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喜欢江挽,江挽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情人而已。
所以江挽被无情地拖拽下来,雨水呛进鼻腔,车祸的后遗症让他没办法站稳,就被燕铭毫不怜惜的一巴掌抽得摔在地上,清脆的巴掌声甩在他的脸上几乎盖过了轰鸣的雨声。
“太不听话了,挽挽。”燕铭居高临下俯视着狼狈摔在泥水中的江挽,“叔叔对你很失望。”
江挽漂亮的眼睛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半张脸难看地红肿起来。
他就像现在这样,在燕铭面前万分伤心地低低啜泣:“你不喜欢我……你骗我……”
梦里大雨如注,这场雨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江挽仿佛被这一巴掌抽醒,眼睫快速抖动,很快就睁开了眼,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雨声和巴掌声。
他盯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光晕,安静缓了会儿,才终于迟钝发现自己已经没在小沙发上了。
房间里没有另一个人的气息,他身边的床也没有其他人睡过的痕迹,但燕总权势滔天,即使是在和平公馆,他也能直接进来把他抱到床上。
江挽心中了然,探了探眼尾已经干掉的泪痕,眨了眨眼,感觉眼睛有些干涩,又重重吸了口气,感觉鼻子也有些堵,但不算难受,只是有点狼狈,也有点不堪。
他内心躁火,烦躁地捂着眼睛沉沉吐出一口气,心中积攒着郁气。
过了会儿他突然拿起手机,输入指纹自动解锁,看见界面已经变成了桌面,顿了顿,熟练点开微信把老畜生的备注改回去,然后才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差不多只睡了四个半小时。
明天还有行程。
江挽强行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里却莫名浮现出睡觉前看到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严格意义上他应该叫她外婆,但老人家只有他妈妈一个孩子,又亲自将他抚养长大,叫外婆太生分,所以他一直都叫的奶奶。
老人出身书香门第,本就是温柔娴淑的性子,又青年丧夫,中年丧女,所以格外疼惜爱护这个唯一的小外孙。
但也因此,当初江挽被燕铭那样欺负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也只是疑问和茫然。
既疑问喜欢的人为什么要骗他,又茫然喜欢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他。
他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挨了打也不知道可以还手。
愚蠢,软弱,和现在的江挽判若两人。
至于这张照片,江挽可以确定他从来没见过它,也完全想不起来这个角度站着的会是谁。
——十年前,老人身体不太好,腿脚也不方便,他刚考上大学,不放心老人独自在家,所以劝她住进了这家疗养院,时不时去看她,顺便帮忙做做义工。
他就是在这里遇到了燕铭。
但是其他细节在他刻意的遗忘下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江挽闷闷地胡思乱想了许久,才慢慢睡了过去。梦境虽然依旧纷乱,但也没再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糟心事。
八点钟的时候小陶来敲门,敲门声刚响起江挽就睁开了眼,但很快又慢慢闭上了,没睡醒。
“江哥,”小陶在门外叫他,“你醒了吗?”
“嗯。”江挽往被子里埋得更深,闷闷应了声,声音也软绵绵的,“醒了。”
“那我叫早餐上来了。”小陶知道他会赖会床,叮嘱道,“你快点起来哦,江哥,待会我们要去博衡录节目。”
博衡离淮江不远,有一档生活慢综在那里录制,江挽是这期的飞行嘉宾。
江挽闭着眼“嗯”了声:“知道了。”
小陶得到了回应,从房门口离开了。
江挽眯了会回笼觉才懒洋洋爬起床,收拾好自己出去的时候早餐刚好送上来。
酒店的服务员轻手轻脚将早餐一一放在餐桌上,小陶在一旁打电话,绷着身体,唇角也微微紧张地压着,显而易见有些紧张。
等挂了电话,小陶整个人才松弛下来。
他看见江挽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估计还顾忌着有陌生人在场。
等服务员离开后,他才说:“江哥,张特助刚才说待会他会换辆车来接我们。”
昨晚闹成这样,他们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都还有粉丝跟着,他们的车牌号说不定已经被分享出去了。
为了保障江挽的安全,他们今天不能再用昨天那辆车了。
小陶能想到的事,张特助当然能想到。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小陶去处理,但是有张特助在,他就只能交给张特助去办。
张特助是燕铭的私人助理,服务的对象不是江挽而是燕铭,他会事无保留地将他的所有事告诉燕铭,所以比起小陶,燕铭更放心张特助。
张特助才是燕铭手底下最忠诚的狗。
江挽眼底划过淡淡的讥嘲,两根手指无意识扣着右手手腕慢慢摩挲。
半个小时后,张特助拎着一只手提袋敲响了门。
小林给他开的门。
张特助朝小林轻轻点头,掠过他,将手提袋递到江挽面前,公事公办说:“江先生,这是燕总让我为您准备的东西。”
江挽接过来,指腹不小心擦过张特助的手指。
张特助手腕微顿,垂下了手。
江挽没急着打开手提袋,看着他的衣袖慢条斯理问:“你昨晚的那件西装,让燕总报销了吗?”
