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着地,疼痛让摹冽眼前阵阵发黑,还没等缓过来,燕执便掐着他的下颌,朝某处用力地压下去。
“咳咳——咳——”
窄小的喉咙容纳不了太大的东西,猝不及防的窒息感叫摹冽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可上方的人却像是故意要叫他难受一般,带着羞辱意味一下接一下地扣着他的后脑按下去。
摹冽眼角失控地淌出泪来,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在膝盖几乎都要跪得失去知觉的时候,燕执终于放过了他,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起来,推至床上。
“你从前在人间的时候,还专门请青楼中人教过你那些伺候人的伎俩,来,使出来叫我看看,到底有多勾人。”
燕执退去外袍,行至床上半躺下,靠在床头冷笑着望着摹冽。
摹冽爬起身体,跨过燕执的双腿,撩起衣服下摆,颤抖着缓缓坐下,随后双手环住燕执的脖子,将额头抵在燕执肩上,喘息道。
“阿冽没有过……只和阿执哥哥一个人有过……”
燕执显然并不相信,掐在方才在摹冽颈上留下的那条红痕处,令他的身体不得不后仰,如同即将被打翻在巨浪中的小船一般随着风浪摇摇欲坠。
“你便是这样勾得他为你神魂颠倒,死心塌地的?”
否则,燕执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刚从下仙飞升成上神的人,那般不顾一切。
要知道,做九重天上的神明,是多少下界的小仙梦寐以求的事情。
“阿冽……没有……”
燕执发狠道:“你说没有便没有?你如何证明?”
“像你这般的魔……满嘴谎言,说出来的话也不甚可信。”
摹冽动了动唇,口中没有发出声音,面上无声地淌下泪。
一个多时辰后,燕执披上外袍起身,摹冽无力地蜷缩于床上,看着那人的背影,听他漠然道。
“今日是娘亲的生辰,父皇叫我同你知会一声,说叫你一起去,正好,我身侧缺个侍卫,到时你便守在门外等吧。”
玄龙的生辰宴定在了晚上。
说是生辰宴,实际上就是一家人一齐吃个饭庆祝一下,玄龙同燕执在东海边的竹林小院隐居已久,不喜大张旗鼓、铺张浪费。
摹冽失了修为,下界的时候是燕执乘着云雾带着他去的,两人一前一后踩在一朵巨大的祥云之上,快速前进,谁都没有说话。
寒风刮在脸上,灌入鼻腔之中,刺得摹冽止不住地想要咳嗽,暗自忍了许久也未能忍住,便用手捂住唇闷闷咳了两声,掌心竟一片湿热。
他无声地看向自己的掌心,是血,摹冽垂下眸,缓缓收起掌心,掩去那片猩红。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能陪着阿执哥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同阿执哥哥能好好的,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燕执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却冷着脸并未回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上回的神魔之战中,我遭叛徒偷袭受伤落入凡间,你没有修为,是如何下界寻到我的?”
身后之人沉默了须臾,因为燕执的暴力而受伤的喉咙发出的声线有些粗哑:“魔刃之上尚存着些许灵力,阿冽……驱使魔刃寻到阿执哥哥的。”
摹冽撒了谎。
魔刃早就与他的魂魄融为一体了,在没有修为,不燃烧心血的情况之下,连魔刃都召唤不出来,又如何驱使魔刃。
只是燕执听罢却是相信了,未曾再言语。
摹冽望着燕执的背影,道:
“阿执哥哥……倘若有一日,阿冽永远消失了,阿执哥哥会有那么一点点,想念阿冽吗?……”
如果有,他就尽量、尽量消失得晚一点。
燕执狐疑地回身看他,眼带讥讽:“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摹冽望着他,笑道:“不想也是好的……不想,便不会伤心难过了。”
“阿冽希望,阿执哥哥永远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
燕执心头骤然出现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沉下脸,道:“我警告你,你如今是戴罪之身,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你休想一死了之,天底下岂有那般便宜的事。”
摹冽喉间发痒,忍不住又捂唇咳了咳,好在这回在燕执眼皮子底下没有咳出血,他放下手,温柔地笑道。
“阿冽知道了。”
“阿冽欠阿执哥哥的,会努力还的。”
燕执见摹冽衣衫单薄,脸色冻得发白,心头有些梗得慌,想要脱下肩头的狐裘披风给他披上,可又想起他做的那些事,想起他同敖霜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便冷了脸,回过身去不再看他。
身后不时传来压抑的低低咳嗽声,燕执都强忍着没有回头。
到达东海边的那处竹林时,燕执远远便听到下方传来虚弱的哀嚎声,是一道清澈的少年音。
“有没有好心人呐,救救我吧……呜呜……本兔子还不想死,呜呜呜……”
燕执心神一动,巨大的祥云快速朝着下方的竹林降落,停在声音传来的位置,两人落地的瞬间,脚下的祥云便消失了。
