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华公主怔怔看着他,好半天才问:“为何?”
唐知衡懒懒把玩着腰间的碧玉笛,淡淡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与公主交情不深,若你是冲着唐家,唐家两位嫡子才是更适合的良配,我一个庶子,配不上公主的身份。”
“更何况,”他声音顿住,好半天后才低低道,“更何况,我心里早已有喜欢之人了。”
“喜欢之人?”朝华公主听闻此言,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下意识道:“你骗人……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从未见你身边有过别的女人,你不会是为了拒绝我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唐知衡笑了笑:“公主认为呢?”
楚颐正听得认真,就觉手腕一痛,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指节几乎死死陷入清瘦的骨肉中。
他皱眉扫了身旁一眼,顾期年似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他的手腕,下一刻,却张开手掌,轻轻覆上他的双耳。
“你做什么?”楚颐伸手想去推他。
顾期年连忙摇摇头,倾身贴在他耳旁道:“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的,我们还是不要听了,难得朝华公主对唐知衡有意,等回去我就想方设法促成这段姻缘可好?”
唐知衡和楚家一向亲密,若和亲王府与他结亲,与楚家来说也不失一桩得益之事。
只不过——
“你没听阿衡说他已有喜欢之人了吗?”楚颐拉开他的手道,“阿衡从不说谎,此番找这种理由拒绝她,足以证明对她无意,乱点什么鸳鸯谱?”
顾期年脸色一松,很快笑道:“也是,他如此扯谎找理由,当真难为他了,那我们过去替他解围可好?”
楚颐想了想道:“不必了,朝华公主毕竟是女子,回去吧。”
顾期年应了一声,转头又看了院中一眼,牵着他的手沿来路走了回去。
第二日,京中再次因顾期年在喜宴上维护唐知衡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联系上次顾期年留宿国公府,纷纷猜测顾家觊觎唐知衡军功显著,故意借机亲近拉拢。
对此楚颐不过一笑了之,自九命先生之流入京后,整个长宁城便如同前朝梁国一般,离谱流言不断,好在无伤大雅,听听也就罢了。
到了下午,却又传来消息,朝华公主借口想多陪伴双亲几年,特意请和亲王推拒了顾家的求亲,顾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
绫罗刚煎好药送来,楚颐懒懒看着跪在地上的江恕,平静道:“和亲王府主动拒的?”
江恕恭敬应了声,沉思道:“属下猜想,大概是公主也听到了不少流言,未免所托非人……咳咳,属下是说,未免再有其他意外,所以才推拒的吧。”
楚颐目光转向一旁矮榻上的红衣身影,只一眼,唐知衡就明白过来。
他起身上前,接过绫罗手里的药碗道:“你们先下去吧。”
绫罗和江恕恭敬应声,很快出了门。
唐知衡走到桌前坐下,耐心慢慢将药碗里的药吹凉,然后放在楚颐面前,才笑道:“那日在唐府内的事,阿颐你看到了?”
楚颐点了点头:“无意撞见你与朝华公主说话,听到了两句,她着急拒婚,是为了你吗?”
唐知衡没有回答,闲闲靠在桌上道:“朝华公主告诉我,她六岁时在唐家第一次见我,便对我留了心,算起来,她六岁时我已十三岁,那时你我整日跟在二叔后面,连京城都很少回,更别提回唐家,满打满算也只回去一次,甚至十三岁到现在,回唐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她的喜欢,也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看向楚颐,似是玩笑道:“所以我也找了个由头拒绝了她,我告诉她我六岁那年,同样对一人留了心,而那人甚至还曾说过要与我成亲,一辈子在一起,朝华公主不信,说幼时戏言如何当真……”
“所以你编了个故事,就是为了拿她的话拒绝她,顺便劝她推了顾家的求亲?”楚颐问。
唐知衡静静看向他,手指一点点摩挲着那把碧玉笛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半天才仿佛想开了一般,点点头笑吟吟道:“世上的事总不能事事如意,想要的越多,就越是得不到,还不如守好眼下拥有的,她才十七岁,以后并非遇不到互相喜欢之人。”
楚颐忍不住好笑,阿衡以往心里除了楚家就是二叔和他,没曾想说起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可以看出虽然不喜欢,却是真心心疼朝华公主多年用心。
他端起桌上的药一饮而尽,才刚放下,江植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恭敬行了一礼道:“主人,方才仇云传信给我,说顾小少主出去忙公事,被顾将军堵在了轩逸茶楼,就在……就在上次的包厢内。”
楚颐手指微僵,冷冷问:“去了多久了?”
