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狂暴两三次后他们依旧能打过,但林稚真还是不信邪,想着要么找到能躲过去的方法,要么他还是想练好身法直接一次把蜘蛛给解决。
很遗憾,那时候的他并没有能如愿,再一次排这个副本时,输出量过低的林稚真奋斗许久,还是认命在蜘蛛脚下准备阵亡。
只不过当时可能手滑卡进了蜘蛛肚子底下,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没死。
当时把林稚真高兴坏了,他觉得自己发现了这游戏的一些惊天秘密,又拉着梁熠和另外两个朋友同自己再试了一遍,两人趴在蜘蛛肚子下,梁熠是一脸无语,林稚真则兴奋异常。
他立马就想把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其他网友知道,不顾梁熠吐槽说“谁打这种本还要查攻略啊”,编辑了一大段话准备发到贴吧和论坛上。
发是发出去了,但是帖子一下就沉了,根本无人在意。
直到其他人都退出了副本,林稚真还在原地没动,他没在看电脑屏幕了,而是拿起手机开始搜“魔境蜘蛛巢穴攻略”。
和那个时候一样,他依然搜出一堆废话,直到在百度上翻了不知多少页,才翻到自己那时候发的帖子,那是唯一提到可以躲在蜘蛛肚子底下的帖子。
甚至这么多年过去,都没人转载引用一下。
谁打这种本会查攻略啊。
就像没有人会去搜《两只老虎》怎么唱一样。
而且如果有人真的一次打不过,多来几次还是能过,根本不至于到要查攻略的地步……如果是意识差到连这个本都能反复失败的萌新,应该也不会有查攻略的意识。
就算真的很不幸有人去查攻略,谁又会翻那么多页找一个不起眼的帖子啊。
根本就不像Always说的“不只我知道”“攻略上都有”。
在进这个副本前,林稚真还觉得自己猜测Always是梁熠这事过于异想天开。
然而现在他又忍不住想……那么一向操作了得的Always,以前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要躲蜘蛛狂暴呢?
第十七章
正想着,Always发来信息问他怎么还在本里,那一瞬间他有种冲动直接问对方你是不是梁熠。
但他终究也没有问出口。
怎么问呢,如果是的话,难不成还要问一句“你是怎么想的”?人家隐去了真实名姓,装作不认识的人来接触自己,总有他的目的,就这么揭穿他吗?
本来他们的收场就有点不体面,再相逢也要这么不体面吗?
就算揭穿了对方,然后呢?对方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会说什么,真的是他林稚真能承受和消化得了的吗?
林稚真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从副本里出来以后,他沉默地和Always做完剩余的任务就下了……不在意料之中,但也不让他意外,小舟又找上了他。
小舟若无其事地问他还用不用陪他推主线。
林稚真回了一句“不用”,坐在电脑前发呆许久。原本躺在边上蜷成一颗球的发财似有所感,跑过来直起身子,两只前爪费劲地扒拉林稚真的腿。
林稚真把它抱起来放到腿上,揉揉它的脑袋,像在和狗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还是说确实是我想多了?”
他一边摸着小狗的头,一边漫无目的地在手机上几个APP之间切来切去,实际上根本什么也没在看,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直到切回微信时,看见置顶的群里群友们又在其中侃得起劲,他像是冲动,又像终于下定决心,点开了李繁的头像,给对方发信息。
没办法对着当事人开口……但对着李繁,他多少还是有一点敢的。
[真有我的]:你实话告诉我吧,小舟是谁
不知道李繁是抖机灵还是如何,竟然反问了他一句。
[繁繁]:你希望他是谁?
[真有我的]:。
[真有我的]:他是不是梁熠
林稚真把下巴抵在狗脑袋上,他不想绕弯子了,但他也没那么多勇气,他将自己最想问的话打了出来点了发送,几乎是立刻熄了屏幕把手机放到一边去,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他想确认又不敢确认的结果。
但李繁很快回了他,刚刚暗下去的屏幕再次亮起。
于是他的动作就像一出不高明的戏一样多余,他把手机拿回来。
[繁繁]:你还挺机灵
这是个肯定的答案。
林稚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通过之前的种种,他几乎可以断定Always就是梁熠,如今从友人口中得知另一个id也确实是梁熠,互相印证之下他的猜测已然不是猜测。
是的,是这样的,他的前男友,他的初恋,这么多年未跟他联系,但是突然弄了两个号来接触他,也不明说是为什么。
迟来的报复?莫名其妙旧情复燃?