燕执走到那棵分外粗壮的参天竹子后面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红眼小白兔被猎户的捕兽夹给夹住了后腿,锋利的夹子深深刺入小白兔的身体,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
那小白兔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看起来快要死了……
若是寻常的兔子也便罢了,弱肉强食,猎户也要生存,放了这猎物,猎户说不定便要少吃一顿晚饭。
只是这兔子不同寻常,许是因为生活在父皇和娘亲的周围,沾了他们的神息,已经生出了灵识,再过不久,便要化形了,燕执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它死去。
他抬手挥去,那小白兔胖乎乎的身体便从捕兽夹之中脱离了出来,燕执蹲下身,对着兔子施展神界的基础疗愈术“破陨”,绿色的光芒如水流般徐徐淌入兔子的身体,不消片刻,它的伤便痊愈了,就连被血染红的皮毛也恢复了最初的光洁。
下一息,它便活泼地在燕执面前蹦来蹦去:“谢谢恩公,谢谢恩公,恩公大恩大德,兔兔永世难忘!”
燕执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兔子呆了呆,有些迟疑道,“兔兔只知道自己是兔兔,没有名字……”
燕执看着它红通通的眼睛,忍不住道:“那我给你取一个好不好?”
“好呀好呀!”兔兔又高兴地跳了起来。
燕执想了想,道:“嗯……那便叫茸白吧,你这皮毛浑身雪白,毛茸茸的很是可爱,叫茸白再好不过了。”
“好呀好呀!茸白谢谢恩公,茸白谢谢恩公!”小白兔跳起来道。
燕执“扑哧”笑了出来,看着它道:“好了好了,跳来跳去的你不累么?我该走了,去参加我娘亲的生辰宴。”
说罢,燕执揉了揉他的脑袋,便敛起笑意站起身,同身后的摹冽道。
“走。”
摹冽跟上燕执的脚步,谁知那小白兔却挡住了燕执脚下的去路:“恩公,茸白跟你一起走好不好?……”
“茸白的父母兄弟都被林间的灰狼给吃了,如今只剩下茸白一只兔了,茸白好害怕……恩公把茸白带上,待茸白化了形,给恩公做牛做马,洗衣擦地好不好?”
燕执垂眸看它,笑道:“我用不着你为我洗衣擦地。”
小白兔失望道:“啊……”
燕执话锋一转:“不过……将你带回去也可以,将来我会有一个妹妹,待她出世,你便陪着她,给她作伴,可好?”
“好呀好呀!”
小白兔当即便又高兴了起来,燕执弯下身,小白兔跳到燕执怀中,燕执将它接住,似是觉得它摸起来手感极佳,一直顺着它的毛在捋,小白兔则很给面子地窝着头翘着屁股,短短的兔尾巴摇来摇去。
摹冽看在眼中,觉得好生羡慕,阿执哥哥对世间生灵如此温柔,若不是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些事,阿执哥哥也会永远这般温柔地待他吧……
有那么一瞬,摹冽甚至想化身为燕执怀中的那只兔子,如果可以重得他温柔以待,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只是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若要问摹冽后不后悔,摹冽仍是不悔,为了阿执哥哥的安危,便是再来一次,他仍会选择走上那条路。
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难受……
摹冽垂下眸,默然地跟在燕执身后。
走出这片竹林之后,便到了燕执的父皇和娘亲所住的小竹院,方才耽搁了那么些时候,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燕执抱着兔子推开栅栏的门,进入院子之前,面无表情地望了摹冽一眼,摹冽无需他多言,便知晓了他的意思,自觉地站在院子外的栅栏边。
燕执说身侧缺一个侍卫,所以今日他的装束便是侍卫打扮,一袭火红色的劲装,长发用玄铁发冠束了起来,马尾高高垂下。
摹冽身形笔挺地立于院外,任由寒风吹在身上,双目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出神。
这生辰宴是燕鸢叫燕执带着摹冽一起去的,如今唯有燕执一人到场,燕鸢自是问起了燕执缘由,燕执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他父皇,自己叫摹冽在外头等着。
堂堂的天后,被当作看门狗一般使唤,给燕鸢气得够呛,然而任凭燕鸢如何说,燕执都不肯叫摹冽进来,还说他不配做自己的天后。
燕鸢心中对摹冽是有愧的,十九万年前,枝玉仙君将摹冽托付给他照顾,他将摹冽带回天界之后,却因为自己同玄龙的感情,不惜同天道抗衡,以至于身死魂灭,险些就再也回不来了,自然也就没有尽到对摹冽的养育之恩。
后来,他重生归来,摹冽已经长大成人,他见摹冽出落得如此正直善良,一心走正道,很是欣慰,却不想摹冽转眼之间便屠戮了文昌星君。
燕鸢不知到底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想通,他自小在神界无人庇佑,唯有燕执待他诚心诚意,一朝产生了爱慕之意,又爱而不得,便做出了错事。
可他便是再错,对燕执却是真心实意的,那些燕鸢全都看在眼中,所以他便忍不住心疼和怜悯那孩子。
若不是那一切种种,造化弄人,他也不至于犯下如此大错……生而为魔,若有人曾虔心渡他,他又怎会是如今这般光景呢?
