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州将事情往朱湛明身上一推,人也轻松不少,吩咐了手下后,扬声对周围人道:“都散了散了!”
围观人群陆续离开,两名小吏则走至少年身旁。
一位稍胖的小吏上下打量着他,抬着下巴目光鄙夷道:“这位小公子,走吧?”
顾期年垂着眸,表情略微懊悔,可唇角却微微扬起,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他点点头,欲随小吏离开,衣衫狼狈的钱姓公子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气满志得地拨了拨散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路。
“慢着!方才你出手那么狠,可想过会有如此下场?”他恶狠狠道,“不过一个任人亵玩的贱奴,也敢伤我?”
“为你出头的那人,见了刘大人还不是吓得赶紧溜了?”
“不妨告诉你,刘大人背靠的可是顾家,只要你进了大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没有他点头,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不过你放心,你不是不想伺候大爷我吗?等今晚我就去求了刘大人,让他将你送到我宅中,我倒要看看,你这身贱骨头究竟有多硬!”
朱湛明脸色变了变,一把推开那个钱大,破口大骂道:“说什么屁话呢?知道你面前是谁吗,平日胡吹就算了,什么人面前都敢胡编乱造,顾家也是你们这种人能沾的?”
说着他焦虑地看向顾期年道:“小公子,你别急,等我回去了就准备银子去找刘大人,绝不会让你在牢中受半分委屈。”
“不用了。”
少年淡淡扫了他一眼,连原本满心的怒火也却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低声道:“阿兄会救我的。”
作者有话说:
楚颐:一点都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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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湛明不懂顾期年为何那么自信。
以他四年前对楚颐的了解,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不计前嫌、会伸手去救一个惹恼过他的人。
虽说顾家小少主样样拔尖,可明显可以看出,是顾小公子一直追着讨好小世子,而小世子不过是逗弄宠物一般,偶尔给点甜头罢了。
可不等他想明白,身旁小吏已不耐烦地挥手将他推开,紧接着狠狠拽住少年的胳膊道:“别耽误时间,赶紧的!”。
顾期年皱了皱眉,冷冷看他一眼道:“放手。”
小吏颤了颤,竟下意识松开了钳制。
日光渐渐移向头顶,周遭温度也渐暖起来,围观人群虽被刘大人带人极力驱散,可还是很快围拢过来,聚在一起难掩兴奋。
两年一次的骑射比赛,本就难得,虽偶尔也会有点桃色韵事,可两位公子争抢一位小倌,还闹到刘大人亲自出手,就十分罕见了。
众人目光不时看向那道轻盈的蓝衣,表情皆是轻佻和不屑。
长得好看又如何?不过是身份卑贱的祸水而已!
顾期年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走了几步后,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雅室。
朱湛明深深叹了口气,伤感劝道:“别看了,他没在那里,都这时候了,还是多顾惜顾惜自己,小世……公子他的脾性你不了解,你整日这么跟着他也没用,他就那性子,好心劝一句,你还是尽早放下,这也是对你好。”
顾期年蜷了蜷手指,没有做声。
周围立刻有人揶揄道:“这是舍不得那位公子呢,小公子如此上赶着不值钱,却为何偏偏不肯跟钱公子呀?”
话音一落,顿时传来众人的哄笑声。
顾期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心中甚至有些庆幸,好在方才未真的去向这些人求助,否则即便他们相信了他是顾家人,流言也指不定会传成何样。
一旁的钱姓公子听了顿时恼羞成怒道:“说什么呢!我能看上他?”
“钱大公子此时说看不上了?方才是谁一直上赶着呢?”立刻有不怕得罪人的将话堵了回去。
“什么上赶着?不过玩物罢了!”钱姓公子表情狰狞,耳旁鲜血将披散的发丝沾在脸上,有说不出的狼狈。
他恨恨道:“爷想要的人,还从未有到不了手的,更何况钱家和刘大人的关系,就算我在这里请刘大人将他交由我处置,他也会同意,你们信不信?!”
