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点助力杯水车薪,仍不能缓解此刻一面倒的颓势,虽然拿到了能破开凿齿防御的利器,但碍于武器本身的制式和特性,这对金蛇匕首足够锋锐,杀伤力却有限,即便严纪明将刀柄完全没入凿齿的皮肤,对于对方庞大的体型来说,也只是浅表的伤痕,严纪明连同严世辉以及一众同僚拼尽全力,也仅仅是能击伤对方,远不到能击败,而且在熟悉他们的攻击路数后,凿齿也做出了应对,他开始闪躲,不再硬抗匕首的刀击。
严纪明等人节节败退,负伤的人越来越多,能作战的则越来越少,在凿齿的授意下,众妖有意在攻击时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困其中,慢慢绞杀。
就在这支先遣的侦查队即将全军覆没之际,突然有浩瀚磅礴的法术攻击从南侧袭来,妖群的包围圈被撕开一个缺口,凿齿眯眼看向法术袭来的方向,魏长林带着一众人等从山林中走出,真正的主力部队终于赶到,严纪明等人神情一振,他们重整旗鼓,与魏长林一行人汇合后,再次向妖群发起冲击。
凿齿则是仰天怒吼一声,犹如某种冲锋的号角,众妖在他的号令下向前疾冲,双方在中途相遇,争斗、厮杀。
这一战,于此刻才算是真正开始。
几乎是在同一刻,西侧妖族负责的辅阵处,窦元率领的众妖也终于与守阵的穷奇等妖交上手。
“嗷呜——”体型最大的黑狼以狼嚎声发出指令,紧跟随在她身后的三只稍小些的黑狼立即跟随指令变换队形,犹如草原上狼群集体狩猎一般,他们配合默契,分工明确,比起寻常单打独斗,此刻战力成倍地增长,他们率先用各自的利齿爪牙在荒神众守卫的辅阵处撕开一个缺口。
其他方位的荒神众立即过来填补阻拦,巨鹰挥动翅膀,从空中俯冲而下,穷奇也注意到这只小型狼群的难缠,正要亲自过来对付,却突然感觉到侧面袭来的一股劲风,他立即转移目标,以爪牙同对方撕咬,数招后又猛地分开。
白虎与穷奇互相绕着对方周旋,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穷奇的虎眸中就闪烁出更甚于以往的恶意,他咧开兽嘴,低低笑道:“好久不见。”
“做个了断罢。”王劼肃容道,他此刻已经不再抱有劝阻对方的妄想。
“当然得做个了断,我可是等这一天等太久了!”话音刚落,穷奇就已经疾冲出去,像是迫不及待。
王劼早有防备,以前他的实力胜过穷奇,在穷奇得到古神血后也可以与其战平,但在此刻,穷奇得到古荒灵气再次增幅后的力量与体魄却已经在他之上,方才交战的数招中他就感觉到了压力,而这似乎还远远不是穷奇的全力。
王劼瞳孔一缩,他几乎未能反应,穷奇就已经急掠至他身前,他勉强抵挡,又与对方厮杀了数招,却越来越不支,穷奇抓住一个时机,神色狰狞又癫狂:“这一次,我比你强!”
他虎爪重重地拍下,王劼朝侧方翻滚,撞上坚硬的山脊,饶是他强大的兽族体魄,也一时未能从这剧痛中缓神,而穷奇乘胜追击,几乎就要将他毙命当场,但在穷奇的虎爪再次挥落前,却又有一只体型稍小些的白虎从后方扑上。
穷奇回身迎击,王皓的实力相对王劼还要更弱一些,自然不敌,但很快缓和过来的王劼也加入战局,他喊道:“左边!”
