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周憬琛那句话又回想在耳边,苏淮不大开心地皱了下眉。他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变,他只是长大了,看清了许多曾经自己没有看清的东西。
沿着这条铺满枫叶的街,转过一条十字路口,前面是苏淮的小学,门口那张色彩搭配奇怪的校牌一贯丑得很引人注目。
那个刚刚消失的身影恍惚间又因为这个熟悉的背景出来冒了出来,只是身型开始缩小,脸型也变得更加圆润。
得益于莫名其妙的回忆,苏淮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他突然明白周憬琛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在为六年级暑假的事情道歉。
因为那时候答应了要来找自己玩,却没有赴约。
原来是这样。
可是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值一提。
他那个暑假过得多姿多彩,只是假期结束初一开学的时候,才稍微想起来过。
从小学门口扬长而去时,苏淮耳畔似乎响起了那个稚嫩的声音,一边笑着招手一边眼里装满期待跟他约定,“那我过几天去找你切磋跆拳道!”
他看见那时候又呆又傻的自己愣了一下,趴在车窗上面无表情地对他说,“你非要来找我的话,也不是不行。”
而此刻的苏淮像是一个旁观者,在心里不断吐槽,怎么会有人为这种过去这么久的事情道歉。
他一点也不在乎,而且早忘光了。
第3章 是彻头彻尾的混账
周憬琛这个名字第一次被苏淮记住的时候,大约是在小学二年级下学期。
苏淮记得开学那天自己实在太困,根本起不来。林未玥在他赖床的时候,从来不会硬要把他叫起来,而是任由他多睡会儿。
被林未玥纵容的下场就是,预备铃响起的时候,他刚走进学校。
虽然苏淮一点儿也不在意迟到不迟到,但是一想到班主任每次都非要迟到的人在讲台上表演一些蠢的要死的唱歌跳舞之类的节目,苏淮还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教室跑。
正朝着教室前门加快速度,庆幸着教室里没老师,在即将进门的那一刻,他被一股强大的阻力撞翻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正当自己疼得呲牙咧嘴的时候,教室里一阵嬉笑声,苏淮觉得这堪称自己小学最耻辱的场面之一,他还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摔成这样过。
无视掉罪魁祸首朝自己伸过来的援助之手,苏淮手撑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凶道,“你不长眼睛吗?!”
苏淮自己也没看路,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占理,但是自己摔得这么狠,对方还好端端站在那儿,怎么也是对方的错多一些吧。
单方面被苏淮判定过错更多的人仿佛存心要找苏淮的不痛快似的,蹲下来一脸真切地问他,“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倒哪里?”
苏淮咬牙切齿,“没有。”
“那你...你怎么哭了?”对方蹲在他身前,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说完还伸出手要扶他起来,本来苏淮还觉得自己手痛屁股痛,一听面前人这话,赶紧甩开他的手利落地站了起来。
“谁哭了!走开,我自己能起!”
尽管苏淮觉得自己气势汹汹,但是他还是被面前那个讨厌鬼扶起来的。
而就在两个人在后门“撞车”的时候,班主任正从前门进去。于是拜刚刚那个呆瓜所赐,苏淮小学最耻辱的场面二也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他和周憬琛在讲台上合唱了一曲两只老虎,甚至被班主任录下来发到了家长群里。
下课的时候,周憬琛还专门从前面跑到后排跟他道歉,还问他的手有没有在地上蹭伤。他的手就是摔得时候痛,顶多沾了点灰,其实一点事儿也没有,他自己拿湿纸巾擦了下就好了。
虽然身体上没受伤,但是苏淮觉得自己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刚刚他坐下来的时候还被同桌嘲笑。吵架是非常幼稚的事情,所以他懒得和同桌斗嘴,一个人坐在课桌上生着闷气。
偏偏那时候周憬琛还要上来问他,苏淮自然而然忍不住拿他出气,一会儿说手痛,一会儿说膝盖痛,让周憬琛跑了好几次医务室给自己拿了一堆其实根本用不上的药。
小时候苏淮会将身边所有的事物和人通通划为两类——喜欢和讨厌。
喜欢是妈妈,是爸爸,是夸他聪明的外语老师,是草莓蛋糕,学校门口喜欢贴着他的手撒娇的可爱小猫。
讨厌是虫子,是下雨天,是总是爱乱捏他脸的阿姨,是幼稚的同桌,是要跑来跑去的体育课,以及,周憬琛。
回到林未玥留给他的这套公寓时,夜开始静谧而温和。滨江公寓坐落于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不仅临靠江边,夜景绚烂,还离苏淮的学校很近。
因为他总是喜欢赖床,而宁山别墅又离学校这边比较远。为了让他每天早上能多睡一会儿,林未玥买了这套公寓。