众人嘘声一片,哄笑声更甚。
朱湛明气得险些翻白眼,忍不住撸起胳膊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少年轻拉住衣袖制止住。
顾期年强忍着满脸怒意,对他摇了摇头。
钱姓公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这么被下面子,干脆也不走了,指着稍胖的小吏道:“你,去替我回禀刘大人,之前的事我决定不追究了,我要将他带回府亲自处置。”
不远的银杏树下,一辆马车静静停着。
“主人,可要属下去教训那些人?”江植打量着楚颐的神色,低声道。
楚颐靠在车内,透过半开的车帘看着车外,心里莫名涌起无名烦躁,却没有接话。
他总觉得少年这么任由旁人奚落践踏,不过是为了逼他出手。
顾氏一向举着律法装模作样,平日不主动指摘旁人错处已算好了,何时这么能忍过?
江植等了片刻,起身欲去驾车,楚颐突然开口:“把他带来。”
江植愣了愣,敛神道:“是。”
此次来邑城,他们一路低调并未声张,可为防意外,江植特意调用了总督府的兵卫,那匹兵马一直不远不近守在山下隐蔽处。
楚颐身份不便暴露,江植一道令传下去,将事情交由了总督宋大人处理。
众人正议论纷纷,山口来路上却突然传来纷乱的马蹄声,一行十几位黑衣软甲的小将腰间佩剑,由远至近驾马而来。
“那些人是……”
“似乎是总督府的兵卫!”
周围顿时一阵诧异的惊呼,人群骚乱起来。
为首的总督宋大人一袭靛蓝官袍,眉宇间是不怒自威的冷峻,带着兵卫们下了马,匆匆朝人群走来。
“见过总督大人。”众人连忙下跪行礼。
宋总督没有令众人起身,径直走到少年身前前定,客气地拱了拱手:“公子。”
周围顿时雅雀无声。
众人互相对视着,表情皆是难言的惊诧,宋大人身为三城总督,位高权重,怎会结识一位风尘男子,而且,还对他这般小心客气。
顾期年蹙眉打量着他,确认自己的确与他素不相识,立刻明白了是楚颐的意思。
“阿兄在哪儿?”少年静静道,“我可以走了吗?”
“公子稍安勿躁。”
宋大人这才令众人起了身,抬眸从面上一个个扫过,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一旁衣衫凌乱的钱姓公子身上。
“跪下!”
他皱眉冷喝一声,钱姓公子身体猛地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回、回总督大人……是一个外地来的客商故意找茬动手,”钱大颤着声音哭道,“他不仅对小民弓箭相向,还想对小民下死手。”
“小民……小民真的不知道这位公子与大人相识啊……”
“客商?”宋总督皱了皱眉,未想到此人竟敢把错处推到世子头上,立刻道,“放肆!你可知那人是谁?”
他能是谁,不就是一个客商吗?钱大心里不确定起来,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宋总督脸色阴沉,对一旁道:“刘知州呢?让他来见我!”
没多久,前去通传的小吏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刘知州。
他走得匆忙,几次踩到尖锐的山石险些摔倒,迎上前后立刻陪着笑道:“宋大人以往不太关注邑城骑射赛事,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宋总督冷笑一声,道:“听闻此处有人故意与人为难,逼迫良家欲行不轨,而刘大人不仅不阻拦,反而为贼人后盾,可有此事?”
刘知州一听,顿时慌了,辩解道:“是谁乱嚼的舌根,绝无此事!方才不过有人为着一个小倌故意闹事,下官已打算将这位小公子交由钱大自行处理,绝不会随意冤枉任何人。”
周围顿时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
刘知州来得匆忙,未了解前因,见众人的反应隐隐觉得不对,未来得及补救,宋总督已再次开口。
“小倌?”他冷笑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他是谁的人?”
刘知州脸色一白,惊疑不定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钱大。
钱大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那人是自己绝对得罪不起的,悔恨交加地摇了摇头。
宋总督冷声道:“当街行恶已触犯大陈刑法,你身为知州不仅不将他发落,反而一味放纵,来人!”
身后立刻有兵卫上前道:“是!”
“将他绑起来,先在赛场跪上三日,让众人都看看不遵大陈律法的后果,三日后,送入箭林陪赛者练骑射,若能活着,可送入牢中,若不幸死了,直接葬入后山。”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刘知州道:“刘大人认为如何?”
