,“你们看到有原住民关注这事儿吗?”
玉楼崩塌带动整条玉脉都陷落,动静极大,然而陆行舟指尖指向的地方,却只见郁郁葱葱的一片幽林,没有人迹,仿佛整个昆仑丘都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的样子。
崔绝:“神界果然淡然。”
“玉脉有自我修复能力,自己会恢复的。”陆行舟隔空对着崔绝指了指,意味深长地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夫妻之间最忌讳不坦诚,这是爸爸过来人的经验。”
说罢,他就几个腾跃,消失在茂密的枝叶之间。
只剩下两人在原地,气氛一下子就尴尬起来,阴天子抿紧嘴唇,背靠树干站着,眼神越过崔绝,漠然地看着旁边的虚空,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打算。
崔绝坐在树枝上,余光偷瞥了他几眼,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两人沉默了很久,最终,崔绝讪笑:“你对我很失望吧?”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短短几个字,就激起阴天子的怒火,他竭力稳住情绪,咬牙道:“失望什么?难道我不知道你的性格?这对你来说,再正常不过!”
他一千年前就知道崔绝善于算计,只是没想到他算计得这么彻底。在玉楼遇见帝昭还能说纯属偶然,那么那个玉人正巧是崔绝的师尊楼听春,就未免偶得太过分了。
“抱歉。”崔绝轻声说。
阴天子皱眉:“你抱什么歉?”
崔绝:“我应该坦诚,从发现附在云阳寒身上的魂魄是帝昭时,就开始盘算该如何除去他,师尊生前曾说过帝昭此人强大而又偏执,我们如果在阳间打起来,将会牵连甚广,而事情就巧了,他来到昆仑丘,此处地广人稀、远离尘世,真是绝佳的战场。”
阴天子不上当,冷声重复:“巧了。”
“当然,”崔绝自然而然地改口,“他在阳间遍寻不得古神的亡魂,势必会设法打开神界,虽说事有巧合,倒也在意料之中。”
阴天子:“……”
他板着脸问:“你为何当时没有坦诚?”
“因为我如果坦诚,你不会允许我来昆仑丘涉险,而我又一定要除去帝昭,为了师尊,更是为了世间的安定,我不可能容忍他这样强大而危险的魂魄在阳间留存。”
阴天子沉默了一瞬,忍不住道:“你这是抱歉?你这根本是毫无悔改!”
“没错。”崔绝点头,“我只是觉得先说声抱歉,你会不那么生气。”
结果是阴天子快气炸了。
“陛下,”崔绝轻唤了一声,微微蹙起眉,语气有些复杂地轻声说,“之所以会形成如今的局面,全因你太相信我,而这是你最致命的缺点。”
阴天子没想到此时此刻还能被他倒打一耙,怒极反笑:“好,好,不愧是你,子珏,永远是你看得透彻,我最致命的缺点……所以呢,你这样策划,故意隐瞒我,拿自己的身体状况骗我——甚至不惜弄伤自己——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再相信你吗?”
崔绝平静道:“我没有故意弄伤自己,我的伤是跟阿迦奢斗法留下的,我们打得多惨烈你有亲眼所见,我不可能毫发无伤,只是这伤让我碰巧有了上昆仑丘的理由……”
“又是碰巧。”
“到底是不是碰巧,需要你自己判断要不要再相信我。”
“你!”阴天子气结。
崔绝仿佛没有看见他快气疯的样子,笑了起来,身体往后仰去,靠在阴天子的腿上,仰脸看向他,温柔地笑道:“陛下,这些事你相信或不相信都没有关系,只有一句话,我希望你坚定不移地相信——我可能会算计你,但我永远爱你。”
阴天子低头,看着他柔媚的笑靥,突然感觉彻骨冰寒,几乎都要战栗起来,死死盯着他,咬牙:“你还做了什么?”
“我还做了很多,有关冥府,有关妖界、魔界、人界、异魂……”
“够了。”阴天子打断他,顿了一会儿,冷声问:“黑白无常去了哪里?”
“噗嗤。”崔绝失笑。
阴天子陡然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恐怕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崔绝在他被进一步激怒之前适时地收起笑容,老实回答道:“我派他们去了妖王宫——帝昭假借云阳寒的身份令十巫推他为妖王,德教圣公不会遵从的,我猜他会直接发动宫变,抢先坐上王位——我让黑白无常去救涂山攸昌一命。。”
阴天子知道他的猜测没错,德教圣公确实攻入了妖王宫,涂山攸昌凶多吉少。
“这是妖界的王权更迭,你怎能插手?”他惊怒,低声斥道,“就算攸昌被德教圣公所杀,这也是他的天命,你一旦插手就是严重渎职,你在想什么?!”
当年崔瑾战死,他再痛心也只是竭力为他减少业罪,而不是将他复活,即使他确实有那样的能力。
崔绝淡然解释:“攸昌还不能死,他活着,妖界就还有妖王,还算有个主心骨,而他一旦死了,那妖界就是群雄逐鹿,现代社会大规模战争的后果,哪个界也承受不住,冥府消化不了那么多亡魂,会被拖死的,别忘了,北边的异魂还虎视眈眈,趁你病会要你命呐。”
阴天子皱着眉头,他承认崔绝分析得没错,但……
“就算被妖界拖累,那也是冥府的责任,有十殿冥王坐镇,异魂不足为患,这不是你插手的理由!”
