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连换了好几个词，诸如“天灾”“酸雨”“生态”, 搜索出来的全都是空白。
直到不知道点到了哪个按键, 终端上跳出来一个弹窗：
【是否需要智能Y的帮助来为您解决问题？】
智能Y？
和这个加密网络通道标题栏上的“Y”一样, 楼西尘猜测应该是代表云星越的“云”。
楼西尘手指就要按下“确定”, 顿了顿，转到右上角点了叉。
不行, 他要是让云星越的智能程序来帮自己解决问题，不就代表云星越就会知道自己搞坏了网络这件事。
楼西尘干脆暂时放下了这件事，除了因为觉得在现实社会当中的网络里暂时可能也找不到太多有用的东西，真正需要查找的时候倒不如直接问云星越来得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夜晚已经降临了。
夜晚降临, 就代表他还有几个小时就会去到自由城。
而一想到自由城, 楼西尘便想起在自由城的系统面板当中，能够轻易兑换出的有着这个社会所摒弃的反叛思想的无营养小说、那些被这个社会不允许存在的一系列东西。
在现实社会所难以搜寻的东西, 兴许他能够在自由城当中轻易地找到。
夜晚的自由城如约到来了。
与之前不一样、与更之前的自由城没什么不一样的黑暗也降临了。
楼西尘从降临的破旧宿舍楼翻身跃到街道上，回头看见已经被酸雨腐蚀得坍塌了一半的宿舍楼。从最顶层延伸下来的原本用来支撑建筑的钢筋在短短一天当中变得斑驳坎坷。道路坑坑洼洼，圆月因为红云的聚集而散发出带着腥味的光芒。
一切似乎都与结束了的昨夜没有什么不同, 唯独不一样的是血肉与尸体在一夜的更新过后统统消失了。
便利店门口，云星越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槛上。听见逐渐走近的脚步, 轻淡地抬起了眼。
楼西尘隔着一段距离与云星越对上目光，然后冲他扬起手摇了摇。
“新的一天，欢迎光临。”
云星越轻轻笑了一下，转身打开了便利店的门，伸手邀请：
“请进。”
楼西尘走到云星越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请进之前加上一个‘老板’会更好。”
可惜云星越转身自己走了进去，并不热情于搭理他。
楼西尘失望地叹了口气。
灯光在并不大的便利店当中亮起，成了整个中二十三区唯一的亮处。
云星越走到楼西尘的对面坐下，询问道：
“再这样下去，中二十三区剩下的人会越来越少，你不打算掺手么？”
楼西尘耸了耸肩，“游戏而已，不必打扰。”
云星越一开始觉得楼西尘的随性和张扬与这个晦暗而死气沉沉的自由城格格不入。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楼西尘简直就像是一开始就从自由城当中诞生似的。他游刃有余仿佛街道上的空气都是来自于他的呼吸，他在这个自由城当中面对暴力、死亡、灾难而无动于衷，让云星越不由得对他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想要更靠近、更了解。
云星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想要更靠近楼西尘的想法，但他完全没有必要掩盖自己这种想法，下一刻便站起了身。
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楼西尘疑惑地抬起头。
便见云星越一言不发地坐到自己身侧，还朝着自己这边挪了挪，以至于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
楼西尘：“？？”
然而云星越表情淡定自然，让楼西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询问。还是云星越先开了口：
“云很浓了，下一场酸雨差不多要开始了。”
楼西尘道：“让它下，我们还有等雨彻底停下来这其中的很多空闲时间。至于现在，我们可以看书赏雨。”
“什么书？”云星越问。
“喏，”楼西尘把手里的书递给对方，“在系统面板里随便兑换的，还没看，给你吧。”
云星越伸手接过，这本书花花绿绿的封面上用一种夸张的字体写着：
《霸总的逃跑甜妻》。
云星越沉默地思考起来。
作为中央区的公民职能并不轻松。
所有书籍和资料，他必须全都熟知，所有法律也全都知悉，至于艺术类等书籍，不能够有更多时间全部浏览一遍的，也都通过生物芯片链接到大脑的知识储存区域。可以说，没有任何一本书籍是他不知道的。
