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言语已经中伤不到他。
见少年没回头也没回应,一个女生没忍住去拍了拍李佑的肩膀,以为他没听清,“李佑,你在发呆吗?我们在跟你说话呢?”
李佑如她所愿,侧过脸,淡淡地一点头,情绪没什么起伏,“我听到了,你们说的是事实。”
李佑的眼睛不亮,但很黑,像未经打磨的黑曜石,眼睛线条很流畅圆润,眼睑下至总是泛着一层湿红的水光,又大又圆的眼睛在那张小巧的脸上占比不小,因而注视着人的时候,会率先让人注意到那对漆黑的瞳仁,即使没什么情绪也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拍他肩膀那女生不知所措地缩回了手臂,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们就和你开个玩笑嘛……”
她的同伴见李佑这样的态度,也不忿的搭腔:“就是啊,我们又没有恶意。”
她们认为李佑的目光不友好。
李佑长而卷翘的眼睫颤了颤,正欲解释,身侧却有另一道豪爽的嗓音率先抢答:“什么开个玩笑没有恶意,用不用我也这样开开你们的玩笑?你们真有意思,看球赛不专心看,一到八卦和帅哥身上就闻风而动,这么厉害就别缠着别人问东问西了,怎么不直接去找李年本人呢!”
李佑侧头,发现抢答的人是陆露,她和许佳月已停下了话头,一致对外,几个女生被她说的心虚起来,但也不甘示弱地回击:“你反应那么大干嘛,大家都是女生,你态度不要这么冲好不好!”
见这群人话锋一转,又要开始人身攻击,陆露忍不了,她前倾身子还想说,但被李佑拦下了。
李佑就是为了避免与人发现口角才默不作声不想理会,他没想把帮助过自己的两个女生牵扯进来,这是他自己的事。
见陆露回头,李佑冲她摇了摇头,又转头对后方的三个女生点头示意,态度不卑不亢结束这场闹剧,“此事因我而起,与你们无关,不必因为我而发生争执,你们说的的确是事实,我的话也没有任何歧义,我赞同你们的意见,所以这件事可以结束了吗?”
话音落地,三个女生一懵,相互对视一眼,又看到少年清澈且认真的直视着她们,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件事确实毫无道理,谁也占不着理,闹下去对两边都没好处,况且大家都是同班同学,伤了和气不说还闹得很僵。
三个女生几个瞬息就想明白了,对着李佑没再说什么,只是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三个人起身,丢下一句道歉,逃也似的离开了,换到看台另一侧。
人走后,李佑也重新回过身,浅浅呼出一口气,攥了攥掌心因紧张而冒出的薄汗,湿热又黏腻。
他有些讨厌这种触感,于是拿出纸巾仔细地擦。
他有些洁癖,没到特别严重的地步,但体现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
陆露来和他搭话,李佑没什么心思,但还是认真向她道谢,感谢她刚才的挺身而出。
只聊了几句,李佑就拿出口袋里的单词卡来背单词,他把棉服放在了身侧空着的看台座位上,解放双手,垂眼记单词。
英语学习对他来说不是很困难,难的是重新拾回高中的词汇量,高中单词不难,但他时隔多年回头再看,基本是要重新再背,所以李佑买了几本单词卡,小巧便携,可以在碎片时间随时翻阅,他很喜欢这种小设计。
因为体育课一节45分钟,篮球赛很快开始,因为是友谊赛而非计分赛,比赛相对松散,热身活动为主,三个班分为两队,一场定胜负,男生们早在候场时就被分好了两小队,贺晁被分到5班,傅丞和李年依旧在1班。
随着7班老师的一声哨响,男生们陆陆续续开始在球场上站位,赛场边留了不少候补和不参赛的看客,5班和1班两个老师充当场外记录员和裁判,坐在赛场边临时搬来的一张课桌后,像模像样。
看台下赛场的紧张刺激蓬勃朝气皆与李佑无关。
比赛开始的哨响都没能惊动他,他沉浸式地把自己泡进了单词本,嘴唇翕动,半点没留意外界的状况。
只是耳侧时不时飘来几句陆露和许佳月的低声喝彩,两人懂点篮球,也喜欢看帅哥,在观赛时更加如鱼得水,凑在一起说个不停。
“哇塞!球进了!!那人助攻的好及时,贺晁也很给力!”
