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赤此时又坐起身目光不善盯着墨踪。
墨踪看都没看梅赤一眼只冷声对杨砚青道:“跟我回房睡。”
杨砚青:“......”
梅赤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杨砚青则蓦地垂下头,双手抓了抓掌心,半晌后从塌上拿起本书,舌头发硬:
“夫人,明后两日便是画院的促织节了,我今夜想在书房里读读斗蟀方面的书......”
说完久久没见墨踪应声,杨砚青抬头看了墨踪一眼,只见一片阴影下,墨踪的眼角似闪起了光却又随即陷入黑暗,涔涔寒气从那阴影里阵阵传来让杨砚青不由打起寒战。
杨砚青突然就想起梅赤在自己房里的事还没跟墨踪解释呢,可刚要开口墨踪已经转身回了屋......
墨踪走后杨砚青心里霎那空落落的,偏头一看梅赤竟还在挑唇冲自己乐,杨砚青差点儿就把手里书扔他头上了。
“笑什么笑,待促织节结束后我就回房陪夫人睡觉去。”杨砚青赶紧找补了句。
梅赤没言语,笑着伸了个懒腰又坐回椅子趴回桌上闭上了眼。
杨砚青:“......”
这一夜书房蜡烛虽一直没熄,但卧房内的墨踪依旧在轮椅上竖着耳朵攥着拳坐了整整一宿......
次日一早杨砚青醒来时都忘了梅赤昨夜睡在他书房的事儿,直到洗漱过后要和墨踪一起用早饭时才想起来,杨砚青本来要解释却见小五竟推着墨踪往屋外走。
“夫人要去哪儿?”
墨踪沉着脸没搭话,身后扶着轮椅的小五蔫儿得像根韭菜,哭丧着脸道:
“夫,夫人说去柳六屋里用饭,饭后直接在东厢房授,授课了......”
没待小五说完墨踪已摇着轮椅走了。
杨砚青:“......”
远远看着墨踪被柳六迎进东厢房,杨砚青哐地一脚把门踹上了,一甩袖子转身坐去桌前开始拼命往嘴里塞饭。
“少爷!这粥不能这么喝,烫!”宋小宝看到冒热气的米粥被杨砚青端起直接往嘴里倒,吓得赶紧抢了过来。
杨砚青被热粥烫出眼泪,一时间和墨踪如胶似漆的场景还有墨踪柔情蜜意的话语如浪般涌进脑中,委屈也同一时间从杨砚青心底翻腾而出。
杨砚青摔下筷子站起身,“今日不去画院了。”
“啥?”宋小宝嘴歪了,“今日可是画院促织节啊,少爷您不参加了?”
“没心情!”
“夫人辛辛苦苦捉来的虫,少爷若这就放弃了,夫人不得气坏喽?另外那可是十五日休沐假啊,您不会还想去寺庙扫地吧!”
“我说今日没心情,没说我后天不去......”
宋小宝抹了把汗,“哦,后天去也成......”
“夫人如果问起来,你就说我不参加了。”
宋小宝:“......”
“少爷何故要气夫人呢?您跟夫人到底是咋了?”宋小宝一脑袋的问号,“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今儿咋就互相闹上别扭了?”
杨砚青一甩袖子,“你少管。”
宋小宝:“......”
杨砚青本想一天窝在房里,但屁|股如何都坐不稳当了。
一天下来杨砚青去院子里浇了十趟花,喂了二十次鸟,举着书溜达了五十个来回,又在石桌上嗑了上百颗瓜子,眼睛更是往东厢房窗户里偷瞄了无数遍......但就是没见墨踪从柳六房里出来过一回,更没往窗外看自己一眼。
杨砚青最后是败给了院子里的蚊子,遍体鳞伤回了书房。
“我说少爷啊,您这是何苦呢。”宋小宝有气无力歪在一旁,“您惹完夫人生气,又来来回回要把咱院子活物全弄死了,您就直接推门进去把夫人请回来不完了?”
“你少管!”杨砚青撇了眼桌上饭菜,“全端走!看着就饱了。”
宋小宝:“......”
