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静了一瞬,随后传来曳灵神君空灵的声线。
“摹冽,你自太子殿下大婚之夜屠戮太子妃,犯下滔天死罪,天界本该将你诛灭于诛神窟,而今有一机会,可让你将功补过,你若是愿意,可免去一死。”
摹冽神游道:“曳灵神君何意……”
曳灵神君没有隐瞒摹冽的意思,他虽不喜他,但向来堂堂正正,如实道:“你乃是太子殿下的命定之人,先前太子殿下因你犯下死罪要将你处死,不想因此触怒了天道,屡次遭遇雷劫,为了避嫌,如今连殿门都不得出,眼下化解天罚之法,唯有娶你为妻。”
“燕执年纪已到,得以继承大统,恰好趁此机会,可将继位之事与婚事一同操办……摹冽,你可愿意做燕执的天后?”
摹冽怔然抬起头:“什么?……”
曳灵神君重复道:“你可愿帮助燕执化解天道盛怒,做燕执的天后,以此来将功补过。”
摹冽万万没想到燕执遭雷劈会是这等原由,他愣了许久,双唇蠕动,他听到自己说。
“我……愿意。”
“可是阿执哥……太子殿下应当不愿。”
不论是何等理由,他都愿意嫁给阿执哥哥,何况,他同阿执哥哥成婚,可以救他。
曳灵神君:“他愿意。”
“但是有一个条件。”
“因你手上染了鲜血,你若想留在九重天做他的天后,必须废去一身修为,变得同凡人无异,方可保证你不会再造杀孽。”
“如此,你可愿意?……”
摹冽连死都不怕,又何惧废去一身修为。
可没了一身修为,便成了废物,再也无法保护阿执哥哥了。
他虽是魔,但也有自己的骄傲,不会为了获得这些神眼中所谓的信任,便交出自己得以站在阿执哥哥身侧的资本。
他需得是自己原本的样子,才配得上阿执哥哥。
可若是,废去他修为这件事,是阿执哥哥想要的呢……
摹冽因而沉默了良久。
“这个条件……是太子殿下提出来的么……”
曳灵神君闻言顿了顿。
“是。”
其实燕执只是答应了娶摹冽为妻,并未说过要废去摹冽的修为,此事是今早他同燕旌商议后决定的,还未来得及告诉燕执,不过,便是告诉燕执,想必燕执也是没有异议的。
摹冽杀了燕执挚爱的师尊,废去他一身修为,已是便宜了他。
可那底下的魔物却仿佛很伤心一般,垂着眸久久不言,就在曳灵神君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开口道。
“好……”
曳灵神君眉心一跳:“你答应了?”
摹冽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死寂:“嗯。”
总归他今日便是不答应,结果也是一样的。
天界若是有别的替燕执化解天罚的办法,便不会愿意让燕执娶他为妻,既找上了他,便证明眼下已是无路可走。
不论怎样,他都会成为阿执哥哥的妻子,而天界为了确保众神的安全,必然会废除他的修为。
与其将场面弄得太难看,不如遂了他们的意。
反正,阿执哥哥想要的一切,他都甘之如饴。
摹冽知道,自己既已选择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杀了文昌星君,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他会把余下的每一日,都当作最后一日来度过,好好珍惜同阿执哥哥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他原本寄希望于下辈子同阿执哥哥做夫妻,没想到天道垂怜,这个愿望,竟此生便能实现。
因此,那场婚礼,摹冽心中是很期待的,即使他知晓,婚礼的另一位主角已然恨透了他。
“诛神窟不远处,有一处净髓潭,你且去泡上三日,便会脱胎换骨,再无魔性。”
“三日后,便是你同燕执的婚礼。”
“去吧。”
曳灵神君空灵的声音落下,殿门被先前的那两名神将从外面推开,两名神将一左一右将摹冽从地上拖起,朝外走去。
踏出门槛那刻,三人便步入了虚空,转眼之间,便到了诛神窟所在的蛮荒之地。
不同于外界的温暖如春,这里寒冷刺骨,遍地黄沙被风吹得阵阵扬起在空中,迷了眼睛。