但是现在，他手里的这本书，云星越发现自己竟然连书名都无法看懂。
云星越沉默了。
而楼西尘浑然不知云星越的思考，兴致勃勃地在一边画起了重建中二十三区的设计图。直到过了许久，侧腰突然被戳了戳。
楼西尘转头，看见云星越那张好看的脸上带着难以排解的疑惑：
“什么是‘公司总裁’？”
楼西尘这才想起来，这些从系统当中兑换出的小说背景并非是外面的现实社会那般，而是类似于末日前的二十一世纪。
小说中的很多东西和概念，都是现实社会中所没有的。
他解释道：“‘总裁’是‘公司’这一个组织的领导人物，至于‘公司’，可以理解为和‘社会’这个意义相似、却比它小得多的没有实体的组织和机构，主要是为商业目的服务。”
“那什么是‘商业’？”
很坦然地说，因为末日到来的原因，楼西尘的学历可并不高，末日前的文明他也并不十分了解，于是只能按照着自己的理解来解释：
“大概就是从事买卖的行业？”
云星越知道买卖是什么。毕竟楼西尘的这家便利店便是用来买卖物品的。
解释完，楼西尘继续画设计图，直到过了不久再次被戳了一下。
云星越正看到了一处，难以理解地拧着眉头，“为什么一个人要把另一个人按到墙上说话？”
“什么？”楼西尘一愣，凑过去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这个叫做‘壁咚’。是一种……嗯……”楼西尘绞尽脑汁，“表示……想和对方坦诚说话、认真交谈的时候，就会用这个姿势。”
云星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外面浓云聚集成沉重的一团，包裹住了便利店之外视线所及的全部天空。整个自由城当中仿佛除了浓云翻滚和腥风呼啸的声音没有了其它生息，先前能够到处可见的杀戮全都消失了。
楼西尘反倒觉得这样才是安静的。
下一刻，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了。
从一点点到一串串，然后仿佛是石砾砸落，撞在透明的玻璃门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们所身处这间便利店因为权限的关系变得坚不可摧，在通红的泼天雨幕当中完整矗立，仿佛一个威严高耸的标塔。
那些建筑、绿植、蛛网、土堆，都在雨中被消解着。
楼西尘回忆着前世的事情。
——前世那最难忘的一年突生的变故，是他对现在自由城的这场灾变如临大敌的原因。
——末日的最开始，便是和现在一样的红色的浓云席卷了天空。红色的血雨侵蚀大地，将城市和文明一齐变为废墟。
而如果真的如同前世末日开始时那样，酸雨应当会持续整整七天。
而现在，仅仅才是第二夜而已。
旁边传来书本合上的轻微响动。
云星越似乎是看完了一整本书，正握着书脊垂眸沉思。
楼西尘挑眉，“这么快就看完了？真厉害。”
云星越却抬头看向他，表情’欲言又止。
楼西尘知道对方应该有很多地方不懂，左右现在也无事可做，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有哪里不懂，说吧。”
云星越却眼神奇妙地低头看向楼西尘揽着自己肩膀的手。他抿了抿嘴，抬眸问道：
“这个就是‘拥抱’吗？”
楼西尘一愣。
“算是。”
“那真正的拥抱是怎样的？”
楼西尘歪了歪脑袋，干脆用动作教给对方。他张开手臂，严严实实将云星越拢在了臂弯里面，手臂紧贴着对方的腰背，可以透过衣料感受到对方柔韧而温热的身体。
“这就是拥抱。”
云星越在楼西尘肩膀上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楼西尘心中不禁得意于自己竟然也有博学超过中央区的十一先生的时候。他心想，问题可以再多一点，他都不介意亲身为云星越讲解明白。
结果下一刻就听到耳边云星越好听的嗓音再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亲吻是怎样的？”
楼西尘在大脑处理完对方话中内容的下一刻便悚然而惊，他猛地松开怀抱跳到一边，用一种被欺负的良家妇女看恶霸的眼神看了云星越一眼，然后竟然——逃走了。
云星越还坐在原处，看着楼西尘突然躲进角落的库房里的动作满是不解。
不过，如果有什么东西不明白的话，想必多看几本同类型的书就能自然明白了。
他于是从系统面板里初步兑换了一百本类似的小说，高高地摞在一边，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认真翻看起来。
首先，就先弄明白书中描写的个叫做“亲吻”的动作究竟是什么吧。
第三七章 截然不同的文明
