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你这话倒是说得对。”雁风浔竟然认同了他的说法。
他老神在在点点头，又对秦招温声细语地规劝道，“你听到了吗？所以今后去哪儿都要带着我，除了我以外不要依赖任何人，哪怕是邢队长这样厉害的人物也帮不了你。只有我在的时候你才可以放心把一切交托，不管你失误还是失手，犯错还是犯傻，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帮不上忙就吼你，懂了吗？”
邢谶思当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含沙射影，表情经历了一番波折，最后停留在欲言又止的拧巴：“你……你看看，又说些孩子气的话。”
每当他用那种看熊孩子的眼神看向雁风浔，雁风浔就觉得烦躁，懒得理会了。因为邢谶思根本不打算认真听雁风浔说话。
“邢队长，我之前就想说了，你似乎对我的作战协同很有意见。”
秦招终于从雁风浔的怀里支棱起来。
他脸颊微红，眼神明亮，显得他整个人少了几分凶煞，多了一些纯粹真诚，“如果你对我的工作方式有所质疑，可以在这次行动之后向总部投诉检举我的失职，我接受合理的审查。但你从一开始就否定我的作战协同，认为他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在与他交流的时候你没有将他视作调查局的一员，而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是需要照顾的晚辈，帮不上我们的忙。这一点，我认为你也应该好好反省。”
“他加入这次调查势必有他擅长的领域，你没有理由地对自己的同事产生偏见，轻视甚至无视对方的工作，这本身也是一个低级错误。还有，邢谶思，不要再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对我呼来喝去，你要明白，我们的职级相当，你唯一比我高的是年龄，不是能力。严格说起来，在这次任务中我是你的上级，你应该要服从我的安排。”
雁风浔有些惊讶地看了秦招一眼，嘴角高高扬起，夸了句：“哇，突然口才了得。”
秦招这会儿的脸还红扑扑的，不是害羞，而是惭愧。
其实他知道，邢谶思刚才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他现在选择相信雁风浔，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实习生。
这对于过去的秦招来说，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知道是雁风浔的眼神太过蛊惑人心，还是秦招已经在潜意识里认为雁风浔真有能力做到他说的那一切，他竟然动摇了。
雁风浔之于他，一方面是亲自选回来的作战协同，一方面是私心里抱有特殊好感的对象，于公于私他都想信任雁风浔。这是他第一次不想顺着调查局的指示去活，他想相信自己的选择，想听信自己的内心。
就算雁风浔是个不可靠的人，那秦招也认栽。他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邢谶思滞了好一会儿，忽然长长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你是我的上级。可我没有对你呼来喝去，我只是在好心提醒你们……当然，我说不过你们，你们也抗拒我的好意。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秦招本来还准备了好些腹稿，被邢谶思这么一说，一下噎住了。
雁风浔给他顺顺背，道：“别理他，他就是典型的知道自己错了但是不好意思认。”
邢谶思无奈地看向雁风浔，忽然，目光落在了雁风浔手上，问了句：“嗯？……这是什么？”
雁风浔一顿，随即看似淡然地松开了手中的藤：“不知道，刚才跳过来随手抓的。可能是哪棵树上的吧。”
实则是他刚才看到秦招跳起来，心里慌了，没来得及考虑那么多，便用了自己的藤。
好在邢谶思没有注意那么多，更没把这根藤和雁风浔联系在一起，他只是觉得太危险了，于是又想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
就在这时，对面对面突然传来了尖叫声。
他们三个同时抬头望去——
就在刚才，尧希在荡过来的过程中面罩掉落，她下意识去抓面罩，竟然松开了绳索。
就在她重新戴好面罩的一瞬间，绳索飞快地收了回去，而她错失良机，于是整个人失去保护，迅速跌向深渊。
当雁风浔他们注意到尧希的危险时，已经晚了。
她坠落得太快，加上悬崖底没有光线照明，短短几秒的时间，已经足够她跌入看不见的黑暗。
尧希的那身衣服厚实又笨重，面罩也遮挡视野，但这几天，无论是烈日还是暴雨，她从来就没有换下这一身装扮。
