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云念的轻松自若应付自如,周行砚显得慎重严肃很多,先一步开口,道:“是我先开始的,我一直没打算只当他的哥哥,从很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他,爱他,您觉得我居心叵测也好,和他在一起确实是我一直想要的结果。”
云孟齐端详着面前这张年轻英俊的脸,无论从何种角度看起来,哪怕是以最严苛的标准,对方也极为优秀。
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常年如一日地对云念好。
他早该意识到这其中有猫腻,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到周行砚那种程度,如果不是脑子坏了,那一定就是有大图谋。
事到如今他依然不用怀疑周行砚对云念的好,甚至可以说是太好了,好到迎来如今这种结果,周行砚图谋成功了,很明显,云念的心里有了他,并且地位还不低。
云孟齐禁不住酸溜溜地瞥了高大英俊的年轻人一眼,又惆怅起来:“你知道的吧,念念他身体不好,但是现在他看起来明显是离不开你了,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了,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用我明说。”
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把心交给另一个人,自此以后,对方就牢牢握住了他的命门,有无数种方式让他千疮百孔,身心俱疲,甚至置他于死地。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是,没错,或许我这样的担心在外人看来纯属多余,但我是他的父亲,他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不担心。无论如何,在你和他之前,我始终无条件站在他那边,相信你能理解这一点。”
云孟齐深吸了一口气,微风送来缕缕不知名的花香,他缓缓将那口浊气吐出,眼神变得凌厉:“所以我必须先警告你,好好对他,不许欺负他,如果让我发现他在你这里受委屈,我会狠狠揍花你这张脸,直到他消气为止。”
周行砚却笑了起来,点了下头,认真应道:“我记住了。”
云孟齐见状,神色变幻不定地看着他,似乎仍旧在考量他的真心。
周行砚继续说道:“其实您弄错了一件事,是我离不开他才对,他失踪的那半个月,对我而言每一秒都是不堪忍受的折磨,我无法想象如果他真的消失或者遭遇不幸,我的人生要怎么继续下去。我希望他能被整个世界偏爱。”
云孟齐还清楚地记得前不久那个与现在天差地别的周行砚,那时候的周行砚看起来就像是天要塌了,整个人都丧失灵魂一样。所以周行砚并不是在夸张。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什么足够幸运的人,一个年少家破人亡,一个自降生在世就饱受死亡威胁和病痛折磨,现如今能在彼此身上找到圆满,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幸事。
“以前我总怕他会突然有个好歹,像那些娇弱的花一样一夜风雨后就凋谢了,恨不得一辈子把他保护在温室里,现在他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学习,旅行,恋爱,其实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云孟齐的感叹声在花园中如烟般飘散开,真挚中带着一丝不情不愿。
那两棵前两天刚被移栽进花园的植物摆动着花枝,随风送出清幽香气,无比惬意。
云念从门后探出一颗脑袋,又黑又亮的眼珠滴溜溜转着,略带好奇的目光游走在两人身上,“你们说完了吗?”
周行砚回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触到一起,一时半会儿就没想要再分开,隔着一小块盛开的花圃,笑盈盈望着彼此,虽然都没说话,但是好像在这短暂的相视中倾诉了无数。
云孟齐顿时有些看不下去,感觉空气都变黏腻了很多,冲两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要在一起就给我好好在一起,要说话就回屋去慢慢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没等两人有所反应,他就迅速转过身离开这里,生怕再慢一秒就要不争气地哭出来。
他决定了,一回去就找叶菲芸哭诉,就说儿子大了,不要他们了。
不过云念和周行砚并不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也不关心,在一起就是在一起,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晚上,叶菲芸的电话打过来,不是问话,而是邀请他们共进晚餐,这事原本就在前几天已经说好了的。
餐桌上,云孟齐忍无可忍偷偷找周行砚打听,问他是不是早就告诉叶菲芸了,因为叶菲芸在得知两人关系后,反应实在太淡定。