“报销了。”张特助冷淡地说,说完一顿,又补充,“多谢江先生关心。”
“那就好。”江挽淡淡笑了下,弯着脖颈打开手提袋,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肌肤雪腻。
张特助面无表情看了眼,就很快冷冰冰垂了下去。
江挽取出手提袋里的鸭舌帽和口罩,轻轻笑了下,才戴上遮住脸,看向张特助,淡淡的嗓音闷在后面:“走吧。”
小陶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一手推着一只出来,肩上还挎着一只布袋装江挽的东西。
他分了只行李箱给小林,站在江挽身后。
张特助微微侧身让开路。
江挽戴上墨镜率先出了门,电梯边的工作人员帮忙刷了电梯。
张特助开来的车就停在一楼,不仅换了个车型,车身也贴了防窥膜,比昨天那辆私密。
上了车,江挽就取下了脸上遮挡的东西。
昨晚他们进来的那个门有几个人蹲着,有车出去他们就伸长脖子看,开进来的车没引起他们的兴趣。
张特助来的时候是走的那个门,现在开车从另一个门离开,路上没遇见什么奇怪的人。
小陶一直绷着神经留意着窗外,直到离开了和平公馆的范围,他才放下了心刷微博。
昨天晚上的那个词条还在热搜上挂着,虽然有黑粉在里面浑水摸鱼,但很快就被江挽的粉丝刷下去了,成功引起一波路人的怜爱。
小陶刷了一会,突然微微变了脸色。
江挽刚好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问他:“怎么了?”
“官方通报出来了。”小陶将手机递给江挽,皱着眉低声说,“那个变态有精神证明,能证明他是精神病。”
蓝底白字,的确是淮江警方发的警情通报。
粉丝们都知道他在淮江,早早就在等官方的警情通报。
所以在淮江警方发出来的下一秒,这个通报就被粉丝们带着词条转发了。
江挽遭受了这么恶劣的行为,竟然就只用“精神病”三个字就打发了,粉丝们差点被气哭。
“我还以为燕总会送他进去呢。”小陶没忍住说。
他昨天还信誓旦旦说就算没对江挽造成实际性的伤害燕总会把他送进去,现在有些脸疼。
江挽将手机还给他,淡淡说:“燕总日理万机。”
“可是,明明以前都是这样的,而且昨天他还陪莫斐,还上热搜。”小陶替他抱不平,又心虚瞥了眼正在开车的张特助,不敢大声不满,只得小声嘀咕,“燕总怎么突然……”
江挽往耳朵里塞了耳机,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他好像从来不在意燕总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
小陶无奈看着江挽,他跟了他江哥这么久,很少听江哥主动提起过这些。
昨天那个莫斐也都是因为他听说了“小江挽”的外号才打听的,之前莫斐和燕总被拍到闹上热搜,他也从来没关心过。
就连燕总本人,他都很少提起,江哥从来不主动,反倒像是燕总一直在倒贴。
小陶看出江挽现在心情不好,识趣地闭上了嘴,没再提这些事。
工作室那边一直在盯热搜的风向,一有不对劲就会压热搜。
小陶刷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退出去看了会儿首页,心底始终惴惴。
那个变态不会跟着他们去博衡吧?
后援会虽然不向外公布江挽的行程,但他已经官宣要加入《HELLO,木屋》这档生活慢综,有心人一查就知道他们今天要去博衡录节目。
更何况《HELLO,木屋》的主题是“慢生活”,录制地点一直都是固定的。
小陶有些坐立难安,给红姐发消息把这件事告诉她之后,又决定待会去和导演组协商多加几个保镖,不能让变态再靠近江挽。
博衡离淮江两个小时的车程,张特助把江挽送到录制地点。
路上导演组已经联系过江挽了,所以江挽一下车,就立即有人上来给他戴上麦,还有人检查他的行李箱。
接下来小陶和小林就不能跟着,只能让江挽自己推着行李箱走向录制的木屋。
江挽刚走到木屋就在门前撞到了一个人,对方看见他的时候眼神一下亮起来,小狗一样:“挽……!江老师来了?!”
