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会难过吗。”
林微寒面无表情:“……不要再提那个骗子了。”
雨水落在玻璃窗上,因为是阴天,太阳被乌云遮挡住,天空阴沉沉的,风迎面吹过来,像是电影里平静的一天。
山雨欲来风满楼。
A大附近的后街,这里在寒暑假的时候客流量会少很多,没有大学城的学生消费,早上更是没什么人。
青年在鲜花前已经站了好一会,频繁地看信息,每一次总会停留很长时间。
对方白衬衫黑西裤,因为今天天气稍冷,穿了一件长衫白色毛衣,他五官生得艳丽夺目,眉目温和,眼帘下是一双深褐色的眼。
“小伙子,买花送女朋友?”老板实在忍不住了,直接问出来。
见对方在两种花之间纠结,老板说,“还是红玫瑰吧,白桔梗寓意不好,据说也会带来厄运。”
“今个天不好,带红玫瑰喜庆一些,图个好兆头。”
路月沉闻言目光稍顿,红玫瑰确实更像一些,长满尖锐的刺,却盛开了柔软热烈的花骨。
“那就要红玫瑰。”他说。
他们之前已经约好了时间,虽然林微寒两天前开始没理过他。
但是按照林微寒不回消息的频率,可能又因为什么事情生气了。
路月沉仔细地想了两天,那天在老宅的时候还好,可能之后那个女人又说了一些没用的话,暂时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
他发了消息过去。
弦:学长,我到地方了。
选的地方在林微寒等过他的意大利餐厅,他曾经在这里打过工……选的地方都是林微寒来过的地方。
他提前来了一个小时,从下午四点到下午五点,整整一个小时,到整点了,因为今天下雨,餐厅客人并不多。
没有看到林微寒的人影。
路月沉看了眼手机,可能是生气了,所以会晚一点过来。
“Light,你是在等人吗?”戴蒙凑了过来,他已经在旁边观察了一个小时。
想起来以前眼前青年从不浪费时间,是谁能让Light这么有耐心,实在是太厉害了。
路月沉轻微应声,他旁边放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玫瑰花瓣沾了些许雨水,看上去娇艳欲滴。
“不管是谁,迟到了那么久,实在是太失礼了!”
戴蒙的服务铃响了,他于是离开。
又两个小时过去了,戴蒙再次忙完的时候,发现青年还在原来的位置等着。点好的饭菜早就已经凉了,虽然有些还是正常口感,但是已经错过了最佳食用的时间。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保质期,就像食物一样,比如人的耐心。
晚上八点,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路月沉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弦:学长是有其他的事情吗,能不能麻烦学长抽出一点时间,我想和学长见一面。
上面全部都是他发过去的消息,对方没有回过一条。
“Light,这个点还没有过来,会不会是他有其他的事情,你还要在这里等吗?”戴蒙忍不住问。
路月沉指尖按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再等一会。”
等待是他很擅长的事情。
他随之看向戴蒙,温声道谢,“戴蒙,谢谢你。”
“不客气,你最好不要等太久,天气预报说晚上有暴雨,你会不好回去。”
实验中心。
“今天路老师请了假,他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
“下雨天,学生们赶来都不容易,赶紧把名单公布了,奖杯都准备好了吧?”
地板湿漉漉的,外面的天阴沉蔽日,赶到实验中心的一共二十名学生,其中一道青年的身影十分突兀。
顾慈穿着黑色雨衣,发丝沾上了水珠落在地上,他电话铃声响起来,是周星棋发来的消息。
周星棋:老师,我们今天可以见面吗
他看完之后没有回复,手指抓着电话有些紧张,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前两轮的实验他都已经过了。
这是最后一组实验结果,最后的实验他也拿到了名额,今天是公布获奖名单的时刻。
台上的灯光晃目刺眼,顾慈整个人头晕目眩,他掌心出了一层冷汗,哪怕穿上了雨衣,因为是唯一的成人,依旧有很多道目光投过来。
“那是谁?社会青年来参加中学生的实验项目。”
“他是A大被退学的那个,偷窃了别人的数据,现在又来和我们抢名额了……真不要脸。”
“真假,我前一天看名单也没他的名字啊,过来丢人现眼的?”