“知道!”在他出声之前,王皓就已经在往左边跑,在穷奇追上他前,却已然先踏入了王劼扑击的路径,穷奇这回躲闪不及,硬挨了王劼这一爪,怒吼着要回击,王皓却又从另一侧袭来。
两只分外相像的白虎共同对敌,他们是第一次并肩,但彼此间却又有着某种不需要言说的默契,他们的配合丝毫不逊色于郎家四姐弟,虽然单对单他们都不是穷奇的对手,可在他们此刻的兄弟协力、左右袭扰下,穷奇也一时掣肘,难以将其击败。
西方的战局进入僵持,东方同样,跟另外两处辅阵都不同,这里没有那样多的荒神众妖物,守在此处的只有一人,却比另外两处更加难对付。
穷奇和凿齿说到底都只是普通的妖兽,只是因为得到古神血,才变异出了近似古荒凶兽的样貌,眼下得到商启灵气的助力,实力跃上一个台阶,却也终究难比真正的古神,但饕餮却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古荒凶兽,他只是因为身处幼年期而一直表现得不太强,身形也小得像只小狗,可在得到大量古荒灵气的此刻,他的形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像当日在齐云山一样,变成有着巨大畸形的大嘴,腋生双目,羊角向前弯曲的小楼般大的怪物。
“可以吃吗?”饕餮舔着嘴唇,贪婪的目光扫过辅阵周围的所有缉妖师,他没有敌我的概念,也不需要任何帮手,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他的食物。
“不要用法术攻击!”林学琛冲所有人喊道,短暂的交手和尝试中,他已然意识到,任何法术攻击都无法奏效,饕餮强大的吞噬能力下,法术都将被消解为最原始的灵力,成为对方的养料,让其的身形成长得更为巨大,也更难对付。
“特别强的法术和剑气他未必能消化!”林子真提示道,在之前与饕餮的交手中,寻常的法术饕餮确实全都可以吞噬,但陆时鸣的凤火和江阳那在山灵助力下天人境的一剑,饕餮就未能吞噬,反倒被其所伤。
林学琛同样知道这点,他早已在着手布置威力巨大的禁咒,此刻一边忙着布阵一边说:“帮我拖延时间!”
“我来!”齐云御剑而上,与其他缉妖师一起,以最原始锋锐的兵刃向饕餮发起攻击。
少了灵力加持,这些兵刃法宝其实很难伤到体魄与实力一起变得无比强大的饕餮,但他却被这些密集的攻击分散了注意力,张嘴想吞,却总被打断。
林学琛的禁咒已经布置完大半,即将发动,但就在其完全成功前,禁咒预启动时集聚的大量灵力引起了饕餮的注意,他舔舔嘴唇,不再去管其他人的袭扰,只径直向林学琛走来。
齐云和林子真面色一变,各自设法想要阻止,但食物对饕餮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大到让他完全无视了那些刀剑的刮痛,只张开巨嘴,巨鲸吸水般的猛力一吞。
林学琛神色一凝,他感觉到禁咒中的灵力正在向饕餮方向涌去,阵法即将崩溃,他当机立断,就此将禁咒启动,虽然禁咒仍未布置完全,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但他选择以此一搏。
耀目的雷光在天地间跃动,这已是相当可怖的威势,在场的其余缉妖师都不由惊叹这位很少出手的万象局局长的实力,但相较于此刻的饕餮,却还是差了一些,雷光未能造成预想中的杀伤,就已然在饕餮的吞噬力量下破碎涣散。
林学琛知道让饕餮完全吞了这个禁咒对方恐怕就更难对付了,因而立即将自己的灵气注入阵中,想以此抗衡。
他的判断是对的,决策也不可谓不迅速,只是终究差了些运气,短暂的僵持后,灵力再次向饕餮的嘴中奔涌,甚至林学琛经脉中的灵力,都在飞速地流逝,想要撤手已是不及,他陷入了跟之前江阳一样的境地,即将被饕餮吸干,成为灵力尽失的废人。
齐云林子真,还有其他人都想要来帮忙,但饕餮强大的吞噬力量下,他们的法术也一起被消化,根本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危急之际,天地间蓦地亮起一道光,在众人眼前一闪,霎那间,一股强横无比的剑气从空中直劈而下,齐云已是宗师境的剑修,而这道剑气比他还要强上数倍,跟江阳数月前挥出的那一剑分外相似,这是……天人境!