周行砚当然没有提前说,但是也并不意外,他对云念的心思昭然若揭,并不难发觉。
云孟齐依然有些无法接受自己才是唯一那个到现在才看清真相的人,这么多年,他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假象所蒙蔽。
叶菲芸哼笑一声,给云孟齐夹了块鱼肉,半开玩笑道:“多吃点鱼补补脑子。”
云念笑得乐不可支,倒在周行砚身上。
云孟齐看他笑成那样,笑骂一句:“小没良心的。”
扫一眼在场四人,忽然觉得这下好像真成一家人了。
一家四口人聚一起共进晚餐结局,云念照旧要回先前的地方住,云孟齐和叶菲芸将两人送到门外,看两人一起离开的背影。
云孟齐倚着门框说道:“这一幕好眼熟,以前两个孩子也这样每天一起离开家上学去。”
说着说着又唏嘘起来:“然而现在一切终究不一样了。”
叶菲芸在他肩上拍了拍,像是忍受不了他这副与外表全然不同的纤弱内心,宽慰道:“哪里不一样了,大家不还是在一起的吗。再说改变又不一定全是坏事。”
两人又随意聊了些话,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
回去之后时间还早,云念洗完澡,心不在焉地玩着游戏,百无聊赖地将一只脚搭在周行砚胳膊上,雪白圆润的脚踝蹭着对方身上的浴袍。
周逸风在这时候来了电话,问他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虽然周逸风早就知道云念被周行砚找上门,两人也已经和好,但是具体情况云念并没有说清楚。
云念刚想说,被周行砚拿走了手机,替他说了一声:“有事,挂了。”
远在溱城的周逸风望着黑掉的屏幕,哼了一声。
云念把脸偏过去捂嘴偷笑,又忍不住回过头来凑上前去问:“你还在和周爷爷赌气吗?”
周行砚将他一把搂进怀里,贴在他耳畔反问:“我看起来像是在赌气吗?我是真的生气。”
虽然结果有惊无险,但是那老头耍起人来实在过分,就那样放任云念只身一人留在一个陌生城市,只在云念身边放上一个面热心冷昼伏夜出的严惊月。
云念手脚并用地熊抱住他,胡乱蹭着他的面颊,“我不管,你不许再生气了,你再这样我也要生气了。”
周行砚不会在周逸风身上花费太多情感,重要的是云念现在好好的,那么对周逸风是愤怒是不满还是其他什么心情,都没有多大区别。
他抱紧云念,心跳加速,想将这具散发温润甜腻气息的身体揉进骨髓里与自己融为一体。
云念感觉到他手臂收紧,嫌累得慌,推了他胸口两下。
他很配合地仰靠在床头,任由身上的人胡闹。
云念坐到他腰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不安分地亲亲这里,摸摸那里,将两人身上的睡袍都弄得松散凌乱。
不久之前还在埋怨对方太凶,现在又主动缠上来,将对方撩得火起。
第二天的云念懒洋洋趴在床上,像一只饱受宠爱的餍足的猫。
到了下午,云孟齐和叶菲芸一起来了,见两人氛围黏腻,又瞧见云念那化成一滩水还未重新凝成型的绵软模样,顿时察觉到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
没有什么比打扰到热恋中小情侣更恼人的了。
而云小少爷像是终于知道了什么是不好意思,红着一张小脸躲到一旁去揪周行砚的耳朵,揉周行砚的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嘀嘀咕咕地埋怨着:“都怪你都怪你!”
周行砚装糊涂,将他困在墙角,低头亲昵地蹭蹭他的鼻尖,明知故问:“怪我什么?”
云念一抬头,就瞧见对方脸上露出那副玩味的笑容,一时间涨红了脸,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只想将这人狠狠咬上几口,让他再也不许露出这副神情。
两人私下解决好“恩怨”,出来时,家里已经不见云孟齐和叶菲芸踪影,只瞧见他们的车消失在路口。
几天过后,两人再次启程离开。
云念要开学了,周行砚也是时候亲自回去管理公司,云孟齐和叶菲芸经过调整,出发前来相送时已经瞧不出异样,似乎已经在过去几天时间逐渐接受了两人关系的转变。
于是时光安静流淌,生活并没有因为恋爱而天翻地覆,春天过后依旧是夏天,夏天过后依旧是秋天。
只是天空看起来好像更蓝了,花闻起来更香了,每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睁开眼,身边的那个人更可爱了。
云念依旧还在玩他的相机,拍街角的风景,路过的小猫,墙缝里的野草,随手投稿的作品还得了大奖,他没当一回事,周行砚却比自己得了奖还要高兴,夸得他尾巴快要翘到天上去,瞬间也得意起来。
秋天到来后,溱城传来周逸风生病的消息。
云念暂时停下得意洋洋的心情,和周行砚一起去看望自己的老朋友。
医院病房里,苍老的周逸风躺在床上,面色虚弱,看起来状态确实有些糟糕。
云念一时有些无措,像是想起来自己曾经缠绵病榻的经历,脸色也有些发白,周行砚找了个借口,让他先去外面等。
病房里安静下来,时隔数月,祖孙二人单独面对彼此。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完结
川流不息
周行砚默默打量老人一会儿, 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目光搜寻一圈, 没话找话似的问:“要吃水果吗?”