“算了别这么说,人家也不容易……”
周围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一道道如同重力落在他的背脊上,他手指稍稍弯曲,指尖发颤,低头看着地板,眼前出现了昏黑。
手掌稍稍用力,顾慈整个人在发抖,他咬住自己的舌尖,直到嘴巴里出现了血腥味,他勉强稳住自己镇定下来。
“下面公布获奖名单……”
“一共一名同学拿了冠军,两名二等奖,还有两名三等奖。”
“分别是陈寿、宋袅袅、赵婷,泰安奇和顾舟五名同学。”
……没有他的名字。
顾慈站在原地,底下出现了一片鼓掌声,五名同学分别上台拿奖,巨大的金色奖杯晃眼,鼓掌声犹如昏暗的浪潮足以将他整个人覆灭。
“您好,那个,打扰一下,不好意思……”顾慈坚持到结束之后,他才找到了一位相对来说比较面熟的老师。
对方姓李,叫李成,和路月沉一样是他的主审官。
“是不是搞错了名单,您好,我记得我前几次的成绩……应该是第一名。”顾慈努力地组织着语言,他声音很低,因为激动声音在发抖。
“看的是综合成绩,”李成一眼认出来了顾慈,所有名单里最好糊弄的一个,明明是个男人,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快死了。
“你的单项好不一定总分高,最后结果也是看总分。”李成颇有些不耐烦。
顾慈还抓着对方的袖子,这不符合逻辑,他的所有实验项目都是高分,加在一起也不会低,这个道理对方不会不懂。
“那您可以让我看看实验分数吗……抱歉,这次比赛对我来说很重要,可不可以麻烦您……”顾慈声音越来越低。
“你自己都说了麻烦了,我只是一个审核官,你可以找主办方。”
想起这人和路月沉之前有矛盾,原本对方缺席他就不太爽,李成顺嘴添了一句,“你自己得罪了谁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虽然这件事和路月沉没有关系,但是顺水推舟,他也替上面解决了麻烦,免得事情闹大了传出去实验中心内定人选。
李成在心里沾沾自喜,他真是办了一件好事。
顾慈闻言整个人脸色白下来,明明是夏天,他整个人背后却出了一层的冷汗,得罪了人……他只能想到路月沉。
“不用灰心,还有下次机会,可惜了……要怪只能怪你运气不好。”
比赛热闹的散场,顾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场地人都走完了,偌大的实验中心只剩下他一个人。
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胃里后知后觉地开始翻涌,疼痛从五脏六腑蔓延到心脏,他心脏一阵阵地难受。
暴雨哗啦啦地落下来,雨声淅沥,鞋子踩在地上沾湿,水面上映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顾慈看着雨水中的自己,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有冰凉的东西落下来,沾湿脸颊,他摸到了一手滚烫的雨水。
周围很热闹,有孩子在三两着急避雨,有的去对面小卖部买雨伞,有的在等着父母来接,他们谈论着恶劣的天气、下一次比赛,美好的明天,或者是一些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
如此平静的一天,家里充满冷水冲泡过的泡面的味道,胃里难受的在抽搐,桌子上是一张日期并不新鲜的诊断单。
——患者顾慈,诊断结果为胃癌晚期。
电视里播道着最新发表的物理科研论文,由于前二十年来人类疾病史出现难解迷题,近来科研重心都放在医药上。
谁破解了物理弦理论难题,谁就能够改变历史。
人类历史璀璨文明,由无数微渺的沙尘汇聚而成。
在这处充满着陈旧气息的腐朽之地,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奖杯上。
“顾慈,老师期待某一天能够看到你的瞩目成就,像你喜欢的希格斯玻色子一样,成为渺小却又闪耀的存在……”
老师鼓励的话语响在耳边,奖杯在角落已经堆上了陈旧的灰尘,光芒已不复存在。
老师,已经晚了。
他最后的勇气,甚至踏不出这个房间,只希望自己死在没有人注视的地方。
餐厅打烊了。
只剩下一盏昏暗不明的灯。
路月沉抱着那一束玫瑰出门,他早就习惯了等待,当对方主动地朝他靠近,他忍不住动摇,甚至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
“棋云,不好意思这么晚了打扰你,我想问一下,小寒他在家吗?”