待摹冽回过神来,已经处于一口漆黑的潭水之前,那潭不算宽,约莫五六口井加起来的大小,潭口呈圆形,周边用玄色的石砖围成一圈,留了个供人下去的入口,有台阶可一阶一阶步入潭中。
黑潭入口处用玄铁链锁着,旁边竖立着一块不规则状的黑石碑,黑石碑上龙飞凤舞雕刻着“净髓潭”三个大字,三字旁边有一竖用血描绘过的“擅闯者后果自负”的警示,以免有不知轻重的小神仙误入潭中戏耍,平白化去一身修为。
两名神将在距离净髓潭几丈外便停了下来,那黑潭入口处的锁链应声而落,摹冽独自走向净髓潭,身上的捆魔锁被收回去了,只余脚上的镣铐还未解,应当是曳灵神君的意思。
他停在潭边,还未沾到潭水,便感到其中的寒气一阵一阵地冒上来,冷得人面色发白,身后的神将催促他快些下去,摹冽顿了顿,弯下身将脚上满是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本样貌的长靴脱了下来,摆放在潭边,随后赤着双脚步入了潭中。
那靴子是燕执亲自在织女宫挑来送给他的,他先前一直很爱惜,只是跟着他在囚神洞走了一遭,已变得不能看了,可若是穿着鞋子进入着净髓潭,被潭水融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脚掌在触碰到潭水的那刻,寒意便顺着脚掌猛然钻入四肢百骸,不仅是冷,还有疼,针扎般疼。
修为早已融入身体中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骨血,要生生化去,自然是不可能好受的,摹冽咬紧下唇吞下闷哼,刹时间浑身冷汗涔涔,他未曾停顿太久,便一步、一步,踏进潭中坐下,将身体颈部以下的位置,完全浸了进去。
摹冽自小便学会了吃苦耐痛,他受过的伤数不胜数,每一次剔除魔骨都让他觉得天底下不会有比这还要难捱的事情了,可是这净髓之痛,居然要盛过剔除魔骨百倍、千倍。
剔除魔骨只是背上痛,而此刻,却是每一寸血肉都如同被生生剐去般痛着。
很快摹冽的意识就变得不甚清晰,他靠在潭壁上,恍惚间好像看到娘亲穿着一袭月白洁净的长袍,淡笑着走向他,说要带他走。
可当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娘亲的脸,娘亲便消失了。
再一晃神,便成了燕执身着一袭大红婚袍站在他面前,对他说:“阿冽,做我的妻子,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摹冽唇角扯开一抹笑,伸出手去:“好……”
自然是好的。
两名神将手持佩剑,笔挺地立于几丈之外盯着摹冽,倒不是怕摹冽逃脱,不论神力再强的神,一旦泡进这净髓潭,都会被这极寒的黑潭生生吞噬修为,顷刻间疼得失去行动之力,他们是怕摹冽失去意识滑进潭中溺死。
两名神将见摹冽似乎出现了幻觉,亦是面无表情。
如此痛苦的刑罚,意识模糊扭曲,再正常不过。
三日之后,昏死在潭中的摹冽被人捞出,送回了迎神殿。
摹冽昏睡了一下午,是生生被冻醒过来的,醒来之时,被褥中尚是湿的,衣物湿漉漉地贴着皮肤,颇为难受,他撑着床坐起身,忍不住用手背捂唇闷咳起来,咳了一手的血。
他盯着手背上的鲜血怔了怔,抬手对准不远处玉桌上的杯子,想要隔空取物,可是失败了。
他的修为没有了……
如今他已变得同凡人无异,与生俱来的强大自愈能力也失去了,先前在囚神洞中受的伤还未好,不知凡人若是受这样重的伤,要多久才能好。
摹冽心中无悲无喜,盯着手腕上因锁魔链上的玄铁倒刺留下的一圈发黑的伤口,出神地想着,殿门忽然被人轻轻叩了三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闷咳两下,沙哑道。
“何人?……”
“小仙们是帝君派来为您送婚袍的,今日是您和帝君的大婚之日,您同帝君的婚事本该白日便开始了,可小仙们先前来了好几趟,您一直都在昏睡,怎么都唤不醒,所以不得已推迟至了晚上。”
“帝君吩咐过了,待您醒来,便叫小仙服侍您穿好婚袍,叫您去三生石前等他。”
“帝君白日里已经举行了登基大典,就等您同帝君一起去三生石前结契了,随后再进行册封天后之礼,这大婚便算完成了。”
“小仙们现下进来服侍您穿衣可好?”