当尧希因为没有抓住绳索往下坠落生死攸关之时，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叫救命，而是牢牢按住自己面罩，这个反常的下意识动作，使得她身上的蹊跷越发明显。
对于这一点，雁风浔之前就猜到，她应该就是不想让自己记住脸。
雁风浔只是不明白，这会儿都死到临头了，挡着脸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是雁江的人，雁风浔在折叠空间也很难甩下她。还不如大大方方表明身份，至少可以卸下防护服轻装上阵。
在特殊作战中，人们对于疗愈师一贯是宽容的。明明所有人都觉得尧希可疑，竟然一直没有人劝她卸下防护。
秦招更多的关注于尧希那身防护服上，足以抵挡他异能的势元。伊斯亚也跟明骄讨论过，认为尧希可能过去犯过很重的罪，身上背着通缉令，所以习惯隐藏。
但雁风浔很清楚，尧希肯定是他家里派来的人。
无论是她对于雁风浔的过度关注，还是她在已经没有办法获取兽魄的情况下，依然愿意跟着他们进入第三环，都可以佐证。
问题就在于，尧希看到过雁风浔使用毒藤，一旦离开折叠空间，她向雁江递话的可能性就很大。
退一万步讲，就算尧希不是雁江的人，但雁风浔在这里救她，邢谶思也必然会知道他的秘密，那么……
救还是不救？
让她永远安静地留在深渊，还是活着当个定时炸弹？
仔细想来，尧希到现在为止没有做过让雁风浔不爽的事，又加上她之前还救了秦招。如果要赏罚分明的话，雁风浔实在没有办法见死不救。
他最终还是往前迈了一步——
但令人惊讶的是，与雁风浔共同迈出那一步的，还有邢谶思。
邢谶思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雁风浔一眼，很快又收回，用最快的速度抓住自己的套索，一个猛子扎入崖底，跳下去要救尧希。
“……”
雁风浔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地抬起胳膊揉了揉肩，收起了差点要伸出来的翅膀。
也行，邢谶思去救，倒还省了他的麻烦。
“怎么回事。”秦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奇怪的画面。
邢谶思救人的动作太快，风驰电掣，看上去很是焦急。
“要么就是邢队长太有牺牲奉献精神，可以大公无私到哪怕是个偷渡客也要去救。”雁风浔有些揶揄地对秦招说，“要么，他们之间就有问题。”
“你指的是……”
“我之前猜测尧希是我爸派来的人，但如果邢谶思这么急着救她，那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秦招接过他的话，问了一句：“你是说，尧希也是辛老的人？”
雁风浔点头：“可能性很大。”
“你……”秦招听后，忽然两眼直勾勾盯着雁风浔。
耳边是明骄的大叫声，是壕沟里传来的呼呼风声，甚至还有627变形成超强远光照明灯的噼啪声。
但秦招和雁风浔这边安静得很。
“怎么了？”雁风浔本来正望着崖底，感受到他的目光后，就看过去。
秦招默了会儿，最终摇摇头：“没事。”
雁风浔感觉秦招应该不是没事，相反，他心里有很多事。
但最近因为老是没有两个人独处的机会，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将很多话摊开来聊。现在更不是时候。
邢谶思跳下去以后，降落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尧希，627的照明射程有近乎一千米，但都没有照到这个深渊的底部，而尧希已经快消失在光线尽头。
“啊啊啊！”明骄嗓子都喊劈叉了，“完蛋了，第六感果然是准的。这才刚到第三环就送了个人头，哇——”
伊斯亚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别说话。小心挨揍。”
“不行。”雁风浔直起身，面色沉重，“邢谶思救不了。”
秦招按住他的手：“你要去？”
毒藤的作用距离是视野范围内，尧希显然已经超出了有效范围，那就只能雁风浔飞下去。但问题是，他们并不知道深渊到底有多深，下面会不会有别的东西。
“我也不抵用，现在已经追不上了。”雁风浔打消他的顾虑。
秦招正想问他还有什么办法，就看他忽然朝着对面喊了一声：“九里！”
九里正趴在悬崖边，满头大汗地盯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这段时间，秦招把九里扔给尧希，尧希成为了九里的临时监护人，她照顾小孩儿的样子看上去不冷不热，实则游刃有余。虽然九里沉闷又阴郁，看起来是个自闭少年。但尧希很多时候和他的姐姐一样，成熟稳重温柔可靠，她们很容易让九里产生依赖。
九里很喜欢尧希，他看到尧希掉下去的那一刻，自己慌忙追上去差点也跟着掉下，还是伊斯亚把他给抓了回来。
听见雁风浔叫他，他傻呆呆地看过来。
“用你的异能，快！”
雁风浔突然就给他下了这么个指令。
