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看到主题点进去,没成想撞上熟人,这下周河坐不住了。
他本就是个成绩中游的学生,在英华不上不下,对学习没那么热衷,自贺晁转学来受了表哥所托,便经常与贺晁同出同入,逃课早退更是家常便饭,但周河乐呵呵的,毫无怨言。
问就是他爸妈也不在乎他的学习成绩,反正高考完就出国,好坏都要重新开始。
在接触贺晁之前,周瑾良也给周河普及过关于贺晁的方方面面,尤其强调了他的暴脾气和他转学来江市的背后原因。
这事对外并没有宣扬出去,照理来说也不该周瑾良来说,只是他见识过贺晁那天打人时的模样,他忘不了那个骇人的场面。
他告诉周河只是为了让他知情,避免踩了贺晁雷点而不自知。
尽管贺晁脾气爆行事张扬跋扈,但也从未有过那样失态的时候,他动手的时候是真的下了死手。
那晚本是他们纨绔团伙组的一次局,是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受害人蒋亿不请自来,使了点手段在贺晁酒杯里下了药,是贺晁机敏察觉到酒杯被人动过并未真的喝下,整个局只有一人是外来的,所有人自然都怀疑到了蒋亿身上。
蒋亿被发现了,但他像是没有寡义廉耻,还狗皮膏药似的往人身上贴,自诩满腔深情痴心不改,在接收到贺晁冷言冷语的厌弃后便发了疯一般控诉,言辞激烈到甚至牵扯到贺晁早逝的父母,众人一时被他唬住不察,他钻了空子扑到贺晁身上,但没等他做些什么,整个人就被贺晁反应极快地一脚踹翻在地。
随后就是他被贺晁掼在地上暴揍。
早在贺晁将蒋亿踹到地上时,人就已经昏迷不醒了,但贺晁不管不顾地动起了手,周围人被他骇到不敢阻拦,直到地上的蒋亿浑身是血,两人才被拉开。
周河起初听到时也吓了一跳,反观身侧虽然暴躁压火的贺晁,虽不好亲近但周身气场慵懒倦怠,按照周瑾良所说,那时的贺晁完全暴走了。
蒋亿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疯子,他是活该,没有一个直男可以忍受一个同性接二连三不厌其烦的骚扰,周河并不同情蒋亿,甚至觉得贺晁先前忍他那么久都是奇迹了。
周河自然坚定不移地站在表哥和贺晁这一边,所以在注意到论坛上的吃瓜贴后,第一时间就找人把热度压了下来。
过后才敢来问贺晁的想法,然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贺晁侧头眯眼,发出一个疑惑单音:“嗯?”
周河松了一口气,看来晁哥应该是不知情的,毕竟论坛很小众,毕竟也没人敢把磕CP这事正大光明舞到当事人那里。
这样想着,他笑着打哈哈,“没事没事,都是一些八卦,想来你也不会感兴趣,我多问了一句。”
周河心里其实很过意不去,因着前几天自己的邀约把贺晁牵扯到酒吧械斗中,还连累了他被迫住了学校宿舍,但贺晁反应却淡淡,明显不放在心上,周河感动之余也觉得贺晁仗义,所以也是真心实意地把贺晁当成好兄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不会允许再发生之前那种事。
贺晁不置可否,没再接话。
两人逃了课,沿着正值自习课空旷安静的主楼梯一路向下,走种满梧桐树的校道拐进了一片小树林,而后在学生宿舍楼后的一片低矮围墙翻墙而出,很快不见了踪影。
住校的第一个周末,李佑回了家。
周五放学后他背着书包离校,在校门外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送他来学校的迈巴赫,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上车时发现后座还有一个人,是比他先出校的李年。
李年正在低头玩手机,察觉到动静抬眼看过来,正与李佑撞上视线,他笑了下,开口打招呼,“愣着干什么,上车吧。”
自家人坐同一辆车,本也没什么。
李佑朝他点点头,上了车,和李年隔了点距离,挨着车窗看窗外风景。
见人坐稳,李年才对林叔笑道,姿态熟稔:“走吧林叔,到家正好赶上吃晚饭。”
车辆平稳行驶,沿路的街景掠过眼前,深沉的夜色侵袭,城市的霓虹灯亮起,灯火通明璀璨耀眼。
李佑上车后就把书包抱在腿上,歪着头靠在椅背上发呆,他一贯的沉默寡言,李年也似累了,没主动搭话,只是低头玩手机,手指不停,像是在打字聊天。
没多久手机嗡嗡作响,他接起一个电话,“我正在路上……”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李年笑开了,本就清俊的五官化在窗外暖黄的霓虹灯下,显的越发俊美,他语调很懒散,像是朋友来电,“今晚不行,走不开……”