顾逐之“噌”地站起身,热情接过江挽的行李箱,伸出右手,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江挽:“我是顾逐之,江老师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小顾。我可以叫你挽挽吗?”
最后一句话顾逐之问得小心翼翼。
这档生活慢综有四个常驻嘉宾,每期三个飞行嘉宾,共录制三天两夜。
江挽很少关注圈内人,尤其是新人,所以来录制的前两天红姐就将常驻和飞行嘉宾的资料发给了他,以防万一。
他面前的这个顾逐之就是四个常驻之一,之前是男模,后来转型进了娱乐圈,前不久才摘下影帝桂冠,是圈内炙手可热的新星。
但是显然有些过于热情了。
江挽心里下意识竖起了防备。
他不冷不热垂着视线盯着顾逐之伸在他面前的手,良久才伸出右手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手,在被回握住之前就飞快撤了回去,态度有些疏离,颔首:“顾老师。”
他在这上面吃过苦头,所以他一向对陌生男人这样。
因为他不确定对方衣冠楚楚的皮下到底是不是又是一个隐藏极深的变态。
尤其是顾逐之这样。
年轻,高大,热情。
顾逐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累了吧?你先进来休息。”
江挽想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行李箱,但顾逐之拎着就跑了,热情得过分:“我帮你。”
江挽只能先进屋。
其他几个常驻都坐在屋内矮凳上择菜,见到他就站起来:“哟,江挽来了,你是第一个来。”
常驻是三男一女。
围着围裙的是已经从业主持人一行几十年的蔺辰,他身边抓着一把青菜的是他多年的搭档骆文。
这两个人经常一起主持节目,和江挽很熟。
当时邀请江挽的生活慢综不止《HELLO,木屋》这一档,江挽会选择它就是因为他们。
江挽和他们打完招呼,才将目光投向在场的唯一一个异性。
对方是前两年某个很火的女团成员,江挽有点眼熟,隐约记得红姐给他的资料上写着的名字是覃舒。
覃舒显然也做过功课,大大方方主动打招呼:“江老师好,我是覃舒。”
江挽遇到的变态基本都是男人,加上家里女性长辈和他那些可爱粉丝们的影响,他对女性的戒备心不高。
他朝覃舒露出淡淡的笑:“你好。”
“来吧江老师,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蔺辰说着乐了,“小顾这孩子,光拎着行李箱就进来了,也不管管他江老师。”
骆文和覃舒坐下来继续择菜。
蔺辰刚说完,骆文就抬起头,促狭搭腔道:“小顾高兴着呢,他偶像终于来了,这两天天天把‘挽挽挽挽’挂在嘴边,小狗似的,可烦。”
几个常驻也在一起拍过好几季了,说话比较随意。
江挽知道骆文故意这么说是想提高他对顾逐之的好感,闻言只是笑了笑,礼貌跟着应了句,情绪却没什么波动。
他不喜欢太热情的男人。
蔺辰将他带到房间门口,笑着说:“缺什么你告诉我,我叫节目组帮忙准备——违规物品可不行。你要是累了可以先睡一觉,午饭待会儿才开始。睡觉可以把镜头关了。”
他的行李箱被顾逐之放在角落。
江挽看了眼周围,很快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谢谢蔺老师了。”
“谢什么。”蔺辰想拍他的肩,但又顿住,叹了口气,“应该我谢谢你才是。”
上期的飞行嘉宾有人被爆出丑闻,导致《HELLO,木屋》的收视率暴跌。
江挽前段时间忙得连轴转,所以才想让红姐帮他接一档慢综当做休息。
当时江挽的经纪人红姐正好在跟他们和另一档节目谈,这件事爆出后差点直接敲定了另一档。
是蔺辰亲自去找了江挽,江挽才开口定了他们这个综艺。
官宣江挽的时候,官博的数据比以往几期都高。
“好好休息吧。”蔺辰说,“吃饭了叫你,其他嘉宾应该下午才来。”