九里手足无措地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张牙舞爪地在空中舞了一下，竟然眼眶通红地快哭了：“我……我不会……”
他对于空间异能的使用，还停留在C级的水平，只会楞把所有空间向下挤压，操作得很不熟练。
雁风浔忽然甩出去几根藤条，把九里整个人缠住，抓了过来。小孩惊慌地鼓着一双泪眼看着雁风浔。
雁风浔没有催他，而是安慰地拍拍他的背，然后对秦招说：“队长，能来个十秒教学吗？”
秦招懂他的意思，任何空间属性的异能者，都有对于空间的掌控能力。要是运用得当，像陈厌青那样，就可以直接将人从另一个空间“抓”过来，或者直接传送到固定位置。
但是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教一个刚刚成为A级异能者的小孩儿灵活使用空间异能，太难了。
秦招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跟九里说了一种简易的技巧。他让九里尝试把空间能量散入周围的环境中，直到一沙一石一树一草上全都覆盖满了他的空间异能，就可以进行操作。
“当你感觉到可以掌控你的‘领地’时，就把意识集中于深渊底部，在脑海中想象一切，去探测它的距离，等到你能看清尧希和邢队的位置，去抓住他们，用异能将他们带上来——”
秦招自己也不是空间异能者，只是他手下有陈厌青，自然也会了解一些。他说的是理论知识，但具体怎么实践，只能由九里自己去感受。
可是他看见九里一脸茫然，手心额头全都是汗，就知道他没有办法把理论运用于实践。
“啊！”明骄在对面大吼一声，“上来了，上来了！”
秦招一愣，迅速看下去，果不其然，尧希和邢谶思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向上举起，他们从黑暗的洞底慢慢地回到照明的光里。
直到他们两人安全地回到地面，明骄在几十米远外的地方跳着欢呼：“好牛，好牛！小九里你太牛了！”
伊斯亚也为九里鼓掌。
尧希或许才经历九死一生，有些虚弱，没有说话，但邢谶思听到以后还是激动地对九里说：“是你救了我们？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已经可以如此大范围地划分空间‘领地’，前途无量！”
就连秦招都忍不住对九里夸赞道：“你比我想象的领悟力要高很多，将来多加训练，恐怕不比其他A级的空间异能者差。”
九里被他们夸得有些雀跃惊喜，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负担，无论是跟着千乡的时候，还是这段时间跟着秦招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九里不擅长使用异能和势元，所以也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不添乱就好。谁知道现在他竟然在关键时刻救了人。
九里帮上了忙，自然心里也有了些底气，表情都变得开朗了起来。但他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地问了句：“我，我救的吗？”
大家只当他是初次操纵空间领地，所以新奇兴奋，没有意识到，九里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救了人。
“小九里！”明骄在对面挥挥手，“你能不能再用一下你的异能，给我们搭个‘桥’，我不想用绳子！”
九里秉持着能帮就帮的原则，毫不犹豫义不容辞地接下任务。
然后整整两分钟过去，他什么都没做成——也不是完全没做，他还是依照过去的老习惯，把空间挤压，差点没给明骄和伊斯亚挤窒息。只能匆匆收了手。
十分钟后，明骄和伊斯亚等不到他大显神通，只好打着哈欠，自己抓着套索过来了。
九里害臊地抠着手指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做到的了。”
“没事没事，你是从C级升上去的，异能会有一点点变化，这个需要你慢慢练习，一点点把握。”明骄还是安慰他，“尤其是像空间异能者啊，对势元的操作是非常难的，你刚才能把尧希姐和邢队长救起来，就已经很厉害了！”
明骄和伊斯亚都在宽慰九里，秦招却忽然发现，雁风浔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而且悄无声息地站到了离大家很远的地方。
他退出人群，走到雁风浔身边，才发现雁风浔竟然唇色惨淡，表情不大好看。他抬手给雁风浔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怎么了？”
每当秦招用那双眼睛认真望向自己的时候，雁风浔都觉得他虔诚垂听的样子郑重过了头，好像自己接下来说的任何话都会被秦招当作天大的事。
这种对视之下，雁风浔总是无法隐藏什么。他忍不住便要告诉他一切。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我有点难受。”
