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那个牌坊,就有好几个弓着背的老人围了上来,嘴里念念有词,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往玩家身上撒。
玩家们条件反射地躲闪起来,发现是一些剪成一个个小人的各色彩纸。
这些小人纸片顺着风在空中飘荡,伴随着那些老人没什么表情地念叨着模糊难懂的话,直让人鸡皮疙瘩起飞。
那些纸片的飞行轨迹简直诡异,在风中打着旋地飞,挥手驱赶,反而贴在他们手臂上身上。
而且纸人、抛丢纸片,总让人往某个不好的方向联想……
先前猜测纸扎人眼睛是特殊涂料的玩家憋不住了:“导游,他们这是在干嘛?”
那些老人也不管他们脸色多难看,朝玩家们丢完纸片后,双手交叉结了个手势,就对导游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导游这才老神在在地说:“这是我们纸镇的传统习俗,这是祝福你们呢,保佑你们不受邪祟侵害。”
这句话,都给几个玩家们听笑了。
好歹都是在这个见鬼的副本世界里摸爬打滚过的人了,副本里的npc都是什么鬼德行他们会不知道吗?
他们是一个字都不信。
但除了被丢纸片,确实也没发生什么幺蛾子,他们便也跟着导游走入被山林掩映的古老小镇内。
纸镇内也是青石铺路,走在略微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可见石路两侧以及远处顺着山势而建的小镇都是大小不一的砖瓦建筑。
略显残破的青石灰瓦之下,每家每户门前都高高挂着的一个个崭新的、鲜艳的彩纸灯笼。
灯笼下的彩色丝带随风而动,凑近一看,便能发现丝带上都描写了一些看不懂的纹路字符。
砖瓦下的檐角,挂着用绳子串着一串的奇奇怪怪的东西,有干草、蜡块、小剪刀、甚至还吊着死老鼠,很是怪异。
“悦人!你看那边,那边也有纸人!”
叶容猛地攥紧身旁同伴的手臂,声音挤在嗓子里,显得极为尖利。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发现有一家的大门半敞着,长长的彩色丝带在门边微微飘荡,露出门后身着彩衣的人影。
这人影斜斜立在门内的阴影里,穿着一身彩衣,一双涂成鲜红色的嘴高高吊起,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似是极力往这边瞥,透过大门朝他们望来……
被攥住的女玩家卢悦人也抖了一抖,压低声音说:“没事没事,你不也看到了,那就是个纸人……”
下一秒,门内的纸人倏然一动。
“啊啊啊——!”
尖利的尖叫瞬间刺破小镇的清晨。
“哎呦,哎呦,怎么了这是?”
导游被她吓得一哆嗦,所有人也都被她们吓得回头。
“动了,纸人它动了!”
叶容指着那处半敞的门,尖叫道。
下一秒,那扇大门被从里拉开,一个中年男人抱着刚刚那个纸扎人,诧异地探头往外看。
“发生啥了?谁在叫?”
叶容的尖叫戛然而止,手指头还直直地指着抱着纸扎人的中年男人。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被叶容所谓的纸人动了,刚刚分明是屋内的中年男人搬起了放在门旁的纸扎人而已。
这次不用别人多说什么,叶容自己就在无数望过来的视线里涨红了脸,呐呐地收回手不说话了。
正伸长脖子往外看的理发大爷收回视线,嘀咕一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惊一乍的。”
奚郁的目光从理发镜子里反射出的玩家们和显眼无比的黑袍人身上收回,起身拨了拨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的头发,笑着应和一声:“确实。”
不远处的戴维似有所感,猛地扭头向理发店的方向看来。
然而他只见到正低头在柜台上整理的理发大爷,理发店里空无一人。
理发店里,一个外形不同的彩衣纸扎人同样立在店里墙边,一张惨白的脸正正面向柜台里的大爷。
其他玩家也顺着戴维的视线往理发店的方向,惊悚地发现只要打开了门户的人家,家里都摆放着彩衣纸扎人。
而且这里的人普遍穿着朴素灰暗,更显得那些纸扎人身上的鲜艳彩衣无比扎眼。
导游挥舞着小黄旗,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旅客朋友们,这就是我们纸镇的特色纸扎文化,我们纸镇的衣匠人啊世代以纸扎品为生,上敬天地神明,下送九幽黄土,因此也有了我们纸镇特有的彩衣仙。各位可以看到啊,我们纸镇每家每户,都有一座彩衣仙,那可是沟通天地的灵使,不可冲撞、不可冒犯……”
另一边,奚郁穿过理发店后的小巷,在纸镇里转悠了半圈,在一家纸扎品店里找到了泰纪。
这纸镇里家家户户都会做纸扎,一路上奚郁也看到不少人搬着板凳坐在大门或院子里,忙忙碌碌地扎竹、剪纸、裱糊、彩绘的,但要说规模最大的,还得是这家没挂牌匾的纸扎店。
从纸扎店大敞的门里望去,里面摆满了各式牛、马、别墅、灯笼,甚至有未完成的纸扎长龙和造型奇异的纸扎神像。
而泰纪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拎着个半成品纸扎马车摆弄。
就在奚郁发现他的同时,泰纪一脸严肃地一剪刀下去。
咔嚓一声,那个纸扎马车内里的竹条骨架瞬间裂开,整个马车几乎散架。
“白纪!你又在干什么?!”