江挽扶着门框,客气应了声:“好,麻烦了。”
蔺辰摆摆手走了,但帮忙放行李箱的顾逐之还站在门口。
江挽看他,他就红着耳根,眼神微亮,小声说:“可以加微信吗?挽挽,我不打扰你。”
江挽默然,“有事可以在群里说。”
在常驻嘉宾和飞行嘉宾的临时群里有江挽的工作微信,偶尔是他本人在管。
“好吧。”顾逐之脸上又露出刚才那个让人心碎的神情,“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挽挽。”
江挽不近人情关上了门。
顾逐之在门口站了会儿,忽然抬起被江挽短暂碰过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凑到鼻端前嗅闻,表情渐渐痴迷,鼻息不稳。
江挽手指间仿佛都沉着淡淡的冷香。
像他这个人,冷淡疏离,却致命迷人。
顾逐之耳根通红,滚烫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墙,脸颊绯红。
喜欢喜欢。
手机开始震动:【人没抓到。】
【被人送去精神病院了。】
【春明三院。】
【燕铭干的?】
【啧。】
【老东西这么快。】
【图片】
照片中江挽在一辆车中坐在燕铭怀里,嘴唇被亲得靡红,半眯着眼,手指绵软抓着燕铭的衣领,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
【都被亲成这样了吗?挽挽。好□。】
【我老婆,赏你们看看。】
【贱不贱?】
【图片】
【挽挽喝水只用透明杯子。】
【为什么?】
【挽挽。】
【手好软。】
【香香软软。】
【挽挽挽挽挽挽。】
【惩罚挽挽□□□□。】
【吗的什么骚词被屏蔽了。】
【操你妈别在群里发|情。】
【嫉妒?我闻一下香香的挽挽就够了,你们能闻到吗?】
【@顾逐之 好友分享歌曲:《香水有毒》。】
【………………操|你妈沈知砚,老子要把你送给挽挽的香水摔成四分五裂五马分尸!!】
【春明三院。】
引用回复:【这不是老畜生那便宜儿子待的地方吗?】
春明三院,全名春明市第三精神病院。
名字听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精神病院,但据说前身是一百年前就存在专门收容精神病人的一所监狱,现在改名后简称“春明三院”。
春明三院建在偏远的郊外,依旧带了些监狱的性质,一些犯过重罪的精神病人就关押在里面,和普通精神病人隔开。
普通精神病人危险系数不高,偶尔能一起放风。
杜石野被送进精神病院时,正好是普通病人放风的时候。
穿着蓝色病号服的病人都各自在庭院分散着,只有少数几个聚在一起,杜石野进去,只引起了最近几个病人的侧目。
病人们刚吃过药,情绪还算稳定,见到他只咧嘴一笑,看上去有些傻:“新朋友!”
“好耶!来新朋友了!”
“杜石野?”杜石野正专心看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询问。
他转过身,下意识抬起头,才看清了叫住他的人长什么模样。
男人身高目测超过了一米九,眉高眼深,鼻梁挺括,容貌俊美得锋芒毕露,鼻梁上却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削弱了那股锋利,显得有些斯文。
他的唇左下侧有一枚浅色小痣,唇角弧度看上去似笑非笑。
他身上披着白大褂,内衬是一件干净平整的白衬衫,工作牌插在胸前口袋,前面还别着钢笔,左手揣在白大褂里,右手拿着病历本。
右手指甲修剪整齐,中指指腹侧方也有一颗浅色的小痣,手指修长干净。
是一个医生。
杜石野直勾勾盯着他胸前的工作牌,试图窥见布料遮掩下的名字。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态度温和,低声说,“我叫燕炽。”
“当然,你没听说过我。”燕炽语速慢条斯理,“但被你泼硫酸的那个人,是我的……小妈。”
他慢慢低下眼看着杜石野,笑吟吟地问:“他,是不是很漂亮?”