他此刻也不知道该继续问李繁些什么,他在输入框里键入“他有跟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吗”,复又删掉。
正在编辑措辞之际,李繁先问他了。
[繁繁]:我先问你,你现在对他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林稚真没有专门去想过。
他和梁熠仅仅在一起两年不到,却已经分了六年,按理说大家各自过着新的生活互不打扰,即便过去有再浓烈的感情也早该被时间冲淡了,理应在想起对方时只稍作感慨。
大概是没有理由还喜欢的,哪有那么长情的人。
可实际上也不是的。
六年或许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极为漫长,可以让一个矮冬瓜拔高到一米八,从讲话都奶声奶气的小学生变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高中生,六年前和六年后太不一样了。
他和梁熠相识并在一起的那两年,就在这样每一秒都新鲜的时间段里。
像划破长夜的流星,转瞬即逝,不在真实的夜幕中留下任何痕迹,却总能在人的记忆里闪耀。
可对于已经长大的人来说,其实六年不过是一个时间尺度。
他和梁熠分开的这六年,偏偏又是在这样无聊的时间段里。
每一年都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分开的第一年,林稚真刚上大学,当然所处环境也确实和他的高中相比大不相同,但不爱与人交际的他没有参加任何学生社团活动享受缤纷大学生活,每天按部就班地上课,回宿舍,上网,打打游戏,写点没人看的小短篇发在网上。
第二年如是,第三年亦如是,第四年他开始找实习,凭借颇高的绩点、丰富的游戏经历和在网上发的那些没人看的小短文过了南山的校招,在家人不理解的质疑声中,还是做了一名游戏文案策划。
除了刚走出社会那阵子忙着租房忙着过渡,有那么点不一样的感觉之外,很快他又过上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从出租屋到公司工位两点一线,上班码字摸鱼,下班回来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老实说他觉得这六年来毫无变化,只是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活着。
因为没有变化,有时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偶尔他也会有“好像昨天才刚高考完”的感觉……即便他已经当了两年社畜,能力和心智上确实也有成长,可他仍会这样觉得。
也许是因为读高中的时候有更多缤纷的回忆,而这几年的日子他提起来也只觉得乏善可陈。
灵魂某些部分仍然停留在六年前的林稚真,没有能跑过时间,也没有能让时间将他的喜欢全部拿走。
他多多少少,还是喜欢梁熠的。
一直是喜欢的,因为还喜欢,所以会时不时点开对方的社交平台看,会在看见对方喜欢的东西时下意识觉得“如果送这个给他他应该会高兴”随后又很快摇摇头笑自己在想什么鬼,会在别人问他怎么不谈恋爱时一边说着“没有那个心情也没有遇到合适的”一边在脑海里浮现出梁熠的脸。
他不觉得自己很长情,只是分手的时候,梁熠还在他心上,但他的生活太过单调无趣了,以至于过了这么久,也没有遇到新的人把梁熠的位置顶掉。
只是这样而已,只是刚好没有人来替代梁熠。
林稚真抱紧了怀里的小狗,小狗发出了轻声的呜咽。
然后林稚真回复李繁。
[真有我的]:喜欢的吧。
[真有我的]:虽然很扯,但我竟然还喜欢他。
以为李繁要语重心长跟他说些什么大道理的,结果对方只发来几个无厘头的表情包。
[繁繁]:哦~
[繁繁]:巧了吗这不是,他也喜欢你
[繁繁]:他那天来找我,说想跟你破镜重圆,让我帮帮他[/龇牙]
[繁繁]:行我这就跟他说,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你们自己聊哈
[真有我的]:……
吓得林稚真连连发了几个黄油小狗汗流浃背喊“停”的表情包过去。
[真有我的]:他微信我有,虽然是代练那个号,但是你也先不用推给我了
[真有我的]:也别跟他说我已经知道了
[真有我的]:什么也别跟他说
[真有我的]:有些事我想自己先确认一下
[真有我的]:啊,有一件事麻烦你帮我问一下
[真有我的]:帮我问问他独夜舟那个号是不是卖了(别说我问的,你装作不经意间提起就好
[繁繁]:[/无语]