在现实社会中, 云星越的忙碌导致楼西尘一连五六天没能够见到他，而在夜晚的自由城当中，楼西尘却开始主动躲起了云星越。
因为实在是云星越最近沉迷看小说沉迷得太厉害。
而有些书中不懂的东西问得也太直白。
比如“亲吻为什么要互相咬嘴巴？为什么要伸舌头？为什么互相咬完嘴巴会喘’息不停？”
这要楼西尘怎么用言语来回答？难道要亲身上阵为云星越实践一下？
……虽然云星越这么好, 两人又是某种意义上的伴侣关系, 对于亲身实践这件事楼西尘细想一下, 非但没有什么抗拒, 竟然还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但是对上云星越提出疑问时候的纯洁坦然的表情，楼西尘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偶尔他终于自己开解好自己、消除了脸上的热议重新回到便利店当中时, 云星越却总能够用更直白的问题把他打退：
“一个人把性’器官放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是一种什么行为？为什么会有快’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为什么小说里的两位主角之间总是会做这件事？”
楼西尘悚然而惊，心中怪罪起系统的兑换面板, 怎么竟然兑换这种教坏小孩子的书给云星越！
完全忘记了最开始是自己递给了云星越第一本小说。
于是楼西尘消失得更久了。
自由城的街道仿佛都矮了一截, 道路上丛生的草木也变成焦黑。最开始的自由城仅仅是一座荒芜的空城, 然而现在俨然成了一座庞大的废墟。
整个城市仿佛都空荡荡没有了人迹, 楼西尘点开系统面板，上面零散分布着的红点显示, 整个中二十三区，现在还剩下五百零一人。
在第一夜过后，侥幸存活的执行者们也发现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酸雨究竟是什么、又会带来什么，没有继续放任自己待在幕天的红云之下, 这可能便是之所以死亡数量放缓的原因。
楼西尘在空芜的街道上散漫地走着, 仿佛闲庭信步。
“系统，查一个东西。”
消失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出声：【要查什么？】
楼西尘眯了眯眼。
不过现在他和云星越所得的线索太少, 除了对于这里恐怕是一个类似于全息游戏的地方的确定猜测之外，什么能够威胁到自由城本身的东西都没有。这里也仅仅是自由城的外围，就算是游戏端口, 也应该在中心部分，所以现在他没有任何能够制约这座自由城背后的存在的东西。
不能一步打到七寸, 那就不要提前将它惊醒。
楼西尘于是暂时没有计较系统消失的事情，也没有把自己得出的结论重提。
“自由城为什么会有酸雨，该不会是什么游戏进度吧？”
可惜系统的声音没有情绪，楼西尘并不能通过机械的声音听出对方有没有在心虚说谎。
【这里并非是游戏。】
楼西尘在心里冷冷地“呵”了一声。
他当成没听见系统的反驳：
“那么你就帮我查一份应对各种类似于酸雨、地震、风暴这种灾难的攻略来，作为系统，不会连游戏攻略都没有吧？”
系统：【……】
系统甩给他一个面板。
面板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楼西尘大略扫了几眼，发现正是各种灾难的成因、介绍、危害、还有在灾难情境下的有效存活技巧。
他只看了一遍，就将这个页面关闭了。
他想要的当然不是怎样应对灾难的攻略。
他只要知道在现实社会的网络当中无法查询到的东西，却能够在自由城被轻易地找到，这就够了。
第二天是休息日，但白日里云星越仍然还在忙。
楼西尘却是有紧要的事想要见到云星越，在早餐之后便用加密的网络向云星越发送了信息，询问他今天是否会回到别墅。
而云星越回他的消息里则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你已经起床了？】
楼西尘觉得云星越是在看不起自己。
【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一个要懒床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云星越说话可真是一点都不委婉。楼西尘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发送道：
【昨晚有发现，你在安全的地方吗？我过去找你。】
云星越没有立即回话。直到过了几分钟，楼西尘的终端接收到一个新的权限。