周逸风缓慢转动枯黄的眼珠,看向他,轻轻摇头。
又寂静了片刻, 周行砚第一次对这个血浓于水的亲祖父有这么多的耐心,坐在床边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虽然手机上已经询问了云念好几次, 让云念在外面不要乱跑。
周逸风看他低头发消息,缓慢开口:“我对不起你父亲,当年我不该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 逼得他离家出走,看你的表现,他应该是真的恨我, 走投无路的最后一刻也没有回来我身边。外面那些人说得多, 现在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病房里静悄悄的,云念亲自挑选的那束百合花在床边静静陪伴着。
周行砚破天荒地从他嘴里听到这种示弱的话,这实在不像他,反倒是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冷淡敷衍地应对。
“少说几句,不嫌累吗。”
“有些话再不说, 我怕来不及了,”周逸风长叹一声,“我知道, 你一直觉得我薄情冷血,唯利是图, 我接近念念, 你也一直认为我心思不纯。没错, 我确实没有那么无私,去纯粹地关爱一个小朋友,我只是害怕了,我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我害怕孤独,不想一个人老去,我想要拥有家人和朋友,我想有人陪我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周行砚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有些无奈地反问:“只是最近乱吃东西肠胃不适而已,您没必要表现得这样夸张吧?”
周逸风表情一变,捂着心口开始咳嗽,看起来非常凄惨。
周行砚知道他在装,但还是凑过去给他顺气,“别这样,念念看到了会心情不好,他怕你出事。”
“所以你现在愿意帮我接手周氏了对吗。”
周逸风顺杆往上爬,抓着他的手不放。
见他没反应,又可怜兮兮起来:“我身边一个家人都没有了,外面那些人见我年迈无力,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一个个都懒得再搭理我,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被打开,涌进来一群神色肃穆姿态殷勤的男女老少,其中不乏各界名士,手上捧着鲜花提着水果。
领头的是周逸风的助理,拿着几份文件正要找老板签字。
看到周行砚,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在门口踌躇,不知是接着涌进来,还是自觉点退出去,这对祖孙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贸然打搅不会有好果子吃。
周行砚哼笑一声,将周逸风的话反问回去:“都不把你放在眼里?都懒得再搭理你?”
周逸风有几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助理把这群人赶出去。
人群后面传来云念略显困惑的声音:“你们都挤在门口做什么?”
周逸风像是迎来了救星,连忙挥手赶人:“其他人都出去吧,念念进来。”
众人也都听说过周逸风给一个小朋友大办宴会的举动,此时明白过来他们来得很不巧,有周行砚和这位小朋友,自然没有他们说话的份。
在助理的带领下,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云念走进来,在病床的另一边坐下来,像是第一次认识周逸风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最后忍不住担心地开口:“你看起来不太好。”
比起刚刚第一次踏入病房,云念的表现平静很多,已经从那阵对于失去的不安中恢复过来,只是仍然微微蹙着眉。
从前都是别人担心他离开人世,现在他也突然体味到可能会失去亲近的人的滋味,心情算不上轻松。
周行砚顿时有些后悔带他一起来溱城。
周逸风当然也舍不得拿对待周行砚的那一套把戏来对待自己的小朋友,迅速调整好脸上凄凄惨惨的神态,绽开一个笑脸:“那是因为我吃坏了肚子,所以脸色有些糟糕,其实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
周行砚的表情总算缓和一些,想来想去,周逸风最大的优点只能是对云念足够体贴了。这个优点可以盖过他对周逸风所有的不满意。
“可是你的医生怎么在电话里说你病危了?”