听到江挽的名字,杜石野原本平静的眼中一下迸发出狂热和恶欲:“是的,他很漂亮。”
“他被吓坏了,一直在发抖。好可爱。”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扯越大,神情陷入陶醉:“好想吃了他,和他在一起。”
一个精神病说的“想吃了他”,可能是字面意思。
燕炽唇角弧度不变,只是眉弓轻压,取下别在胸前的钢笔,低头在病历本上飞快写着什么。
他似乎是个左撇子,左手写字动作很流畅,没有任何滞涩。
燕炽很快停下笔,重新在胸前口袋别好,经过杜石野时扬起病历本不轻不重拍了下他的肩:“跟上。”
他是一个体贴负责的医生,会给他的病人做出最好的安排。
病历本打在杜石野的肩上响起轻轻“啪”的一声,周围的病人都转过头来,表情各异,无声无息盯着他们。
燕炽扬起病历本压在肩上,镜片后眼睛微转,眼神轻掠过去,他们就听话转了回去。
为了防止杜石野逃跑,他身后还寸步不离跟着两个端着麻|醉|枪的精神病院警卫。在他们的驱使下,杜石野跟着燕炽到了一间病房前。
这所精神病院的病房一共有两扇门,一扇是普通的门,更里面那扇是一个结实的铁门,燕炽用钥匙打开两扇门带杜石野进去。
房间不宽,只有一张病床。
杜石野正要进去,突然听见对门传来轻轻的敲击声,以及铁链被拖拽的窸窣。
“中午好,燕……医生。”他的对门传来一个男孩怯懦迟缓的声音。
燕炽闻声转头。
对面的那间病房和杜石野的病房一模一样两扇门,外面那扇门已经被打开,男孩站在铁门后,好奇探究地看着他们。
男孩四肢修长强壮,两只脚踝上都挂着一条粗壮的铁链,身材高大,样貌却有些丑陋:宽眉间距,耳朵的位置也比普通人低,烧伤的疤痕爬满了右脸,但身高应该超过了一米八,说话却异常慢。
“中午好,208。”燕炽微微一笑,抬手压着杜石野的肩,轻声介绍,“这是新来的209。”
208眼神探向杜石野,眼珠兴奋转动:“你、你好,209!我是208,今年十四岁!很高兴见到你!”
“你是燕医生送进来的吧?”208喋喋不休,眼珠在燕炽和杜石野之间逡巡,最后停在燕炽脸上,带着些许不正常的狂热,“燕医生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医生!”
杜石野表情厌恶,眼神在他丑陋的右脸上停留片刻,突然扶着墙呕吐:“挽挽呕——挽挽不能变这么丑!好丑,好恶心!我错了挽挽,挽挽呕——”
208:“……”
208脸色蓦地阴沉。
“臭婊子,贱人!”他嘴里发出咆哮,眼神骇人,门内响起铁链被绷直的刺啦声,他愤怒抓着铁门,尖锐大叫,“209,我要撕烂你!把你的舌头拔下来!杂种!”
“哐当”一声,警卫用麻|醉|枪撞了下外面的那扇门,冷冰冰说:“安静点。”
208阴毒愤怒地瞪着他,粗壮的手指勒着生锈的铁门,骨头嘎吱作响。
警卫关上了他的门,另一个警卫将杜石野推进去,关上了两扇门。燕炽转身离开,两个警卫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
燕炽缓步到了医生休息室,警卫没跟着进去。
休息室里还有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电脑后,听见燕炽进来的动静也只是掀了掀眼皮。
燕炽将病历本随手放在办公桌上,脱下白大褂挂好,解开领带和衬衫袖扣,露出最里面的蓝色布料。
过了会儿,突然有人从休息室外探进来一颗头,兴奋说:“我看见201回来了!他结束了吗?该我了该我了!201,该我扮医生了!快点!”
“我要当一朵白色的蘑菇!”
“好玩好玩!”
医生翻阅着病历本,闻言抬头温和道:“去玩吧。”
这个病患没动燕炽换下来的白大褂,取下挂在门边的另一件白大褂,在警卫的监视下喜滋滋走了,医生才看向办公桌对面、已经恢复了蓝色病号服的燕炽。
燕炽漫不经心斜倚着软椅,右手抵着下颌,微微弯起薄唇,温声说:“怎么了,温医生?”
这是主人格。
温景瑞心里有了思量。
这个人的主人格表面看起来比副人格纯良,任谁见了都以为这是一朵纯白的小白花,可实际上——
温景瑞平静地将病历本放在桌上。
病历本上写满了燕炽冷静刚劲、力透纸背的字体: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全是刚才写下来的新鲜字迹。
——实际上是一条黑心肠的毒蛇。
他虚伪、表里不一,善于伪装。他会在动手前释放毒液麻痹猎物,诱使猎物放下警惕,然后才会慢吞吞露出毒牙,游刃有余,一招致命。
他明明早就可以逃出这里,却依旧蛰伏十年暗度陈仓,从来没踏出去半步,而这些被写在病历本上的东西,也是他故意抛出来的烟雾弹。
没有人可以窥见燕炽的主人格到底在想什么,反倒是他的副人格简单易懂。
温景瑞面不改色将一只手机推到燕炽面前。
春明三院的病人不能使用手机,燕炽的病房被燕铭的人密切监管,只有这个医生休息室对他而言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