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这么纠结,何况傅言归呢!
书房里沉寂下来,三个人都沉默着。
“好,那你自己多加小心。”梁都首先打破沉默。他和何迟留下来各自有事要做,至于太私人的事情,他没立场说太多。
傅言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任意一早被带上飞机,飞了五个钟头,落地时看到机场接驳车上的“Z”标识,才知道到了第九区。
第九区,对任意来说,是个十分不愿意想起的地方。
如果说第四区是大佬黑帮集聚地,那第九区就是富豪们的游乐场和销金窟。在这里,赌场、俱乐部、暗市横行,似乎只有享乐这一件事,但这只是针对有钱人。尤其是俱乐部,最受富豪们推崇。俱乐部里的游戏很真实,猎杀、放纵,只要钱给够了,就可以随意做。
第四区就算游离于法律之外,尚且有规则。而第九区则毫无规则,唯一的规则是这里最大的领导人,总长周千乘。
从下了飞机坐上周千乘派来接傅言归的车,任意就完全沉默下来。
确切地说,他从被傅言归带上飞机,就没说过一句话,不问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是突然警醒过来,他在傅言归这里,依然只是一个物件,一个不能有自主意识的缓解剂——就算他们过了一个十分融洽的春节,就算他们有过短暂的缓和,也不能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次出来,梁都和何迟都没随行,傅言归带的人不多,除了常跟在他身边的两个保镖,还有三个任意没见过的生面孔,都是清一色alpha。大家对随行的任意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多看一眼都不会,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好奇。
商务车驶入一片建筑群,这是第九区最豪华的一家俱乐部,周千乘的办公室在这里。
车停在主楼二层平台上,周千乘从大厅里迎上来,和傅言归握手寒暄。
第一次见到周千乘的人,很难把他的形象和第九区总长联系到一起。他长相十分俊美,身材挺拔高大,年龄和傅言归相当,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衬衣西装一丝不苟。说话做事一派斯文温敛,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和风细雨的样子。
但任意知道,这人是妥妥地披着羊皮的狼。如果说傅言归还有点真性情和底线,那么周千乘从里到外都笼罩着一层迷雾。
任意紧紧跟在傅言归身后,周千乘和傅言归寒暄完,视线扫过任意,脸上露出温柔笑意。
“好久不见啊!”他轻松地和任意打招呼。
任意抿了抿唇,低声说:“你好。”
傅言归眼神跟过来,周千乘挑了挑眉,堆起笑容:“傅会长,我们先吃饭,晚上带你放松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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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来点刺激的
第31章 狂欢开始了
任意被安排在一个房间里,午饭是服务员送上来的。他吃过午饭之后,尝试着打开门,果然门外守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傅言归的保镖。
“会长在和周总长谈事情,没有他的允许,你不能出去。”保镖公事公办地说。
任意没说话,往后退了半步,把门重新关上。他当然不会擅自出去,只是很不安,在独自一人时,这不安达到顶峰,便想要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身体有点吃不消,反正也出不去,他便干脆躺下睡了。谁知一觉睡到傍晚,听到房门开阖声,他才醒过来。
傅言归脱掉西装,领带解了,扔到沙发上,黑色衬衣解开两个扣子,袖子挽到肘部。他有条不紊做着这些,看也不看任意,仿佛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任意还坐在床上,他睡得太久,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视线只会跟着傅言归走。他不知道傅言归和周千乘谈得怎么样,也不知道谈的什么,但对方的状态明显松弛下来,想来这一下午没白费。
傅言归靠在沙发里,开了一瓶红酒慢慢喝。
任意咽了咽口水,这样的傅言归让他敬畏和陌生,仿佛隔着很远,落不到实处。其实自从重遇以来,任意最不怕的就是傅言归发火,发火至少还有情绪,至少让任意觉得眼前这人是真实的。他最怕的,就是眼下这种。
他慢慢从床上下来,站在傅言归身边,微微垂着头。等傅言归喝完一杯酒,他便立刻拿过醒酒器给倒上。
酒液给沉重的人镀上一层绯色,傅言归闭目养神,紧绷的气势松弛下来。
任意很少从这个角度看傅言归,高隆的眉骨之间藏着风雷,鼻梁很高,往下是好看的唇。
任意曾经无数次亲吻这双唇,也知道那道鼻子格外硬,亲吻的时候总是把任意的鼻子挤下去一点。任意曾经抱怨过好几回,傅言归每次都哄他“下次亲得轻一点”。