“刚到不久。”
楚颐与唐知衡对视一眼,道:“备马车。”
上次轩逸茶楼,顾将军不仅特意选了美人作陪,还狠下心在顾期年酒中下了催.情散,好在顾期年意志坚定,未曾做出出格之事。
自从回京后,顾期年就常借由公事避开他,朝华公主骤然拒婚,顾将军想来遍寻不到人,才会不得不将顾期年堵在茶楼内。
江植在外狠狠抽着马鞭,等二人到时,二楼那个熟悉的包厢内已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这门亲事连和亲王都一早应下了,若非你与那个姓唐的之间的事情,公主如何会推了这门亲事?你今日老实告诉我,传言是否可信?”
然后是顾期年的声音:“京中还曾有流言说顾家三年前有意要反,父亲认为传言是否可信?”
“你这个逆子!”
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过后,顾将军强忍着怒气,又道:“若你真是为了顾家想拉拢那个姓唐的,倒也不是不行,何苦非要与他传出那种难听的流言,若你是对姓唐的那个男子有意,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以后你别想再迈进顾家半步!”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以后还要传宗接代,怎能像楚家那个废物一样,整日与男人厮混!”
“况且那个姓唐的长得妖里妖气,甘愿当做玩物,也不知以前和楚颐有没有关系……”
顾期年声音骤沉,冷冷回道:“他们没有关系,唐知衡也并非什么玩物,他再不好,幼时也曾救过我,顾家没有恩将仇报之人,还有,别再让我听到你骂楚颐,不然就算你请我回顾家,我也不会再回去。”
楚将军气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因才过了元宵,茶楼内十分热闹,二楼却因闲杂人等早已被顾将军的手下清空,走廊十分安静,屋内的声音几乎尽数收入耳中。
仇云有些紧张地打量着楚颐的神色,压低声音道:“世子别生气,将军脾气一向如此,我家少主定然不会让您委屈,属下让人在隔壁包厢内备了茶点,不如先坐下休息片刻,等将军和少主说完话再谈?”
说完目光求助地看向身旁的江植。
江植表情平静,上前一步欲开口,楚颐已收回目光,抬步进了一旁的包厢内。
楚颐和唐知衡在窗下的小几旁相对坐下,隔壁顾将军的声音才隐约又传了过来。
“……行吧,他不是玩物,但是上次给你找的女人你不喜欢,这次成亲一事不能不从,既然你跟姓唐的没有关系,那就好好收了心去跟公主好好谈谈,将这门亲事尽早定下。”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怀疑问:“京中竟还有传你与楚家的那个病秧子不清不楚的,你如此维护他,该不会也是真的吧?”
顾期年道:“是真的。”
顾将军哦了一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声音骤然提高:“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楚颐是真的,我喜欢他,留宿国公府是因为想跟他在一起,不愿娶公主,也是因为我此生非楚颐不可,心里再容不下旁人半分。”
“你……你这个畜生!”又是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顾将军气得声音都抖了起来,“……你难道忘了当初楚家是如何设计你,将你关起来一年的?只不过去趟衡州,你就被他勾了魂儿,你可还记得身上流着顾家的血!你们两个可都是男子!”
顾期年淡淡道:“这些话祖父当年也跟您说过,可您不还是一样想要亲自带兵杀敌,被那身盔甲勾了魂儿,父亲身上不也流着顾家的血吗?”
“至于他是何身份,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他是楚颐就好,当初你与母亲成亲可有在意过她的身份地位?难道顾家只是想让我随便找个不喜欢的女人传宗接代吗?”
“若真如此,”顾期年冷笑道,“倒不如父亲随意再娶一个,重新生一个让您满意的儿子好了。”
唐知衡正喝着茶,闻言“噗嗤”笑出了声。
“顾将军老当益壮,其实也不是不可,难为他为顾夫人守身多年,顾家旁的也罢了,倒是出情种。”
他摩挲着杯沿看向楚颐:“可要去帮帮他?”
楚颐摇摇头,轻轻将茶杯放下,顾期年脾气执拗,也不知是随了谁,顾将军虽然性子急,却丝毫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
若此时过去,顾将军脸上定然不太好看,仇云好心传信,可顾期年未必想让他听到这些。
顾将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隔壁响起:“若你只是拿那个病秧子当个玩物玩玩也就罢了,你不知他的名声吗?若你真成了他的男宠,你让你爹的老脸往哪搁……”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到了哪一步了?是……是你跟了他……还是他跟了你?”