他昏睡之时,阿执哥哥竟已登基为帝了……听惯了旁人唤他太子殿下,称呼乍然改为了帝君,还叫摹冽有些不习惯。
他苍白的面庞于晦暗的月光下失神片刻,道:“你们将东西放在门外吧,我自己穿便好。”
门外清脆的声线顿了顿,“……不行的,帝君吩咐过,说您虽不是他意中的妻子,但今日大婚,您的一举一动都关乎帝君的脸面,帝君有令,叫小仙们定要服侍您穿衣冠发。”
殿内静了一会儿,传出那人沙哑的嗓音。
“进来吧。”
三位仙娥推开殿们,款款而入,见殿内无光,为首的仙娥抬手挥去,烛台上的蜡烛便跳跃着亮了起来,见摹冽湿漉漉地坐在床上,三人皆是见怪不怪,将手中盛着婚袍、婚靴、发冠的玉托盘置于桌面上,上前去掀开潮湿的被褥,扶摹冽下床。
其中一名仙娥扣住了摹冽的手腕,摹冽倒抽了口气,将手抽了回来,扶着床沿光脚下了地。
“不必扶我……我自己能走。”
那仙娥见摹冽雪白的亵衣袖口处绽出点点血色,抬起自己的手掌一看,发现竟也染上了血迹,于摹冽身后嫌恶地在身上蹭了蹭。
她们都是燕执宫中的仙娥,自是知晓摹冽的身份的,也知晓摹冽今日为何可以同燕执成婚。
但再不耻,同帝君成了婚,摹冽便是天后,还不知日后情况如何,她们虽心中厌恶,眼下也不敢表现出来。
摹冽坐于镜台之前,湿透的长发和衣物被仙娥用灵力烘干了,长发被半束起,带上一顶金色的凤冠。
这凤冠同寻常男子的发冠其实区别不大,唯一的区别便是冠中央延伸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凤凰,凤凰金色的尾羽悬坠在额前,很是好看。
只是镜中人的面色白得仿佛将死之人,看起来不甚吉利,摹冽便问仙娥,可有胭脂借他一用,他想在唇颊上抹些,以最好看的姿态去见阿执哥哥。
第33章 出声便不像了
仙娥心中鄙夷,但还是幻出了一盒胭脂递予摹冽,那胭脂是正红色的,摹冽沾了少许在脸颊上擦开,面上便有了淡淡的血色,他又在唇上擦了些许,整张脸在婚袍的衬托下登时明艳了起来。
婚袍的样式同发冠看起来是一套的,大红的底色,衣襟和袖口处用金线绣了精细的凤凰作为滚边,裙摆有两块是墨绿色的,颇为贵气。
穿在身上,便是一位神采奕奕的小郎君。
他幻想过许多次的婚礼,今日,终于得以实现了。
但实际上,走出殿门后,不同于燕执和文昌星君成婚时那日的隆重布置,今日九重天的神宫之上连一根红绸、一只红灯笼都未挂,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人要成婚的样子。
也没有仙鹤拉着红玉銮驾到迎神殿来接,燕执叫仙娥传话,待摹冽穿戴整齐后,便用走的,到三生石前去结契。
任谁面对这样的婚礼都不会欢喜,但是摹冽却很欢喜,他光是坐于镜台前,看到为燕执穿上大红婚袍的自己,便很高兴了。
因为上一回,他所穿的那件婚袍,不是属于自己的,而今日的这件,是真正属于他的,他为阿执哥哥穿上的。
其余的一切,他都不是那么在意,他只是想着,要早点见到阿执哥哥,没了修为,不得用瞬移术,以至于走得有些急,因为身子虚弱,气喘吁吁的。
待离得近了,又生出些胆怯和害羞来,他慢下步伐,看到三生石前,一众神仙已经在等了,同样一袭大红婚袍之人,正背对着他立于三生石正中间处,听到动静,神色漠然地转过身来。
燕执的婚袍同摹冽身上的是一样的,除去衣襟和袖口的金线滚边是龙纹,其余的设计别无二致,而燕执的发冠则是一只金冠,簪头是一条龙,同摹冽的装扮相互呼应。
摹冽知晓,这些婚袍婚饰,应当都是九重天上的仙娥准备的,同燕执没有关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龙凤呈祥,图个喜气罢了。
但是于他而言,却是意义非凡。
阿执哥哥是龙,他是凤,都说龙与凤,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今日也想要相信。
摹冽弯唇,朝燕执笑道:“阿执哥哥,我来了。”
燕执望着他的神色就像在看陌生人,倒竖的绿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也配这般唤我。”
摹冽顿了顿,笑容不变:“……帝君,我来了。”
燕执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不是说了叫你穿戴整齐便来这里等,你倒是会摆谱,叫这么多上神等你一个肮脏下贱的魔物。”
纵使已经做好了被冷然相对的准备,但是当燕执这般直白地羞辱他,摹冽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难过,脂粉都几乎遮不住他苍白的脸色,可他仍是笑着,只是眼眶透出些许红,道。
“帝君说得是,是摹冽的错,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今夜是他的大婚之夜,不论阿执哥哥如何待他,他都应当高高兴兴的。
往后回忆起来的时候,也当高高兴兴的。
虽然他不知,自己还有多少个往后。
燕执:“还不过来结契,欲叫众神等你到何时?”