可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敲门声打断了任意的胡思乱想。任意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服务生,十分恭谨地说:“傅会长,周先生请您过去。”
“好。”傅言归站起来,往门口走。
任意往旁边靠了靠,殊料傅言归走到他身边时,脚步停了停,低头看着任意说:“你也来。”
任意明显愣住了,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眼底的不安迅速涌上来。但傅言归不给他说不的机会,探身握住他手腕,用了点力,将任意带出门外。
直到下了楼,傅言归才放开任意。任意没再表达不满或者意外,默不作声跟在傅言归身后。
接驳车停在楼下等他们,服务生指引他们上车后,便吩咐车子往前开。这座俱乐部建在山脚下,独栋欧式建筑错落有致分布在各处,从外面看栋栋都是金碧辉煌,里面更是精致奢华。
车子停在最大那栋楼前面,大门口的圆形立钟指向晚八点。周千乘站在造型别致的小型喷泉前,兴致颇高地跟傅言归说:“狂欢开始了。”
一行人穿过走廊,越往里走,灯光就越旖旎暧昧。走廊内全镜面和浮雕设计更显纸醉金迷,音乐和欢笑声渐渐近了,充斥着耳膜,酒气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信息素、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透出一股浮躁的、享乐的沉迷感。
任意心头跳了几跳,身上有些不适,嗓子里痒痒的,头也很沉。在第九区,很多alpha是不带抑制贴的,反正这是个强者为王的世界,倒霉的只有弱者。
原本3S级信息素,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能做到不受低级别信息素影响。但任意如今已经不在其列。
事到如今,他脚步不敢慢下来,只能牢牢跟紧傅言归。他知道,一个无主的omega要是在第九区落了单,保准会被那些狂欢的alpha嚼得连渣都不剩。
他们在一个半圆形接待台前停下,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omega立刻迎上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圆形手环。
傅言归拿了其中一只手环,中间有一块椭圆形铜片,上面写着数字“1”。他不紧不慢戴到手上,然后用眼神示意任意戴上另一只。
任意缄默着伸手拿过那只刻着“2”的手环,扣在自己左腕上。
在这里,只要足够有钱,就可以换到这样一个手环,戴着手环的是客人,上面的数字是编号,数字越靠前,表示地位越尊贵。拿到手环,就相当于拿到俱乐部的通行证,只要不闹出人命,客人在这里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而与客人对应的是陪侍员。陪侍员有两种,一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带着一种特殊项圈,很好辨认。另一种则毫无人权和地位,多以omega为主,也有beta,只要客人喜欢,这种陪侍员必须无条件无从客人的要求。
虽然明面上的规矩是不闹出人命就行,但闹出人命的时候不少,几乎每个月都有被客人虐待致死的陪侍员。死一个一百万,交钱走人。
同来的保镖和手下留在外面等,傅言归带着任意,跟周千乘一起走进接待台后面的电梯。电梯徐徐下沉,停在地下一层,门打开,便是一个极尽纵情享乐的世界。
是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圆形大厅,中间有一个小型舞池,周边错落着卡座和隔断,每一个都是独立的小空间,在里面的客人保证隐私的同时,又能看得见外面大厅里的情况,设计十分巧妙。再外层是更加隐蔽的包厢,门一关,每个都是独立的王国。
大厅里客人不算多,或在喝酒聊天,或在和陪侍员调情。电梯门一开,就有客人看过来。
“介绍几个人给你。”周千乘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压低嗓子说,“都是些军火贩子,我不抽你利,将来你上了位,记得还我人情就行。”
“你周老大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傅言归说。
周千乘干笑两声,也不恼。他们刚走到大厅中间,就有几个alpha快步走过来,和周千乘打招呼。
周千乘介绍了傅言归和对方认识,寒暄了几句,便走到最近的一处卡座。大家相继落座,任意坐在傅言归后面,始终低着头不言语。
其中一个alpha是这群人的头儿,看到任意挺惊讶,一时捉摸不透对方的身份——说是傅言归的恋人吧,傅言归却带他来这种地方,说是情人吧,大家谈事情的时候,也并未见傅言归让对方回避。
关键这人看起来比俱乐部里那些陪侍员好看多了,还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韧劲儿。眼看着事情谈得差不多了,那alpha眼睛又往任意身上瞟。
“怎么,赵先生喜欢我的omega?”