“很重要吗?”顾期年问。
“当然重要!我顾家生的是儿子,又不是女儿!”
“我跟了他。”
叮叮咣咣一阵响后,顾将军拂袖离去,顾期年满脸轻松,紧随其后下了楼,仇云恭敬对楚颐行了一礼后,连忙随马车一同离开了茶楼。
到了第二日一早,就听闻顾将军气得请旨带兵直接出了京。
这无疑是坐实了近日的流言。
亲口承认自己跟了楚颐后,顾期年也没了旁的顾忌,开始光明正大地出入国公府,而顾将军“为保全颜面”,早已安排人手为他全程护航,绝不能让外人得知堂堂顾小少主委身了死对头。
阳春三月,邑城一年一度的春日酒宴,朱湛明联同几位富商特意设置了诗词大赛环节,请帖递到国公府时,张九重正帮楚颐把着脉。
顾期年接过大红请帖随手丢在桌上,问:“他的身体可还能奔波?”
张九重摸着光秃秃的下巴,道:“奔波倒是小事,以后克制点吧。”
顾期年闻言偏头看了楚颐一眼,好半天才低低道:“他又不用动。”
“那也不行,”张九重松开楚颐的手腕,一本正经道,“坊间都传成什么了,若世子真有个好歹,将来砸得可是我的招牌,实在不行,你们换大夫算了。”
“那依照你的意思,我以后都不能碰他了?”顾期年脸色沉了下来。
张九重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整张脸都憋成了暗红色:“你说的什么!我是让世子克制点,别整日为了公事熬夜,坊间说楚顾两家近来矛盾重重,他的身体可禁不住这般折腾。”
他还想再说什么,最终瞟了顾期年一眼,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期年有些尴尬地看向楚颐,转移话题问:“那……那我们何时动身去邑城?”
“随时都可以。”楚颐道。
他倒是很奇怪,顾期年原本总是一板一眼的,周围同窗友人也皆是些端正清雅的世家公子,听说楚颐离京那三年,他更是除了军营,就是整日泡在雁子岭练骑射。
那张请帖,说是什么春日酒宴,无非是些风流才子光明正大找个由头结识佳人的聚会而已。
没想到他居然也会感兴趣。
似是看出他的眼神中的调侃,顾期年走上前将他揽在怀里,轻轻道:“我就是想与你一起,不管去哪里都好,远也好近也罢,都不想跟你再分开,带我去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哪还有不好的。
闻着他身上清淡的衣香,楚颐道:“那以后无论去哪里,我们都不分开。”
顾期年很快笑了起来。
春日寒意未消,透过窗的阳光被碳火炙烤得暖意融融。
楚颐靠在他的怀里提笔给朱湛明回信,寥寥数笔过后,刚要将信纸折起,顾期年看了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狼毫,重新铺开信纸,在那一纸龙飞凤舞的狂草后面,端端正正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楚颐心里好笑,爱发脾气,执拗倔强,占有欲还如此强,只怕以后,真要时时哄着他了。
八岁那年的初见,四五年的纠葛,针锋相对的立场,最终如同繁杂红线,纠缠密不可分。
京城的权势富贵也好,隐居的闲云野鹤也罢,前路依旧未知。
可好在,他一直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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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命先生重出江湖后, 新作《暴戾世子和他的心尖宠小将军》风靡京城。
京城西市依旧是闹哄哄的,还未入夜,清风街两旁已挂满了联排的灯笼, 热闹纷呈。
王维昱靠在茶楼外红漆柱子上, 看着专程奔着九命先生而来的游人们,再看着门前灯火下冲赵思文发脾气的岳兰舟,一张脸已黑得不成样子。
一个小贩模样的男子贼头贼脑地打量了他好几眼,凑上前低声道:“这位公子可是为了九命先生新作而来?小的这里有未修订版的, 内容全, 保证未删减, 要吗?”
王维昱心里正烦闷,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立刻没好气道:“滚远点,这种胡编乱写的鬼话也敢拿出来骗钱?是不是忘了如今朝中刚颁布新令,正严查私印话本,尤其情, 色内容!”