说着，他整个人都有些失了力气，往秦招怀里跌了去。秦招慌忙接住他，抱稳了以后问他：“哪里不舒服？让尧希给你看看？”
“不要。”雁风浔拒绝得很果断，“别告诉他们。”
秦招不理解，也无法放心让雁风浔继续这么难受着。他犹豫不决地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几个人。
明骄正在和九里研究空间异能，伊斯亚望着对面的627，在想怎么把机甲弄过来。尧希惊吓过度，正靠在树旁休息。邢谶思给她拿了药，但尧希并没有接。两个人没什么交流。
“还是让尧希帮你看看。”秦招做出决定，并带着雁风浔就往那边走。
可雁风浔拉住他的手，只一句话，就让秦招愣在了原地：
“刚才的空间异能，是我用的。”
秦招对于自己听见的话有些愕然。
这几天，由于邢谶思在，他们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再做试验，现在乍一听雁风浔使用了空间异能，秦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自己好像能够捕捉整个环境里所有的东西。大概是你所说的‘领地’的意识。但奇怪的是，我没有建立起任何能量场。”雁风浔摊开自己的掌心，好像在向秦招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势元可用，“就，莫名其妙地用出来了。”
雁风浔看起来不是开玩笑，秦招神色严肃地问：“这也是你的异能？”
“我猜测这应该是九里的异能。”雁风浔措辞少许，道，“只是我突然也会用了。”
秦招不知道有关于《异能收录档案》的事，因此对于雁风浔的异能，暂时还停留在“可以吸收变异生物的能力”的程度上。
现在突然听见雁风浔竟然可以使用九里的异能，秦招直觉这个问题很严重：“和毒藤那次是一样的？”
“大概是，但我还没有什么头绪。”
秦招定定地看着他，问了句：“……你真的没有势元？”
雁风浔被他一问，笑了：“至少从出生到现在，每一次的体检报告上是那么写的。”
“看来，这件事比我想的更复杂。”
秦招敛着眉，神情严肃，“自从知道你吸收了变异生物的力量以后，我一直猜测，你是后天觉醒了某种复制或摄取的异能。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
“有些小孩刚出生的时候完全无法检测出任何属性，但是随着成年，体内势元能量稳定下来，促进异能分化进入成熟阶段，就会突然某一天觉醒。这样的案例全星际每年成千上万。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势元……”
雁风浔讪讪一笑。
“我暂时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你有什么线索吗？”秦招按着眉心，对这个事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迷茫，“你想想看，毒藤和九里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或者，你有没有对他们做过同样的事？”
雁风浔唯一能够想到获取力量的办法，还是档案袋。
可是他清楚记得，九里根本没有在档案袋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除非那个“9”也算数。
有那么一瞬间，雁风浔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想法：难道我碰一下他们，就能拿走他们的异能了？这样一来，甚至连毒藤的事也解释了。
可事实是，九里现在仍然可以使用自己的异能。雁风浔没有夺走他的力量。
这些事情显然不是三两句能说得清的，雁风浔有心想和秦招商量：“其实，我有个东西——”
他才刚开了个口，忽然听见那边的明骄喊他：“——浔哥，浔哥！你那机甲怎么办啊？它能不能飞过来？”
明骄比雁风浔大几岁，但为了和雁风浔拉近关系，这几天都管他叫哥。
明骄自己倒是一点都不为难，喊得很顺口，但雁风浔不大喜欢被人叫哥，因此回应的时候也总是冷淡：“让它在这里等着吧。”
“也是，反正天黑前我们还得回来。”明骄听到雁风浔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再多问。
这一打断，雁风浔和秦招对视一眼，只能又一次把刚才的事情按下不表。
“时间不早了，你们如果要在这里休息，那我就先走一步。”
邢谶思忽然站起身，背上他的包。
他越过众人望向秦招，意有所指，“现在的任务进度太慢，既然你们今天不往里走，那正好从这里开始分头行动。”
“邢队，你一定要这么固执？”秦招不是很认同。
“这不是固执，是我为了辅助你的决策，要做的必要工作。否则所有人都在这里干巴巴等着，浪费掉的时间所造成的后果，谁来承担？”