公寓面积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设计草图是苏其筠亲手画的,软装充分参考了苏淮的意见,只是那个时候苏淮尚未形成良好的审美,喜欢的东西大多五颜六色,奇奇怪怪。
所以就会有彩虹马驹的陶瓷装饰品摆在冷色调的餐厅吧台上、宇航员的落地托盘放在每个房间的床头、清新淡雅绿植环绕的阳台挂着奇异的各色灯具。
至于其他的许多家具,要么是一家三口亲自挑选的,要么是林未玥根据父子俩的要求设计好,再去私人订制。可以说,这个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回忆,陈列着曾经幸福过的证据。
苏淮习惯性地先去了林未玥的卧室,看了看她在阳台上种的那几株一叶兰。
说来也怪,苏淮从前无论养什么东西都活不久,就算是盘生命力极强的仙人掌,在他手里要不了多久也总会莫名枯死。
但是这几盆林未玥留下的一叶兰,他就每天过来浇浇水,居然长势喜人,叶子明亮翠绿,看着让人心情也好了几分。
在林未玥房间的阳台上坐了一会儿,苏淮走前又检查了一遍书架上有没有落灰,然后关灯,再轻轻地把门合上。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怕打扰到那个已经不在很久了的人。
他坐在客厅的游戏机前,拿着游戏手柄却没有想玩的心思。
他总是忍不住想到以前,想到自己小时候,常常喜欢跑到林未玥的卧室或者书房,故意打扰正在工作或者是看书的她,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面对自己的捣乱,林未玥从来没有责备过自己,而是每次都放下工作,陪着自己一起玩,有时候是幼稚的躲猫猫,有时候是电脑的双人小游戏。她从来不责备他,永远对他耐心、包容,关爱备至。
他一直都觉得,林未玥是全世界最温柔的妈妈。他巴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有一个超级无敌好的妈妈。
但是这么好的人,却离开得很难看。苏淮记得那天她哄自己睡午觉的样子,还是一片温柔祥和,等自己睡醒了之后,她却再也找不到了。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离别会这样毫无征兆,时机突然,痛感剧烈且持久。
也是第一次懂得,人心隔着皮骨和血肉,是世界上最隐蔽又危险的西,无法看清,难以预测。
思绪陷进夜色,他贪念回忆里过于美好的那部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然后被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拉回现实里,回过神的眼睛又被蒙上一层苦涩的雾。
看见手机上那串号码,苏淮直接挂断。但是对方似乎要一直打到他接为止,接二连三响起的铃声有不肯罢休的意思。
“什么事?”接起电话,苏淮的声音有些冷,极力压抑着内心的烦躁。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吗?”苏其筠的声音沉而重,带着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压迫感,“为什么不回家?”
“不想回。”
“有家不回,”苏其筠冷哼一声,“我看你真是翅膀硬了,不得了了。”
“家?”苏淮的声音带着些许嘲讽,面上平静,只是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从粉润变成一片紫白,“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连一张我妈的照片都容不下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我的家?”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能听得到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够了,小淮。”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严厉的声音再度从听筒里传来,带着疲累感和指责,“她已经离开很久了,你何必搞得家里不得安宁?”
离开很久了吗?不过是一年零三百六十一天,不及林未玥和苏其筠同床共枕、朝夕相处时间的十分之一。
他觉得自己对苏其筠那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在实在是有些可笑,他就是一个在他妈活着时编尽甜蜜陷阱的残忍骗子,一个在他妈死后更是不愿再伪装做尽凉薄事的负心人,是个彻头彻尾辜负他妈的混账。
“是,你说的对,何必呢?”苏淮不知道怎么的,有点想笑,觉得苏其筠可笑,觉得自己也可笑。
“你能想通最好,这几天的事情就算了。明天你阿姨生日,家里晚上有聚会,记得和小霖一起回来吃饭。”听苏淮这么说,苏其筠的语气逐渐柔和,“我让刘姨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菜。”
“阿姨的生日你这么上心,”苏淮握着电话的手有些抖,声音从齿缝溢出来,带着点颤音,“那我妈的忌日,你记不记得是哪一天?”