众人对视一眼,一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刘大人脸色微变。
“莫非刘大人认为本官的命令有何不妥?”宋总督皱眉问。
“不不不……并无不妥……”刘大人脸色惨白,心虚道,“就照……总督大人的意思……”
钱大被护卫们反扣双手拖了下去,只留下声嘶力竭的挣扎和求饶声。
宋总督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年,少年衣衫轻佻,浑身淡淡脂粉香,姿容却俊美出尘,不似平常。
本不该多嘴,可他却难掩好奇,他虽官位低微无幸见过安国公世子和身边之人,却也听过不少二人的风流韵事,低声道:“公子就是陆……”
一道黑衣身影自远处快步而来,江植道:“处理好了吗?”
宋总督回过神来,立刻止了话头道:“回江统领,皆按吩咐处理了。”
江植目光落在满头冷汗的刘知州身上,道:“刘知州以权谋私,没必要给他机会。”
宋总督恭敬道:“是。”
刘知州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腿一软跪地道:“这位大人,求您……开恩……”
江植漠然从他身上扫过,看向了少年。
他微微皱眉,语气隐隐透出一丝不满:“主人要见你。”
等三人陆续离开,众人才渐渐回过神来,一时间炸开了锅,震惊或兴奋声才陆续响起。
“不知马车内那位玄衣公子是何等人物,来头竟如此大。”
“早就看出那位小公子不是出身南风馆,他气质高雅,倒似官宦子弟。”
“钱大公子平日横行无忌,这次终于栽了,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
“哎哎,你们说,那位公子如此宠爱这位小公子,争执后还特意回来为他出头……”
身后吵吵嚷嚷声不断,满心好奇地盯着马车,却又不敢过于接近,远远站着,迫切想要再看车内男子一眼。
马车车厢宽阔,中间放了张小小的茶桌,楚颐靠坐在车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茶盏。
不一会儿,车帘被人自外掀开,顾期年倾身进了车厢。
“好玩吗?”楚颐淡淡道。
少年身形稍顿,在对面坐定,目光清亮地看着他道:“阿兄还生气吗?”
“生气?”楚颐冷笑一声,看着他,“若非不想节外生枝,你以为我会在意你的死活?”
少年脸色微变,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身上的蛊毒。
他抿了抿唇,解释道:“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阿兄在不在乎我而已。”
“想让我在乎你?”楚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也配吗?”
“还真把自己当男宠了?”
顾期年眸光暗了暗,垂下双眸。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倾身上前扣住少年的手腕,将他逼至车厢角落。
乌黑发丝如瀑般落在身上,鼻尖几乎近到贴上他的脸。
“喜欢我宠着你啊,”楚颐话里有话,声音极轻道,“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
顾期年:反正你喜欢的跟我想的肯定不一样。
马车没有回朱宅,而是出了山路后直接去往南山脚下的小院。
楚颐闭目靠在车厢内,途中都未再看少年一眼,等到了地方,他率先下了马车,径直进了院门。
顾期年犹豫片刻,大步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卧房,楚颐没有留人伺候,挥手令人退下后,门被下人贴心关了起来,少年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表情微变,却兀自倔强地转回了头。
“看来果真不怕。”楚颐在软塌上坐下,目光冰冷看着他道,“不是把自己当男宠吗?还不上前伺候。”
少年静静站着,没有动。
楚颐忍不住笑了。
他目光落在少年脸上,缓声道:“怎么,不愿意了?男宠应该做什么,还需我教你?”
少年眸光晃了晃,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又停住道:“我知道阿兄不喜欢有人在你面前耍手段。”
“可阿兄最后为何还是肯护着我?”
楚颐忍不住嗤笑出声道:“护着你?我不过是怕你死了消息传入顾家耳中而已。”
少年看着他,因为事先已明白,表情依旧平静,想到两月后母亲的丧礼,他垂了垂眸,声音极低道:“我答应过阿兄会听话,不会惹你生气,会讨你欢心,今日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好不好?”
“赔礼?”楚颐淡淡道,“意思就是我得原谅你了。”
“那……那阿兄还想要什么?”
楚颐沉默看着他,手臂轻抬靠在背后的软枕上,突然道:“你过来。”
少年微微蹙眉,却还是听话上前。
他脚步轻缓,一直走到软塌前才停下,依着楚颐的示意俯下身来。
楚颐微微起身,双手沿着他的手臂滑过,一路向下,最后落在手背上,微凉的指尖拢着他的双手,轻轻按在软塌两侧。
少年身体微僵。
两人距离几乎只有半臂远,呈现出一种暧昧而亲昵的姿势,空气中满是淡淡的脂粉香,呼吸徐徐喷出的热气交织在一起,明明亲密无间的样子,却又莫名剑拔弩张。
楚颐静静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太不乖了,故意招惹那种人,只是想试探我的态度?可你是我的人,别人不可觊觎,更不能沾染半分。”
他目光骤冷,缓声道:“若再有下次,就真的别想再跟着我了。”
少年回望着他,本以为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耍手段,却没曾想他竟是因为此事才会那么动气,呼吸乱得不像话,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乖顺点头道:“好。”
楚颐放开他的手,靠回软枕上,问:“上回我送你的胭脂呢?”