西厢房内叶赞目拄着青竹杖站在大堂中央,梅赤举着酒葫芦在叶赞目面前来回踱步,边走边不停往嘴里灌酒。
在梅赤又走了一个来回后倏地停下了,“一会儿我若从书房出来,你就把曹砚青的情穴解开。”
叶赞目缓缓扛起竹杖,“若曹砚青的真爱是将军,那老夫还用解穴吗。”
“......”梅赤喉结滚动,“不,不用了。”
叶赞目翘了翘嘴角,“也是,到时将军自会为曹大人解穴了。”
梅赤背过身灌了口酒,脖子已然红了。
“走吧。”叶赞目率先朝屋外走去,“待我施穴成功后给将军手势,随后将军便可进屋。”
梅赤应了一声却立在原地没动窝,直到把酒葫芦里的酒全部喝光才深吸口气出了屋。
走进院子后,梅赤没料到叶赞目动作干脆利落已经回身给他打起了手势。
梅赤攥了攥拳提起步子快速朝书房走去。
叶赞目在亲眼看到于书房外又站了半晌的梅赤最终推门走进书房后,叶赞目也几乎同一时间飞快转身走去了东厢房。
“叶子?你来作甚?”柳六笑着糊撸下叶赞目的脑袋。
“......叶叶有话想单独跟墨夫人讲,不知墨夫人可愿随小的去院子里一趟。”
柳六捏了下叶赞目的脸蛋儿,“你个小娃娃,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墨踪早在看到叶赞目时眼神就已暗下来,摇着轮椅已朝门外而去,“走吧,去院子里。”
书房内杨砚青本就心情烦躁,结果方才似还被蚊子咬了一口,一边挠着痒一边浑身燥热起来。
他用手扒开胸前衣裳,衣襟敞着竟也没觉凉快下来,随后又抓起茶壶直接往嘴里灌着凉茶却越喝越渴,然而墨踪的身影此时突然莫名席卷心头。
好想他......
杨砚青的眼睛漫上水雾,阵阵情欲像开闸的洪水从心底汩汩冒出。
随着两声敲门声响,杨砚青见墨踪竟走了进来,此时的杨砚青脑子混沌一片,完全看不出没坐轮椅的墨踪有任何问题。
想墨踪想得已有些抓狂的杨砚青直接两步上前紧紧抱住墨踪,心满意足叫了一声:“夫人。”
叶赞目此时推着墨踪缓缓来到了书房窗牍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圆房才见效
梅赤在被杨砚青抱住的一霎那心悬到了嗓子眼,他多想立刻回抱杨砚青给他回应,却又生生忍住,随后便听杨砚青说出了让他上悬的心骤然坠入地狱的两个字......
“夫人。”
梅赤:“......”
“......曹砚青。”梅赤声音哽咽,忘记了呼吸,“你心里......可还有梅赤。”
“夫人还不相信?”杨砚青紧了紧抱着墨踪的手,已是直截了当,“我,我心里只有夫人一人......”
话音才落梅赤的眼泪蓦地从眼角掉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夫人是否也喜欢我。”杨砚青眼圈儿红了,从墨踪怀里仰起头,“还是说夫人喜欢的......其实是柳六。”
墨踪此刻被叶赞目推到了书房窗牍外不远处,当他看到杨砚青和梅赤抱在一起时突然止住了轮椅,怔愣片刻后垂下眼睫凄然一笑,猛地调转轮椅回了屋。
书房内梅赤静静看着杨砚青,虽然那双眼里装得满满全是自己,但他却知道自己输了,彻底输给了墨踪,从前的青青再也回不来了......
梅赤的心裂成十方闪电,整个人天崩地裂。
青青,你真的变了心......
你真的不回来了,不要我了......
在眼泪决堤的刹那梅赤推开杨砚青快速转身出了书房,而后一跃翻出府墙消失在了无尽黑暗中......