“我的天,贺晁真的好帅,我没想到他打球居然这么厉害,在球场上完全碾压四方!瞬间感觉校草都不香了!”
陆露没接话,她在专心分析场上的形势,看了几秒,她一把抓住身边许佳月的手臂,惊讶地微张了口:
“等等佳月!你看,场上形势好像发生了变化……”
许佳月一愣,视线追着赛场上奔走的前锋和后卫,像是也发现了点什么。
陆露情急大喊,“傅丞被掩护了,他那个方向是贺晁!坏了,这下要丢球!”
果不其然,傅丞自两人身后闪出,出其不意一个飞跃,一举灌篮,速度快得让对方球员压根来不及反应,1班得2分!
全场的气氛因为这一个灌篮被炒热了起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澎湃叫嚣,简直要掀翻体育馆的天花板。
而贺晁被掩护他的两个人压制着,根本分身乏术去防守他,眼下见球已过自家球门,他烦躁地拧了眉,向从他肩膀侧掠过的傅丞瞥去一眼。
傅丞也在回看他,不笑的五官稍显冷淡,目光中沉了寒霜,冷的吓人。
但这还没完,在接下来的两个球中,傅丞近乎是压制着贺晁在打,有一次甚至选择绕过紧逼防守,直接三分投篮,很漂亮的一个远距离三分球,也很冒险,完全是炫技式打法。
这下,明眼人都看出了点苗头,傅丞似乎是在针对贺晁。
许佳月不解:“校草为什么要针对贺晁?这完全是不留情面的压制,两人有私仇吗?”
终于,两个熟悉的名字引得李佑抬起头,他把视线投向赛场,比赛焦灼,人多杂乱,但他不怎么费力就看到了傅丞持球的矫健身影。
由远及近,逼向了站在篮筐下的贺晁。
傅丞和贺晁已经认识了吗?
在他印象中,贺晁转学过来没多久,傅丞也不像是会与他结仇的人,可看如今场上的情形,陆露没有夸张。
就在李佑抬眼的空挡,场上那高大背影不躲不闪地站着,随着距离渐近,两人即将在场上相撞。
围观群众不是傻子,两轮了也总该看出点什么端倪,此刻看贺晁正面刚上,私下里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比赛还好说,可一旦带了私人恩怨就难免会起摩擦。
但凡了解一点傅丞的人都疑惑,不明白傅丞这是在做什么,故意招惹贺晁有什么好处吗?
李年第一节没上场,他在赛场边围观,自傅丞开始猛攻起他就拧起了眉心,因为这不是傅丞的风格,换句话说,傅丞从来没在人前展露出如此逼人的锋芒,他大多时是一副温和又疏离冷淡的模样,只有在面对他们几个发小时才会放下包袱。
他一直在观察比赛,但到这里他看不懂了,着急追回比分都没法解释对方明显故意为之的举动,摆明了就是针对。
且还做的明晃晃的,生怕众人看不出来。
傅丞难道……是在和谁较劲?