傅言归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突然发问。
alpha猛地回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他在这里寻欢作乐惯了,看到不错的omega就想拖进自己那间长期租下的包厢里。却忘了这是傅言归的人,戴着的手环编号比他的还要靠前。
“不敢不敢!”alpha连连摆手,满脸堆笑,然后扯了个鬼都不信的理由,“我觉得傅会长的omega有点眼熟,是不是以前见过?”
傅言归笑了笑没点破,算是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任意被酒味和信息素味熏得反胃,眼前模糊一片,就连傅言归和那个alpha提起他都没听到。
傅言归回头看了他一眼,任意额头上已经全是汗,嘴唇很白,眼神有点失焦,似是在极力忍耐着痛苦。直到被喊了第二遍名字,任意才恍惚地抬起头来,看向已经略带不悦的傅言归。
“怎么了?”傅言归声音很沉,听不出关心与否,“今天一直在走神,不舒服?”
“没、没有。”任意手心紧了紧,很轻地扯了个笑容。
周千乘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任意,身边几个alpha也同时看过来。这些视线都集中在任意身上。任意极力忽略那些目光,紧紧抿着唇,垂下眼,等着傅言归继续问话。
“紧张什么。”傅言归毫不犹豫拆穿他。
“没有。”任意咬着牙低声说。
桌上的空酒杯已经撤下去一波,新的又重新摆上来。任意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了,便趁着没人注意,悄声给傅言归说:“会长……我想去卫生间。”
戴着客人手环的omega,又被那么多人看到是跟着周千乘进来的,没人敢碰他。
傅言归说:“去吧。”
任意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缓了好久,才渐渐回了神。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他得抓紧回去了。
他原路返回,路过大厅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声响定住脚步。他循着声音往右前方看去,霎时僵在原地。
在一个半人高的圆形小舞台上,一个omega正被几个alpha撕扯着。那omega身上的衣服本来就不多,几下就被撕干净了。omega除了脸,全身都布满骇人的青紫,一看就知道遭受过什么。在那几个alpha手下,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剩下徒劳的挣扎。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alpha大笑着和同伴说:“我赢了,今天我先来!”
之后场面一度混乱。口哨声、嬉笑声、惨叫声挤满了舞台,飘到大厅上空,再落进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omega的惨叫声像一记重锤,砸在任意心脏。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往前疾走两步。小舞台四周围了一圈护栏,顶端挂着射灯,以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那omega的身体像一块破布,被挂在护栏上,脸被手指粗的钢管挤得变了形。
旁边的看客个个摩拳擦掌,一拥而上。
强烈的反胃感让任意晃了晃。他全身瞬间被冷汗浸透,痛苦地弯下腰去。
就在这时,那个omega不知怎么就看到了台下不远处站着的任意。他眼中划过一丝希望,开始拼命拍打护栏。那护栏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手掌拍下去传来清脆的声响。
任意再次抬头看过来,正对上那omega的视线。
“求求你,”那omega努力张着嘴,从护栏的一条缝隙里用力把脸往外挤,“杀了我……”
那omega死死盯住任意,一张泣血的脸在视线中逐渐变形肿胀。
任意脑子轰的一声,只觉得全身发冷,信息素像密密麻麻的钉子,在他每个神经元上跳动,很痛,很累,很难过。
毫无预兆的,信息素紊乱症又犯了。
他不敢再看那个omega,抖着手去掏口袋里的信息素稳定剂。可那粒胶囊还没放进嘴里,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是什么?”傅言归面沉如水,掰开任意的掌心,待看清楚那里面是什么,随即松了手。
任意将胶囊干吞下去,薄薄的胶衣在咽喉处卡住,很快融化,随后被一股剧烈的酸苦袭击味蕾。他用手掐住脖子,五官皱在一起,发出痛苦的咳嗽。
傅言归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陪侍员,对方立刻走过来,将一杯水递到任意跟前。任意接过来猛灌几口,总算把咳嗽和那股苦味一起压了下去。
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周千乘也走了过来,目光在傅言归和任意身上打了个圈。
“这个omega每天都在这个时间被送上舞台,唯一不同的是,舞台上的alpha会换。”周千乘轻描淡写地说,“是某个富豪的情人,因为背叛了对方,才被送来的。”
