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飞指南—— by布厘吱 CP

作者:布厘吱  录入:12-08
我记得那天天气晴朗,小镇上的海岸线绵延。
我们坐在摇晃的蒲公英中间,而他抛出手里的纸飞机,在纸上告诉我这是最适合飞机起飞的天气。
纯白色的飞机飞得很远,卷起的风刮灭了我刚刚点燃的烟。
他说他想住进风的眼睛,想看看海的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
许多年后,我坐在机舱的驾驶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住在风的眼睛里。
可那只不会说话的纸飞机,却已经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
直到许多年过去,我再一次邂逅了那样风清日朗的天气。
“今日晴,宜起飞。”
“宜住进风的眼睛。”
“忽然,我觉得眼睛都甜了。
爱上你,就是这么一回事。”
标签:纯爱 现代 综合 完结 HE

第1章 “问题少年”
“池末!”班主任的声音在闷热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怒目圆睁的中年啤酒男站在教室后门指着前排睡眼惺忪的少年。
他看起来像一只镇守门口的石狮子,让池末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懒懒地朝椅背上考过去,甚至还不急不缓地伸了个懒腰,“行啦老班,这节课的内容我都弄懂了,为啥不能睡啊?”
一时间讲台上的科任老师和后排站着的班主任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池末说的确实也没错。他除了上课睡觉下课惹事之外,在学习上确实是个无可挑剔的学生。他似乎一直都很聪明,在所有人都埋头苦读恨不得把一天掰成两天来过的年纪,轻而易举地走在了其他人的前头。
但他却依然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少年。
在学校里拽的二五八万,好像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里,下了可走出校园,他就属于和小混混一起在箱子里摔摔打打的那一批人,除了烟酒不沾之外,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坏种。
他也不想解释什么。
甚至有时候这样的话听多了,池末也会觉得,自己似乎就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和他的名字,他始终在自己的生活和他人的生命中扮演着微末的角色。父母自小离异,一直都是年事已高的外婆带着他。到后来他到了读书的年纪,被已经在城里另娶安家的爸爸接到了新家,开始了独自一人在城市里求学的生活。
他爸虽然把他接到城里一起居住,却始终忙于生意,对他的生活不闻不问。再加上他爸那再娶的老婆也不是性格柔和的人,自然也少不得在家里对池末前后挤兑。
再后来池末因为在学校“问题少年”的形象太过鲜明,没少因为这些事被找家长,他爸就更觉得自己和前妻的这个儿子实在给他丢脸,更不愿意多花精力在池末的身上了。
池末自己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过去,被忽略,被厌弃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从当年父母离异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带上他开始,他就明白自己这辈子,或许就是被人抛弃的命。
只有外婆,那个白发皑皑,身形枯槁的老人,一点点地把他拉扯大。
也只有她,会用那样自豪又欣慰的眼神望着他,对他说,我们小末啊,最聪明了,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池末很想她,可也很少想起她。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有意识地让自己回避这一切的。毕竟每一次想起远在故乡的外婆,池末总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样的情境落在其他人的眼中,不会说他是重视亲情,只会说他这是矫情,是小家子气。
池末最听不得这些。
对他的误解,忽视,到了他的身边都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十分随意地就能绕开去,可唯独是和外婆有关的事情,会化作一柄尖锐的剑,深深的扎入他的肉体。鲜血淋漓。
池末拉回了飘远的思绪,却发现蹲在后门的那只石狮子还没走。