毕竟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幼稚至极,要不然就是他脑子出问题了,除此之外,李年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场下心思各异,场上赛事焦灼,傅丞灵活地带球过人,脱去了校服只着一件白毛衣的高挑身形修长完美,在球场穿梭行云流水,攻势迅猛,转眼就到了贺晁面前。
周围人不敢上前,转眼一场篮球赛就成了两个人的单人赛。
贺晁烦躁地搓了一把头发,校服早已不知被他甩到了什么地方,他倦怠的眉眼下压着戾气,周身的气场邪佞了起来,他不闪不避地直视着那浅色身影,终于动了。
贺晁是中锋,传统上强调篮下防守,眼下他并没有主动上前防守傅丞突破禁区,只是站着等人送上门,待傅丞又要故技重施地胯下运球过人时,他动作极快,探手就拨向篮球。
傅丞早有防备,正要闪身避开,但贺晁腿一跨已拦在他三步上篮的进攻路线上,把路堵死了。
接下来就是近身肉搏,贺晁两腿自然分开,他下盘稳,站的纹丝不动,两手竖直着抵住傅丞的身体,没有多余的违规动作,单靠蛮力就把傅丞压制在了原地,无法突破一分。
围观的人眼见这一幕,都紧张地屏了呼吸,近身防守是篮球赛中最紧张刺激的部分,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可能犯规被吹响,同时也考验进攻和防守人的耐力。
可拼耐力,贺晁就没输过。
他15岁就被老爷子丢到了部队里,美其名曰锻炼他自卫防身,待了一年,把军人的刚毅血性给学了个彻底,回来后又在部队的招式上加了散打的野路子,打架时又凶又狠,且不仅打架,在其他方面也靠着超强的身体素质硬是闯出了土匪的名号。靠着那股蛮劲与天赋,在上京的学校里,贺晁就曾靠篮球打遍全校无敌手,校队队长送他都不稀罕,问就是没兴趣,篮球只算是一种兴趣,他没想靠这个发扬光大。
他自一开始就没把傅丞放在眼里,任由傅丞接近,打的就是近身夺球的念头。
但傅丞一身肌肉也并非是摆设,两人僵持许久,球始终不脱手,转机在傅丞一个假动作转身欲要投球,但贺晁不上当,直接跃起抢球,一个流畅的碰手,篮球脱手落地,贺晁又如大猫般迅猛地弓起腰背抢球,离球最近的傅丞都未反应过来,球已被贺晁抱在怀里,他带球过人,毫不费力地突破禁区,三步上篮,动作行云流水漂亮至极,成功反攻。
“哇吼!!!贺哥牛逼!!”
“我艹刚才那一下太帅了!贺哥这身高和灵活度简直不成正比啊!太叼了!!”
贺晁这一下,不仅轻松化解了傅丞的猛攻,也顺势扭转了局势,顺便收获了不少迷弟迷妹,一时风头无两,可他只是随意撩起卫衣下摆粗糙地擦了擦头脸的汗,没什么表情地跑回了篮板下。
方才在观赛时,李佑也在心里紧张了一把,这会见贺晁扳回一局,他又把视线投向另一侧的傅丞。
傅丞正被身侧的男生勾着肩膀,俊美的脸没沾染一丝笑意,不笑的五官疏离又冷淡,阴沉藏在眼底,阴郁得让李佑觉得陌生。
他不明白傅丞今日为何会这样。
似有所感,傅丞抬眼。
他朝李佑的方向扫来一眼,眸光锐利,在见到看台上熟悉的人时,又一瞬收敛了情绪。
两人简单对视,傅丞却没收回视线,那眼神算不上多热切,却格外关注,阴沉被他很好的藏在眼底,瞧不见一丝端倪,看来只让人觉得满目认真。
李佑抿了唇,淡色的唇瓣有些僵硬,终是率先垂下了目光。
“……”
下半场很快开始,换了李年上场,贺晁依旧懒懒散散地站在篮板下,看似漫不经心,却轻松地把每个试图扣篮的人都防在了禁区外,无法突破。
李佑没再关注赛场,他低头背单词,思绪却无法如方才那般集中,耳边全是嘈杂的人声喝彩与球鞋擦过地面的摩擦声,乱作一团,叫嚣着让他转移注意力。