纸扎品店里冲出个身材干瘪的老婆子,背对着奚郁一把夺过了泰纪手里散架的纸扎马车。
“第几个了?这是你毁掉的第几个了?我怎么有你这种笨手笨脚的孙子!”
泰纪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跳脚骂人的老婆子,又看了看那个散架的纸扎马车。
片刻后,他闷不做声地伸出大手,将纸扎马车从老婆子手里夺回来,然后把散架的马车揉吧揉吧,再按住马车两边往里一摁,试图将裂口合拢。
……好家伙,原本只是散架的东西彻底报废成一坨竹条和纸片的混合体。
“你……”
老婆子被气得直翻白眼,自己按住自己的人中喘了几口气,抖着手指着泰纪颤巍巍地吼道:“你个不孝孙!你滚,给我滚出去,给我睡大街去,今天都别回来了!”
泰纪被撵着赶出了一条街,老婆子才气喘吁吁地往回走。
泰纪抓了抓头发,对着阴影处喊道:“大人,我按照你的意思已经弄坏那个东西了,但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啊?”
奚郁走出来,顺着长街往纸扎品店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老婆子皱着一张脸走回店门口,双手将那坨被揉成一团的废品捧起来抵在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地朝着四方拜了拜,然后朝着门里放下废品,双手交叉结成一个手势深深鞠躬。
最后,她从檐角上取下一长串捆着奇怪东西的串子捆住那团废品,丢在了屋子的斜后角烧得发黑的桶里,从身上摸出火柴歘地点燃扔进去。
火焰腾地冒了出来,老婆子又拿起旁边的铁棍往里拨弄,让它烧得更彻底。
突然,正远远旁观老婆子动作的奚郁目光倏然一动,落在了纸扎品店里立着的彩衣纸扎人身上。
这纸扎人直直立着,面向朝里,浓黑的圆眼睛仿佛穿过了一堆纸扎品和青砖墙,落在了老婆子和烧火桶的方向。
刚刚,这个纸扎人是这个面向吗?
第77章 纸镇惊魂(二)
另一边, 玩家们被导游带着绕了这个小镇走了一圈,突然发现并不宽敞的青石路上迎面走来了一大队伍的人。
这些人不同于普通镇民衣着朴素灰暗,穿着暗红色的对襟长袖, 腰上系着彩色丝带,吹吹打打地朝他们迎面走来。
导游连忙挥舞小旗子让玩家们靠边让路,一边笑呵呵地说:“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刚好有一家人出殡, 这次能让各位旅客朋友们参加体验到我们纸镇的特色殡葬文化了。”
玩家们:“……”
他们根本不想参加好吗。
出殡队伍已经逐渐靠近, 这些人头戴斗笠,长长的红色纱布垂落遮面。他们目不斜视,敲着铜锣、吹着唢呐从玩家们面前经过。
在乐器组的身后,是抓着彩色纸片向着天空抛洒的人。
有人发现了什么,惊怒道:“等等, 之前朝我们丢的不也是这种纸片吗?”
那些被人从篮子里抓出来抛向天空的, 不正是之前老人朝他们丢的小人彩纸片吗?
导游只神色莫名地看了开口的人一眼,就扭过头继续看向出殡队伍。
那人还想再问, 被同伴用力一拉。
紧随着抛纸片人的身后, 是四人像抬轿子一样抬着的一口深棕色大缸。
这口大缸用黄色符纸和石板封堵得严严实实的, 缸口上绕了一圈系着大红色的如意结, 缸口的正上方, 还立着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裙的女性纸扎人。
这个女性纸扎人扎着一个黑色纸马尾, 脸上画着一如玩家们熟悉的墨黑眼睛和咧嘴红唇。
这纸扎人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涂料画的,明明大家都清楚地看到那个纸扎人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有动过,但还是觉得那个红衣纸扎人的眼睛仿佛在斜斜地看向他们,让人极其不舒服。
在半空中打着旋飘飞而下的彩色纸片落在咧嘴笑的纸扎人头上身上, 又顺次掉在厚实的大缸上,最后被风吹落在地, 整个场面喜庆又诡异。
后方还有长长的一队列抱着各种牛马等纸扎品跟随着前进,等到出殡队伍彻底走过,众玩家才发觉,这出殡队伍里居然没有棺材,那么棺材应该就是那个深棕色大缸。
这时,导游才慢悠悠地开口说:“都说了这些纸片是保佑你们的,你们激动什么?”