周千乘这句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只是随口说说。话一说完,任意突然往后退了半步,继而迅速看向傅言归,只一眼,埋藏在深处的惊恐就无所遁形。
端着托盘的陪侍员没走远,就站在任意身后,任意这一退,就撞到了对方身上。托盘上的酒杯全掉到地上,叮叮当当一片响。
陪侍员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儿道歉,周千乘摆摆手,温和地说没事,让他叫人来收拾。
任意的袖子被红酒打湿了,他将湿掉的袖口往上挽,露出一截皓白纤细的手腕。他用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被染红的袖口,用力捏,暗红色酒液从指缝中滴下来。
他没再往后退,垂着头低声跟傅言归说:“我想回去。”
眼睛不敢再抬起来,声音绷得很紧,态度和语气带着很明显的乞求。
舞台上那个omega的惨叫声、求饶声淹没在肉体拍打声中,已经渐渐弱下去。
大厅里的客人们或坐或站,恍若无人地谈论着事情,悠闲地喝着酒,丝毫不在意旁边的小舞台上正上演着荒唐残忍的一幕。偶尔有人兴趣盎然看过去,也有人意味深长看过来,盯着在场唯一一个作为客人身份的omega。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像烧红的热碳,裹挟着赤裸裸的玩味,盯在任意每一块肌肤上。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来这种地方的omega,就算戴着客人的手环,也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同样,带他来这里的人,也不会真正把他当回事。以前也有omega像他这样,跟着自己的alpha来过,临走就被随意交换给别的什么人,换取了什么不知道,不过就是等价交换罢了。
omega在这种地方,更像是一种商品。不过有主人的商品还有点价值,像是小舞台上的omega,顶多算是个乐子,死活都没人在意。
任意说想回去,傅言归当然知道他想回哪里,近处是回房间,远处是回得月台。傅言归没回答他,转头看着周千乘,说:“太晚了,今天就到这里。”
周千乘没意见,他今天得回家一趟,也有结束的意思,便和傅言归一起往外走。
任意脸色白得像纸,脚底很沉,但他不敢停下来,亦步亦趋跟着傅言归。
觥筹交错是虚假的快乐,在每个冠冕堂皇的人脸上镀了一层得体的表象。傅言归和周千乘边走边交谈着,气氛不算严肃,偶尔开个玩笑,早没了当初的剑拔弩张。利益总是能让人成为朋友的,谈得拢最好,谈不拢兵戎相见也不是什么大事。
回到房间,任意一头扎进卫生间,强压下去的呕吐欲铺天盖地涌上来,抱着马桶狂吐。他一天没吃多少东西,晚上更是喝了一肚子水,根本吐不出什么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走进来,就站在他身后。他知道这是谁,可他不想回头,也不想再说求饶或者缓和气氛的话。
傅言归蹲下来,离得他很近。任意瘫坐在地上,往后躲,后背抵到墙上,珠光色的小块瓷砖凸出来,硌的人生疼。
傅言归来抓他手臂,应该是试图让他远离那些瓷砖。但他会错了意,以为又是折磨人的新手段,两只手抵在傅言归胸膛上,用力往外推。
“你帮不了那个omega,”傅言归抓住任意的力气不变,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内带着一种瓷质的震颤和低沉,“这里的每个陪侍员岗位都有备选人。杀了他,或者救出他,立刻就有别的人补上。”
“所以呢?”任意抬起头看向傅言归,眼泪糊住了眼睛,让原本澄澈的瞳仁看起来茫然而痛楚,“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补上那个位置吗?”
他抓住傅言归胸前的衬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卷起的砂砾。疼痛让他失去理智和包裹在真实情绪之外的壳子。
他第一次质问,带着溃不成军的情绪反弹,在积压了太久之后终于正面还给傅言归。
他当然知道自己无力帮那个omega做什么,也不会愚蠢到和整个第九区的规则斗争,他不是圣母,他只是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共情。
他站在那个小舞台前,看着那个omega备受摧残的脸,唯一的情绪是害怕。但没人管他是否害怕。直到此时,他才终于生出一种是否回来错了的迷茫。
他知道自己其罪当诛,但还是抱了侥幸回来,只因为傅言归曾经给他的爱实在太真实太让人无法走出来,他明明知道如今的新联盟国对他来说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回来。
哪怕是死,他也想死在有傅言归的地方。
可如今,任意看着这样的傅言归,脑海里突然涌出来一个他极不愿相信的念头,那就是傅言归早就不需要他,早就恨他入骨,恨不得拆骨剥皮,让他不能好过。
在回到傅言归身边的日子,每时每刻,他就像在漫天冰雪里抱着一点余温取暖。可抱着抱着,等到全身凉成一片,才发现怀里那点热度早就已经灭了。
他第一次质问傅言归,也第一次质问自己:真的能做到为了留在傅言归身边,用什么身份都可以吗?