少年恍然回神,微微直起身,从怀中摸出那枚小小的妆盒,轻轻打开。
楚颐扫了一眼,见他一直贴身带着,面色也好了一些,似笑非笑道:“不是说要涂给我看吗?就现在吧。”
少年脸色变了变,立刻一脸抵触,断然道:“我不要。”
“不要?”楚颐脸色沉了下来,缓声道,“这就是你赔礼的态度?若是陆文渊,绝不会在我面前说半个不字。”
少年猛然看向他,死死咬住下唇,紧握着拳道:“我不是他,你看清楚了。”
楚颐轻笑一声,手臂搭在身侧雕花榻靠上面,撑着脸懒懒道:“你也知道你不是他?不过他的替身而已,若再不听话,我现在就把你丢回顾府,不是想送你母亲吗?待蛊毒发作,干脆直接去陪她好了。”
少年胸膛起伏,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颐看他这副气呼呼的样子就想笑,好整以暇地坐直身体,拍了拍身侧。
“过来,我帮你涂。”
少年静默片刻,最终听话地坐了下来。
楚颐伸手接过妆盒看了一眼,想到向来眼高于顶的顾家小少主涂脂抹粉的样子,唇角忍不住抿出一点笑意。
他用指尖勾了一些脂膏,轻轻涂在了少年的唇上。
少年唇色粉润,唇形很好看,轮廓锋利,又薄,沾上殷红立刻艳丽如花,想起他生气时轻抿的样子,又带了几分倔强,和他总是一本正经的腔调有些格格不入,却轻易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当初楚颐将他带回府,就是因为昏暗小巷中,少年那副倔强不肯服输的样子太过惹眼,如今肯乖乖低头服软,实属难得。
楚颐轻触着柔软的唇,一点点用指尖匀开,耐心专注,少年目光静静看着他,按在榻上的手指下意识收拢,柔软光滑的狐皮绒毯深深陷进指缝,他微微屏住呼息,一动不敢动。
好半天,楚颐才放下妆盒道:“好了。”
他微微后退又看了一眼,脸上终于带了丝笑意:“怪不得女子们爱粉妆,果然更好看了。”
“真的很好看吗?”
少年局促地避开目光,片刻后也跟着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又甜又乖,他抓着楚颐衣袖一角,轻声道:“阿兄也涂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楚颐扫了他一眼,道:“你是男宠还是我是男宠?”
少年没有接话,垂了垂眸却突然问:“你与陆文渊,也一直如此吗?”
想到上次金吾卫已吩咐下去,若是顺利,陆文渊此时应该已不在人世了吧。
一年的相处,形影不离的相伴,骤然少了此人,即便一切如常,也总会觉得缺了些什么。
楚颐沉默片刻,道:“他身上没有我不喜欢的地方。”
少年抬眸看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种难掩的闷痛,痛到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不甘、委屈和纠结等纷杂情绪一下子汇聚脑海。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静问:“因为阿兄喜欢的人不在了,所以才要如此对我,才要报复在我身上吗?”
楚颐回神看向他,目光依旧淡得没有一丝温度,却笑道:“想必第一次见你时我已说明白,我带你回府并非因为你的身份或是其他,我留下你只是因为我喜欢。”
“你身上有许多我不喜欢的地方,可也实在很合我胃口,好好改改,还是可以代替陆文渊的,对不对?”
少年静静坐着,没有接话。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江植恭敬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主人,朱老板来了。”
朱湛明平日最怕麻烦,骑射场一事,想必已耗费他不少精力和心情,楚颐淡淡应了一声,转向少年道:“走吧,以后不许再离开我半步。”
少年眸光晃了晃,听话地点了点头,却想到了什么,轻声道:“阿兄想让别人看我这副模样吗?”