“不在吗……谢谢。”
倾盆大雨落下,他打车去了林微寒常待的别墅,灰蒙蒙的天气为整座别墅笼罩了一层阴影。
别墅没有亮灯,也不在这里。
看来今天他的运气不太好。
发丝和衣裳被淋湿,花瓣被冲散了一部分,路月沉注意到了,白天时尚且娇艳欲滴,不过是淋了一场雨,便狼狈不堪。
脆弱的经不起任何风雨。
他垂眸,用手指抚摸着花瓣,尝试为玫瑰挡住风雨。
从别墅回到家,需要整整一个小时。
到家已经凌晨两点了。
他浑身湿透,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如果这个时候林微寒给他发消息,大概只能错过了。
这么想着,在昏暗的巷子里,他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寂静的深夜,对方在巷子里显然在等他,周星棋那双眼充了血一样浓黑暗沉,身影淹没在雨夜里,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碎尸万段。
拖着的球棒和地面碰撞,在雨声中清晰而深刻。
那束花摔落在地。
山城暴雨。
林微寒和江释一前一后,他们打车从市区到镇上,这里是路月沉原本的老家,似乎是路月沉唯一还在世的亲人。
至于为什么不联系,路月沉的外婆在女儿出嫁的时候就和女儿断绝了关系。
老人独自住在山上,从没有和那一家人见过面。
这是山城的山区,叫做明前山,某一朝的时期曾经用过帝王家坟冢,地脉天然连成,暴雨冲刷着枝林蔓叶,远处山首和天边连接在一处。
林微寒和江释穿了雨衣,手机在山区信号很差,下雨天和板砖无异。
他的发丝被淋湿,鞋子上也沾了很多泥土,踩在泥地里,心情和阴沉沉的天空一样糟。
“小寒,慢一点,别走那么快。”江释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微寒“不用”两个字在嘴边,冰凉的雨水砸在他脸上,落在皮肤上冰凉一片,他脚下一滑,耳边传来石子滚落的声音。
“小寒——”
手腕被紧紧握住,江释带了他一下,他向前撞到江释的肩膀,对上了一双紧紧盯着他担忧的眼。
他向后看了一眼,要是摔倒了可能会滚下去。
江释稍稍松口气,对他说,“小寒,不要心急。”
“你跟我来。”
他的手指随之被握住,江释紧紧地抓着他,领着他往前走。
林微寒唇线稍稍绷直,他想撒手,对上发小看过来的眼神,他于是闭了嘴。
“这里的路刚修过,但是没有修完,晴天还好,下雨天很难走。”江释说。
“你要找的人家……前几年山区曾经走了一批老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找到她。”
林微寒应声:“去找找看。”
可能因为是山区的关系,这里隔绝了市区的车水马龙,林间静谧清幽,放眼望去都是一团团绿,空气中是雨水冲过泥土的味道,引人心旷神怡。
手机延迟很严重,偶尔会叮铃响一声,他拿出看了一眼,是名为弦的联系人发过来的消息。
弦:学长,我已经到了。
有些人平时那么聪明,在某些地方又蠢又迟钝,他上次没有赴约,难道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还是钝感力太强,看不出来他在冷暴力。
手机屏幕砸上雨水,对方的头像随之模糊起来,林微寒莫名有些烦躁,他垂眼看着那几个字,心里被堵的不上不下。
“小寒,这截路难走,你注意脚下……”
江释的话音没落,林微寒压根没看路,他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跌在半山腰,手掌陷进了泥土里,脚踝处隐隐传来“咔嚓”一声。
……艹。
钝痛随之传来,林微寒皱起眉,他下意识地去撩自己的裤腿,江释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他们两个在树下坐下来,才五点多,天上雾蒙蒙的黑,乌云遮蔽天日。
他的腿搭在江释身上,江释掀开他的裤腿,指尖按了按他受伤的位置。
“疼吗?”江释问他。
林微寒下意识地皱眉,疼的咬紧牙,他看江释一眼,意思显然易见。
不疼才怪了。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艳丽的面容,手指按在树根上,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山路错综复杂,林微寒的目光停留在某处,远处冒出来一道身影,老妇人从树林深处钻出来。
她穿的裙子有点像是朝鲜族服饰,下雨天裙子沾湿,老人花白的头发编成了麻花辫。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姣好的五官,她手里提着竹筐,另一手打着老式的油纸伞,身形瘦小却坚韧,和这林间山水十分相符。
似乎在这里长大,天然属于这里。