李佑是真的想背单词,他甚至都想离开这个吵闹的是非之地,但眼下三个老师都关注着赛场,他压根没法上前打扰说明自己的情况。
无奈只好继续坐着,在比赛热烈闹腾的氛围下如坐针毡。
突兀地又是一声令人牙酸的球鞋摩擦声,全场惊呼,李佑眼睫微颤,终是抬了眼。
李年是后卫,跑动中一个漂亮的空中传球,傅丞接上,很快带球过人,再次逼近贺晁。
这次贺晁没跟他硬杠,他反应一直很快,此时更是一个侧身闪过,本想抬手拦球,但傅丞却像身形不稳般擦上他的胸膛,贺晁双眼微眯,到底伸出了手拦截。
不知是贺晁那一手臂的功劳还是什么,傅丞双手高举躲过正要投球,腿下却重心不稳,而后在贺晁的后方压制下,重重栽在了地板上。
很沉闷的一阵声响。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众人反应过来时,贺晁已手插兜站在原地,而傅丞侧身倒在地面,垂着冷淡眉眼,与身侧的臭脸煞神对比鲜明。
李佑见到傅丞倒地就猛地蜷了手指。
但他并未站起来探身查看。
周围一阵骚乱,李年最先跑过去查看傅丞伤势,见他手肘撑地坐了起来,只是手腕红紫了大片,是倒地时不慎扭伤所致,看着可怖,可他本人依旧不动声色,一声未吭。
李年见状皱眉,“怎么回事?”
说完转头去看身侧站着没动的贺晁,眼神虽没什么敌意但深藏怀疑,看得贺晁窝火。
他烦躁地一抬下巴,语气不耐:“我没犯规动作,他自己摔的。”
有人负伤,老师也吹哨叫停了比赛,拨开人群维持秩序,但因为两人一攻一守的动作太快,只有场边的几个人看到贺晁闪身,探手,然后傅丞一躲,就摔在了地上。
至于到底是谁的原因,没有准确的评判犯规的监控,无法判定,而且是友谊赛,继续闹下去影响不好,体育老师很快出面,但对上贺晁暴戾烦躁的臭脸,他也有些发怵,只好暂时稳定了场内情绪。
“贺同学,这事没法判定,在正规比赛中顶多被判球员失误,老师没有冤枉你的意思,可傅丞也的确受了伤,你们两人握个手,这事就算过去了。”还是7班体育老师出来打圆场,他对谁都笑呵呵的,面对贺晁也是一副笑脸。
可是贺晁却不买账,体育老师的笑脸被一个冒着寒光的森然眼神给堵了回去,僵在了脸上。
无视全场的凝滞气氛,贺晁复又慢悠悠地把视线挪回到了已在李年帮助下站起身的傅丞身上,看他依旧冷淡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身侧却围了一堆七嘴八舌关心他伤势的同学,俨然一副受害者姿态。
贺晁唇角一扬,便突兀地笑了。
周围人都被他笑懵了,体育老师不知所措,就见贺晁伸出手,对着傅丞,竖起了大拇指。
“你有种。”
他要是还不明白,那他上京纨绔圈子就白混了,这小子明的斗不过他,就跟他玩阴的,自导自演,扭转了局面。
而他被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砸中,偏生没法甩脱,球场上本就意外频发,任何争辩都会只显得他小气。
被人污蔑没法辩驳,这让贺晁不爽,非常不爽。
他不爽了,也没有让别人得意的道理。
周目睽睽之下,贺晁一步一步掠到了傅丞身前,在李年提防的眼神下,他抬起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了傅丞肩上。
他比傅丞高上一点,矮了身与他对视,看到那双淬了寒霜般的眼睛,他恶劣地咧开唇笑了。
贺晁不笑凶,笑起来就从凶变成了诡,俊郎锋利的五官弱化了鼻唇的精致,使五官组合完全邪肆又张扬起来,气场完全逆转,任谁都瞧出了些许不对劲来,体育老师刚想上前劝阻,却只听前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贺同学……?”