在另一处侦查的齐天纵此刻终于赶到此处,他一剑斩断饕餮吞噬林学琛禁咒灵力的链路,饕餮调转方向,贪婪地想要将他这道剑光吞下,剑气也确实在他的力量下破碎,却依然锋锐,像是无数碎裂的玻璃涌进嘴巴,饕餮感到细密的刺痛,他不由痛呼一声。
齐天纵又是一剑斩来,饕餮向后撤去,他不敢再吞,但却仍然可以以吞噬力量将剑气的大部分攻击力化解粉碎,相较于上次对阵江阳,他此刻显然更加强大,即便是天人境的齐天纵,也一时奈何不得他。
三处辅阵各自进入焦灼阶段,各方都在凶狠地厮杀,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取胜,而在另一处战场,天池水面上,江阳和洛景却打得堪称温和。
水浪在双方斗法下剧烈地翻涌,声势浩大,但其实很难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不是做不到,只是交战双方都没有使用真正厉害致命的法术,且攻击时,也从未攻向对方的要害,他们不像是在生死搏斗,倒像是在切磋比试。
江阳知道不该这样,他不断告诫自己,可每一次真正出手时,法术的威力却总会削减,攻击的朝向也总会偏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要害,甚至优先于理智,尚未思考,他就已经那么做了。
洛景对他或许也是如此,明知道他活着一天,敖宸就不可能真正回来,却仍然无法对他下真正的死手,可要放弃敖宸,洛景也同样做不到,因而两人进入了这样一个怪状,明明局势如此危急,他们却打得不紧不慢,就像是因为不想面对那最后必然到来的选择与结局,所以一直在无意识的拖延。
但拖延解决不了问题,反倒会将局势越变越糟,江阳能明显感觉到大阵在越变越强,在周围三处辅阵的支持下,大荒世界被打开的破口越来越大,此处聚集的古荒灵气也越来越多,即便暂时不提两界完全重合时那种因空间震荡而起的湮灭力量,最迫在眉睫的危机,商启恐怕正在这大量的古荒灵气滋养下快速地恢复,等到他闭关结束之际,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不能再拖了。江阳最后一次告诫自己,他同时下了某种决心,青色的龙身在水下潜游,在下一刻,带着巨浪猛然跃出水面。
洛景被巨浪带着跃上高处,他控制水流卸去浪涛的冲力,在下坠时,五指做爪状,以迎接江阳以龙身带来的直接攻击。
但,江阳在接近他时,突然在半空变为人形,他敞着手臂,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反倒将自己所有的要害与空门都暴露在洛景眼前。
洛景有一瞬的怔然,他此刻若什么都不做,又或者再因为思考而耽误犹豫上片刻,他尖利的指甲都将直接挖开江阳的胸膛,他也将除掉自己最大的阻碍和烦恼,但某种东西快过理智,近乎一种本能,他下意识地撤手,收住了一切可能会对江阳造成伤害的攻击。
他们一起在空中朝下坠落,互相对望着,与洛景的怔然不同,江阳的眸中是坚定的决意,他突然喊道:“就是现在!”
话音落下,周围蓦然升起数道环形水幕,将他和洛景重重包裹,像是无数面反光的镜子,这无数面镜子中突然现出影像,那是一双双幽绿的狐瞳。
江阳并非孤身一人来此,计划中,他将和胡瀚予一起击败洛景,只是他们两个也未必就能取胜,洛景有祖龙珠在手,江阳虽然在种族位阶上压他一头,却尚未完全成年,而胡瀚予,他擅长的是幻术,而洛景同时也是个幻术大师,他的幻术很难奏效,对比下来,这一战的胜负其实很难说。
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确保己方的胜利,他们提前制定了计划,明面上,江阳将孤身迎战,胡瀚予不会露面,他将躲在暗处等待时机,而眼下,时机已至,准备多时的幻术骤然发动!