摹冽闻言,徐步走到燕执身边去。
今日不仅是九重天上的布置不同于燕执同文昌星君成婚那日,就连来三生石前见证婚礼的神都只有寥寥数十位左右,多是些九重天上的老神,这些老神看着摹冽走向燕执,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不理解天道为何非要燕执娶一个黑心肠的魔物。
若是可以,他们一个神也不想来,但毕竟是天道的旨意,总得做做样子。
待摹冽站定,燕执对立于三生石旁的司神道:“开始吧。”
司神点头,将手中玉简抛向半空,两指合起置于额间的神纹前,金色神纹顷刻间在额间亮起,金色的光如水般潺潺淌向玉简,玉简上方浮现出硕大的几行金字,司神郑重而庄严地对着请愿婚书宣读道。
“天道在上,天界帝君燕执与枝玉仙君之子摹冽互为命定之人,今日愿在此缔结情契,往后心意相通,同心同德,永世相伴,不离不弃,愿天道降下福泽,成全一对璧人……”
话落,三生石刹时间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这是天道认可这段姻缘的表现。
燕执扯起嘴角,眼中闪过讽刺,幻出那把碧蓝的神刃,划破手心,随后看向摹冽。
摹冽低头,从袖中摸出先前准备好的玄铁匕首,同燕执一样划破掌心,将手掌缓缓覆于燕执的手掌上,贴合在一起,将彼此的心头血沁入手心的伤口中。
待这一步的仪式完成,燕执便立刻将手收了回去,将手贴上三生石,摹冽随后也将手贴上三生石。
三生石上很快显现出纵横交错的血色脉络,将两人的鲜血连结在一起。
“天道在上,我愿与身侧之人结为夫妻,永生永世,不离不弃。”燕执漠然道。
“天道在上,我愿与身侧之人结为夫妻……永生永世,不离、不弃……”摹冽弯唇,低声念道。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有多虔诚。
只要他活着,他便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语毕,三生石恢复原状,两人感到手心一阵灼烧般的痛,摹冽怔怔摊开自己的手,只见掌心浮现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一闪而过,那是结契完成的象征。
燕执看向自己的手,掌心闪过一头展翅翱翔的金凤,两人掌心的图案,分别是对方的真身。
缔结过情契的眷侣,往后便能在对方极度欢喜或极度悲伤之时,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在对方生死攸关之际,也会有所感应。
就比如现在,燕执能感觉到摹冽很欢喜,他叫自己如此痛苦,他凭什么欢喜?……
“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夫妻了,你可欢喜?……”燕执忽然出声。
“欢喜……”摹冽如实回。
燕执扭头看他,从未觉得这个人如此陌生:“可你让我觉得恶心。”
“你等这一日,等了很久了吧……”
“你早就知道,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所以,你就赌,即便你杀了文昌星君,你也不会被天界诛杀,对吗?”
摹冽红着眼,笑道:“我若说,我没有,阿执哥哥会相信吗?……”
燕执:“相信什么?”
“相信你未曾这么想过?你将我的师尊还给我,我便相信你。”
摹冽垂目,不再说话。
燕执转身,步入虚空之中,消失在司神殿前。
众神也迅速散去。
摹冽如同来时一般,独自走回迎神殿。
这场婚礼,没有喝彩,没有祝福,连宴席也是没有的,只是在三生石前缔结过被天道认可的情契便算数了,所谓册封天后之礼,便是摹冽回到迎神殿后,收到的一纸诏书。
他谢过送来诏书的怜璧姑姑,将诏书反复地看了好多遍,内容无非是册封他为天后,没什么实际上的权力,就是一个身份而已,但那于摹冽而言是很珍贵的东西,他看过之后,小心地收近床头的暗格中。
从今日开始,他便是阿执哥哥的妻子了。
夜深躺于榻上准备入睡之时,摹冽又觉得不安,将暗格中的诏书取出来,抱在怀中才觉得安心。
他如今的身体很不好,脑中虽思绪沉沉,想得很多,但是躺下之后没多久便昏睡了过去。
昏沉之间,突然感觉身上一重,他呜咽了一声,并未醒过来,直到身上的衣物被粗暴地扯开,感觉到凉意,才猛然惊醒过来。
黑暗中,他目光冷下,下意识想要用灵力将身上的人击倒,然而掌心空落落的,什么都未施展出来,才想起来自己的修为已经散尽了。
他内心惶然生出几分恐惧来,拼命挣扎起来,想要去抗拒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大掌,可手腕上的伤令他根本使不出一点力,在感觉到亵裤被扯下的时候,声线中几乎带了绝望的哭腔。
“不……”