贺晁表情不变,搭在对面的那只手却在不断施压,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傅丞额角青筋鼓动,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骨骼积压的脆响。
这人一只手就钳制住了他一侧肩膀,躲不开挣不脱,对面下了死劲,似是真的要把他的肩膀捏碎。
傅丞自8岁后,再没经历过这种痛感,可他依旧冷漠地注视着眼前人,眉头都没动一下,只除了第一下泄出的动静,全程再无声响。
贺晁依旧只是笑,那眼神中似多了一些愉悦的赞赏。
但很快,那肩上的手劲就收敛了,傅丞冷眼相对,他甩手想要挣开那碍事的手臂,却猛地感到身前一阵劲风来袭。
傅丞瞳孔骤缩,不等反应,贺晁一个扫腿就让他再度摔回了地板。
这下闹出的动静更大,整个体育馆都惊呼了一瞬。
李佑睁大眼,按耐不住地站起身,但他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熟悉的重物倒地的动静。
顾不上什么,他侧头问陆露,“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直觉很不好。
陆露欲言又止,示意他往下看。
李佑再度回头,就见贺晁侧身退了一步,让出了被他一腿扫到倒地的傅丞。
而傅丞的目光第一时间并不是看向出手的贺晁,而是准确无误地,向着看台的方向凝视而来。
很奇怪,即使隔了这么远,可李佑依旧能看得清楚傅丞的细微表情。
有一瞬间,李佑甚至从那眼角眉梢看出了一丝委屈来。
但转头,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傅丞那样的天之骄子,他自小时候便与常人会哭会闹的男孩子不同,他绝不会露出这种软弱的情绪。
周围人已不少人都从看台上走下去,三个班的人越聚越多,李佑孤身站着,顺着傅丞的视线,贺晁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他。
“……”
他瞥了一眼李佑,那一眼只随意刮过少年,却让李佑收回了落在傅丞身上的注意力。
只几眼,贺晁便收了目光,他连弯身都不屑,歪头看着正狼狈起身的傅丞,居高临下的浅色瞳仁恢复了些冷淡,一通邪火已被他发泄殆尽,此时多了几分克制。
“姓傅的……”
他搓了把不羁的短发,手却没收回来,搭在额间,暗色藏在眉眼间深邃的阴影中,“这才是我的手段。”
明晃晃的恣意挑衅。
傅丞移开视线,回望过去,一如既往的冷静沉默,瞧不出什么分明的情绪。
不爽就动手才是贺晁的风格,有事靠拳头解决。
他不屑于解释那么多,说完就走,拎着校服甩在背后,走的潇洒落拓,连声招呼都没打。
贺晁人高马大,长手长脚,几步就消失在了体育馆大门,行事嚣张又张扬,终于真正显露出了在上京横行霸道的锋芒来。
体育老师见两位当事人之一走了,也是苦着脸摇了摇头,这两位大少爷他是一个也惹不起,连忙又去查看傅丞。
傅丞身侧跟着李年,已完好的站了起来,第一下摔倒只伤到了手腕,可这第二下确是贺晁使了巧劲与蛮近让他扫到了地上,肩背和手臂免不了要破皮淤青,还有肩膀被人死命捏过,肯定要去医务室检查。
李年试探着碰了傅丞一下,就被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他也没勉强,只是向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就和傅丞提前下课去了医务室。
眼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李佑才收回视线,他把单词卡揣回口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临近下课,篮球赛是打不下去了,大家自由活动各自散开,虽然事情结束,但同学都对那场意外众说纷纭,身边时不时能传来一些窃窃私语。
陆露本想拉着许佳月提前溜去食堂,却转头看到了依旧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李佑。
两人又折返回来,停在李佑身侧,悄声询问,“李佑,你怎么了?”