[繁繁]:我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真有我的]:好繁繁,谢谢繁繁,拜托拜托[/可怜]
李繁于是依言去问了,大概是在做一些铺垫和尬聊,林稚真快把发财的狗头摸秃了,终于得到了回音。
[繁繁]:我回来了
[繁繁]:梁少爷反问我一句,又不缺钱,卖来干嘛
[繁繁]:而且原来晚上和我们一起玩那人就是他啊,早说嘛
[繁繁]:我果然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真有我的]:……
这下可以完全确定了。
所以以前是听谁说的梁熠卖了号?一开始好像是因为同公会的人看到他把id职业都改了,还退了公会……当然别人会这样以为也正常……
和李繁寒暄几句以后,林稚真把狗从身上放回地上,发财重获自由,抖了抖毛又似旋风般跑到他的狗窝处去蜷着了。
林稚真摘了眼镜放到一边,闭上眼捏了捏眉心。
有些问题他需要自己再捋一捋。
梁熠找上李繁,用小舟从此逝这个号来加他的时候,时间大概是自己被Always这个号针对得最凶的时候。
那时候梁熠的意图是什么呢?他跟李繁说想要同自己和好,总不可能是想玩那种“先欺负他再在他最难过的时候用另一个身份对他呵护备至以此攻心”的无聊戏码吧。
大概也不是真想和他重归于好,如果想要和好,这么多年梁熠不至于一步都不曾踏出……当然林稚真也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了分手还想要别人来挽留求和好,他只是基于事实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何况小舟这个号虽然是有点殷勤,可也从来没对自己说什么过界的话。
多半是因为梁熠觉得只有这样说,李繁才会不问缘由地帮他吧。
其次,Always对他的针对也绝不可能是有所预谋的,梁熠再怎么样也无法料到自己会突然重新玩回这个游戏。
大概是因为当时真的生气了。
气什么呢?很显然也不是真的气一个加成被弄没了。
林稚真确乎记得,那天他上线,Always问了一句“是本人?”……当时他没太在意这句问话,现在想来……如果梁熠这么多年都没有解除游戏里的关系,可能,或多或少,是有点念旧的,又有点怨他。
这么多年都未曾联系过他,一上线第一件事就把他删了。
梁熠应当是在气这个。
林稚真又想起来了,很久以前他们是聊过这种话题的。
浓情蜜意的时刻,他们自然也像所有热恋期的爱侣一样不觉得彼此会分开,那次是梁熠在电话里跟林稚真说着自己身边的事,说班上有个女生和学长分了,说人家以前天天形影不离,学长才去外地上大学不过一学期两人就整天吵个不停,最后遗憾收场。
林稚真说万一以后我们也……话没说完就被梁熠打断了,梁熠说什么万一啊,哪有这种万一,快呸呸呸。
林稚真呸呸呸完,良久以后又听到梁熠用很迟疑的语气小声说,但是,万一真的有什么变故,我们至少也还要做朋友吧,不要搞老死不相往来那一套,也不要删联系方式,朋友圈不要屏蔽我,我想一直看见你,想确定你平安健康,有在好好生活。
林稚真说你神经病啊。
然后再轻轻地“嗯”了一声。
后来他食言了,他把梁熠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可能,可能游戏好友关系是唯一保留下来的。很多年后他上线第一件事,竟然也是把好友删了。
如果梁熠在生气,林稚真能想到的对方生气的理由,只能是这样了。
可是毕竟分手了,梁熠可能也觉得没有立场去指责自己什么,恰好自己也没认出那号就是梁熠本人在用,他还是有点不甘,他好像也和六年前一样有点幼稚,追着自己打了几天之后,也许忽然又觉得这样没意思,所以才翻出另一个号来。
林稚真想,梁熠可能也像他一样,脑子里混沌一团,可能他精分这两个号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没有什么筹谋已久的抓马大戏,有的只是一个巧合之后的顺水推舟。
也许他们都一样,站在裂隙的两端,都还留着些对彼此的喜欢,但互相遥遥望着也已经足够,普通人的爱恨哪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情节。
如果不是林稚真被调到文案组需要重新上游戏,又刚好那天碰到梁熠在线并且顺手删了他,他们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的。
但林稚真又想,除了还留着些喜欢,梁熠比起他,大约是多了更多情绪的。
毕竟被丢下的是梁熠。
他想起那时候梁熠点评5.0阿奇尔和奥斯汀这对挚友相关剧情时说过的话……梁熠总是尊重他的,他想分开,梁熠就放手了,但这么久以来,梁熠是否也在等一个理由?