“动什么?……”身上的人扣住他的双手手腕,按在床头,略微沙哑地讥笑道。“你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对你吗?一再幻作师尊的模样勾引我。”
“如今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阿执哥哥……”听出是燕执的声音,摹冽瞬间不动了,呆呆唤道。
他想不通燕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分明恨透了他。
“于天道眼下,做戏当做全套。”
“你杀了我的师尊,往后,在师尊回来之前,你便替他做该做的,如何?”黑暗之中,燕执红着眼,嘶哑道。
他自从那回,在凡间同摹冽酒后做了错事后,便时常想起那晚,想起摹冽的身体,可是道德使然,他已经有了师尊,便一再强迫自己忘记。
今日许是受情契的影响,他入夜之后便觉口干舌燥,浑身燥热难耐,神智混沌焦灼,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这里。
“好……阿执哥哥高兴便好。”
燕执冷笑一声,抬手挥去,烛台上的蜡烛立刻燃了起来,摹冽躺在他身下,暗红的眸失神地望着他,这样的眼神莫名让燕执觉得难受,好像他对他真有多深情一般,一个邪恶的魔头,怎么能有这样的眼神,他猛地将摹冽翻过身去,将他的头按在软枕中,故意道。
“你的背影同师尊最像。”
“记住,别出声……出声便不像了。”
第34章 他服了毒(上)
摹冽默不作声地承受着身后人带给自己的疾风骤雨,攥着褥子上的双手指骨紧得泛白,痛得受不了的时候才闷哼一声,因为手上过于用力,手腕上好像有湿热的东西淌出来。
摹冽知道,燕执在故意折磨自己、故意让他痛,他应当是在想,自己让他如此痛苦,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苦。
但摹冽也能感觉到,阿执哥哥纵然恨透了他,却似乎对他的身体食髓知味,今夜他不是文昌星君的模样,阿执哥哥仍同前几回那般,将他摆弄成各种姿势折腾,不知疲惫、无休无止……
他知道他是谁。
今夜,他不是文昌星君,而是他自己。
哪怕阿执哥哥只喜欢他的身体,也没有关系,至少,他身上还有叫他喜欢的东西。
所以,即使身上很痛,他还是努力地取悦着对方,想要叫对方高兴,他坐在燕执身上,吃力地摆动腰肢,长发垂在身后,盖住了身下的迷乱。
因为方才对方过于粗暴的行为,腿间有温热的东西不断淌出来,摹冽知道那是血,但是没关系,他一贯能忍痛,他粗重地呼吸着,暗红的眸痴痴望着身下的人,厮磨久了,竟也觉出几分爽快来,眼角带了几分殷红,神情迷乱地弯下身,想要去吻身下之人。
“阿执哥哥……”
燕执蓦得别开了脸,抬手遏制住他倾下来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再转过头时,目光已变得冰冷无比。
摹冽的神色黯淡下去,被掐得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出一大口血,喷溅在床头的幔帐上,落了几滴在燕执面容,恰好有一滴落在燕执右眼中,叫他本能地合起眼,手也不自觉松了。
身上的人脱力地伏倒在他身上,胸膛微微抽搐着,燕执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很快就湿了,那是摹冽口中不断涌出的血。
他的第一反应是心脏骤然缩紧,想要抱着人起身查看他的情况,但是手掌还未碰到摹冽的背,转念便想到,这是杀了他爱人的凶手,这人远不似表面看起来的这般单纯无害,他恶毒、善妒,魔性难改。
只因为嫉妒,他便不顾他的感受,杀了他此生想要共渡一生之人。
如今,他又怎么能安然渡日。
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燕执知道摹冽在囚神洞中所受的雷刑,表面看似痊愈了,实际内伤还未好透,摹冽身为高等魔族,有强大的自愈能力,那些伤对于摹冽来说,愈合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是看着严重罢了。
“莫要装死,自己起来,把血擦干净。”
身上的人安静了一会儿,迟缓地撑着床榻起身,慢吞吞地从燕执身上翻下去,自床上捡起一件方才褪去的亵衣,跪于床上,将床头玉柱上的血迹拭去。
燕执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心中却并不觉得畅快,胸腔之中的郁结不减反增,他真是恨透了他,几乎要恨出血来。
“晦气……”
燕执再不愿面对这人,经历了这么一遭,左右也没了兴致,坐起身翻身下床,抬手于面前挥过,身上便已穿戴整齐,踏入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