说着,他抽空侧头看了一眼李佑,“在我身边,可以……明天见。”
随后电话挂断,车厢再度恢复了安静。
李佑无意听身边人的谈话内容,但李年的聊天中提到了身边,明显包括了自己,但他不想细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自重生后,李佑就没怎么玩过电子设备,一是他时间紧张,二是他对十七岁时的自己在意的一些娱乐有些陌生,翻看手机他发现了他下载了很久的游戏,还有一些没什么营养的漫画杂志软件,都是他以前闲暇时的消遣,只可惜现在他并不感兴趣。
游戏李佑也并不擅长,只是因为傅丞李年和楚之昂三个人经常一起玩,所以他也下了一个,不过是想借此融入他们,但他学习少根筋,游戏也不开窍,游戏打不好,只有傅丞愿意带他。
现在想来,这些好像也都没什么,李佑再次感到自觉醒重生后面对这一切的陌生感,好像与前世那个自卑怯懦又偏执的自己割裂开来,衍生出了新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佑从内而外的重生了。
周五是李家照常团聚在一起的日子,不管多忙,一家人总要坐在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谈谈近况与趣事,只是这其乐融融向来和李佑没什么关系。
吃完饭他早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与外界隔绝,也将那两辈子都不属于自己的亲情隔挡在门外。
李佑有自己的规划,即使重回十七岁,他依旧坚持作息规律,毕竟先天体弱,他没法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所以在同龄人的夜生活刚开始时,李佑已经洗完澡盖好被子准备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李佑在生物钟的影响下准时睁开了眼,他没有赖床的习惯,即便这是个使人身心放松的周六。
收拾好一切,李佑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整理了仪容着装,对着镜子抬了抬自己那副黑框眼镜,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自己没什么特色的一张脸,然后转身下了楼。
刚行至楼梯上,他就听到了楼下林叔的声音,客厅有些动静,像是来了客人。
走下楼梯,受限视野立时开阔起来,一个长手长脚的矜贵男生坐在沙发上,身侧放着书包,而他手持一瓷杯,正笑着同林叔讲话,姿态放松又舒展。
是傅丞。
李佑呆愣愣地踏下最后一级台阶,他站在楼梯口的身影很快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傅丞回头,看到他便扬了眉梢。
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早上好,李佑。”
李佑淡淡回应,错开眼,“……早上好。”
林叔是个儒雅的鬓角发白的中年人,他并没有像家中其他佣人一样捧高踩低,他态度淡泊,见到李佑笑着问候,“小少爷,早餐已经备好了,傅少爷一直在等你一起用餐。”
傅丞见他走过来已起了身,伸手想要接过他的书包,但被李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伸出去的手臂不上不下地顿在半空,他只笑了笑便收了回去,随在李佑身侧一起走向餐厅。
周末学生倒是放假了,可该上的班一样要上,早在李佑下楼前,父亲就先一步用完餐去了公司,眼下餐桌上只剩下大哥大姐,傅丞与他们笑着打过照面,便在李佑身边落座。
没了李年充当气氛组,餐桌上沉默用餐,只闻碗筷瓷器的清脆碰撞声,大哥大姐不是话多的人,李佑也不是,毕竟是作为客人,主人默不作声,傅丞也就客随主便。
吃过早饭,李佑不顾还在喝粥的傅丞,先一步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就离开了餐厅,平时不急不缓的动作快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急切。
终于走出大门,李佑没来得及松口气,他的手臂就被人拉住,被迫停下了脚步。
时隔多日,傅丞再一次面对面直视李佑,李佑只到他鼻尖的位置,此时垂了头,只看得到毛茸茸的发心,李佑不愿意看他,几乎是在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抗拒。
傅丞不动声色地紧了攥住李佑的那只手,发问道,“你在躲我吗?”