对面又是沉默,然后是一声呵斥,像是被触到霉头般带着强烈不满,“苏淮!”
心脏某个地方似乎被人捏了一下,有些轻微的痛感。他一点也不理解,为什么妈妈的离开,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痛。
不想再听见苏其筠的声音,摁断电话,然后将手机关机。
苏淮觉得有些累,仰身倒进身后的沙发,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五彩斑斓的夜色里。
第4章 随便丢了吧
午后气温回升,温暖明亮的阳光烘得人大脑昏沉迟钝,苏淮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无聊地转着笔。眼皮变得愈发沉重,昏昏欲睡间,突然被讲台上的老师通知去一趟教务处。
几乎是习以为常,苏淮轻车熟路地往教务处走。本以为这次被找来训话的原因是他今天早上迟到了三个小时,直到才门口看到路麒,才后知后觉这次估计不是简单被训话的事了。
校董办公室里,气氛怪异,负责接待的人退下后,诺大的空间里便没发出什么声响。
路麒的妈妈秦英是宁城电视台的主持人,一个十分貌美的omega。气质很好,看着也很年轻,大波浪卷发配红色职业套裙,显得精干又风情。父亲路南阳是个alpha,年纪看起来比秦英大不少,经营着宁城市最大且最具影响力的传媒公司,也是宁城电视台的实际控股人,他一身笔挺西装,站在秦英身后,看起来很忙,正打着电话。
路麒坐在父母身身旁,一副底气很足的样子,凑到苏淮身边对他恶狠狠道,“你等着瞧吧,这次绝对不会放过你。”
“是吗?”苏淮的语气轻飘飘地,满不在乎的样子,“好期待哦。”
“你!”
路麒正准备开骂,被旁边的秦英瞪了一眼,又马上悻悻闭起嘴。
气氛再次回归安静,苏淮无聊地转动着面前的茶杯,手臂外侧从桌沿无意划过的时候,痛得他皱了下眉。他昨天回家没太认真清理伤口就睡了,现在伤口好像有点化脓。
几乎等了快半小时,路南阳的电话接了好几个,苏其筠才姗姗来迟,以一副西装革履上流精英的模样,露出得体又丝毫不讨好的笑容,“抱歉,临时有事处理,来晚了。”
举手抬足间风度翩翩,从容不迫。苏淮仰头看他,并不起身,心里暗骂道貌岸然。
从前苏淮很是崇拜苏其筠,看着他出现在电视台的采访,商业杂志的头版,听到许多人谈论他有多厉害多聪明,都会觉得很骄傲。
而现在,他只觉得有些反胃。
苏其筠展现给外界的形象:年轻有为卓识远见的企业家,心地善良默默奉献的慈善家,珍惜家庭疼爱妻子的丈夫,关心儿子注重家庭教育的父亲,完美到无可挑剔。
而至于原配妻子车祸身亡后不足三月,便接回了外面的外室与私生子的事情,外界则一概不知。这个世界本就残酷,阶级森严,信息传播渠道永远掌握在有权有势的那么少部分人手里,他们只让人看到对他们有利的东西。
“这是医院的验伤报告,”秦英面色严肃地朝苏其筠递出几张纸质报告,语气不大好,“我儿子在学校被人打成这样,不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和解决办法我是不会罢休的。”
一旁的路南阳静静坐着没说话,时不时不太耐烦地看会儿手机。
苏其筠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扫了几眼后就把目光转向身旁的苏淮,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同苏其筠对视的时候,察觉到他眼睛里的怒气,苏淮心里莫名有些畅快,坦然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打了他。”
他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眼神挑衅的路麒,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只觉得路麒确实值得被打。
即便那天不是因为周憬琛,以他和路麒的恩怨交锋,迟早也会打上一架的。
“是我对小淮管教不严,”苏其筠的手轻轻敲在桌面上,视线落在秦英身上,“不知道二位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说法?”