被推开的杨砚青看着并未否认喜欢柳六的墨踪落荒而逃,杨砚青的心顿时坠进冰窖,双腿一软坐到地上,随后脖间一凉又觉浑身脱力,整个人趴了下去,眼泪一汩汩划过脸颊烫伤了冰凉地面。
叶赞目在给杨砚青解开情穴后立刻去了墨踪房里,因他推测以雪狼骨子里不服输的性格墨踪定不会再拖拖沓沓。
“会玩骨牌吗。”墨踪手里攥个苹果幽幽开了口,那苹果已被他捏碎正往外滴滴渗着汁水。
叶赞目:“......”
叶赞目以为自己听错了,肩上竹杖差点儿掉到地上,“殿下还有心情玩骨牌?”
“推我去东厢房,你们三人正好陪我玩上一阵。”墨踪轻描淡写扔下苹果从袖中掏出手帕攥了攥,声音透着彻骨的凉:
“明日你去把我的事全都告诉曹砚青。”
叶赞目瞳孔一缩攥紧了青杖,小声道:“殿下可是让我告诉曹砚青他只有跟您圆房才可增强药效帮您治好腿疾?”
墨踪眼神暗下来,“嗯。”
叶赞目激动得嘴角飞起,当即知道这事儿成了,毕竟刚刚他才亲眼看到梅赤从书房失魂而逃,看来曹砚青是真心喜欢墨踪,更不会害墨踪。
“殿下明鉴,相信交合之后不出几日殿下便能重新站起来了!到时老朽立刻带殿下回朝。”
墨踪摇着轮椅背过身,“嗯。”
杨砚青最后是被哭丧着脸跑进来告诉他墨踪在东厢房和柳六他们玩上骨牌估计不回来的宋小宝搀去了坐榻上。
“少爷定是在窗户外看到夫人他们玩得热火朝天才气得坐地上了吧。”宋小宝此时又劝慰上了:
“我估计是夫人太久没玩骨牌才起了牌瘾,另外夫人是因为您明日上值这才没让您陪他。总之少爷别往心里去,还是早些休息吧,明个还有促织赛呢。”
宋小宝话没说完就见杨砚青突然用被子遮住头恸哭起来......
宋小宝:“......”
“少爷您咋还哭上了。”宋小宝慌了神儿赶忙捋着杨砚青后背安慰道:“夫人又不是搬去东厢房不回来了。”
杨砚青倏地撩开被子坐起身,泪不成声,“小宝,他喜欢的人不是我,不是我啊......是我太傻,我明明知道他喜欢柳六......”
“扯犊子。”宋小宝打断杨砚青,一下下拍着他后背,“放心吧少爷,夫人心里只有您一人,他看不上柳六。”
杨砚青摇摇头没再说话,毕竟宋小宝又怎知自己亲眼看到过什么,听见过什么......
次日的敦煌画院内虫声夹杂人声熙熙攘攘,热火朝天,不论学子还是学录几乎人人都在怀里揣着不是描金就是雕花的蟋蟀罐,里面更是装了“王牌”蟋蟀,手里也都拿着一两根绑着毛发或草丝儿专门斗蟋蟀用的牛筋细棒。
较往年,这次普通学子们参与斗蟀的人数明显增多,只因墨踪不再参赛,而墨踪带领的佛教派呈现的压倒性优势也就没了。
曹祭酒之前还因此事伤脑筋,大费周折让人四处花重金搜罗一等一的好虫子,经过昨日角逐,佛教派也算将将留住些许优势,只是没呈现压倒性,毕竟画院普通学子们也大都来自富贵人家,买来的虫也个个价格不菲。
临近晌午时分杨砚青才姗姗来到画院,怀里揣着墨踪抓的那只促织王,而他自己却像个未战而败的蟋蟀,垂头耷耳怏怏走进位于敦煌画院最中心处的奢华大殿内,而此时促织赛都已行至尾声。
佛教派目前上场的是曹祭酒压轴拿出的一只顶级“红麻头血将军”,脑袋像宝石,牙钳血红色,六足粗壮鸣声洪亮,极为罕见。
这“血将军”已然过关斩将横扫千军,把赵司业带领的普通学子们的各个王牌蟋蟀打了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然而在杨砚青来到大殿后,曹祭酒大老远就看到他,立马大手一扬越过众人指向杨砚青,扯着嗓子恣言无忌道:
“呦呵,监丞大人也来凑热闹?快快快,我这血将军尚有胃口,正好把你的虫拿来让它再饱食一顿。”
杨砚青面沉如水,好似世上再没何事能勾起他一丝笑容或痛苦。
大殿内众人见杨砚青如同木头般走上前跟曹祭酒行了礼,随后动作板滞从怀里掏出蛐蛐罐倒出了一个仅比指甲盖略大的虫子。
又黑又小的虫子顿时引来众人轰笑,赵司业扶着额头直接转身走到人群后面根本没脸看,而曹祭酒则捂着肚子笑岔气,半晌擦了下眼角寒碜道:
“监丞大人呐,你这是把咱沙洲最小的蟋蟀给捉来了吧!还一声不带叫的。”
接下来让众人更忍俊不禁的是杨砚青甭说手里拿根细棒,他是连根草都没拿,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跟木头似的便要开始跟对面那个替曹祭酒斗蟀的学录比试了。
此时有小画师实在看不下去悄悄把自己手里细棒塞给杨砚青却被他婉拒了。
斗蟀开始后有些人围上前来,但更多的是待在原地直摇头的人,只因光用脚都能想到血将军和那小黑虫一大一小,一壮一瘦,小黑虫定是不出片刻就得死于尖钳之下。
围在台前观战的人随后直观地看到了那小黑虫果然蠢若木鸡一动不动,再瞧杨砚青像是也做好了蟋蟀会死无全尸的心理准备,曹祭酒则是眉飞目舞一贯喜色。
但片刻过后,众人却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只因那只所向披靡的“血将军”在见到小黑虫后竟也一动不动连叫声都没了。
代曹祭酒斗蛐蛐的学录见状立刻用细棒不停将“血将军”往前推,在“血将军”的触须不慎碰到小黑虫后,众人便亲眼看到小黑虫霎那变得通体雪白莹亮发光。
人群里一片哗然,毕竟世上没几人见过会变色的虫,个个惊掉了下巴。
然而堂堂的促织王又怎会留给众人反应机会,此时白得发光的虫王已蹬腿跃起张尾伸须,一口咬住“血将军”颈项随即以摧枯拉朽之势咬断了“血将军”的脑袋,前后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曹祭酒腾地起身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无不被这奇虫的绝地反杀震惊得说不出话,再之后众人又愕然目睹那白虫在啃食了“血将军”头颅后身体开始一点点变蓝又变紫,最终恢复成了黑色......
然而就在此刻,这通体乌黑的虫子发出了一声悠长婉转如金石碰撞般的鸣叫声,众人瞬间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非青非紫蓝如靛,飘忽不定似天光,这是虫王!虫王啊!”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几声,随即整个大殿沸腾起来,就连佛教派众画僧也都惊呼出声,似也忘记了他们已经败给了普通学子。
败北的曹祭酒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指着杨砚青嘴里哆哆嗦嗦竟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曹祭酒又瞥了眼被咬死的那只血将军,随即眼风凶戾甩向杨砚青,声音都变了,“你从哪儿寻来的虫!”