“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要是成绩拖了班里的平均分,我非得把你家张角来不可!”石狮子的狮吼功十分了得,池末觉得教室里的玻璃窗可能都抖了三抖。
“知道啦!”池末扬了扬手,满不在意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石狮子被他气得背着手就走。
池末偷偷睁开眼,对石狮子远去的背影感到非常满意。他懒懒地闭上眼睛,试图用假寐掩盖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一定要和老师对着干呢?池末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自己实在厌烦极了这样的教条和束缚,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脱离才好。
窗外清透的日光随着夏天的风吹动少年的额头,在轻阖的眼睫下落下迷蒙的光晕。池末的深思于是随着日光的指引,从这小小的教室里出走。
石狮子说的对,夏天要来了,期末考也要来了,暑假也要来了。
他距离回到那个海岸线绵延的小镇,回到外婆的身边,又近了一些。
池末再这样混乱的思绪里,坠入了日光斑驳的酣梦。

第2章 小院
“池哥,晚上一起喝酒啊?”红毛小伙子见到了池末拎着个书包吊儿郎当地从学校里走出来,远远就冲着他热情地招招手。
池末眯了眯眼,想起这小子确实是上次自己在巷子里见到,还帮着人家出了一回头的那个,微微朝着那人的方向点了点头。
其实池末早不记得这号人,也从没把他还帮人家出过头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池大哥的名头就是这么打响的,在学校附近的这些街头巷尾里少不了横行霸道的小混混,而池末就是里面一号与众不同的人物。他从来不搞恃强凌弱那一套,也从来没觉得在这个年纪多愁两根烟就是多拽的事情。他只是默默遵循着幼年时外婆对他的教诲,将那些看似正统实则正义的所谓教条奉为圭臬,因此从来时除强扶弱,混社会也混出了一股子绿林好汉两类插刀的味道来。
他甚至还要像书里所称道的那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为此有些人对他敬佩不已,也有些人觉得他拿腔捏调,实在是有些欣赏不来。
不过池末也不在意这些,那都是别人眼中的评价罢了,和他本人实在攀不上什么干系。
“不去了,哥从来不喝酒的。”池末挥挥手,裂开一个大大的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哥急着回老家过暑假呢,下学期见咯!”
池末把书包顺势甩进了单车的前篮,翻身上车的样子就像古代驭马的将军,动作潇洒一气呵成。只是一回神的功夫,那人已经脚下蹬的飞快,倏而就没了人影。
他确实很急,再不跑快点,他就赶不上最近一班飞回山城的飞机了。那飞机票还是他兼职了好长时间攒的,他可没钱再迟到改签一会,想想都让人肉疼。
这闷热的城市和令人窒息的家池末实在是一刻都待不下去,此刻的他已然无心去管自己的期末成绩是不是尽如人意,心已经和夏天的风一起吹到了那片蒲公英摇晃的草甸上。
他实在是太想念了。
和对外婆的思念一样,池末对那片熟悉的草地和熟悉的海湾都称得上是魂牵梦萦。尽管他时不时地提醒自己,如今自己的生活重心已经不在那里,强制着自己掐灭回到那里的心,可思念还是会在无人的夜里打他个措手不及,像是疯长的野草一样蔓延过他的梦境和肢体,真真的抓心挠肝。
好在又是一年夏天,漫长的白昼和悠长的假期终于来临,又到了他最喜欢的季节。
飞机准点降落在山城那只有两个登机口的小小机场,池末一个人拖着一直大箱子,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半个小时的三轮,才终于在夜幕低垂十分抵达了那栋熟悉的小房子。
似乎一切都没变。
回家的路途仍然如此颠簸坎坷,乡野里不羁的风仍然和幼年一样亲热。小院子和老房子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墙上的爬山虎似乎更加茂盛,风车茉莉开了新的花,去年回来的时候池末重在门口的木绣球已经开了团团簇簇的白色花朵,在风中摇曳着像守望者招摇的手。吱呀作响的老旧木门还是和老人家的关节一样不灵便,连同门框上砌着的瓦片几年前被池末调皮砸碎了到现在也没补,只有门框上早脱落了的年画好像又掉了些颜色,被风吹得一摇一晃显得有些可怜。
“外婆,我回来啦!”池末早给外婆打过了电话,这会子光是站在门口喊这么一嗓子,他的心里都觉得高兴。
像是一根长期被人抛弃在荒芜中的枝条终于汲取到了新的养分,池末只觉得在这广阔天地和低矮墙垣之间,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随风而长,恣意又自由。
“小末,回来啦!”池外婆佝偻着腰从屋里走出来,脸上的皱纹都笑得皱成了一团。“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啊?”