大抵是苏其筠的视线确实具有压迫感,秦英一丝不苟的脸上浮现出瞬间的慌乱,又在偏头看了一眼路南阳后镇定下来,“第一,给予应有的处分和通报批评。第二,当面向我儿子道歉。”
“第一条恕我不能答应,事情的起因经过还并不清楚,小孩子的一面之词也许有夸张和隐瞒的成分。”苏其筠的声音沉缓而平和,这种局面他显然游刃有余。
“不过第二条,我倒是……”他话锋一转,又被猝不及防打断。
“第二条我不会答应,我没有做错什么,不会跟他道歉。”苏淮太清楚不过,第一条苏其筠不肯妥协让步的原因是,这样的处理会有损他自己的脸面,传出去更是对他的完美形象有损。而第二条,为了息事宁人,他肯定是毫无犹豫地答应,无论对错和真实的事情经过究竟是如何。
但是苏淮不愿意,他从不向任何人低头,更不会为自己本就没有任何过错的事情道歉。
秦英的脸色霎时间有些难看,她有些急促和难堪地拉了拉身旁路南阳的手臂。
路南阳本来一直不说话,神情严肃地盯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什么工作要务,此刻见状也只是冷静地将秦英的手握在掌心,以示安慰。
抬起头时,眼神锋利,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和苏其筠给人的感觉很像,笑里藏刀,“苏总,我想你一定不希望这件事情以校园霸凌的形式登上社会新闻吧。”
他说完抿了口茶,抬起头时望向苏其筠的笑容更盛。
“我还想起个事,前段时间偶然得知贵公司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是个不错的头条。”
苏其筠大约也未涉想到小孩子的事情竟然会让局面发展到这种地步,侧过身瞪了苏淮一眼,“抱歉,他被我惯得有些娇纵了。”
他看了看表,似乎是不愿再将宝贵事情浪费在这种小儿科的事情上面,语气仍旧不紧不慢,一派自如模样,“没必要闹得这么难看。”
“路总,听说前段时间您有意买下城东那块地……”
苏淮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的路南阳和苏其筠面然已然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宛如许久未见的老友。
办公室外的路麒似乎还不肯罢休,扯着秦英的手臂,“妈,你真不给我做主了吗?我都被打成这样了?那小子太嚣张了,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看你爸那样儿。”秦英精致的面孔上也尽是不满,随后又指责起路麒,“你一个alpha,被一个beta打得去医院检查,说出去不被人笑话死,还有,根本没指望你这脑子能读出什么书来,但是你能不能别天天打架……”
从他们身侧经过时,路麒还忍不住侧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淮朝他挑了下眉,一副“你能那我怎么样”的样子,路麒就急得一副要跳脚的样子,整个人像是想冲过来和苏淮再打一架,然后又被秦英一巴掌拍到脑袋上。
苏淮回教室的时候有些微嫌弃的想道,单纯坏就够可悲了,偏偏路麒有时候还蠢得让人心情愉快。
宁城尚云动物医院。
苏淮推开玻璃门,上次送可乐过来时的医师助理小宋正在给一条柯基做身体检查,抬头看见他,朝他点了点头,“来接可乐的吧。”
“嗯,它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不用担心,最近食欲也不错。”她一边笑一边嘱咐,“对了,带回去之后千万注意不要再误食,上次实在很危险。”
“好的,谢谢。”
和小宋谈了几句之后,苏淮便往里走,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可乐了,很想它。
可乐是苏淮在路边捡到的一只白色小型犬,十分聪明可爱。因为苏其筠和林未玥都不是很喜欢宠物,所以苏淮没敢把当时小小一只看起来很可怜的可乐带回家,只是每天在路边喂他。
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苏其筠和林未玥偷偷带着可乐去打了疫苗,又带去宠物店洗了澡、修剪了毛发,作为生日的惊喜礼物之一送给了苏淮,并且允许他在家里养。
从那时候起,可乐从路边一只脏兮兮、可怜的流浪狗,变成了干净漂亮、只属于他的亲密伙伴。到今天为止,可乐早就已经被苏淮视为家人一般的存在。
前几天的时候,他回家时发现可乐一直呕吐、腹泻像是食物中毒,尽管他自发现后第一时间把可乐送到医院,但是可乐还是遭了一通罪。
“可乐!”苏淮看见走廊里那团熟悉的白绒绒的身影,开心地叫了它的名字。
可乐在前面疯狂埋头吃饭,听见声音也没有反应,苏淮朝着它跑了几步,蹲下去。
“怎么几天不见,都不搭理人了?”苏淮揉着可乐的脑袋,可乐这才一脸憨态地朝他扑过来。
苏淮蹲得并不稳,被体重20斤的可乐一带,直接向后仰倒。
尾骨已经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苏淮的手抱着可乐,没地方撑,就当以为要倒在地上的时候,他被一只手臂微微抬住,温热的体温隔身上的棉质衬衣校服传递,牢牢托住了苏淮要倒向地面的上半身。
苏淮不喜欢身体接触,赶紧一边借力做好一边拉开距离,朝旁边的医生说着谢谢。
只是偏头看清这人长相时,抱着可乐的笑容突然在脸上僵住,恢复有些冷淡的模样,'“你怎么在这里?”