崔绝笑起来,点了点头,改口道:“没错,这确实不是我插手的理由。”
“陛下别气……”崔绝说着,用手臂撑着树枝想要站起来,他魂力耗尽,一时竟无力起身。
阴天子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崔绝顺势倚入他的怀中。
阴天子既恼又怒,觉得自己正在生气,应该立即推开他,但崔绝柔弱无骨,整个人一靠进他的怀里就仿佛化成一池春水,完全无法推开。
他只好僵硬地搂住,防止这池春水从树顶漏下去。
“……我让黑白无常去妖王宫,”崔绝继续道,“并不是想干涉涂山攸昌的天命,而是因为……他们的因果在那里。”
阴天子板着脸:“什么因果?”
这种时候抛出因果二字,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借口。
“我在枉死城遇到白骨笑时,他是一个生魂,阳寿未尽,追着黑渊雪寄的亡魂来到冥府,当时黑渊雪寄的灵魂受到重创失去记忆,我翻看生死簿,发现他竟然是自杀的。”
阴天子苏醒才两年,对这些同事的前世过往不甚了解,听闻崔绝的话,明白他的意思:“你怀疑他们的因果尚未了结?”
“因果未结,就算他们两个修行再多,积累再多功德,心境上也难以进阶,”崔绝道,“这一次我需要他们顺利了结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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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不说,这小子长得还挺俊。”陆行舟捏着云阳寒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跟云烈有点儿兄弟相, 云阳氏的基因还是好。”
崔绝点着头道:“魔后确实称得上魔界第一美人, 不枉太华为他痴狂,文采大发。”
陆行舟一秒明白他的意思, 促狭地哈哈大笑起来。
世人皆知魔主太华当年在妖界对彼时的云阳氏少主一见钟情,为爱闯圣塔,硬生生从云阳氏倾族全力的围杀中将之夺走的故事, 不是他们的爱情故事感动了世人, 而完全是因为如今魔界是魔后当家, 魔主被迫当深宫怨夫, 每每夜深人静就在网上写中年伤痛小作文祭奠自己的深情,文采斐然。
阴天子看那两人笑成一团,有些不明所以, 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道:“太华文采不如石饮羽。”
陆行舟:“……”
“石饮羽的诗里有深情,太华只是在矫情。”阴天子认真解释。
“……谢谢你。”
陆行舟突然想起一事, 对崔绝道:“你以前还暗恋云烈来着。”
崔绝:“???”
“咦,你忘了?”陆行舟道, “当时三界开会讨论是否要宽释魔主,你开出的条件是让云烈以身相许。”
“你胡说什么东西?”崔绝震惊, “我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 云阳寒的身体突然消失不见。
崔绝转头拉住阴天子的袖子:“陛下, 我真没有……”
“无聊的玩笑。”阴天子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陆行舟一眼, 将云阳寒的身体收起, 搂住崔绝,干脆利落地跃下昆仑墟。
妖界此时正值中宵,三人一落地,便感觉到广袤大地上四处游走的森寒夜雾下笼罩着的肃然杀气。
“作孽,这是死了多少人?!”陆行舟皱起眉头,沉声,“你们什么安排?我得赶紧去妖王宫看看情况。”
崔绝:“我们也去。”
陆行舟点头,刚要动身,蓦地眼角一瞥,随手一团小火苗向着旁边的夜雾中弹去。
崔绝:“等等……”
夜雾中:“啊!”
陆行舟:“?”
那落迦火所烧之处,夜雾散开,鬼影剧烈晃动,颤抖着凝聚成一个面容模糊的鬼差,似乎被烧疼了,委屈成一团。
陆行舟盯着他,眸色微沉,以他的修为,竟然看不清这小鬼的五官,有点道行。
“你们家的?”他直接问崔绝。
“啊,对,”崔绝支支吾吾,“是冥府……”
阴天子沉着脸:“斩邪司。”
“斩邪司?”陆行舟意外地抬眼。
——冥府隐于暗处的第十三司,专门执行特殊任务,从不轻易现身人前,许多普通民众甚至不知道冥府内还有这样一个机构。
而此时阴天子的神色,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鬼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陆行舟看了看崔绝,脑中浮起一则传言——冥府十二司对十殿冥王亲疏不同,而最致命的斩邪司,却是效忠于判官。
自阴天子醒来,外界总猜测他什么时候会亲政,但只要判官一天没交出斩邪司,他就一天不能获得完整的掌控权。
“陛下,判官大人。”鬼差躬身行礼,然后就闭了嘴,垂手站在一边,神情无辜,仿佛只是碰巧路过被喊住而已。
一看就知道是崔绝又搞了什么小动作。
陆行舟不打算插手冥府的权力斗争,也不想被卷入垃圾小情侣的家庭纠纷,果断回避:“你们聊,我先……”
“不用,一起听。”崔绝打断他,对鬼差随意打了个手势,让他讲。
鬼差点头,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描述妖王宫这几天的惊心动魄:“德教圣公率兵攻入王宫,逼妖王签退位诏书,但石饮羽突然出现,打乱了战局,使得妖王被黑白无常趁乱救走。”
甚至还掏出了个平板电脑放现场视频,镜头又晃又糊,可见战况委实激烈。
崔绝暂停在一个画面上——战火中,白无常一手拉住妖王,另一只手捏诀,施法破开前方术法结界,身侧黑无常展开宽大的黑色羽翼,为他们挡住铺天盖地落下的攻击。
鬼差解释:“他们隐藏了鬼气,用的是妖型。”
“嗯。”崔绝点头。
陆行舟心头有种怪异的感觉,阴阳怪气道:“可以啊,判判,这大翅膀一看就是羽族,你还顺手给云阳氏送了个锅?”