“也没啥,”外婆伸手要来接池末手里的行李,被他用手这么轻轻一别,没让老人家碰手里那装满了东西的大箱子,“城里好吃的东西多,我自己攒了点钱买点回来给您尝尝味儿。”
亲爹和后妈都不怎么给他钱,好在是平时池末也不是爱花钱的主,微薄的生活费加上打工赚来的钱,够他给外婆带上不少的礼物回来。
倒不是祖孙两人还需要讲什么客套的情分,只是外婆一辈子都守着这座院子,在这小小的山野乡村里,没有机会走出去。而池末自觉就像是外婆伸出去与这个世界相接的触角。他总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外婆在如今已然有限的时日里,更多地品尝这个世界上的味道,更多地能看到他未曾见过的东西。
外婆总是会对他带来的东西嘴上嫌弃,说这些她都吃过,让他不要浪费钱。
可是池末心里清楚,外婆说的话也不过是掩盖心迹的扯谎,最终的目的不过是让他在自己身上多花些钱。
“不要浪费钱啊,外婆都吃过的。”熟悉的台词,熟悉的语气,池末背着身,一瞬间竟然有些眼眶发酸。
“东西又不贵,没所谓的。”池末把箱子拎进了自己原来住的那间小房间,“您别担心我生活,我自己兼职打工能赚不少呢。”
池外婆手里摇着的蒲扇停了下来,一瞬之间有些不知道应当如何说。
她心知小孙子在城里过得不容易,他亲爹和后妈都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城里教育好,她不想耽误了孙子的未来,是肯定舍不得池末一个人到城里去生活的。却没想到他们非但不好,甚至让他一边读书还要一边打零工。
“外婆,”池末见外婆半天没出声,转头望过来才发现老人家木木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眼神涌动着不明的情绪。
“害,外婆您别担心我,我打工挣得不少呢!这次回来我想着能早点到,赶上在你这吃晚饭,我是作飞机来的呢。”池末说到这个,眼睛里亮亮的。
“飞机啊,”池外婆没见过,但是听池末说起过不止一次,“飞过来的莫?”
池外婆总是记得,小孙子似乎对这东西十分感兴趣,但坐飞机是个什么概念,池外婆是确乎不知道的。
“对啊,”池末的语气很兴奋,“我还在飞机上看到了太阳落下去的样子。”
云层之上的情境又一次在池末的脑海中浮现。
那仿佛是梦中,从未有过的景色。

池末似乎从小就对这会拖着常常的尾巴从头顶上略过去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在他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男孩的时候,曾经无数次追着从头顶轰鸣而过的掠影,踩着破碎的沙砾和摇晃的野草跑出去很远。
他的头就那么仰着,双眼痴迷一般地追随着那发出轰鸣的钢铁飞鸟,全然忘记了看自己脚下的路,踩乱了珩写的草,也踩碎了擦过的风。
一直追到那影子消失在长长的海岸线对面,或者男孩叫下一个不留神,直接在沙土地上摔得四肢着地,才算是终于能够停下。
可他的眼神还是那样一直追随着,那轻巧的,梦幻般的倩影消失在瓦蓝色的苍穹。而他身后拖着的银色彩条缓缓膨胀着,变成澄澈天空中一道悠悠飘散的飞机云。
随着飞机云膨胀的,是一个小镇少年无边际的梦。
在无数次半昧的美妙幻想中,池末总是想着,或许自己真的也有一天,能够驾驶那样一架钢铁做的飞鸟,穿梭在湛蓝的深空和松软的云层之间,从万米高空俯瞰地表的惊奇。
可无数次从梦中醒来之后,他又不得不觉得失落沮丧。
他拿什么去追逐那样梦幻的东西呢?