李佑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否认,“……没有。”
可傅丞显然不信,他紧盯着面前的少年,可语调却温和,并没有逼迫意味,“那怎么最近都不和我联系了?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傅丞的猜测很合理,但他始终想不到李佑究竟为何突然之间就变了个样子,变得这样疏远他,从前他花费了十几年建立的亲密好似一朝就被由内而外的瓦解掉了。
偏生他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
这让傅丞自最初的不在意过后生出了一种无端的焦躁,迫使他要去做些什么。
李佑没挣开手臂,他抬头看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在微弱的太阳下透进了光,他态度依旧淡淡的,可那潜藏在面具下的平静却出现了一丝裂痕,“我不想聊这个……我要去图书馆了。”
他做不出再多的表情了,可他的心还鼓动着,四肢百骸流着鲜血,疼痛很轻微,可以忽略不计。
短暂的沉默后,傅丞松开了手,可他却没如李佑意料中离开,反而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正好要找一些资料。”
李佑自然拒绝,但傅丞态度强硬,眼看时间要到了,李佑只好勉强同意他一起去的提议。
车刚停下,李佑就迫不及待下了车,关上车门径自往图书馆前宽阔的台阶上走,留下傅丞站在车边,遥望着他瘦削的剪影。
静立半晌,手机震动声起,他接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样?听说你去找李佑了,还躲着你呢?”
傅丞淡笑了一下,唇边温润的弧度却淡漠,“我和李佑来了图书馆,他还是不肯跟我聊到底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端明显倦怠的声音懒懒的,“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傅丞掀起眼皮,在看到李佑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向后回望时,眉眼舒展开了,与温柔笑意不符的是他语调的冰冷,答非所问:
“……他会的。”
李佑脚步不快,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图书馆前最后一级台阶,他停下脚步,还是回了头。
图书馆是江市的地标建筑,呈地坛形状,市立图书馆就坐落于高台上,建筑前是前后恢宏笔直的阶梯相连,因为站地位置高,李佑很轻易就把图书馆前的空地广场和马路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傅丞站在车边接打电话,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他好像依稀看到了对方脸上那个浅淡温和的笑意。
只几眼,李佑便收回视线,他没有往日里自己一个人没等到身后人的焦躁,他平淡地攥了攥书包带子,没有停顿地坐电梯上了七层。
周末图书馆人不少,但因为来得早,李佑不怎么费力就找到了一张靠窗的空桌子,将书包放下,拿出试卷和空白草稿纸。
月考已过去快一周,李佑猜测下周上课大概就能公布成绩,他有点忐忑月考成绩,因为那是对自己现阶段学习的一个总结,他时间不多了,所以总想着一份时间掰成两瓣用,早日知道成绩也就能早些调整下一阶段的学习计划。
李佑在脑海里发散着思维,手上已利落地做完了第一道选择题,重生后的他好像真的在某些方面有些惊人的进步,比如他确实感觉自己学习变得轻松了很多,前世学的费力的知识近乎顺畅地就被塞进了脑海里,尽管他表面上依旧看起来很呆,但脑袋却是活络了很多。
李佑笔尖不停,落在白纸上的字迹随意又清隽。
但这种放松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面前的桌面被人放了一盒牛奶,似乎还残留着保温箱的热度,牛奶纸盒向外辐散着热气,随风落在李佑的手背上。
少年抬眼,对上了傅丞的脸。
傅丞放下手中的习题册和笔记本,在李佑面前从善如流地落座,看到他直勾勾的目光也没觉得不妥,只笑着抬了抬下巴,像是解释,“早餐你吃的很快,也没有喝牛奶,我在楼下便利店看到,顺手便带了一盒。”
听到他的话,李佑垂下眼睫,抿了抿唇瓣,一言不发地攥紧了笔,笔尖再次动了起来。
只闷声回了一句,“谢谢。”
李佑无法否认,早上喝牛奶这个习惯是傅丞培养起来的。
小时候的他先天体弱长得瘦小,因为发育不良脸蛋没长开的,像只小猴子,偏生他没有得到父母过多的关注和宠爱,只有管家林叔会在母亲的叮嘱下每日给他准备牛奶,可李佑不喜欢喝奶,他就总是偷偷藏在书包里,带去学校扔掉。
可是一次扔奶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他不小心把牛奶盒摔在了地上,奶白的液体自破裂的纸盒裂口汩汩而出,淌了一地,李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正巧被傅丞撞见。
幼时的李佑很胆小,他慌张地捡起地上开了口的牛奶盒,快速扔进了垃圾桶,刚想跑走却被人拦了下来。