寻常状态下,胡瀚予的幻术无法对洛景起效,但这一刻,洛景因为江阳的突然收手而失神,配合江阳用水流组成的千万镜幕,狐眸中印刻的幻术乘虚而入,洛景陷入一刹那的恍惚,再回神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人声熙攘的河岸边,面前有一座古朴典雅的高楼,牌匾上是三个字——岳阳楼。
这里是……洛景怔怔地徘徊四顾,他认出了洞庭湖河岸的轮廓,也认出自己此刻所处的位置,一千年前,他就是在这里,被人类当做牲畜一样地围观叫卖,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那个人。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那人来的方向,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也真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敖宸一身人类装束,平凡的衣饰也依然难掩他镜湖龙君的气度,他站在人群中,犹如初见那般,对着洛景露出温雅的笑容。
洛景呆了一瞬,随即立刻向对方走去,他惶恐又笨拙,几乎忘了如何走路,他不顾一切地扑向这个如记忆中一般的影子,而忽略了四周一切的异样与错漏。
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这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湖岸边,所有人的脸孔都是模糊的,因为胡瀚予并未亲身经历过千年前的这一幕,他仅仅是根据窦元和史料的旁述来构建,所造的幻境自然也无法一比一复刻,洛景本不该察觉不到此地的虚假,胡瀚予也并非只能选择这样无法完美复刻的幻境来构建,可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再精妙真实的幻境也仍然有其破绽,洛景这样的幻术大师未必会被瞒过,反倒是深刻于洛景心底的这一幕,能够真正动摇他的心神,让其眼中再见不到其他。
洛景跌跌撞撞地走到敖宸面前,手指颤抖着,抚上敖宸的脸庞,指尖传来的触感温热且真实,就好像这一千年中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场幻梦,他们从未分开,此刻才刚刚相识。
面对洛景唐突的举动,敖宸似乎有些讶异,但依然眉目温和地看着对方,他伸手将洛景轻轻地环住,洛景自然不会拒绝,在敖宸面前,他的一切乖张与凶厉,都温顺地收敛蛰伏。
幻境里,敖宸将洛景拥入怀中,现实里,江阳一手拥着洛景,另一手则拿着一枚刻满符文的匕首,抵上洛景的后心。
他明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做了那样多的决意,那样多的准备,眼下只需要手臂用力一刺,一切就结束了,可他拿刀的手却在不断颤抖,像是被心口处那股剧烈的绞痛抽走了力气,他看着洛景,看着这张日夜陪伴了整整一百年的脸,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敖晟。”洛景痴痴地看着他,看着幻境中敖宸那张温和含笑的脸,可他唤的却是江阳的名字。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他抚着江阳的脸庞,悲哀道,“我只是太想见他了……”
江阳含着泪水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在他努力用沙哑的嗓音要开口前,却突然感觉到心神一悸,有一股莫大的危险正在朝他袭来。
正在维持幻境的胡瀚予神色一变,不等他出手阻拦,江阳也并未来得及反应,这刁钻阴险的袭击就已然来至江阳身前,在它即将贯穿江阳的后心前,却有人带着江阳猛地旋身。
一道痛苦压抑的闷哼声中,江阳瞳孔一缩,他看到洛景嘴角溢出的血液,也看到对方腰腹处,被烧灼贯穿的血洞。
黑火在贯穿后也仍未停止,正以其暴虐的力量在这伤处燃烧肆虐,江阳立即用水法将其浇灭,他抱住不支下倒的洛景,惶急又惊恐地想要帮其止血,喃喃重复:“没事的,没事的……”