——是登上楼西尘心心念念的那个庄园之上的悬浮着的空中花园的权限。
楼西尘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庄园内的粒子监控设备云星越并没有完全替换，如果一块地域的所有设施都处于失联状态，海婴恐怕会发现异常。但是去到空中花园有固定的一条能够完全避开粒子监控的道路，而这条路线也被云星越发送到了楼西尘的终端当中。
他顺着这条路线绕过别墅的后方，侧面是明媚的花园；再往前被悬浮空中花园的阴影遮罩住的是一块面积颇大的平坦小丘，小丘之下是建立的繁复的工作处。
楼西尘避开小丘地下工作处的入口，在最中央的地方找到了可以升到空中花园上的悬浮轨道。
轨道是垂直的，下方是一块银色的金属站台，站台与空中花园的连接之间是垂直一条隐隐有着白色光晕的升降道。楼西尘将手探入升降道的范围内，感觉里面有些绵密的仿佛细微电流一样的触感。
终端的权限响应了一声，楼西尘抬步站到银色的金属站台上面，伴随着身体略微失重的感觉，他被牵引着越升越高。
看着周围逐渐变小的庄园和景物，感受着从云层中央穿过的触感，土包子楼西尘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顺着升降道，楼西尘抵达了巨大空中花园的上方。从下方往上看的时候，这块悬浮的陆地周围包裹着隐隐约约的云雾，显得缤纷而美丽异常；真正抵达了上方，楼西尘却不禁有些失望。
因为和下面的庄园不同的是，这块空中花园之上，被银色和白色的金属覆盖，淡蓝色的数据流穿行其中，没有飘渺云雾、鸟声叠翠、花香扑鼻，这里俨然就是一个部署严密的工作地点而已。
刚刚环顾了一周，便看见云星越从一扇金属门内走出来。对方穿着白色的连体衣服，将挺拔劲瘦的身姿显露出来。
待到云星越走到自己面前，还没说出一个字，楼西尘便先一步伸出手去，两手捏住了云星越道脸颊，甚至还揉了揉。
云星越：？？
揉完了，楼西尘则是满意地收回手，“看来是真的。”
云星越稍许便明白过来，颇为意外地看楼西尘一眼，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曾经认出来过自己的仿真人。
得出这个结论，云星越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舒展，甚至都没有追究楼西尘揉他脸的动作。
“和我进去坐吗？”
楼西尘耸耸肩，“若是愿意请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进去看看。”
云星越于是侧身，优雅地伸出手臂，“请进。”
这一整个建筑瞧起来像是金属，实际上凑近了看，却又不像是金属，反而有着玻璃或者光纤一样的纹理和亮度。两侧的数据流徘徊着穿过楼西尘的身体，楼西尘好奇地触摸上去，感受到了细微的电流。
“那是粒子数据流。整个中心区的粒子监控便是从这其中分出了一束，事实传送回信息。”
楼西尘于是缩了缩手，不敢再碰了。
好在云星越马上补充说：“如果说在整个人类联盟，除了十二等区域之外，最能够放心谈话的地方，就是这块浮路了。”
“为什么？灯下黑？”
云星越：“这个形容倒是形象。也可以这么说。这里相当于整个人类联盟最中枢的地方，就连最高智能海婴的中枢权限都有一部分在这里，所以不会存在扰乱海婴权限的其他监视的粒子数据。在这里谈话，一定程度上能够完全放心。”
楼西尘在云星越的带领下在一个银白色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个椅子触感也完全不像是金属，反而带着软弹的触感，在他坐下去的下一刻便自动调整出了最舒适的弧度和起伏。
楼西尘舒服地喟叹一声，“这个能带走吗？”
云星越无奈道：“庄园里有。回去可以让机器人管家帮你找出来。”
楼西尘稀罕了一会儿，很快说起正事来：
“倘若自由城是一个由虚拟数据组成的全息空间的话，那么我们甚至在那里谈话都算不上安全，所以我现在来找你了。”
云星越垂眸道：“倘若连那里都并非是完全的安全的话……”
楼西尘道：“不过昨晚我发现，自由城或许也不仅仅是一个全息游戏这么简单。”
云星越正色道：“比如？”
“自由城当中可以轻易向系统兑换到的各种在人类联盟不允许存在的东西，不论是对人体健康没有任何益处的食物、绝对影响工作效率的休闲玩具、没有说教或者激励意义的小说——云星越，你知道最后一样代表着什么吗？”
云星越再明白不过他在自由城所看的书中那些自己不能够读懂的名词和行为代表着什么。
“——一种与人类联盟现在所追捧的所不同的文明。”