怎么都说不动燕执,燕鸢只得亲自出门去,叫摹冽进来一同吃晚饭,可是那人却是怎么都不肯进来,许是怕他的阿执哥哥生气。
燕鸢叫不动他,只得回到屋内去,在玄龙身侧坐下,用传音术痛骂燕执。
“你个浑小子!你师尊不是没死么!”
“文昌星君的魂魄好好的在神南岭的空间缝隙之中,你去女娲之镜中摘六枚天果来,便能为他重塑肉身,让他神魂归位!摹冽又不是真的杀了他,叫他灰飞烟灭了!”
之所以用传音术,是因为玄龙如今不能情绪激动,再加上今日还有旁的客人在场,不好叫他们听到。
燕执听罢,却像是受到启发一般,正在为玄龙剥虾的手一顿,抬起头,恍然大悟道:“天果?……”
对啊,天果……
女娲死后仙身羽化为一座仙山,也就是女娲之境,女娲之境中有六颗神树,那树上结出的果子可以令六界亡魂肉身重塑。
他的娘亲便曾经神魂消亡,父皇为了给娘亲重塑肉身,只身进入了女娲之境,向赤渊龙献祭出二情二欲后,得到了上山去摘寻天果的机会,最终九死一生,摘得天果,救回了娘亲。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玄龙见燕执正剥着虾,便突然间开始发呆,疑惑道:“阿执,你怎么了?”
燕执回过神来,利落地剥好手中的虾,放入玄龙的碗中,笑道:“没什么,娘亲快吃,凉了便不好吃了。”
玄龙不疑有它,继续同桌上自己的昔日好友吃饭、话家常。
燕执按耐着心中喜悦,用传音术道:“多谢父皇,阿执明日便去女娲之境。”
燕鸢弱弱回道:“莫要让你娘亲知道……”
燕执顿了顿:“父皇为何告诉我这些?”
女娲之境哪里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多少人进去之后有去无回,按理说,燕鸢应当不会想让他去的。
燕鸢叹了口气,道:“父皇知你心中所想,你师尊一日不神魂归位,你心中便一日无法释怀,同阿冽之间也是日夜无法安生……你们是青梅竹马,天道认定的姻缘,你们之间本不该如此才是。”
“人活一世,或多或少,总会犯一些错误的,待你师尊归来之后,便试着,原谅他吧……”
燕鸢不久前便回九重天的禁地之中看过,永夜之中,那颗金乌般硕大的紫色帝星气运强盛,绝不会折在女娲之境当中,无非就是受些伤罢了,正因为心中清楚,所以他才会告诉燕执这些。
燕执不可置信道:“原谅他?……”
“那师尊所受的那些苦楚,又算什么?我如何原谅他?”
燕鸢:“阿执,你问问自己的心,你当真一点都不喜欢他么?”
“你若不喜欢他,为何同他做那些事?”
“我……”燕执哑然,顿了片刻后,道,“我只是……为了教训他。”
上一世燕鸢坠入凡尘转世为人间帝王,燕执在五岁之前都是同父皇一起生活在人间的,娘亲在他幼小的生命中缺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他自小便同父皇很亲近,成人之后更是无话不谈,每当有困惑之时,他便会同燕鸢诉说,让父皇帮自己解惑,因而燕鸢同燕执说起这些话题的时候,分毫不觉得尴尬。
燕鸢并不相信燕执的回答,他虽身在东海边的竹林中隐居,却并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丝毫不关心九重天上之事。
燕执同摹冽之间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
“爱一个人,才会产生欲念。”
“你对文昌星君,可曾生出过欲念?”