邢谶思刚才已经从伊斯亚口中详细了解到了第三环的地形，以及如何进入第四环，他对秦招道，“当然，如果你现在想通，也可以和我一起进去。”
秦招没有说话。
由于明骄的第六感推测出第三环有危险，因此这一次，虽然大家一起进来了，但秦招临时更改了计划，打算分阶段深入。第一天先调查第三环的环境，进行基础的采样和勘测，然后回到初始地点，等待明骄的异能“刷新”，让他再测一测。
明骄的异能其中一个属性是重复概率归因。
简单来说，他对一件事情使用异能，得到的第六感反馈通常只会是一个简单粗暴的结果：能做，或者不能做。
但如果他再次对同一件事使用第六感，那么他能感知到越多——从“能不能”变成“有多大概率能，有多大概率不能”。
当他超过三次以上地反复检验同一件事，那么他就会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这件事的因果关系：不能的原因是什么，危险来自哪里，有没有可能规避。
但是这样一来，他们在第三环就得多待两天。
邢谶思是觉得，如果由他和秦招两个人去做任务，肯定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他看到秦招为了带雁风浔一起进去，还要浪费时间在明骄的这个概率归因上面，他就觉得秦招懈怠了。
他现在打算一个人往第四环走，并觉得，没有这几个孩子跟着，他的效率会更高。
可是秦招却觉得邢谶思的想法也很有问题。
就算没有雁风浔，秦招的决定也是正确的。先检测出危险的源头，可以有助于他们规避掉风险，避免平白的牺牲。
偏偏邢谶思老是觉得，雁风浔就是那个危机的目标。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了。”邢谶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和众人挥了挥手，“那么，我充当先锋，去替你们探探路。”
他走之前，若有似无地看了尧希一眼。只是尧希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依旧垂着头，闭目养神。
雁风浔从个人角度，挺乐见邢谶思走的，但秦招毕竟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他追了上去。
“邢谶思，我认为你独自行动的意义不大。留下来，听我的指挥。”
“秦招，你的指挥只适合带领小孩子在郊外野炊。我要的是结果。”
“你……”
秦招的手忽然被拽住，眼睁睁看着邢谶思快步走进了黑压压一片的丛林，很快不见了身影。
“那么大个人了，你管他干嘛？他这么想一个人进去，就让他去。反正他压根没拿你当回事。”雁风浔靠在秦招身边，懒懒说道，“也没拿我当回事。”
秦招之前对雁风浔一直有点言听计从的意思，基本是说什么都答应的地步。但这一次，秦招却反驳了雁风浔。
“他现在离开，出了事必然是我的责任。我不是去救他，而是要把他找回来打断他的腿，让他知道违抗指挥的命令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就算不去找他，他也会付出代价。”
秦招心头涌起了一阵古怪——雁风浔虽然小他几岁，但一直以来的相处，他都表现出了很好的为人处世之道，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说他不好的。可是到了邢谶思这里就全都不作数了。
雁风浔好像巴不得邢谶思永远消失，不管生死。
“阿浔，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秦招两眼亮晶晶看着他，“我一直在等你说，只是你好像不打算告诉我。”
雁风浔看着他半晌，嘴唇几度翕动，可没说出半个字。
秦招叹气：“阿浔，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但我必须要去找邢谶思了。”
“我没有不想说。”雁风浔的声音低下去，“真的记不太清了。”
秦招对他扯了扯嘴角，用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来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他揉揉雁风浔的脸，道：“没关系，以后想起了再告诉我。”
“一定要去找他？”雁风浔垂着眼，看不太出表情，“我讨厌他。”
“我也讨厌他，也不喜欢和他一起做事。”
秦招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又说，“可我毕竟是这次任务的总负责人，不可能让一个非特战队出身的高层管理去帮我冲锋。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雁风浔听完他的话，想笑又没笑，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