他害怕傅丞会告诉李年,而李年会告诉母亲。
出乎意料的,傅丞没有责怪他,只是拿出手帕帮他仔细擦干净了手上的奶渍,李佑没有挣扎,他站在原地愣住了。
李佑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少年动作轻柔和缓,好像他不是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小猴子,而是一个宝贝。
他记得少年还未变声的嗓音清澈又好听,语调温和,一如他那张俊美漂亮的脸,“为什么不喝牛奶呢?不喝牛奶会长不大,你想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尽管在说他现在真的像一只丑丑的小猴子,但傅丞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语调平淡如水,李佑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好看,可是……他也想变得好看。
家里好像只有他不好看,这让李佑想起自己总看的那本童话书,书中的丑小鸭就是这样被全家抛弃了。
年少的孩子还懵懂,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被抛弃,于是他和傅丞约定,每日要按时喝牛奶。
本是少时的一句戏言,可李佑竟真的养成了习惯,十年如一日,尽管他早已实现从丑小鸭蜕变成白天鹅,也并没有被抛弃。
其实李佑知道原因,曾经的他可悲的喜欢着傅丞。
不可避免被勾起了回忆,李佑有些愣怔地停下了笔头,但他很快把涌起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摒弃,复又投入了面前的习题。
桌上的牛奶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动过,从温热到冰凉。
李佑能感受到来自对面的视线,他眼睫轻眨,权当无知无觉。
好在他依旧按照计划完成了上午制定的目标,完成了两张试卷后,李佑放下笔,舒展地抻了个懒腰,抬起的视线向前一瞥,他这才注意到傅丞并没有在做题。
男生脱了外套,只传了一件白衬衫外套浅色毛衣背心,笔挺的肩背完全撑起了衣服的轮廓,因手臂动作而显紧绷的衬衫勾勒出其下精瘦的肌肉线条,而那张被无数女生吹捧的俊美神颜微垂着,从李佑的视角可以看到挺拔的眉弓和硬朗又精致的眉眼,淡色的薄唇抿着,不染笑意的脸看起来有些冷淡的不近人情,而他垂下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几叠的文件和手边的笔记本上。
原来在自己紧追慢赶的想要追上学校教学进度的时候,傅丞就已经在学习处理公司事务了,意识到这点的李佑心里又涌上了些微妙的不平衡。
可就是那么不凑巧,李佑的偷看总是被人轻易发现。
傅丞抬眼,与李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或许该说他是故意的。
男生本冷淡严谨的眉眼在见到他的一瞬便舒展了,如枯木逢春般寸寸染上了暖意,眼神直视着他。
“饿了吗?一会在附近吃饭吧,我让司机下午再来。”
一整个上午,李佑都被傅丞一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搞得很无措,可是他又不能真的逃避躲开,那样真像应了傅丞的那句话,自己在躲他。
最终只能无奈回应,“……好。”
李佑几乎感受到了在面对楚之昂时一样的无奈的情绪,他无措又躲不掉,却没法真的放什么狠话,因为他做不到。
关于前世自己的结局,李佑心里明白,那不怪任何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或许是被动的走向死亡,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被设置好的剧情。
李佑不想对着傅丞李年一行人发泄任何负面情绪,那样太过软弱。
他做出了选择,便承担后果,只是他不会再回头,他要做出第三个选择。
图书馆坐落在繁华商圈附近,餐馆并不难找,两人简单吃过午饭后又散步回图书馆。
江市冬天的白日总是灰蒙蒙的天,连太阳也好似恹恹地,没什么热度,李佑把脸埋在自己宽大的围巾里,双手插在兜里,把自己缩成一团沉默走路。
他走在傅丞身后,垂下的视野里是男生束在黑色长裤下的休闲皮鞋,步伐匀速,李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他身后,影子一样,本就瘦削的单薄身板都被面前人宽厚的肩背遮挡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冷风。
李佑好像恍然间发觉,曾经的瘦高少年抽条如野草般成长,已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少年步伐慢了下来,一步两步,最终停在了原地,他与身前人的距离渐渐拉远,在冬日的寂静午后,像预示了多年后的故事结局。
两人最终没有聊起那个被李佑逃避的话题,车停在李宅前,傅丞只看着李佑下了车,透过车窗来向他告别,这一次,他主动开口叫住了少年:
“明晚有一个聚会,李年和楚之昂都在,你要去吗?”