林微寒心里莫名有奇怪的感觉,这感觉无从得知,只让他莫名觉得亲切。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可能是职业病犯了,总是习惯打量周围的人和物取景。
他们两个人注意到了老人,老人也注意到了他们。
妇人朝他们看过来,一双眼像是被雨洗涤过,里面一片幽静,目光穿过林间的枝叶落在他身上。
这个时候林微寒也得以看清妇人竹筐里的东西,香纸和一瓶清酒……祭祀的东西。
“您好,”江释主动地搭话,“我们是附近的游客,想问问您附近有没有酒店之类的……”
这么晚了,林微寒的脚踝又受了伤,显然不适合再继续,找人等明天再说。
“这山上最近的旅馆在山顶,离得还很远。”
妇人回答了他们,目光一直落在林微寒身上,有片刻的出神,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家就在不远处,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那里住一晚上,”妇人说,“你们付个饭钱就行。”
对方讲话客客气气,言语之中却带着疏离。
这幅冷淡的模样……江释稍稍停顿,可能是错觉。
林微寒觉得有些古怪,但是莫名的对对方很有好感,这好感来的莫名其妙,他皱起眉,是因为性子和他一样冷漠吗。
“那实在太感谢您了。”江释道谢,随即在他面前俯身,“小寒,我背你。”
林微寒才不客气,他上了江释的背,不用自己走路受罪,江释背起他,他看着雨水滴下来,他们两个跟在妇人身后。
“今天雨很大……您是出来祭祀的吗?”江释试探地问。
“是,不是长辈,是去看我女儿。”妇人说。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林微寒在江释背上,他得以从后面打量着妇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看问的问题并不合适。
江释:“抱歉。”
“你们是从市区过来的?”妇人扭头看他们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目光总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林微寒眼珠稍稍地转过去,听见江释回答,“是从京城来的,来这里有点事情要办。”
“没想到山城也在下雨。”
他们穿过了山路,有人带路,不用在里面绕来绕去,很快到了地方。
这里有一片山庄,建在半山腰,巷子窄而矮,只容两个人通行,朱红的老式模板门,上面贴着门神图案。
看上去不像是印出来的,倒像是自己画的。
画的挺不错,用了高古游丝描和钉头鼠尾描。如果没有学过画画,那么很有天赋了。
林微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问道:“这是您自己画的吗?”
妇人用钥匙开了门,回答他,“我女儿在世的时候很喜欢画画,这都是她以前画的。”
“她嫁出去之前留了很多东西。”
门随之打开,清冷冷的院子,院子角落种了很多雏菊,还有一些菜,收拾的很干净。
草垛在墙角,上面搭了一层油纸,窗台上放了几个玩偶,随着灯打开,客厅映入眼帘。
林微寒只在书上看过这种房子,七八十年前流行的布局,会在客厅里的一面墙上贴上宗教信仰意义的墙纸,供桌上的柜子放了一些蜡烛和瓜果。
房间里有很淡的线香味,这种味道并不讨厌。
林微寒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妇人把伞放置到一旁,灯光是橘黄色,妇人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瓶药酒。
“奶奶,我们应该如何称呼你,您会正骨吗?”江释问。
“你们叫我橘婆婆就行,会一点。”
橘婆婆把药酒放到了一边,随之握住了林微寒的脚踝,林微寒裤子已经湿淋淋的,他的裤腿被掀开,小腿线条流畅,脚踝处的一颗小痣也随之清晰地浮现出来。
“从京城大老远跑过来,是来找人吗。”橘婆婆问他们。
老太太讲话一直清清冷冷的,林微寒注意到书架上放了很多的书,很多都和风水玄学有关,这种老式村落会有那种算命神婆一类的职业。
“确实是过来找人,”江释说,“找一户姓秋的人家。”
随着“咔嚓”一声,林微寒疼的脸色发白,一瞬间的疼痛之后是酸疼,他试着动了动脚踝,慢慢地不疼了。
“谢谢您。”林微寒忍着疼道谢。
橘婆婆盯着他看,有一瞬间的走神,像是在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东西。
“我去烧饭,你们可以先洗洗。”橘婆婆给他们指了指洗漱用的屋子。
洗澡要自己烧水,江释在里面忙来忙去,林微寒在外面看着,等到江释布置好了,对方看着他说,“小寒,我要不要留下来帮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江释,“不要,赶紧出去。”
只是脚踝受伤了,他又不是不能动了。