他手忙脚乱,手足无措,因为他发现这血液根本无法止住,且止住了也没用,黑火拥有可怕的杀伤力,在贯彻身体的一瞬间,便几乎已经将所有脏腑都捣毁,即便是妖族的身体也无法在这样的伤势下存活,顶多是凭着体魄修为的强大,可以比人类再多苟延残喘一阵。
“没事的……”江阳喉中带上了哭腔,他仍然拼命地想要做些什么,挽回什么,却终究是徒劳。
洛景用涣散的眸光看着江阳,幻境破碎后,他看到真实含泪的脸孔,不是敖宸,却是他一手养大的小珍珠,直到方才那一刻,他都还一直在犹豫,但黑火袭来时,他依然本能地将江阳护在怀中,他的身体代替他做出了选择,越过一切纠结与犹豫,直抵他真实的内心。
在这一刻,洛景好像突然就释然了,他按住江阳的手,制止对方无谓的举动,他将颈间那枚从不离身的珠子取下,往日动听惑人的嗓音在此刻变得嘶哑无力,他对江阳说:“这是敖宸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他让我在觉得可以的时候,把龙珠交给你……”
他将龙珠放于江阳掌中,又用自己的手指带着对方合上、攥紧。
“去吧……”他轻轻呢喃着,松开手指,像是同时松开了某种执着半生,却终究不可追寻的妄念。
轰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地面岩层的垮塌,胡瀚予从空中重重砸下,商启凌空而立,解决掉胡瀚予后,他不紧不慢地朝江阳走来。
“你这又是何必?”商启看着洛景,像是在为他可惜,可他唇角又带着讥嘲的笑容。
江阳一言不发,他小心地放下洛景,让其倚靠着一处山岩,然后缓缓站起身,岚生剑被他召出,麒麟甲被镶嵌于剑身,他右耳挂着陆时鸣的始凤翎,左手拿着洛景刚刚交给他的祖龙珠,他仰头看着商启,直直朝对方走去。
他独身一人,却又好像有无形的命运浪潮裹挟着他,横跨千年的光阴与无数次别离,推涌着江阳,一步一步走到这里,走到商启面前,走到这宿命的尽头。
“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商启似是感叹,似是怅惘。
“是啊。”江阳轻声应和,他持剑指向商启,缓缓道,“照着宿命所示,我来杀你。”
“杀我?”商启笑起来,他看着江阳,像是大人看着夸下海口的不懂事孩子,“你是集齐了四种原初的元素之力,这确实可以威胁到我,但再强大的武器,也要看它的使用者是谁,懦弱的稚子怎么能跟坚勇的武者相比呢?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是能杀你的那一种!”江阳踏前一步,在他落足的地方,风旋向四周卷起,水流在他身侧环绕,凤火的赤色与麒麟甲的玄色在剑锋上闪烁,一股空前的气势在他周身凝聚。
“那就来试试看罢!”商启微笑着,他张开双臂,黑色的火焰龙卷在他身后轰然升起,遮天蔽日地席卷向天幕,黑色的凤凰虚影在火焰中展翼,随后又分化为无数悬空的火球,犹如群星陨落,一齐向江阳砸去。
江阳在星陨中穿梭疾跑,他御风而起,左手的祖龙珠发出幽蓝的光芒,形成护身的水幕,他飞掠至商启近前,地水火风四种力量一起被催动,附着于剑身,他以劈山之势,悍然斩下!
这一剑的威势已然超越江阳过往所能用出的法术极致,但商启依然面不改色,微微而笑,他抬了下手,滔天的火焰爆发,瞬间将江阳的剑光吞没剿灭,黑火又继续扩张,张牙舞爪着向江阳袭去。
江阳又是一剑斩出,破开黑火的围堵,可黑火源源不绝,商启此刻的伤势已然恢复完全,周围那三座辅阵正一起运转着,在商启出关后,阵法的威力再一次加强,三道连通天地的巨大灵力气柱为主阵中的商启提供源源不绝的灵气,他此刻的强大更甚以往,即便是陆时鸣,也无法在此刻战胜他。
江阳被火焰逼退回地面,星陨再次砸下,偌大的天池湖水在黑火的高温下几乎被烧灼殆尽,大地龟裂,空气现出扭曲的波纹。
江阳在黑火的攻击中狼狈躲闪,努力寻找火焰的破绽,而商启则不紧不慢,在空中慢慢踱步。
“我一直在观察你。”他看着江阳,语气熟稔得像是故友间的闲聊,“在没见到你之前,我曾想象过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敖宸对你寄予了这样大的期望,你应该比他更难对付,是不是?”