燕执心中惊讶道:“父皇胡说什么!师尊乃是那般高洁之人,阿执怎能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来亵渎他?”
燕鸢低着头帮玄龙挑去碗中的鱼刺,用传音术不疾不徐道:“那阿冽呢?……”
“你可曾对阿冽产生过欲念?”
燕执几乎每日都会对摹冽产生欲望,只要躺在榻上即将入眠之时,他便会想起摹冽的脸,摹冽的笑,摹冽的身体。
但燕执从不觉得那会是爱。
他怎么可能爱上一个残害了师尊的凶手?
见燕执不回话,燕鸢继续道:“因为他是魔,你觉得他下贱,便可以肆意对他产生欲念?”
燕执心乱如麻,下意识否认:“不是……我没有。”
燕鸢:“那是为何?”
燕执感觉到自己心脏中的某处在被缓缓撬动,但是他竭力遏制着那处被撬起的隐秘地带,冷下脸,用传音术回道。
“父皇别再说了,我不可能喜欢他的……从前,我将他当作弟弟般爱护,后来他杀害了我所爱之人,我便恨上他了……我不可能爱他……”
“我爱的人是师尊,父皇从小教过阿执的……爱一个人,便要从一而终,不可辜负对方,不可半途而废,不是吗?……”
燕鸢:“是,可是前提是,你要认清自己的心。”
燕执道:“我认清楚了。”
“明日我便去女娲之境,摘得六枚天果,为师尊重塑肉身。”
燕鸢:“于情于理,你救文昌星君也是应该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对你有教养之恩,你心存感激,自是好的。”
“可是……那之后呢?”
文昌星君回来之后呢。
燕执:“之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总之,我要师尊好好地活着。”
便是师尊神魂归位之后,仍然没有恢复记忆,还是爱着上一任风神,也没关系,但至少,他要师尊好好活着,而不是飘在外头做一只孤魂野鬼,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晓。
爱一个人,便应当是要对方好好地活着。
燕鸢:“好……如若可以,待阿冽好些吧……”
“父皇只希望你往后不要后悔才好……”
燕执:“父皇放心,我不会的。”
话到此处,便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父子二人面不改色地加入了饭桌上的唠家常,只是燕执一直到生辰宴结束都有些心不在焉。
饭后,燕执道别了父皇和娘亲,还有玄龙那些故友们,往外走去,他救回来的那只小兔子,早就窝在一旁暖呼呼地睡着了,连燕执何时起身离开的都未发现。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摹冽的发上、眉睫上,落满了雪花,结成了细细冰霜,面色惨白如纸,燕执看着他这般模样,便想起在人间之时,他为了让自己吃上鱼,大冬日地跳入潭中抓鱼,结果被冻僵的那日,也是这般。
他刹时便觉得心口揪痛,控制不住朝地摹冽低吼道:“你是傻的吗?下这么大的雪,自己不知道去屋檐下躲躲吗?”
摹冽缓缓朝他露出一个笑,虚声道:“阿执哥哥……叫阿冽守在这里……阿冽便会一直守在这里……”
燕执不知为何突然红了眼角:
“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喜欢你!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喜欢你!”
“这辈子都不可能!”