林稚真洗漱完躺回床上之后,握着手机犹豫许久,先是戳开小舟的资料页,原先林稚真并未给他备注,保留着原来对方自己起的那长长一串。现在林稚真看着这个名字笑,如果这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他会觉得人家起这种名字非常正常,可这是梁熠,他又觉得怪可爱的。
真的在做代练和赏金猎人吗?他应该不缺钱花才对,但是看论坛里的人所说,梁熠好像确实有在接单。
家里没给他钱?他和家里关系又不好了吗?
这些事情林稚真暂时无从知晓,他摇了摇头,给梁熠这个号改了个备注名,又把星标好友那里点亮,现在梁熠不需要靠昵称里的“AAA”也能列在林稚真联系人列表的前头。
然后林稚真翻了个身侧躺着,怀里抱着黄狗玩偶,一只手在屏幕上打字。
他给梁熠发了信息。
[真有我的]:在不在
对方很快回了。
[梁熠]:在,怎么了老板,你突然又想推主线了吗
一口一个老板地叫他。
[真有我的]:当然不是,这都几点了,再玩明天不用搬砖了
[梁熠]:哦哦
[梁熠]:那老板找我什么事捏
[真有我的]:睡不着
[梁熠]:……听点白噪音?
[真有我的]:连麦吗?
林稚真看着对话框上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老半天,但最后梁熠却只发来几个字。
[梁熠]:这么突然?
[梁熠]:老板不是说不喜欢连麦吗
是不喜欢啊……林稚真想,可是和你连麦又不一样……而且想听你的声音了。
但这些话他没有说,他只是拨了个语音过去,感觉对方应该是会接的。
果然很快林稚真就听见梁熠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喂?怎么了老板,要聊什么?”
声音是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低了不少,但第一次听见六年后梁熠声音时他所感到的熟悉也并没有欺骗他。
林稚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什么心情,他的脸在黄狗玩偶身上蹭了蹭,然后他问:“随便聊聊吧,陪聊收费吗?”
“那您看着给呗,”梁熠那边轻笑了一下,“开玩笑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声音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微妙地感觉不一样,那天打本的时候……感觉没这么放松?”
“因为是在打本所以比较紧绷吧,现在是在闲聊,”林稚真顿了顿,又道,“……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来着。”
对方显然怔了一下,隔了会儿才回说:“什么事?”
“就之前我们聊过的5.0的剧情,奥斯汀和阿奇尔的。”
“啊,你是问这个。”
“对,”林稚真为了让自己的问话显得自然一些,又加了些补充说明,“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其实我就在《魔境》的文案组搬砖,之前你说的部分NPC故事比较潦草的事,我跟上级反馈了,领导最近让我着手整理出一些之前被忽略的NPC,之后奥斯汀和阿奇尔这条线估计我们也会续写一下……当然这些工作相关的内容你就不要跟其他人说了。”
这都是实话,林稚真虽然被调到《魔境》的文案组,一开始也被抓去讨论后续大版本剧情,但毕竟他资历还比较浅,有发言权已经不错,目前还不太可能轮到他当主线剧情的主笔,他最近被分到的任务确实就是完善这些先前被忽略的边缘内容。
“我也没谁可以说,”梁熠小声嘟囔,“你想问什么呢?”
“以你的角度来看,阿奇尔其实不在乎挚友跟他分道扬镳,但是需要对方给他一个理由说服他,好让他安心接受和挚友渐行渐远是必然的,对吗?”
这句话问完后,林稚真耳机里很久都没传出声音,久到他以为网络不好语音通话被卡断的时候,梁熠终于开口了:“我刚刚想了下……”
“嗯?”
“我觉得阿奇尔不是需要对方给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梁熠道,“他是需要一个理由,好让他能对症下药解决问题。如果说奥斯汀不喜欢皇廷的风气,那阿奇尔可以设法肃清皇廷内腐朽的势力,如果奥斯汀只是单纯想找个地方颐养天年,阿奇尔也可以时不时去旧友隐居的地方探望,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奥斯汀已经烦了阿奇尔,至少阿奇尔还能视情况改改自己的毛病……但奥斯汀一句话不说就不辞而别,阿奇尔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告诉自己,要尊重对方,接受对方的选择……但谁又来尊重一下他?”