有人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毕竟他们看得清楚,那些纸片也有落在导游和那些出殡队伍的人身上,他们也说不好这些纸片到底有没有什么作用。
导游扬声道:“好了,不管大家有多么期待,这出殡仪式也只有明天才能参加,咱们先在镇里再逛一下,最后去神龛处拜拜,就能回民宿休息了。”
纸镇的中心有一个青石铺就的广场,广场正中是一颗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巨大榕树,无数气生根如门帘垂下,被镇民们加以改造,建出了一个半嵌在气生根里的高大神龛。
广场上没人,奚郁带着泰纪绕着这颗榕树转了一圈,最后在神龛前站定。
神龛建得极其豪华,木板上繁复的金纹都是用足金镶嵌,风吹雨打后依旧熠熠生辉。
神龛前摆放了许多瓜果贡品,各色纸扎品密密麻麻地围摆在神龛前,里面还有好几个彩衣纸扎人,香鼎上的袅袅香火氤氲而上。
高大的神龛内,盘坐着一个巨大的神像。
只是神龛上方挂了很多细长的彩色丝带,将那神像的脸掩得看不分明。
身后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奚郁刚想回头看去,突然被拉着手臂大力拖着旁边走。
直到把奚郁和泰纪两人拖到广场边的小巷里,带着口音的嗓音才急急地响起:“你们两个不知道白五爷家今天出殡吗?还敢在榕树下乱晃?”
奚郁曾见过的端着彩纸的大婶双手叉腰,眼睛一瞪:“还有你白纪,怎么也跟着跑出来了?你不是该帮着白七婆婆干活吗?”
奚郁一脸纯良地说道:“白七婆婆嫌弃他笨手笨脚,就让他跟我出来了。”
大婶怀疑地问道:“真的?真的不是在偷懒?”
奚郁点头。
说话间,出殡队伍到了神龛前,大婶还想拉他们走,但这次她怎么也拉不动。
于是,奚郁两人就远远看到那一队人将抬着的深棕色大缸放下,先是将队伍后方的纸扎品放到神龛附近,再将大缸上的大红色纸扎人搬了下来,立在神龛前念念有词。
另一边,导游带着玩家们经过了广场附近,他们都听到了熟悉的出殡队伍的声音。
导游挥舞着小黄旗:“快走快走,旅客朋友们快跟上来。”
说完,导游自己先转身,急急地往相反方向走。
玩家们对视一眼,纷纷意识到那边恐怕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有些人不敢多看,连忙跟上导游,戴维三人在路口停顿片刻,终究也是选择跟上了导游。
但还是有几个不怕死的,秉持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想法,给自己套了好几个防护道具后小心翼翼地朝那边摸过去。
神龛前,听不懂的念词逐渐急促起来,唢呐声越发凄厉高亢,铜锣声也越发急促。
小巷里的大婶急了,连拖带拽加警告的,总算是将两人从小巷口边拖走。
在即将被拐角彻底遮住视线前,奚郁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几个玩家从对面的小路里探出脑袋。
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起了神龛顶上垂落的丝带。
以奚郁所在的角度,他看不到神像的脸,但他清楚地看到,那几个玩家瞬间扭曲苍白的脸。
那三个玩家回到队伍里以后,其他人都注意到了他们脸色极其不对。
有人耐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你们看到什么了?”
他们连连摇头,半晌其中一个名叫胡奇龙的彪形大汉才面色恍惚地缓缓勾起嘴角,笑嘻嘻地喃喃开口:“纸人、都是纸人……”
“他们在做纸人……”
“好多好多纸人……”
戴维眉头微皱,快步上前抬手用力一点那人额头,再一拳打在他心口,低喝一声:“清!”
胡奇龙一个踉跄后退几步,恍惚的神色渐渐清明起来:“怎……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戴维神色微凝,沉声地开口说:“外邪入体,魔魇神思,你们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另外的两个黑衣人也对另外两人同样一点额头一拳打心,将一脸恍惚的另外两人唤醒过来。
亲眼看见着另外两人从恍惚中逐渐清醒的表现,胡奇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哆嗦着唇,压着声音说:“我们,我们没看到什么……就是那些搞白事的人在对着神像敲锣打鼓地祭拜念经,纸人也在下面了。然后丝带飞起来,我们,我们看到了神像的脸……”
胡奇龙脸色越发惨白:“那张脸……那张脸跟大缸上那个纸人一模一样!”