江释颇有些可惜,对他说,“那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喊我。”
墙壁上有孩童留下来的痕迹,一道道的横线随着不断地往上,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记录,到最后一道差不多有一米七,可能是对方女儿的身高。
林微寒这么想着,忍不住观察起来,墙壁上还有很多用彩绘笔画出来的天空和雏菊,笔法稚嫩,应该是很小的时候画的了。
他随便洗洗,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裳,脑海里某些不合时宜的回忆浮现出来,他把自己换掉的脏衣服收起来了。
担心江释会跟有些人一样自顾自地帮他洗衣服。
他这是第一次见炊锅,要烧柴火的,橘婆婆做事很麻利,他在厨房旁边看了一会,对方没一会就把菜炒好了。
“婆婆,您知不知道这山上姓秋的人家,她们现在在哪里?”林微寒问。
橘婆婆炒菜头也不回,“这山上原本是秋家村,所有人家都姓秋。”
林微寒思考了一下怎么描述,“那有没有哪一户是和自己女儿断绝关系了的,她女儿还有个孩子,孩子现在二十岁了。”
为什么断绝关系,这原因实在好猜,女儿执意要嫁给酒鬼赌徒,做母亲的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变得不幸。
“山上死女儿的也不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家。”橘婆婆回答他。
林微寒:“……”不知道的以为这老太太是在给他开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
林微寒联想起橘婆婆今天去烧纸,可能橘婆婆是其中之一,他于是闭嘴了。
大锅蒸的米饭,简单的三菜一汤,很多食材他都在路上见过,说不定是婆婆摘回来的。
林微寒在板凳上坐着,江释给他盛了饭,汤也是江释盛的,筷子递到他手边,担心他吃了咸,江释还拿了橘婆婆的茶缸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习以为常,橘婆婆看着他们两个,林微寒随之无语,他戳了江释一下,江释后知后觉。
“吃完饭收拾一下,你们两个住客房。”橘婆婆说。
江释立刻应声,“好的,麻烦婆婆了。”
林微寒眼珠子瞅着,看着橘婆婆的身影,他把饭菜填进嘴巴里,咸甜口,口味意外地符合。
按理说中原地区应该更偏重口。
吃完饭之后是江释收拾,客房只有一张床,林微寒躺在床上,他的目光在陈旧的家具一一掠过。
被子带着洗衣粉的香气,床头柜缺了个角,墙上贴了很多画,这里应该是之前女儿的房间。
江释进来的时候发现青年趴在床上已经睡着了,可能是今天太累的缘故,外面还在下雨。
眉目低垂,他的掌心放在林微寒额头上,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寒”,对方毫无反应。
在此时,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看清是谁打过来的,江释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还有噼里啪啦的雨声。
“……学长?”嗓音低而沙哑。
还有一丝颤声在里面。
“路学弟,”江释看着床上的青年,话音稍顿,“小寒已经睡着了,请你不要再打扰他休息了。”
“……”电话那边陷入了死寂之中。
“嘟”地一声,电话随之挂断。
雨声淅沥,夜晚静静地在接受洗涤。
这一座小房子里,随着江释关灯,隔壁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小的灯,灯光在夜晚像是婆娑一舟,孤寂地飘荡,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
林微寒起来的很早,手机有了点信号,前一天的通话记录显示在凌晨之后。
“小寒,昨天路学弟打电话过来了,因为打了好几个,我替你接了。”江释说。
江释看着他,“你要不要再打回去和他解释一下。”
“不用了。”林微寒握紧了手机。
橘婆婆只收留他们一夜,他们两个收拾了东西,临走的时候林微寒又扭头看了一眼,那栋小房子隐在小小的村落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昨天一共给他打了十七个电话,江释接了很正常,不然没完没了。
虽然这么想着,心里还是忍不住烦躁。
林微寒皱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铃——”地响起。
他看了眼是元齐,于是接了电话。
“哥……”电话那头的元齐欲言又止。
林微寒没有多少耐心,“不说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