他缩在卫生间角落里,双手抱住膝盖,不再等傅言归的答案。
傅言归没离开,依旧半蹲在他跟前,只是距离没再那么近了。过了一会儿,任意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信息素,不像之前那么灼热,味道也不呛人——是傅言归在释放信息素安抚他。
是安抚他吗?任意浑浑噩噩地想。不会吧,傅言归大概恨不得他去死吧,要不是因为他还有点用处,恐怕傅言归第一个把他扔出去。
但是那味道太真实,萦绕在他周围,让他胀痛的腺体平息下来,鼓噪的心脏和酸涩的喉头也没那么难受了。
他渐渐沉入黑暗中,最后的意识是,就算随意把他扔在某个地方,也无所谓了。
服用了一粒稳定剂,再加上傅言归给了他足够的信息素安抚。任意这一觉睡得很沉,紊乱症并没像往常那样来势汹汹。
傅言归进门的时候,任意正站在窗口眺望远处的雪山。第九区四季分明,山顶积雪皑皑,绵延至天边,和湛蓝到发白的天空融为一体。
傅言归穿着一件冲锋衣,鬓角和发际有微汗。他有晨跑的习惯,无论在哪里,每天雷打不动十公里。
任意转过身,已经完全不见昨天崩溃的样子,只是看起来没精神,和往常一样叫人:“会长。”
傅言归视线平直地看着他,在他脸上停了停,和往常一样没说话。
过了没一会儿,有陪侍员送了早餐来,是双人份,摆放在一个小型移动餐车上。傅言归将食盒放到餐桌上,看着还愣在窗边的任意,说:“过来。”
任意听话地走过来,他动作很轻,走路一点声音没有,气息仿佛也不存在,整个人好像漂浮在空中,落不到实处。
两份早餐一样,都是按照傅言归的喜好来的,粥、鱼肉沙拉和三明治。任意喝完一份粥,就已经吃不下去了。
他昨天被突然刺激到引发信息素紊乱症,光靠稳定剂是过不去的,要不是傅言归的信息素将他拉回来,他怕是今天根本爬不起来。可就算勉强爬起来,他也没什么胃口。
傅言归将沙拉推过去,下着简单的命令:“吃了,一会儿有事要做。”
第33章 如果我输了,你会怎么做
经过昨晚那一出,任意好像对要做什么事没什么反应了。反正他反抗不了,也没有发言资格。
吃过早饭,周千乘便来了,他们一起乘接驳车往山脚处走,很快到了靶场。
室内靶场早有人在等,看到傅言归和周千乘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alpha迎上来…
“周老大昨天和我说,傅会长今天要带人过来玩儿。”那络腮胡高声说笑着,脸颊上一道疤也跟着动,满身的杀气压都压不住,让他的笑意显得格外阴森。
“我可是带着人连夜往这儿赶,这次玩不尽兴谁都不能走。”
周千乘笑着接话:“老褚,知道你辛苦,谁也不会扫你兴的。说吧,今天玩儿什么?”
老褚看了一圈傅言归带来的人,五个alpha,哪个看着都不像善茬。不过他无所谓,枪法好坏跟长相和气势没关系。他今天一定要赢。
“那就来点刺激的吧。”老褚看着傅言归说。
“你说了算。”傅言归说着,走到枪械桌前,挑了一把格洛克34口径9mm手枪,在手里掂了掂。
“好,咱们就玩飞珠盘。”老褚说。
飞珠盘的名字听着平平无奇,实则是非常难的一种打法。在一种特制的靶盘上设置钢珠,珠子甚至比子弹小,沿着轨道以靶心为中点转圈,并且轨迹随机。规则很简单,狙击手打中珠子算赢。飞珠盘在战乱区比较盛行,往往用来恶赌,输赢常和生死挂钩。
老褚并未和傅言归说好输赢的筹码,傅言归也不提。越是这样,反而说明赌得越大。在能力范围之内,赢家可以跟输家提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