江阳以剑光击退袭来的火焰,却有更多的火焰紧随而至,他无暇应声。
商启自顾自道:“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在怀疑你的身份,但哪怕你的出现如此可疑,我那时候却还是不觉得你会是敖晟,老实说,确认你的真身后,我感到很失望。”
“你应当能明白这种感受,原来你谨慎以对忌惮多时的对手是个这样孱弱无能,心性怯懦的孩子,就好像这些年你做的所有准备都成了一个笑话。”商启是在叹息,却也是更大的嘲弄。
江阳咬紧牙齿,他心神无比的紧绷,躲闪数刻,终于抓到一线的时机,破开火焰的围笼,急掠上前,举剑再次斩向商启。
商启这回未再以火焰阻挡,他直面这锋芒,抬手抵住江阳的剑锋,这是江阳的全力一击,而他仅用了两根手指。
在极近的距离上,商启清楚地看到江阳那一瞬露出的惊愕惶恐,他似被取悦般的一笑:“害怕吗?”
他屈指在剑锋上随意一弹,霎时间一股可怕的灵压向江阳袭来,犹如一只巨掌兜头按下,将他重重地拍回地面。
轰然的巨响后,江阳拨开身上的碎石,从砸出的坑洞中再次挣扎站起,他因身体骨骼的剧痛而急喘时,听到商启含笑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
“想逃跑吗?想躲藏吗?想向谁求援吗?无需否认,你之前每回不都是这样做的吗?你又何曾真正靠自己解决过什么?”商启轻蔑又玩味,他审视江阳的灵魂,否定对方的一切,“我几次试探你观察你,结论都是如此,你就是个缺爱、敏感、怯懦的孩子,你自己都不觉得你自己能扛起什么,所以你总是要找依靠,要找助力。”
“陆时鸣的喜好还真是奇特,我与他同源而生,相识万年,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在意一个人,他一次次不惜代价地救你,若他不多管闲事,你现在应该还在空间缝隙中,也算是避过这一劫,我无意去追杀你,可他偏偏多此一举地救了你,以身死涅槃的代价。”商启像是在为陆时鸣叹息,又像是为江阳叹息,“虚无赑风下一次散开的时间起码在千年以后,这次,你还能依靠谁呢?”
“是他们?”商启扫过伤重难以起身的洛景和胡瀚予,又看向远方,三座辅阵的方向,“还是他们?”
“已经这样久了,大阵还在运转,你的这些同伴们究竟有没有能力击破阵法,有没有能力赶来助你,你心底心知肚明,不是吗?”商启看着艰难尝试数次,踉跄站起的江阳,微笑道,“也罢,就让你看个清楚。”
他振袖一挥,黑火遮天蔽日而出,幻化成天穹上巨大的火幕,他再伸手一指,火幕中便出现了影像。
北方辅阵,商启现身后阵法的加强同样也给守阵的一众荒神众妖物带去了更强大的力量,原本魏长林严纪明等人可以跟凿齿维持僵持不下的平手,而眼下,他们节节败退,魏长林更是口吐鲜血,伤重不支。
西方辅阵,王劼王皓兄弟以及其他妖族同伴们与穷奇鏖战数刻,不断地被穷奇击退,身体上遍布透骨的爪痕,就在江阳眼前,王劼重重撞上一处山崖,几乎再难站起。
东方辅阵,饕餮张开巨大的兽嘴,他的身形比之前又涨大了一圈,阵法加强的力量,和不断吞噬所获得的灵气让他的吞噬能力再次进化,便是齐天纵天人境的剑气,都在这吞噬旋风中粉碎,齐天纵又试图以巽风剑本身的锋锐击败饕餮,却在近身时被重重地击落,齐云喊一声“师父!”,御剑急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