云念还记得当时周行砚接电话时听到的那些话。
周行砚的表情又凝重起来,默默瞪向病床上故意卖惨的老头。
周逸风装傻充愣,佯装恼怒:“是哪个医生,怎么诅咒我!改天就辞了那家伙!”
周行砚在旁边冷笑。
“唉,你现在还是个病人,不要这么激动。”
云念搞不清楚状况,但看周逸风中气十足的样子,想来确实是个误会,于是带过这个话题,怕他一口气堵在心口气晕过去,在他胸口一下下轻抚,帮忙顺气。
周逸风美滋滋享受着关怀,看向周行砚时,又想起来自己刚刚卖惨被当场拆台时掉了一地的老脸,趁机要给自己找回场子。
他的目光在床边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然后悠悠地开口:“念念啊,你来迟了,昨天小严刚来看过我,我们还说起你呢,小严说你们处得挺不错,你要是昨天来,还能和小严见上一面,叙叙旧什么的。”
说完,他不怀好意地瞥向周行砚,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吃味的神情。
虽然说心里话他还是更希望云念和周行砚在一起,这样就更能名正言顺当上一家人了。但谁让这小子故意拆他台。
周行砚没有让他如愿,和他目光交汇,然后昂了昂下巴,骄傲又得意地“呵”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啧。”
周逸风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这是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互相确定心意了。
他又忍不住“啧”了一声,更像是自我宽慰:“这么多年才成功,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周行砚淡定自若地笑:“那又怎样,重要的是现在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云念气鼓鼓地坐在一旁,发现自己又有些读不懂他们之间的氛围了,委委屈屈而又略显不解地看向周行砚:“他不是在跟我说话吗,你抢着应声干什么。”
周行砚立马低声下气地认错投降:“宝宝,别生我气,是我做得不对。”
云小少爷的气焰立刻被助长,越燃越盛,起身往外走,嘴里嚷嚷道:“今天我不理你了!”
周行砚被他气呼呼的可爱模样引诱着,做出惶惶难安状,追了上去。
周逸风躺在床上,眼睁睁望着两人拉拉扯扯打情骂俏地走远,啧啧摇头,故作嫌弃:“小孩子谈恋爱就是腻歪。”
窗外微风习习,天朗风清,溱城的秋天是金黄色的,满街梧桐,辉煌灿烂,安逸宁静。
周逸风的卖惨最终还是有些效果的,他毕竟有些年纪了,比不上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无论身体或是心灵,都遭受过时间的磨损。
趁着这次进医院,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也一并受到重视,等肠胃问题消失后,依旧在医生的建议下住院疗养。
于是云念和周行砚在这里陪了他整整一周。
离开前,周逸风已经学会了和其他病友坐在树下长椅上下棋打牌,看起来好像一个寻常的退休老头,没见过的人绝对想不到这是在溱城叱咤风云好多年的周氏集团创立者。
天气逐渐转冷,第一场雪落下来那天,云念正和周行砚照例来溱城探望周逸风。
周逸风调理数月,看上去脸色好了很多,已经和其他病友打成一片,看到云念过来,一脸得意地向人炫耀这是他家小孩。
云念长相漂亮,安安静静时很能欺骗人心,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最喜欢的那种乖巧小孩,引得棋盘边一群老家伙对着周逸风冒酸水。
周逸风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棋盘一扔,乐呵呵道:“你们一群老家伙自己玩着吧,我陪我家小孙子去了,唉,这么大人了,还喜欢粘着爷爷。”
云念在心里叹了一声,看在对方年纪很大身体不好的份上,认下了这个身份。
回屋后雪下得更大了,他告诉周逸风:“周行砚还在忙公司的事情,所以今天不能来看你。”
周逸风不是很在意,吃着云念带来的蛋糕,含含糊糊地点头:“知道知道。”反正现在周氏已经丢到周行砚手上了,至少还能继续屹立不倒,几十年,他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云念倒也没打算和他聊周行砚,这两人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却总是犯冲,提起彼此言语中就夹枪带棒,不过幸好见了面能维持表面和谐,也就差不多了。
他趴在窗户上,朝外面看了一会儿,有些激动,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飞快了积起一层雪白,很快就能去雪上打滚。
周逸风端着蛋糕,跑到窗边来和他一起看雪,边吃边说:“等下我给你堆个雪人吧。”
他扭头端详对方片刻,很强势地没收了那块蛋糕,“不要吃太多甜食,对身体不好!还有,我可以自己堆雪人。”
周逸风发出爽朗的笑声。