小贩被他吼得顿时心虚,可看他的样子, 并没有要追究下去的意思,连忙悻悻离开了。
六皇子萧成曦“噗嗤”笑了一声, 压低声音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皇兄继位不久,这位周大人头一个得他重用,各种新令不断, 闹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前不久还查封了京城最有名的瑶仙阁, 也不知是不是皇兄的意思, 这位九命先生倒是胆子大,这种关头还敢顶风作案。”
他看了王维昱一眼,见他目光始终落在岳兰舟身上,无奈抿了抿唇:“阿昱,你就别气了,颐表兄两年前去衡州曾暂居总督府,受过赵公子不少关照,难得他们入京,颐表兄又不在京中,将他们二人交由你安置不正说明他信任你吗?”
王维昱又朝那双打闹的身影看了一眼,紧绷的表情终于浮出一丝憋闷。
“什么礼尚往来,那个姓岳的是顾期年的表弟,姓赵的之前又随顾期年去了北疆,眠表兄他明明就是因为……因为……”
六皇子问:“因为什么?”
王维昱扭头看向他,嘴里的话梗在喉间,始终未能说出口。
他向来藏不住话,当初在衡州无意中得知楚颐和顾期年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后,震惊过,失望过,挣扎过,痛苦过,整个人几乎气得撅过去,恨不得立刻找人宣泄宣泄,一吐为快。
可偏偏楚颐似乎并不想将此事公开,还半是恐吓地警告了他,害他将事情憋在心里两年,憋得整个人几乎都出了毛病,看什么都不顺眼。
见他不说话,六皇子轻叹出声:“颐表兄难得与阿年相处和谐一些,你就忍忍吧,阿年这两年几乎不常回京,也碍不到你什么,难不成非要看楚顾两家继续闹得不可开交你才高兴吗?”
“再说了,颐表兄两年前病重垂危,你不还在他床前哭着企求,说只要他能活着,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那我也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坚持这么久啊……”王维昱烦躁地提了提袖口,“算了,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说了。”
六皇子点了点头,扫了一眼街上斗嘴的赵岳两人,安慰道:“他们两个一个行商,一个修武,精力的确是好,阿昱你再忍忍,再不久就是四皇兄的生辰,等颐表兄回来就好了。”
王维昱没有应声,见岳兰舟竟然摸出银子递给了方才卖话本的小贩,脸色立刻变了,伸手狠狠拍在了身旁的柱子上。
他转头对一旁的随从道:“去,跟金吾卫说声,将那本《暴戾世子和他的心尖宠小将军》列为禁书,以后凡是敢提及贩卖者,一律严惩!"
邑城街头依旧繁华,只是因新令频出,红袖巷几乎查封一半,平日花天锦地的巷子一时门可罗雀,连街上的文人墨客都少了许多。
绫罗脚步匆匆走向红袖巷对面的街角,手里空空如也。
“主人,”她走上前道,“朱老板刚派人传话来,药已经煎好了,你这两日病情反复不好,不如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楚颐披着厚厚的披风,整张脸几乎尽数包拢在光滑的风毛中,站在树下懒懒看了她一眼问:“没买到?”
绫罗摇了摇头:“奴婢见同福斋大门紧闭,于是向旁边的玉铺老板打听了一下,说是这两年生意不好,同福斋又多分号,老板干脆就暂时关了邑城分店。”
楚颐没有说话,饶有兴趣继续听街对面一个年轻的书生绘声绘色地讲话本。
那书生虽然年轻,一双眼睛却满是精明,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声音依旧隔着街道隐约传来。
“……上次咱们已经讲了暴戾世子和小将军为争一名男宠斗得你死我活,那小将军身长九尺,芝兰玉树,自幼聪明过人,暴戾世子虽然做事不计后果,却也从他身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众位说以他的性子能能忍得下这口气吗?当然是忍不下!他一气之下,就不计后果将那小将军绑回了府上,本想着怀抱美人气一气他,谁知道,那绝色男宠却硬是被一身狼狈的小将军给比了下去,暴戾世子本就爱美色,当时他的心啊,那叫猫爪般的难受……”
有耐不住性子的已着急追问:“然后呢?”