“……阿冽知道。”
不用这样一遍一遍说的。
燕执冷着脸转身便走,边走边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朝身后的人扔去。
“莫要冻死在我面前,碍了我的眼。”
猝不及防的,眼前一黑,带着体温的狐裘落在脑袋上,叫摹冽一愣,待反应过来,他抬起冻得发青的双手将狐裘从头上取下,抱在怀里,缓缓收紧。
阿执哥哥虽嘴上无情,但心中,其实还是有些关心他的吧……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燕执回身冷冷望着他,身后已经化出了祥云。
摹冽回过神来,将披风展开裹在自己身上,抬脚走上前去。
待两人都踏上祥云之后,巨大的祥云缓缓升起,飞至空中,夜间的风比白日还要刺骨,可是摹冽此刻却觉得里里外外,就连心脏,都是温暖的。
“谢谢阿执哥哥……披风很暖和,阿冽很欢喜。”摹冽唇角露出一抹笑来,望着远处昏昏沉沉的月亮,道。
过了片刻,燕执回道:“谁管你欢不欢喜,我只是怕你今日冻死在这里,还要花费气力为你收尸。”
摹冽笑着,轻声道:“有朝一日阿冽若是死了,阿执哥哥无需为阿冽收尸,总归尸体会腐化成泥,随风散去……”
“阿冽想做世间的风,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你住嘴!”燕执突然扭头,用通红的双目瞪着他,粗着嗓音道。
摹冽发现燕执似乎很害怕自己提及死亡这件事,大抵他还是心软,毕竟两人是一同长大的,曾经那般亲密无间,阿执哥哥如今便是痛恨他、厌恶他,也还是想让他活着。
若是如此,他又怎么会舍得离开他呢。
摹冽虔诚地望着他,离九重天越近,星星就越明亮,可他望着燕执的时候,眼睛比星星还要明亮。
摹冽笑道。
“阿执哥哥放心吧,阿冽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的……”直到生命终结。
只要阿执哥哥需要他,哪怕是将他作为纾解欲望的工具,他也欢喜、乐意至极。
燕执发现摹冽总喜欢同他说一些动人的情话,可他们之间分明不是那种关系……
纵使摹冽是他天道命定、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是他是迫于无奈才娶他,纳他为天后的,他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地承认过他。
燕执扭过头去,虎着脸道。
“你不配同我说这些。”
“好……”摹冽笑着回了句,于是便不再说话了。
凡间正值深夜,而越靠近九重天,天空便越明亮,九重天之上此时仍是傍晚,夕阳笼罩着半边天穹,甚是美矣。
燕执却是无心欣赏,待他回御书天宫处理完一众事物,明日便要下界去女娲之境寻天果了。
祥云落地之后,摹冽正欲将身上的披风还给燕执,燕执便已经背着他走远了,摹冽只得作罢,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徐徐走回自己那荒僻破落的居所去。
这一批飞升的上神包括敖霜在内共有三个,原本明日才会进行册封神位,燕执今日便提前拟好了诏书,命身侧的神侍将几名新飞升的上神宣至紫霄云殿,连夜为他们册封了神位,赏赐了宫殿。
敖霜昨日虽激怒了燕执,燕执却并未因此迁怒敖霜,公报私仇,敖霜主修的是攻击术,被封为了海敖上神,在燕执的一名得力战将手下当副将,若是日后立了战功,再行提拔。
除此之外,燕执还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贱魔居,不得同摹冽说话,违者,打入伺天鉴扒去神骨,扔进六道轮回中。
这道命令分明就是针对敖霜下的,敖霜虽心中不满,却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得红着眼忿忿领旨谢恩。
除去敖霜之外,另外两位上神被封为花神和雨神,掌管人间花草和一方降雨,待册封结束之后,燕执回御书天宫继续处理政务,至天蒙蒙亮,才起身离开,去往贱魔居。
他无声地进入殿内,绕过那张蛀虫的木屏风,看到榻上的人正蜷缩在单薄的被褥中,抱着昨日那件他扔给他的狐裘披风,白皙的脸贴着狐裘披风毛茸茸的面,睡得很沉。
燕执不知为何自己离开之前要来这里,道不清缘由,就是想再看他一眼,他也没什么要同摹冽交代的,天色还早,没必要将人弄醒,燕执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便欲转身离开。
谁知这时,榻上之人却突然醒了过来,看着他的背影,茫然地开口,嗓音中还带着些许沙哑:“阿执哥哥?……”
燕执回过身去,摹冽已经抱着那件披风缓缓坐了起来,望着他,像是在询问他有什么事,燕执不好这样莫名其妙地来了又走,便抿着唇,冷淡道。
“我来是想同你说一声,我要下界去办件事,你乖乖地待在贱魔居中,等我回来,莫要乱跑,莫要见不该见的人,你如今是我的天后,该有的本分,你应当遵守。”
摹冽闻言淡淡地笑起来,道:“知道了,阿冽会等着阿执哥哥回来。”
燕执颔首,不再说话,转身欲走。
摹冽忍不住问道:“阿执哥哥要去何处?……天色寒凉,将披风带上吧。”
燕执自然不会回答他,回头看了眼摹冽手中的披风,目光触及到摹冽身上单薄的旧被褥,沉声道。
“脏了,不要了,扔了吧。”
这么好的披风,又是阿执哥哥给他的,摹冽自然是不舍得扔了,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披风,分明不染纤尘,不见半分污垢。
燕执知晓,自己此次去往女娲之境,定然讨不得好,从前摹冽为了替他寻生辰礼物而去女娲之境走了一遭,回来的时候满身鲜血,几乎丢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