楼西尘手指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所以有没有可能, 自由城的原型，就是因为不符合现在所追捧的思想而被人类联盟摒弃的一部分——历史？”
云星越因为这两个字而心神俱震。
他定了定神，“人类联盟的历史……是完整的。”
“你怎么确定那是完整的？历史不像是人的记忆, 被记述下来的历史可能更像是你昨晚在自由城看的小说。小说剧情也是完整的, 你会觉得那是真的吗？说到底, 不被正视的历史和小说没有什么不同。不需要的情节倘若丢弃掉的话, 可能会更利于故事情节的发展。”
云星越垂眸沉思半晌，忽然深吸了口气, 抬眼看向楼西尘，眼神坚定, “我会查。”
楼西尘要的就是这三个字。
他微微一笑, 站起身走到云星越的身前, 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那么你好好工作, 我先回去了。”
自由城的雨下到了第七天。
在这一天夜幕开始的时候，楼西尘开始在面板上重新规划即将要新建的中二十三区。
他坐在便利店内离柜台最远的位置，委委屈屈占了一个墙角，只能在沙发上蜷着腿, 力求不让第二个人注意到他的身形, 只因为柜台后面正坐着看书的云星越。
楼西尘偷偷往云星越的方向觑了一眼，见对方看书时的眉头紧缩, 似乎对书中的什么地方很有疑问，赶紧收回目光，然后把自己缩得更小了点。
他点开系统面板, 中二十三区的红点还剩下四百六十个。
尽管因为酸雨，中二十三区的人已经少了超过三分之二, 但是楼西尘也丝毫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如果自由城的情况真的如同他猜测的那样，在七天的酸雨之后，随之而来的会是更加严峻的异变和灾难，如果从最普通的酸雨中都无法幸存，那么他就算救得了一时，最后也依然逃不过为自由城的土壤增添养分的后果。
现在楼西尘思索的是另一件事。
不论是酸雨、磁场，这些如果附加在自由城这一个“游戏场景”上，都是合理的。
但是，末日当中，还有一个存在。
倘若自由城的建筑和环境都是程序，那么被拉进来的执行者却一定不是。虽然不知道自由城是如何办到让这么多执行者悄无声息地进入这里，但是数据能够把正常的人变成丧尸吗？
理智上楼西尘知道并不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为之感到焦虑。
他用笔在纸上写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酸雨——真菌——磁场——变异——
他的笔尖一顿。
是云星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指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他看着窗外逐渐浅淡的红云，轻声说道：
“雨要停了。”
白耀日在这一日正式开始了。
在清晨五点多的时候，楼西尘便被机器人管家叫醒。这时候天还蒙蒙亮着，外面的晨风掀起一阵沁着冷意的凉风。
天边的墨蓝逐渐过渡到浅淡的白晕，悬在最上方的有一点纯白启明星。楼西尘走到窗前缓缓打了个呵欠。
他站在床边醒了好一会儿的盹，才想起来今天好像就是云星越说的那个五十年才有一次的重大节日。
他点开公民终端，搜索了“白耀日”三个字。
稍许，一行对话框跳出来：
【智能Y将为您解答疑问。】
这个智能应当是云星越在链接权限的时候顺带送给他的，楼西尘点了确定，而后一个大篇幅文字的页面跳出来。
属于智能Y的声音在一旁解说：
“新世历元年，人类联盟成立，从此人类没有的贫穷饥饿和死亡，只有安定的生活和在和谐社会当中年限抵达而进行的沉睡。为了纪念这一日，代表新世历开始的重器‘白巢’会响起涤荡整个人类联盟的鸣音，整肃人类联盟的所有工作。”
楼西尘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也不能找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卧室门被敲响了。
投影出来的页面消失，楼西尘走过去打开了门。
是几日不见的云星越。
对方朝他伸出一只手，“上一次你邀请我看中二十三区的灯光，今天我想要邀请你去看中央塔最顶端的重器‘白巢’。”
那是在中央区的最中心部分的一座湛蓝色高塔，游离的云倒映在高塔的塔身上，仿佛与天空浑然一色，成为了通往天际的一条绵长道路。在高塔的最顶端，是一颗球形的多面体物体，整个在清晨的曦光下呈现出流光溢彩的白色，显得威严却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