话音一落,众人一阵默然。
神龛里供奉的神像居然跟纸人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戴维听后,也说:“你等当是被迷了眼,从那时起便被外邪入侵了。”
先前主动询问戴维的玩家再次问道:“戴维教士,他们刚刚是鬼上身吗?”
戴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个玩家尴尬一笑,连忙开口:“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温怀,早就听闻戴维教士您的通灵之眼能洞悉副本核心,所以……”
戴维语气微沉:“不是鬼上身,更像是迷障一类……”
他话音一落,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摇摇头道:“此处副本世界颇为怪异,通灵之术受到极大干扰,恐怕也无法依赖此术通关。”
玩家们只好失望地收回视线。
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团餐午饭后,导游就挥着小黄旗带着玩家们前往广场大榕树下的神龛去祭拜。
他无视了众玩家仿若便秘的脸,笑容灿烂地宛若一朵盛开的菊花:“这可是我们纸镇的守护神,万彩普渡慈心真神,很是灵验。香我已经给各位旅客朋友们准备好了,若还想额外上香或是上供,可以前往纸镇任意一家购买香或是纸扎上供。”
胡奇龙三人是不敢再靠近神龛了,但没办法,他们还是被每人硬塞了三支香。
分完香,导游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说:“我们纸镇的守护神非常非常灵验,向神灵虔诚许愿,说不定可以实现愿望哦。”
玩家们不由心头一跳。
他们每个人站在这里,哪个人没有必须要实现的执念?
丢下那么一句话,导游就像什么都没说一样,笑呵呵地挥舞着黄旗子带领他们往广场走去。
除了胡奇龙和戴维两拨人,其他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多多少少通过系统兑换了些当地货币,买了一些小纸扎品,一起带着走向广场。
榕树庞大的树冠如伞盖一般,挡住了正午毒辣的太阳,让树冠之下很是阴凉。
香鼎里的香还在静静燃烧,出殡的队伍已经离开了,只留下满满当当的纸扎品,无声地围聚在神龛附近。
彩色的丝带垂下,神像的脸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根本无从得知是不是真的和一个纸扎人的脸一模一样。
一看到那个彩色丝带帘,胡奇龙三人就开始打哆嗦。
众人在导游的指挥下一个一个上前上香,也被胡奇龙等人吊起了胃口,上香时有些人头低得快要埋进香鼎里了,还有人忍不住,偷摸抬头想要看看神像的脸。
只是他们都没看到什么,最终只能插好香放好纸扎品就把上香位置让给下一个人。
轮到戴维的时候,他默不作声地将香插入香鼎内后,微微阖目片刻,而后双目内白光一闪,抬眼向神像看去。
只一眼,戴维瞳孔骤缩,猛地后退一大步,差点撞到了身后大量堆放的纸扎人。
“彩衣仙、彩衣仙……”
“着彩衣、穿花鞋……”
不知何处来的歌声飘飘摇摇,带着明显的口音,而后面的歌词因为口音已经听不清楚了。
众人转头一看,发现是先前的出殡队伍里的人扛着那座大红色女性纸扎人回来了。
这纸扎人脖子上多了一个硕大的大红色如意结,被那些人唱着听不懂的歌谣放置在神龛附近,然后双手交叉结了眼熟的手势。
“彩衣仙、彩衣仙……”
“着彩衣、穿花鞋……”
那群人唱着那首歌谣,又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广场。
“戴维尊者,您没事吧?”
戴维摸了一把额头,发现出了一脑门的汗。
他缓缓呼吸吐纳,迅速平静下来:“没事,应当是邪祟迷眼,看错了。”
不然,神像的脸怎么可能会长着那张脸,甚至连左眼下都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红痣呢?
第78章 纸镇惊魂(三)
“如今这白五爷家出殡, 又有游客到访,你们两个注意点,别乱跑乱撞的知道了吗?”
大婶将奚郁两人拉走后, 教训几句后摸出两个熟鸡蛋一人塞一个,再拿出两张符纸塞进他们口袋里,然后急匆匆离开了。
奚郁掏出符纸一看, 发现也是看不懂的鬼画符, 跟他家里贴着的那些很像。
他随手将鬼画符塞回口袋里, 带着泰纪回到了他在纸镇里的居所。
还好他这个身份是个独居者,不然还得浪费表情演戏。
打开门,一看到屋里的情景,奚郁顿时定在了原地。
那个被放在卧室面朝床铺的女性纸扎人,居然凭空出现在客厅里。
屋内很安静, 也没有什么被入侵的痕迹, 但那个纸扎人就这么呆板地立在客厅墙角,侧对着大门, 吊着嘴角面向厨房的方向。
泰纪从奚郁身后探出脑袋, 疑惑道:“怎么了大人?”