羽族几乎都依附云阳氏,黑无常的羽翼一展露出来,根本就是在宣告云阳氏入局。
“你想多了,”崔绝道,“云阳氏的锅不用我送,和德教的对立关系本身就天下皆知,我只是让黑白无常不要暴露冥府。”
陆行舟微微蹙了下眉,沉吟片刻,对他的说法不甚赞同:“你究竟是对黑白无常的实力太过信任,还是对德教的实力太不信任?”
谋逆之路一经踏上,便不可回头,德教圣公此番为绝后患,一定要杀涂山攸昌,否则他的王座不可能坐得安稳。
黑白无常就算实力再强横,能够从王宫救走攸昌,战损也不会轻的。
就这样还要隐藏实力,仅用妖型来战斗,崔绝恐怕是疯了。
不但崔绝疯了,白无常更是疯了,陆行舟目光落在屏幕那一团白乎乎上,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这小鬼一身白衣已经染血,却别说露鬼气,他连妖型都没有暴露。
这冥府,从上到下都疯得让人不适。
“不是还有石魁首在嘛。”崔绝一脸诚恳地称赞,“十个德教圣公,都不会是石魁首的对手。”
“???”陆行舟瞪着他秀美的小脸,我家小魔物凭什么给你当打手?!这只老鬼简直厚颜无耻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咳。”鬼差小小地瑟缩了一下。
陆行舟看向他:“有什么问题?说。”
“石魁首他……”鬼差犹豫了一下,飞快瞟一眼崔绝,见他点头,才小心翼翼道,“石魁首果真猛得一批,但德教心法至刚至阳,天克魔物……”
“他受伤了?”陆行舟一听就急了,转瞬又自己稳下来,哼道,“德教那群垃圾算什么东西,也配伤他?!”
“不配不配。”鬼差连连摆手,“只是石魁首为了给黑白无常争取逃出时间,一个人断后,拖住了德教大部队十多个小时,还要照顾受伤的任不仁……”
“我回去就弄死那只混账猫熊。”陆行舟痛苦地咒骂了一句,转向崔绝,隔空对他指了指,“你给我等着。”
崔绝倾了倾身,浅示歉意:“好。”
陆行舟被他的优雅神态气炸了,脑中飞快地闪过八百个修理这货的方法,又通通按下——此时此刻先放他一马,去妖王宫帮石饮羽先。
“我现在要……”
“不用多说,”崔绝打断他,“我们明白,你去吧,随后妖界会有力量去援助你们。”
陆行舟:“什么妖界力量?你有后手?”
崔绝:“我想妖界那么多势力,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德教圣公谋权上位的。”说完,他转向鬼差,“妖界各族都什么反应?”
“都懵了。”鬼差道,“灵山上的事情已经传到各族,大大小小死了36个族长,各族正忙着号丧,突然又接到换妖王的消息,整个乱套了,要命的是现在妖王城的通讯被德教切断,各族难以判断消息的真假,为防万一,都已经厉兵秣马,准备群雄逐鹿了。”
“操!”陆行舟低低地骂了一句,突然明白为什么崔绝一定要蹚妖界这滩浑水——这帮妖物们各自有不弱的私兵,随时都可以掀起世界大战,涂山攸昌虽然王权凋敝,却是唯一能够制衡各方势力的,所以他一定要保攸昌。
崔绝情绪没什么波动,淡淡地问:“云阳氏内部呢?”
鬼差:“比其他所有氏族加一起都懵,之前十巫神谕说云阳寒是妖王,全族都美滋滋的准备继位呢,突然间德教圣公上位了,云阳寒不知所踪,整个云阳氏群龙无首,乱成一团……我擦这是什么?”
鬼差话没说完,被阴天子一抬手展示出来的“东西”差点吓掉魂。
“这是云阳氏的‘首’啊。”崔绝挥手让鬼差接住云阳寒的身体,“他这身体被帝昭调整得很适合寄魂,你拿去,以他之名操控云阳氏,打响勤王的旗号,集结尽可能多的氏族兵力,别让他们各自为政、搅乱战局。”
鬼差一接手云阳寒的身体就发现端倪:“他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