周憬琛看着苏淮脸上的表情变化,有些不知所措,解释道,“林医生刚刚给小猫做手术去了,托我照顾它进食。”
苏淮又警惕地看了眼食物,发觉是自己多疑后用手蹭了蹭鼻子,摸着可乐的头闷闷地回了一声,“哦。”
之后两人边陷入沉默,只有可乐一脸满足的吃着盆里的食物。
“你的手好些没?”过了一会儿周憬琛问道,他的眼睛一贯黑而亮,看着人的时候显得一副无辜又真诚的样子。
只是这副样子在落在苏淮眼里显得有些可气,他讨厌被关心,更讨厌被讨厌的人关心。一旦心情不好就很容易情绪化,苏淮甚至毫无逻辑地将自己手臂化脓的事情怪在周憬琛身上,怪他的乌鸦嘴,昨天非说什么感染。
苏淮避开周憬琛的目光,手指无聊地按了按自己的袖口,觉得他多管闲事,没好气得回答道,“没好,很痛,化脓了,估计得截肢才行。”
周憬琛愣了一下,眼里流露出担心,随后站起身,“你等我一下。”
看着他突然跑出去的样子,苏淮有些头痛地想,这傻子不会什么话都信吧。
“回家吃行吗?可乐。”苏淮拉了拉可乐,可乐一副不吃完盆里食物就不走的样子。
苏淮没办法,拉又拉不走,只能在旁边言语鼓励可乐,“加油,吃快点儿。”
然而,还是没能在周憬琛回来之前走掉。牵着可乐还没有走出动物医院大门,就跟正进来的周憬琛迎面打个正着。
“不用担心,没有到截肢的地步。”周憬琛一脸认真地安慰,把药递到苏淮面前,“但是之后一定要好好清理伤口。”
苏淮没接,听着周憬琛正经的表情和语气,找不到任何被阴阳怪气的语气。舌头下意识顶住下牙龈滚动了一下,周憬琛这是,把自己当傻子吗?
他看向面前那个有着药店标识的白色袋子,一眼看见里面有消毒的,消炎的一些常见药,还有一些其他的瓶瓶罐罐不知道什么功效的药。
苏淮不可避免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许无语。很夸张,但是他的作风。
他牵着可乐从他身边走过,没怎么看周憬琛,声音还是不近人情的冷淡,“留着你自己用吧。”
身后手术室的方向,有人叫着周憬琛的名字,周憬琛回身应了一声,苏淮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径直走出动物医院的大门。
没走几步,又被人追上来,认真嘱咐,“还是要好好清理一下。”
苏淮有些不耐烦,“行了,不用你管。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有,”周憬琛又轻轻抓住了他的衣服袖子。
苏淮皱眉看着自己衣袖上那只手,还没等开口说放开,又被迅速地松开了。
似乎是察觉到苏淮心情不好,他动作和神情都有些小心翼翼,“这个是你的东西吧。”
随后摊开手,手心上面是两枚小小的、和苏淮身上衬衣上一模一样的衣服扣子,落在周憬琛宽大的手掌里,显得违和又突兀。
苏淮看了一眼,大概是上次在天台打架时从衣服上掉的,那件衣服他回家就丢进了垃圾桶,这两粒扣子自然也不在需要。
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牵着可乐从周憬琛身侧越过,声音和秋夜的冷风混在一起,“随便丢了吧。”
熟悉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身前,后排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苏其筠一丝不苟的面容,看着苏淮的目光很严厉,随后像是发布命令一样,“上车。”
苏淮静静站着,神情有些淡漠,并不做出任何行动。
苏其筠又看着他说了一句,“我跟你强调过,今天家里有聚会,你必须到场。”
“聚会?”苏淮轻笑了一下,牵着狗绳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用力,“我妈的生日,怎么从来不见你搞得这么隆重过?”
苏其筠又露出那种疲惫、不想跟苏淮再废话的表情,再度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上车,别再耽误时间。”
苏淮仍旧不动,气氛僵持不下,可乐似乎也感受到了苏淮的心情不好,不安地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最后一遍,上车。”苏其筠的语气冷硬,裹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