“就算对方是有什么苦衷,说出来也可以一起解决……当然可能也有人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缘分尽了就尽了,没必要非得掰扯那么清楚吧,”梁熠又说,“但你问的是我怎么看,以我的角度来看,我就是这样想的。”
“你说你是文案……很高兴你能听取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玩家的诉求,”梁熠反过来问林稚真,“如果你要负责续写这个故事,你会让奥斯汀给阿奇尔一个理由吗?”
不可自抑地,林稚真的心忽然跳得好快。
他在试探梁熠,并且现在他知道了,梁熠好像也在试探他。
梁熠的试探总是如此, 明明是试探,却又直白得过分。
与其说是遮掩,更像给自己的心思蒙一层薄薄的纱, 又顶着这层纱站在微风里, 好似在叫人快来看穿他。
林稚真陷入遥远的回忆当中,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梁熠就是这样的。
初三那年暑假, 林稚真去庭州参加一个夏令营,家长以他住在酒店不安全和没人照顾为由,让他寄住在了梁熠家。
林稚真白天去参加夏令营活动,放学坐公交车回梁熠家,连着几天之后,林稚真发现, 其实就算住在梁熠家里,也是没人照顾的。
除了他刚去的头两天有看见梁熠的妈妈——第一天梁熠妈妈开车去高铁站接了他, 还带他和梁熠一起在外面吃了饭, 第二天也在家,林稚真还听见她训孩子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林稚真完全没碰上梁熠家里的大人,只能在饭点看见来做饭的钟点工。
钟点工阿姨毕竟不是家长,也不会去管两个小孩,头两天梁熠妈妈在的时候,梁熠还会臭着一张脸坐在饭桌上,把饭吃完了再躲进屋里或者出去玩,只有钟点工阿姨在的时候, 梁熠如果在家,那就是每天拿了吃的就往房间钻, 看都不看林稚真一眼。
寄人篱下还被敌视的感觉不好受,林稚真偷偷给家里打了电话,问自己能不能去酒店那边。
然后被批评了,他妈妈说,你这样住没几天就走,梁叔叔杨阿姨知道了会怎么想,是不是会觉得你娇气?或者对他们家有什么意见?
他是不懂大人之间在搞什么人情往来,但他也没办法,只能在这地方落脚……无处可去,改善一下生存环境总还是可以吧。
林稚真观察了梁熠好几天,发现这人要么在家里打游戏,要么接个电话就和狐朋狗友出去了。
好像是林稚真最不擅长应对的那种人。
感觉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在学校的话应该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从早睡到晚,学习烂烂的,对他们这种“好学生”不会有好脸色,下了课就把本来也穿得很不整齐的校服外套脱了,露出里面自己的T恤,然后去校外当街溜子,说不定会打架斗殴那种。
没想到稍微一接触,梁熠在他心里的印象就被颠覆了。
看起来跩而已,他只是试着去接触了一下,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夸他好厉害,游戏打得好,问他能不能教自己……就这样而已,梁熠的尾巴马上就摇起来了。
虽然还是端着一张很装的酷哥脸,但是自从一起玩游戏,梁熠在饭点时会和他一起坐在饭桌前,把饭吃完了,再问他:“你今天要不要玩。”
林稚真抬手,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小段距离:“玩一小会儿,等下还要写作业呢。”
梁熠:“嗤。”
嗤完带着他打了两个本就赶他走:“赶紧去写作业吧好学生。”
林稚真和梁熠熟起来一点了,也没一开始那么谨小慎微,顺口问了句:“那你等会儿干嘛?”
梁熠愣了下:“不知道,继续玩吧。”
其实已经玩无可玩了,梁熠玩了一天,每天的日常都清了,新出的活动做完了,高难本的奖励也拿到了。
这人纯粹就是无所事事。
林稚真想了想,回客房把自己的作业带过来,坐在梁熠旁边:“我边做题边看你玩吧。”
梁熠:“你有病吧。”
林稚真笑眯眯道:“你玩得好,喜欢看你玩。”
梁熠摸了摸耳朵:“……”
然后梁熠开始在游戏里找了个水塘钓鱼,真是无聊到一种极致了。
林稚真写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屏幕,接着很是做作道:“写不下去了,好难,根本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