此时殿内众人渐次安静下来,佛教派这才反应过来,个个铁青了脸,毕竟这些年他们是头回输了促织赛,未来半月就要面临被派去千佛洞做劳工或是清扫沙洲各大寺庙的苦差。
赵司业和普通学子们这时则个个难掩喜色,甚至还有不少人激动得流下眼泪。
杨砚青其实也被刚才一幕惊住,当他见曹祭酒被自己气得脱像,意识到此举可能会打草惊蛇当即扑通一声跪下,脑子恢复了运转:
“回禀大人,小的自是没能力寻来这好虫,但砚青的贱内却擅长捕虫,所以这段日子一到夜间我就派人把墨踪带去城外丢进杂草丛和乱石堆上,让他如同长虫一般在地上爬行帮我一点点捉虫。”
杨砚青错了错膝盖,再抬头时嘴角露出了讥笑,“经过一连几夜的折腾,墨踪浑身是伤已没一处好地儿了,不过倒还真被他从乱石岗里寻得了好虫。”
曹祭酒的脸色果然一点点有了好转,歪着身子又靠回椅背上,在“嗯”了一声后像终于顺出口气,瞥了眼坐在一旁的永虚和尚,见其冲自己点了下头,便又重重叹口气挥了挥袖子:
“罢了,今年的这十五日休沐假就给你们了。”
话音一落大殿里瞬时有人欢呼更有人忿忿,画僧们个个苦瓜脸,毕竟曹砚青能赢比赛都是沾了墨踪的光,但谁叫墨踪如今已成了曹砚青妻室呢。
“不过......”曹祭酒忽然嘴一歪,话锋一转露出奸邪的笑:
“监丞大人自然能享受十五日假,但墨踪必须得跟着画僧们每日去千佛洞干苦力。”
作者有话说:
舔脸求波儿海星的投喂
(づ ̄ 3 ̄)づ
第一百一十五章 舍身赴肉山
杨砚青听到曹祭酒说出要让墨踪去千佛洞干苦力的话当即在心里把曹祭酒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他娘的墨踪都坐轮椅了,就剩两条胳膊一只手了还让他干苦力?再说墨踪那左手能让你这么糟蹋吗!
但此时杨砚青却又无力反驳,毕竟十五日休沐假这才刚给上百学子争取来,若立刻拒绝让墨踪去千佛洞,不仅曹祭酒会生疑,万一他再反悔了就更加麻烦。
事到如今杨砚青也只能另想办法,总之他是绝不可能让墨踪独自一人去千佛洞受欺负。
现今反正不能拒绝杨砚青便干脆随声附和拍手叫绝,“真是绝妙主意,正好我那贱内天生力大也去千佛洞尽份力,省得见天白吃白喝的。”
杨砚青此言一出曹祭酒果然大笑起身直拍杨砚青的肩膀,“好!过几日你就派人把墨踪送去千佛洞,让他跟画僧们在洞里同吃同住待上半月。”
杨砚青:“......”
住洞里?这特么不扯犊子吗......
“大人。”杨砚青冷汗下来眼珠紧转两下,“墨踪毕竟是敌国人,跟那么多僧人同住恐生事端也是麻烦事儿,砚青愿费些周折每日派人接送墨踪回府,这样更踏实些。”
“也罢,那就听你的。”
杨砚青刚松口气却见曹祭酒甩着衣摆走去了促织台前,突然拿起一个包金罐子猛朝虫王身上狠狠砸去。
杨砚青:“!”
哪怕稀世虫王也难免一死,殿内众人无不捂脸扼腕哀叹连连,此时佛教派众画僧们也纷纷闭眼直念阿弥陀佛,脸上更是也露出对曹祭酒的憎恶表情,可能也只有永虚和尚转着佛珠不为所动。
曹祭酒歪着嘴又撇了眼杨砚青后看向虫子尸体,从鼻间嗤了一声,“不过是个孬虫罢了。”说完扔下罐子大摇大摆走了。
杨砚青:“......”
看着曹祭酒离去的背影杨砚青牙齿咯吱作响,却因永虚和尚在旁又不能发作,杨砚青不忍再看惨死的促织王,转身走去了宋小宝身边,无力抬了抬手:
“一会儿找人把虫王尸体收好,寻个好地儿埋了。”
“是,少爷......”
下值回府后杨砚青像个脱水人皮瘫在了坐榻上精疲力竭,但片刻后又强撑身子坐了起来。
在促织赛结束后他便开始焦虑墨踪去千佛洞的事,虽说自己有十五天休沐假,但要每天都跟着墨踪一起去千佛洞肯定说不过去,定会让曹祭酒等人起疑。
杨砚青思来想去最终想起了一个人,还是一个能代替自己在千佛洞照顾墨踪的绝佳人选,就是蓝茵茵......
在想到蓝茵茵后杨砚青身子变得更加无力,一想起蓝茵茵和墨踪乃天作之合,一想起那二人情意绵绵互为知己,再想起这仿佛就是上天有意在给墨踪和蓝茵茵制造重逢机会,杨砚青的心旧伤未愈新伤又起......