他只是一个不被父母喜爱的,像一个破皮球一样在人群的最底层滚动的人。只是老师和主任眼里的问题学生,是他们需要重点关注的危险对象。
那时候的他,对飞机的喜爱是盲目的,也是空洞的。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却那样着迷地沉醉在每一阵刮过的风里。
而现在的他,虽然仍然是老师和主任眼里的问题学生,家长严重被厌弃的危险对象,可他已经有能力用自己赚到的钱给自己买一张拥抱蓝天的门票。
池末想,大概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的词汇都不够用来形容他这趟旅途的心情。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严格的安全检查,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长那么宽阔的机翼,从来没想到原来钢铁飞鸟的内核里还有柔软的座椅和暖色的灯。他从没见过城市逐渐缩小成略影的样子,从来没觉得云朵就是如此触手可及,从来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云层之上,苍穹的广阔和霞光的耀眼。
在蔚蓝色的天地之间,池末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世界的广博,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也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身在万米高空,是那样妙不可言的事。
池末把这一路的见闻絮絮叨叨地讲给池外婆听,等到他终于讲完了这一路上的见闻,已经是只剩下草丛中虫鸣微弱的时分了。
池末虽然在外面是实打实的“池大哥”,走到哪都倍儿有面,但在池外婆面前却成了听话驯良的小孩,十分顺从地整理了自己阔别一个学期的床铺,枕着故乡的风进入了混沌的梦。
大约是白天第一次真切接触飞行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真切,也可能是这样的情景池末早已经偷偷在梦里想象了无数次,于是这天晚上的梦里,池末感觉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了机场。
只不过,这个机场和普通的机场不太一样。
池末站在机场大幅的落地玻璃边,看着停在停机坪上,一架架排列整齐,机翼洁白的——纸飞机。
是的,池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终于确定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架又一架洁白的纸飞机。他们的外形和池遇平时折出来的那些没有两样,只不过身形比纸折的要大许多倍。
“霍,挺特别啊!”池末忍不住笑起来,弯起的唇角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连眼睛都带着有了弯弯的弧度。
“嗯,这样的话你就可以坐在机翼上,直接感受到风从你的身上擦过的感觉。”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哥很年轻的男孩子。那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可池末循着声音的方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哪来的声音啊?”池末对此感到非常困惑,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大约是纸飞机充当飞行工具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于是其他的什么不合理在这一切面前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空气中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擦过池末的耳廓,像是轻轻地应答着他自言自语的喃喃。
池末虽然很想去感受一下那人说的,坐在纸飞机上拥抱风和云的感觉,可是梦境到底不是完全遂人愿的,在他辛辛苦苦拍了半天的队终于可以登机的时候,败人兴致的手机闹钟一下将他的幻想拉回了现实。
“就差一点点...”睡颜惺忪地抱着被子做起来,池末忍不住有些沮丧地抱怨。
尽管知道了刚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幻梦而已,池末也还是对坐在纸飞机上畅游深空抱有非常热忱的好奇。
这种热忱和好奇相互交织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外面厨房里池外婆舀水浇地的声音浇灭。
“外婆!”池末衣服都没穿好,匆匆披上外套就往外走,脚上的拖鞋都跑掉了一只,“您放着我来!”
他着急忙慌地抛出了门,抢过了池外婆手里的水舀子,“您的腰不好,最紧要的是要多休息。我现在能赚钱了,我爸也给我零花钱,咱家不缺这钱的,您不用一直忙活着种菜的。”
“我就是闲不住...”池外婆被孙子抢了家伙也不恼,就这么背着手,穿过菜园往小山坡下走,中途还顺手择掉了葡萄藤上两片已经蔫黄的叶子。
池末弯着腰,一勺又一勺的井水润进黑亮松软的土地,反射出晶亮亮的日光来。
他只觉得故乡的日子似乎和池外婆的脚步一样,被放的很慢,被拉得很长。
远处一声模糊地轰隆打破了山野之间长久的寂静,池末眯了眯眼,抬起头像天边看去。
一闪而过的银色身影掠过池末的头顶,在他的身后拉出一条长长地白色痕迹。
流畅绵长的飞机云横跨了一整片蔚蓝,而在这苍穹的尽头,连接着一望无际的海。
那里有一点驶近的白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我真的很喜欢这一篇
感觉是从来没写过的人设诶
今天写文听的是男声版的《如果的事》感觉remix后很适合这一对的感觉
很甜 而且小小救赎 而且共同成长 而且自由又张扬

池末挺起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就像是吐出一朵流畅的飞机云。