周日晚上,第二天一早还有早习,李佑没有过多考虑就拒绝了,“第二天还有早自习,我习惯早睡。”
李佑连客套的下次都没再说,疏离又冷淡,好似他们真的只是没什么交集的普通朋友。
话音落,他没看傅丞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了别墅大门。
其实李佑都忽略了自己这句借口有多么拙劣,以前不管多晚,只要傅丞开口,他从来都不会缺席。
可今天却用习惯早睡的理由把他拒绝了。
早已进门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车上后座男生近乎一下阴沉的脸色,眉眼积压的燥郁已快冲破牢笼,傅丞手指用力握住手机的边缘,指尖用力到发青。
李佑……
在庭院花园浇水的阿姨今天发现,曾经把人送到就走的傅家轿车,今天却在门口停了很久,久到她忍不住要开门上前询问,但她刚拉开铁门,银灰的古斯特就缓缓发动,很快驶离了李家别墅。
就如李佑预料的一样,周一开学时,月考的成绩单已被张贴在了各班的教室前门专门公示学校各种活动的宣传栏。
一下课,大半的学生都按捺不住的涌到黑板前去查看成绩,李佑没和他们挤,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慌不忙的整理自己的课桌,前两节课查成绩的人都很多,李佑打算是放学没人时再去看。
但他没等到放学,就被一个探头在教室后门的同学叫去了办公室。
也是在办公室,李佑知道了自己的成绩。
班级第二,一个很出乎他意料的成绩,虽然比起第一名秦业差了30分,但也算是对自己现阶段的学习一个不错的反馈。
班主任郑老师向来严肃的脸都笑出了细纹,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沉默寡言的乖乖学生,殷切的嘱咐语重心长。
李佑认真地听进去了,同时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疑问。
下课后的办公室人不少,挤满了找老师问题或解决事情的学生,贺晁就是在这时踏进的办公室。
随着他推门又关门的动作,室内诡异的安静了一下。
郑老师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见到逐渐走近的高大男生,也没多意外,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李佑也被吸引注意,侧头看了过去。
无视室内凝滞的氛围,贺晁目不转睛的掠过众人,下压的眉眼倦怠又慵懒,在整个办公室扫过一圈,最终长腿一迈,停在了一个中年男教师的办公桌前。
数学老师的工位距离郑老师不远,李佑可以清楚感受到数学老师那短小的身躯里爆发出的精悍力量,他手指弹着面前的一张试卷,气的不存在的胡须都抖了抖,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
“贺晁,你自己看看这试卷,你是不会写吗?你这分明就是全都会但故意作对!数学选择题零分?!你去问问哪个学生可以次次考试全蒙错,完全的避开所有正确答案是吧,糊弄鬼呢!”
听到老师的指控,贺晁不以为意地搓了搓短发,依旧没个正形。
两人都站在走廊,李佑侧头,不自觉地朝与自己距离几步的男生投去视线。
“……”
贺晁若有所感地侧头,琥珀色的瞳仁盛了一点窗外的日光,没那么锐利,却敏锐地紧盯住了他。
李佑一愣,立马躲闪似的移开目光,垂下眼的同时才反应过来。
贺晁成绩不好,一直在倒数徘徊,原来他并非是不会,而是全都会才故意避开所有正确答案,考了个两位数。
摆明了是在和学校作对,或是在家里人较劲。
在李佑理解中,贺晁大概率是第二种情况,原因无他,贺晁自转学后就一直是烦躁但没发作的懒散姿态,他没有参与霸凌也没有搞小团伙,只是因为他不在乎,或许在他看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犯不着较劲。
因为没有看过原书完整的剧情,李佑不知道贺晁在这个时间点转学到英华的背后原因,但想来是跟家里有关,他了解到反派背景很少,只知道一个名字,和他来自上京贺家,其他便一概不知。
如果可以,李佑也想和他友好相处。
“要是日后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老师一直都在,不光是我,还有英语和数学老师都常在办公室,大胆问就行……”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何转学到英华,但进了这个校门,就都是本校的学生,不管你家境有多显赫,在我这里一视同仁……”
英华高三教学组的办公室很宽敞,学校另辟了一整层用作办公区,一间办公室五个工位,环境与设施都很光洁崭新,临近上课时,办公室的人走的差不多,转眼间,就只剩下李佑和相距不远的贺晁。
同样是被老师找来谈话,但两人处境却天差地别。
回想起自己重生后第一次走进班级教室,脑子里闪过那个天差地别的念头,李佑觉得命运格外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