好不容易又强打起精神的杨砚青左手执笔想冒充墨踪给蓝茵茵去信,告知其千佛洞的事,这样蓝茵茵势必会亲自前来陪伴,可杨砚青在用毛笔蘸墨时,看到的却不像是墨水,而是自己心头的血......
苦笑两声后杨砚青望了望窗外,想起曾几何时自己还想过要帮忙促成墨踪和蓝茵茵这对儿金童玉女,如今看来,自己倒还真挺出力......
杨砚青又看了眼东厢房的窗牍,他听宋小宝说墨踪今天一整天又没回房,一直在让柳六陪他玩骨牌......
杨砚青心说昨晚墨踪不可能玩了一宿,不然今天哪儿有精神又玩一天,那么昨晚他睡在哪个屋了,还是说和柳六睡一起了......
杨砚青脑中猛地冒出墨踪抱着柳六的画面,倏地捂上胸口甩甩头,重重叹了口气,腹诽自己如何跟柳六和蓝茵茵比,自己在墨踪心里可能什么都不算......其实自己能保住一条命也该知足了。
杨砚青揉了揉眼深吸口气打算重新落笔,可心底恶魔像还没死绝此时又蹦出来捣乱:
别写了,你先陪墨踪去千佛洞吧,之后再把蓝茵茵叫来也不迟,让他俩少见几次面......
杨砚青:“......”
毛笔在纸间落又不落之际,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大人?叶叶有事求见......”
“进,进来吧。”正与恶魔交锋的杨砚青像终于找到扔下笔的完美理由,又把信纸一股脑塞回抽屉后“逃离”了书桌。
“听小宝说你也被叫去陪夫人玩牌了,怎得跑过来了。”杨砚青走去圆桌前从小木匣里抓起仅剩的一颗糖顺手塞给了叶赞目,“有何事,说罢。”
扛着青竹杖的叶赞目没立刻开口而是攥了攥手里糖,在把糖纸搓掉后轻轻将松子糖放进了竹杖一侧孔洞内,咔吧两下眼没说话。
杨砚青一头雾水又要开口问却见叶赞目忽然倾斜青杖,只见方才刚被他放进筒中的松子糖竟眨眼间变得齑粉一般簌簌掉落随风飘散。
杨砚青:“!”
杨砚青立马抓起叶赞目的竹杖从洞中看过去,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杨砚青:“......”什么鬼。
“你这娃娃搞什么名堂,快说,这糖怎得变成粉了?”
叶赞目依旧没吭声,他蹲下身把竹杖放到了地上,再起身时双手已在一点点扯着脖子上的皮,当他站稳身子时人皮面具已完全被他扯掉。
杨砚青:“!”
一位耄耋老者站在杨砚青身前,粗糙脖子上爬满狰狞纹身一直蔓延到老者密布满脸的皱纹之中,让人不禁汗毛倒竖。
没任何心理准备的杨砚青吓得狠退两步撞上身后书桌,声音颤抖,“你,你......”
叶赞目弯腰又拾起了青杖,郑重其事道:“在下乃吐蕃王朝第一大巫医叶赞目,因怕大人不信老朽这才演示了巫虫如何于眨眼间粉碎硬物的。”
杨砚青:“!”
“你,你是神医?”杨砚青鸡皮疙瘩乍起,激动得语无伦次,“墨踪能治好的你的腿?啊不,你能否治好夫人的腿?”
叶赞目遽地一笑,脸上纹路纵横交错深邃诡异让人看后毛骨悚然,“能否治好墨踪的腿疾,要看大人的了。”
杨砚青:“......?”
叶赞目的视线渐渐移到杨砚青手腕那个鸡血藤镯上,虚了虚眼缓缓道:
“老朽能看出大人对墨踪的一番真心,不如先听老朽讲讲墨踪的身世。”
杨砚青:“......”
在听叶赞目讲完墨踪乃岭狼氏族雪狼王之子,而叶赞目正是因在吐蕃看到杨砚青亲手画的那些墨踪肖像这才乔装打扮以身涉险来曹府给墨踪治病,杨砚青不禁被自己的努力付出感动,还生出了成就感。
但当杨砚青接过叶赞目递给他的一个小瓷罐后又霎那怔住,“这是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