不多时,周行砚让司机过来接人,说是待会儿雪下大了不好走,云念和周逸风暂别,回了住处。
雪真的一直没有停,到了晚上,地上的积雪厚厚一层,快要淹没小腿。
周行砚在公司开完会,路上又打了一路电话,回了一路邮件,想着云念可能已经睡下,就没有在到家之前再做多余的打扰。
工作时他总是严肃而冷淡,给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司机一路上也不敢多话,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直到那座亮着灯的房子出现在视线里,他的眼中出现柔软的神情,连嗓音也温和不少,道:“就在这边停下吧。”
车靠在路边缓缓停下,周行砚不知为何生出闲情逸致,独自朝那座散着暖绒光线的房子走去。
夜太深了,路边的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踩在上面发出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夜里非常明显。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每一步都迈得极稳,脸上的神情庄重而温柔,像终于归家的旅人,也像朝圣。
回家时,云念正在窗前的一片空地上忙活着,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到来,正全神贯注地堆着一个有半人高的雪人,装好黑色鹅卵石冒充的眼睛,又嫌它的脸不够圆,俯下身去伸手搓了搓。
手套碍事,被他丢到一边去,将那张脸揉得足够圆润可爱后,云小少爷又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亲自给它戴上。
完成这一切,他倒退着往后走,拉开一段距离从远处欣赏自己今晚的杰作。
退到一处暖色的路灯下,后背撞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清冽干净的气息带着熟悉的味道,在这个晦暗的寒冷雪夜里让人感到无比心安。
他还没回头,周行砚先一步动手将人抱进怀里,深邃目光掠过脸庞,淡笑着问:“大半夜的在忙什么?还不困吗?”
见他脸色红润,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便不再计较他将围巾大方让给一个太阳出来后就会融化的雪人。
他摇了摇头,指着灯火通明的窗下:“它好看吗?”
周行砚仍然盯着他的脸,低声认真回答:“好看。”
“那你去看看它,”他推了他一把,将他缠在腰间的手拉开,“先别看我。”
周行砚不觉得一堆雪哪里比得上云念好看,但毕竟是云念亲手创造的,于是爱屋及乌一番,依依不舍松开怀里的人,朝窗下走去。
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后照出来,将这只雪人映照得熠熠生辉,确实有几分与它的主人一脉相承的美丽。
“你摸摸它。”
它的主人在身后催促着,认真到有些诡异。
周行砚伸出手,去碰那条围在雪人身上的围巾,摸到一块硬物。
一只深红色的方形包装盒滚落下来,安静而矜持地躺在雪地上。
他弯腰捡起,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时候云念走上来,将脑袋凑到他胸口,故作惊讶地开口:“哎呀,它送你礼物了,快拆开看看是什么。”
周行砚好笑地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打开包装盒,露出里面的戒指。
不知附近何处传来零点的钟声,新的一天就这样到了。
云念把戒指拿过来,不由分说套上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嘴里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我肯定是今天第一个祝你生日快乐的,对吧。”
“不过戴上这枚戒指是有代价的。”云小少爷敛住得意神色,绷紧脸,严肃开口,“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戴上它就表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不能再属于别人了。”
周行砚深深地凝视他眼眸,忽然什么话也不想说,想要时间在此刻暂停,想和他在雪天接吻。
这算是什么代价,命运厚待他,让他如今得偿所愿。
对于他的沉默,云念并不着急,眨着漆黑清亮的眼睛,同样望着他。
良久过后,周行砚出了声,嗓音隐隐有些喑哑和颤抖,“好。你要牢牢拴住我。只能拴住我。再不能有别人。”
云念嘴角刚要翘起,就被堵住嘴唇。
这种时刻,周行砚无法继续装作游刃有余和无动于衷,任由内心爱意像火焰一样在这个下雪的夜里熊熊燃烧,烧尽一切寒冷,驱散一切黑暗。
雪又寂静无声地飘散下来,覆盖一切不幸过往,世界洁净而安宁。
年底,周逸风出了院,叶菲芸和云孟齐也暂停手上一切工作。
三人不约而同地从两个城市先后赶过来,要给云念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