书生嘿嘿一笑,取出随身竹筒灌了口冷茶,继续道:“朝廷严查问题话本,这些内容当然不能随意拿出来讲,我师父九命先生当初为了创作还曾被关进过天牢,在下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糊口罢了,不过……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这里还有一些珍藏版,都是我师父的手书,保证未删减,但是数量不多,只有最后十本,若哪位有兴趣明日午后可带了银子来,三十两一本,绝不加价。”
“三十两,这也太贵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书生抬手压了压,作了个揖道:“买卖随意,我师父当初进去被安的罪名是‘胡言乱语,编撰是非‘,他思考一年有余才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暴戾世子和他的心尖宠小将军》这本几乎是推翻了最初宿敌相争不死不休的核心重新编撰,我们一众徒弟猜测,这应该是最贴切实际的一版了,所有买过珍藏版的听客几乎一致好评,而且……”
书生低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神秘道:“这本书已被朝廷列为禁书,自禁令下来,《暴戾世子和他的心尖宠小将军》还是头一个被朝廷点名了的,可见其故事震撼香.艳,简直可以说是直戳人心。”
听客们又是一阵喧哗议论,片刻后,有人率先出声:“那我要一本!”
“我也要一本!”
众人正在兴头上,两列士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接着呼啦啦围了上前,“抓起来!”
一个首领士兵冷声道:“朝廷新令刚下,竟敢在此集会宣扬禁书,知法犯法,都给我带回去!”
楚颐兴致被打断,一时无趣,转身上了身后的马车,江植驱马朝朱家驶去。
楚颐靠在车厢上,这才继续道:“同福斋,还真是不巧。”
绫罗顿了顿,犹豫道:“顾小少主大概夜间路过邑城,奴婢立刻让人去寻了糕点师傅现做,或许还能赶上。”
秋日的风透过厚厚的锦帘灌入衣襟,楚颐忍不住低低咳了起来。
两年前他“病重垂危,几乎只剩下半口气,”京中无不传言楚颐“大限将至”,皇帝派来的太医一个个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二皇子情急之下去山里请来的赤脚大夫救了他。
那位赤脚大夫在楚颐醒后就被皇帝扣下,直到皇上驾崩,又由继位的二皇子继续扣着。
楚颐的命门仿佛一直被掌控在皇家,先皇放心咽了气,二皇子放心继了位,朝廷安定,一切顺遂,殊不知,楚颐当初何时病重何时转醒,只不过是事先与张九重安排好的罢了。
到了朱府门前,却发现早已恭候了三四位官员。
众位官员身着官服,身边的士兵们各个严阵以待,朱湛明似是觉得怠慢,却又不好多劝,只得陪在一旁,不时勾头朝巷口方向张望着。
直到马车进了小巷,才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哎呀终于回来了,我方才特意让人传话让世子回来喝药,我还以为要再多等一会儿呢……”
楚颐掀开帘子,见大门前黑压压的一群人,脸色冷了下来:“如此兴师动众,是有急事?”
一名官员连忙上前道:“属下是邑城新上任的知州孙齐,听闻世子在此处养病,顺路查看新令施行,下官有失远迎,特意和钱大人李大人一起备了酒水,不知是否有时间移步慢慢详说公务?”
楚颐目光淡淡从他面上扫过,自五年前来邑城养病时,当时的知州与富商勾结滥用职权,没多久便被撤职收押,听闻这位新上任的知州平日倒是谨慎,从不敢行差踏错。
楚颐下了马车朝住宅大门走去,随口道:“不必了,令人将文书呈上即可。”
官员斟酌再三,还是解释:“听闻顾小将军今日路过邑城,似乎也很关心此事,下官本想宴请二位,又怕扰了世子养病,既如此,那下官不打扰世子休息了。”
楚颐脚步停住,顾期年今日会率军路过邑城他是知道的,没想到竟然第一时间不是来朱府,倒是关心什么新令。
朱湛明双眼放光,立刻懂了楚颐的心思,连忙凑在身边道:“小世子可否带上我?我今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有点饿了。”
楚颐扫了他一眼,转身道:“那孙大人带路吧。”
孙大人将宴席定在了红袖巷中的云笙馆,马车才刚回来,就又掉头顺着原路回到了巷口。
此时天色渐暗,黑漆漆的巷子显得格外静谧,巷中秦楼楚馆大多皆已歇业,只有深处的云笙馆依旧热闹。
孙大人和身旁的钱大人李大人交换了下神色,快走两步到楚颐身侧恭敬道:“朝廷下了令,说是要严查所有秦楼楚馆,以避免私下人口买卖、官商勾结等腌臜事,下官们已将所有有问题的青楼暂时查封,下官想着,刚好这些空着的位置可以利用,世子觉得做什么好呢?”
查封青楼虽然过于一刀切,可新令并非一无是处,现在的官员们个个束手束脚,多少要看楚顾两家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