李佑如梦初醒般回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有些迷茫,他闷闷应声,“我……我没事,在发呆。”
陆露皱了眉,作为刚才那场意外的亲历者,她也是围观了全场,加之知道李佑和傅丞的事,她有些不忍,“要不,想去的话就去看看吧,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就看一眼……现在去的话还赶得上去食堂吃饭。”
去医务室看傅丞?
李佑抬眼,就看到两个女生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他呼了口气,唇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意。
他不想让两个关心他的女生再担心。
少年本就好看,虽然这笑勉强,但也是如初生旭阳一般抚慰人心,少年音色清透,“谢谢你们,我知道了,你们说的对……毕竟是朋友。”
李佑罕见地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态度郑重又认真,看起来是真的有自己的考量。
两女生对视一眼,见李佑没事,便也不再多言,先一步离开去了食堂。
没了秩序,体育馆再次嘈杂混乱起来,李佑并未离开,他再次在看台上坐了下来,却没拿出单词卡背单词,只是沉默的垂眼坐着。
他现在思绪乱的很,需要好好的理一理。
而另一边,贺晁走的又快又急,可离开后又没地方去,在空荡的校园烦躁地走了一段路,索性去了平时喂小橘那里。
可白天的猫咪压根不着窝,不像寻常宠物猫一样白天慵懒摊在窝里,小橘只有晚上才会回到贺晁投喂他的这块草丛花圃,卧着发呆或被人撸毛。
贺晁去了,结果扑了个空。
那在体育馆压下去的一些燥郁卷土重来,来势汹汹地淹没了他的理智神经,无处发泄,贺晁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唇边,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又仰头吐出一个不成型的眼圈。
贺晁也没偷摸,就正大光明地站在校道上抽,这片绿化好,周围也没什么楼,上课时间没人,就他一个立在路边树下吞云吐雾,格外扎眼。
抽了半根,贺晁才拿出手机来给周河发了个消息。
明明是上课时间,周河也没让他失望,直接秒回,甚至对于他的逃课邀请感到兴奋雀跃,两人约定校道小树林那碰面。
不出十分钟,贺晁就看到了一个在空荡校园里着急忙慌跑来的人,肩膀上甩着校服,步履乐颠颠的,两人很快对上眼,周河咧着嘴几步跑到了近前。
刚见面就兴奋打招呼:“晁哥!”
但今日的贺晁却没被他的傻劲感染,他拧着眉不耐地应了一声,烟抽得更凶了。
周河即使再神经大条,这会也察觉出不对了,他立马收了笑脸,“晁哥,发生什么事了?”
贺晁没应声,手指夹了烟就往前走,眉眼沉郁,步子迈得很大,摆明了一副心情不好的模样。
而且还是极为不好。
周河在心里下了定论,面对一个随时处在暴走边缘的火药桶,他也分外小心,见贺晁不愿多说,便也识趣没再追问。
看了眼贺晁脸色,他小心翼翼开口:“晁哥,要不一会……找个游戏厅打游戏?”
贺晁低低应了一声,穿过小树林,眼前就是低矮的没有防护网的围墙。
墙边有一颗大树,许是因为光线问题,长得不直,弯折扭曲的正好可供踏脚,英华有不少学生都从这偷摸进出,算是个大家默认翻墙外出的老地方了。
那墙远看着低,近看却也实打实的障碍,周河以往翻墙也要踩着大树借力一蹬,但贺晁却在他眼前向前一抓,单靠臂力就把自己送了上去,然后长腿一展,转眼间就落到了对面。
“……”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周河还是再一次对贺晁的体能羡慕嫉妒恨。
跟贺晁这个超水准的人类待久了,都让他开始怀疑这个年纪男生的平均水平了。
没时间伤春悲秋,周河很快翻墙跟上,刚过完马路,身后的英华就飘荡来了悠远的下课铃声,旋律朗朗上口,穿透力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