楚颐目光落在他花瓣般殷红的唇上,皱了皱眉。
“擦掉。”
楚颐到时,朱湛明正焦虑地在前厅不停来回踱着步。
见到他来,立刻脸色一松,大步迎上前,却张口结舌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楚颐在桌旁坐定,接过侍女递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道:“钱家去求你了?”
朱湛明骤然抬起头,紧接着小鸡啄米一般狂点道:“小世子真聪明,的确是钱老板去找了我,你说说钱家他们一直自诩名门,钱老板更是整日端着架子,为着钱大那种货色,竟然亲自上门求情,又不是亲兄弟,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遇到事时,也还有自断手足的呢。”
说着,他试探问:“那个钱大,是不是死定了?”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道:“他不该死吗?”
“该该,谁让他惹小世子生气,还好……”他目光落在楚颐身旁安静坐着的少年身上道,“还好顾小公子没吃什么亏。”
“被那般言语侮辱,还叫没吃亏?”楚颐淡淡道,“当初陆文渊不过被人说了句以色侍人,便被我抽掉舌头上了绞架,你觉得钱大惩罚过重了吗?”
朱湛明脸色微变,叹气道:“我就说了我不该来,可钱老板死活逼着,非要我试一试,钱大当初勾结官府,冤枉了不少人入狱,如今轮到他,也算报应了。”
楚颐笑了笑,目光看向一旁的顾期年道:“你不是一向熟记大陈律法吗?你也觉得如此惩罚不妥?”
少年抬眸看了看他,点了点头:“大陈律法不主张滥用私刑,即便有错,也该依律来判。”
“但是阿兄一向如此……”他平静补充道,“就连府中都私设刑堂,多一桩少一桩有何分别。”
朱湛明悄悄看着二人,背心冒出一身冷汗。
楚颐的性子,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四年前能入他眼的也不过一个唐小公子,其余人哪敢指着鼻子说他有错,即便真的有错,到最后也皆是旁人的错,没人敢在他身上找不痛快。
况且这个顾小少主才在骑射场内惹了他,就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还真是不怕得罪人。
楚颐沉默片刻,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年,表情不辨喜怒,好一会儿后,他突然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了擦少年的嘴唇道:“这里没擦干净。”
朱湛明瞪大了双眼。
少年嘴唇微张,轻声问:“阿兄不生气吗?”
楚颐将那抹红色擦掉,收回了手。
少年一向如此,他是早了解了的,当初第一眼见他,也同样是拿大陈律法来压他,顾氏势力遍布,手下犯事者无数,却养出这么一个小古板,也挺难得。
“当然生气,”楚颐淡淡道,“所以,今晚都要听我的,就当补偿了。”
作者有话说:
朱湛明:我不是来求情的吗?怎么莫名吃了顿狗粮?!
咳咳,falg先删了太丢脸,但是还是有效的
朱湛明被随意两句打发走了。
临走前,脑中已不再是钱老板蹲在桌边,拉着手目光温柔地轻声恳求,而是让他骤然敏锐捕捉的几个关键字,“今晚”、“补偿”。
他原本还纳闷究竟补偿什么,联想到小世子伸手触碰顾家小少主嘴唇的样子,他很快想明白了。
肯定是亲过了!
没想到顾家小公子看着一板一眼,却还真有两把刷子,单凭一张嘴,就摆平了眼里揉不得沙的世子。
他搓着手满脸激动,撞破私情的兴奋令他脚步轻快地几乎要飞起来。
楚颐将茶盏拿在手中,又搁下,看着那道上蹿下跳的背影,皱眉问:“他怎么了?”
顾期年随之扫了一眼,猜测道:“大概是与钱家相斗多年,并非真心实意求情,阿兄拒绝了,他反而放下一桩心事。”
楚颐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毕竟多年相争,哪有能和气坐在一起的。”
到了晚上,楚颐令人准备的东西已全部备好,等二人坐在桌旁,足足二十道菜纷纷上了桌。
楚颐扫了一眼,笑道:“果真是用心准备了,许多菜式都是京城少见的。”
顾期年皱了皱眉。
“这些菜是特意准备给你的,全都要吃,每道菜至少三口,吃不完不准睡觉。”楚颐喝了口茶,慢慢道。
“你说的补偿就是逼迫我吃这些?”
少年一脸抵触,执起筷子夹了根青菜看了半天,又放下道:“这些根本无法入口,不然还是吃红枣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