奚郁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若无其事地踏进客厅里:“没事。”
他摸出从街头小卖部买来的草莓味棒棒糖, 撕开包装含进嘴里, 然后溜溜达达走去后院。
只听到一阵急促的“咯咯”声后, 奚郁叼着糖,提着一只鸡探头进来,招呼了一声泰纪。
泰纪从厨房里拿出一把菜刀,颠颠地跟着奚郁重新回到后院。
咔嚓咔嚓的磨刀声后, 一声高亢的鸡叫,然后就归于沉静。
不一会, 奚郁就施施然拎着拔了毛的鸡进了屋走进厨房,哐啷一声将鸡甩在案板上。
那把锋利的菜刀“咔”地一声,就将那颗鸡头剁了下来。
奚郁菜刀一撇,就将鸡头扫进一旁的垃圾桶内。
他视线似有若无地瞥向客厅里那个面向这边的纸扎人,嘴角勾起一个浅笑。
下一秒,奚郁手起刀落,一整只鸡就被“哐哐哐”剁开,麻溜地下锅。
他在厨房里翻出了一块火腿,连带着从后院里割的白菜一起丢进锅里煮。
很快,房子里就飘起浓郁的鸡汤香味。
原本正围着纸扎人打转,试图在它身上戳一下的泰纪直接被香味钓过来,扒着门框吸溜口水。
两人把熟鸡蛋吃了,再瓜分完一锅香浓的鸡汤后,奚郁将屋里的躺椅拖到了前院里一颗小树的树荫下,安详地躺平。
泰纪也找了个角落猫着,盯着墙边杂草上爬动的甲壳虫发呆。
啊,这种平静安稳的生活才是他和泰纪一开始就一直在各个世界寻找的生活啊。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打下模糊的光斑,微凉的风轻柔地拂过皮肤,催人昏昏欲睡。
奚郁望着树冠的目光很淡,指尖不住地摩挲着左手心。
半晌,他随着涌上的困意缓缓闭上眼,平稳地睡着了。
他们这边平静祥和,玩家那边却堪称鸡飞狗跳。
“等等,为什么我们房间里会有纸人?”
“马上给我把纸人搬走,太渗人了!”
被围在中间的导游抬起双手下压,抬高声音说:“各位旅客朋友,这可是我们纸镇的传统文化彩衣仙,能保佑的……”
但是玩家们并不买账,坚持要把房间内的纸人搬走。
胡奇龙格外暴躁:“要是你们不搬,我就自己把纸人扔出去!”
争论半天,导游和民宿主人还是坚持不搬。
最后玩家们只能自己动手,将自己房间里的纸扎人搬出房门。
他们动作都不敢太重,就连看起来很想在纸扎人身上踹几脚的胡奇龙,也忍着气轻手轻脚地将纸扎人放在走廊上。
导游也不阻止他们,只是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不住地摇头。
最终他也没说什么,双手交叉结了个手势,对着走廊念叨了一句话,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日头渐渐偏移,等奚郁悠悠醒来时,泰纪还在另一张躺椅蜷缩着呼呼大睡。
奚郁回到客厅,从随手扔在木椅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一瓶草莓牛奶,插入吸管吸溜吸溜,走到那个女性纸扎人面前半蹲下来,和它那双描画在纸面上的浓黑眼珠子对视。
这纸扎人在奚郁两人熟睡醒来后,仍旧立在原地,一点没挪动位置。
奚郁将草莓牛奶放在一边,双手捧起这个纸扎人,确认差不多就是普通纸扎的重量,手感也确实是纸质。
他又将纸扎人翻了身,打量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就在他蠢蠢欲动,很想弄破纸扎人看看里面构造的时候,一声高喊打断了他的动作。
“白郁在家吗?该去白五爷家烧纸了。”
所谓烧纸,就是各家各户取主人家准备好的金纸折成金元宝的样式,丢进烧火桶里烧。
奚郁连同泰纪都被拉来了,说是每家每户都必须至少派一人来烧纸。
奚郁默默地站在一旁观看了镇民折纸的全过程后,白皙细长的手指捏着金纸灵巧地翻转折叠,很快一个鼓鼓囊囊的漂亮金元宝就躺在他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