他实在很喜欢这里的山和海,置身其中的时候,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感受到外界的广博。就好像他是一棵生长在荒野上的小草,可以顺着风的弧度不断摇摆,而在这无垠的天地之间,他会有无限的机会生长,膨胀,跟随者云层一直飞翔到不知名的地方。
吐空了气的肺像是装着一望无际的空旷,池末甚至觉得,似乎有无数只飞鸟正在擦过他胸腔里那片膨胀的蓝色天空。
池末闭上眼,感受着阳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如果真的能变成一棵草,好像也挺好的,池末在心里想着。
不过尽量别长在路边,那样的话,会容易被走来走去的行人踩折。
变成一棵草的白日梦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等到池末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点白帆已经消失在一望无际的蔚蓝汪洋中。
和这里的风吹得很慢一样,池末觉得这里的日子似乎也过得很慢。
一天的时间被山河海拉得很长,似乎在忙碌的生活中给他留下了一方空地,让人可以在这样悠闲的阳光下懒懒地发上一个呆。
他觉得这样悠悠荡荡的日子很好,如果能拉得更长一些,长到发成绩的日子永远不来的话,他应该会觉得更好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发成绩的日子该来还是来了。
虽然池末平时吊儿郎当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消息自在得很。可是真到了发成绩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点犯怵的。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多考几分未来就能有出息多少,只是拿出来的成绩不好看,多少都是一件没面子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他和外婆住在一起,他那个便宜爹少不了一个电话打过来和他说成绩的事情。
他爸对他外婆的语气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要是他的成绩不好,他爸又少不得在外婆的面前说起这事来,语气自然更好不到哪里去了。
他自己倒是没关系,但只要想到外婆会因为他的成绩而担心,生气,或者被甩脸子,池末心里就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因而每次想起出成绩的事,池末的心里就总有些闷,感觉是一颗石子阻塞了河道,心里憋闷的慌。
虽然池末不想承认,但他瞒不过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在无数次被周围的“大人”和“长辈”嫌弃之后,他已经逐渐对自己没有了信心。虽然理智上,他觉得外婆不会因为他学习成绩不够好就减少对这个孙子的爱,可是池末的心里却仍然担心,万一呢?
万一外婆也和他们一样,觉得不好好读书就是没有前途的,觉得他真的一直在校外仗势欺人打架斗殴,对他生气,失望。
那他是不是就真的变成一个没有人爱的孩子了?
想着这些,他的心里总是不平静的。
回到这里也有小半个月了,算算日子是差不多到了要发成绩的时候了,只怕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池末这么想着,有些烦躁地踢了踢脚边的一颗石子。无辜的石子骨碌碌滚进了草丛,消失在一片摇曳的绿色之中。他抬头往山坡下面看,那里仍旧是那片起伏的蓝色汪洋借着蔚蓝色的低垂的天,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池末的错觉,最近飞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也再没见到过向着他的方向驶过来的白帆。
“池末!”池外婆的声音远远地在他身后响起。每当外婆喊他全名的时候,池末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临头还畏畏缩缩未免显得他“池大哥”有失风度了,“靠!”池末低低地骂了一声,起身就往外婆的方向走。
“怎么了,外婆?”虽然心里早就对事情猜了个大概,但真到了外婆面前,该遮掩那还是得遮掩一二的。
池外婆叉着腰,站在那扇被风吹得吱响的木门里,半天没说话。
池末虽然没敢抬头去看外婆的神色,却能感觉到面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此刻胸口正剧烈起伏着,像是累积着强烈的情绪,在某一个不确定的瞬间就会喷薄而出。
这静默像是十分漫长,只有呼呼的山风和远处隐约的涛声仍在喧嚣吵闹,而门框上那颗开着花的木绣球随着风的节奏不停地摇啊摇。
也不知道时间就这么静静淌过了多长的时间,久到池末已经开始担心木绣球的枝条会不会被风吹折的时候,他终于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对面传来。
池末抬头去看,就发现外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闪烁的泪光。
“外婆...”池末忍不住开口,伸出手想给老人家揩眼泪,却被外婆一手拍开。
“池末!你!”外婆抬起一只手指着他,连指尖都因为怒气微微发着抖,“我为什么要让你那个爹把你带走,为什么要把你送到城里去...我就是想要你能好好读书,能够长长见识,别和我一样...一辈子被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池外婆的情绪激动,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愤怒的喘息,“可是你非但成绩不好,你...你还打架,斗殴。”
“你以为当年他和我女儿是怎么分开的!还不是因为他说,我女儿没文化,两个人婚后话都说不到一起,最终才走到这一步的!”
池末看到,外婆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那眼泪叫他心中胆颤,又让他觉得没脸,觉得委屈。
“池末...你知不知道你那爸当初为什么把你接近城啊?那是我低着头求他求来的啊,你知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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