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岳面不改色:“那是自然。”
一分钟后,数名军医提着大包小包出现在戊寅周围,在他头上立上户外伞遮雨,训练有素地为他消毒、止血、清创、缝合,顺带抽走了满满一袋200cc的血。
薛鸿意站在旁边,看戊寅身上的伤比枪林弹雨中七进七出的解临渊还要凄惨,忍不住黑着脸问:“你何必非带着这么个危险的家伙在身边?”
解临渊和殿下同时警惕地抬起头来,立着耳朵,敌视地望向薛鸿意。戊寅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声音有点变形,笑着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鸿意移开视线,又咬着牙问,“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这个问题快成了他的执念了,都怪该死的Z。
“我的名字?”
眼见着戊寅有回答的趋势,解临渊想要出声阻止,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阻止他的理由。而且如果在薛鸿意面前坦言不希望戊寅说出真名,极有可能被总是和他唱反调的戊寅无视,到时候才是真的落了下风。
就在解临渊心头转过万般纠葛心思还没想出解决办法之际,就听戊寅挺高兴地说:“吴小虎,我的名字是吴小虎。”
看得出来,他对这个自己绞尽脑汁编造的名字非常满意。
薛鸿意却不是很接受眼前这名英隽清逸的貌美男人有这么一个简单粗暴还土里土气的大名,皱着眉转头看向解临渊,观察他的反应。
解临渊又是何等的聪慧,瞬间气愤地质问戊寅:“你做什么把真名告诉他?”
戊寅:“……”
这下薛鸿意终于满意了,细嚼慢咽地品了品吴小虎这个名字,还真咂摸出了点与众不同的美妙意蕴。
治好了伤,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把那血袋放进冷藏箱保管,又在元帅的示意下乘车离开,薛鸿意跳上金翅雀的后背,握着缰绳,居高临下地喊道:“小虎……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巨大的变异雀顶着风雨振翅而去。
薛岳居然真的信守诺言,撤兵后退,不再为难戊寅和解临渊,并把殿下留了下来,唯一的要求只有和解临渊交换卫星信号联系方式,说是遇到困难可以向南营地求援,但解临渊确认不存在这种情况,只有南营地来麻烦他们的可能。
反正到时候直接拒接拉黑就行了。
等到四周再也看不到南营地的半个人影,戊寅忽然身子一软,靠到解临渊肩头,接着两条胳膊都抬起,反身搂住了他的颈项。
解临渊一惊,连忙抱住戊寅,急切地问:“怎么了,你还有哪里受伤?”
戊寅微微皱着眉,把脑袋埋得更低,“困……”
解临渊:“……”
这时,有个穿着一身漆黑雨衣鬼鬼祟祟的家伙从不远处的草丛里出现,朝四周张望,再从藏身的地方挖出一辆垃圾车,用力地拖拽到公路上,飞快地蹬到戊寅和解临渊的附近,再快步冲了过来。
正是帮助运送戊寅本体的老胡,胡宏博。
早上分道扬镳各自收拾行李的时候,戊寅就单独找上他,让他帮个小忙,之后又递来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还让他带上单位分配的垃圾车,去指定的地点等候。
胡宏博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老老实实等了半天,竟然看到一名佩戴着飞鸿雇佣队徽章的男人背着失去意识的十五跑了过来,上来就说出纸条上的暗号,接着取过准备好的大型垃圾袋,身手利落地把昏迷的十五装进去,打个死结,让他藏在垃圾车里送出南营地。
胡宏博跟捧着烫手山芋似的,想了想,又给十五裹了好几层的垃圾袋,塞进了一车垃圾的最底下,哼哧哼哧地骑车出门。
中途,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好像没给垃圾袋扎孔……十五该不会给闷死了吧?可好像打从一开始那个雇佣队的男人就没留呼吸孔啊?
“……”
等到了约定“抛尸”的地点,胡宏博把黑垃圾袋往草地上一扔,试探性地推了推,“十五先生?”
他越想越不对,脑子里转过一百种十五杀人不成反被屠的可能,连忙从脸的部位给垃圾袋撕开一个口。雨夜漆黑,枯木树干宛若道道鬼影,枝叶簌簌作响,他一身冷汗地看到地上十五比死人还要惨白的脸,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
没有呼吸。
胡宏博顿时屁滚尿流地蹬车跑了,又因为太恐惧翻了个车,没能成功跑远还丢脸地吓晕过去,等到他再醒过来,正好远远看到薛岳、薛鸿意等大人物在和死而复生的戊寅和解临渊交谈。
他怀疑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此刻,老胡跑到户外伞底下,摘掉雨帽,用铜铃似的眼上下观察了睡着的戊寅一阵,看解临渊怀里的人胸口还在上下起伏,惊诧不已。
“嘘……”解临渊单手抵住双唇,“什么都别问。”
“知道,知道。”胡宏博快速点了点头,他不是能瞒得住事儿的人,知道得多容易坏事,先前被解临渊阴阳了一次之后更是警醒,“那现在雨这么大……你们待会去哪?能留我一个晚上不?”
“……”解临渊看了眼他的垃圾车,“今天这事做的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胡宏博连忙摆手,“没什么想要的,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真的?”
“……就是吧,”胡宏博支支吾吾地抓了抓鼻头,“呃……”
解临渊笑了声,抱起熟睡的戊寅,“我知道你这么卖力,是想让我们再给秦玥一次机会,为孙莓的事想想办法,挺讲义气的啊,老胡。”
“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解哥。”老胡很不好意思地嘿了一声,“秦玥她吧,我看她是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但骑虎难下,所以我就想念在往日情分上再拉她一把,给孙莓找一个别的出路。可我也想不到好法子,所以你们要是有办法,求求你们最后帮她一次……但要真的没办法,就算了吧,自作孽,大不了我平日再节省些接济他们,。”
“我还真有办法。”解临渊笑着说,“……认识去老巴尔克农场的路吗?”
第67章
戊寅最终在老巴尔克的农场里修养了足足三日,成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养足了精神就偷溜出门骑马,再引得三四只污染者在马屁股后面嗷嗷地追。
田里辛勤劳作的老巴尔克隐约看见自家白马驮着什么玩意风一样地穿过了田埂,等到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连忙急吼吼拾起搭在稻草人上的□□要去救命。解临渊直起腰,用肩头的毛巾擦了把汗,接着一把将巴尔克摁回原地,“没事,你别管了。”
“啊?”
银发青年人正了正头顶遮住眼睛的遮阳帽檐,随便选了个相对高的地势,甩臂架狙,左眼瞳孔变为红色准心,轻描淡写地开了几枪,把污染者全部点死。
巴尔克:“……”
他默默伸出了大拇指。
杀完丧尸,解临渊左臂又变回小铲子,弯腰继续帮忙松土栽秧苗,巴尔克配合着填土再浇下一瓢水。
这时,就听戊寅的声音远远传来:“……这马怎么停下?!它根本听不懂人话!”
巴尔克学着解临渊方才的云淡风轻,悠哉直起身:“这简单,你——”
话音未落,解临渊已经蹿了出去,两条长腿的速度竟然能比飞奔的骏马还要快,临得近了左手掌心下方射出钩锁,绕着马身缠一圈固定,起跳收绳,随即便稳稳当当地坐到了戊寅后面。
戊寅控制下的白马和他本人一样疯疯癫癫,一副今天我和我背上的人必须要死一个的样子,而等到缰绳落在解临渊手里,它就突然变得温驯起来,放慢奔跑速度,小踏步地将两人运回了那间半地下室门外。
殿下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绕着马蹄疯狂转圈,试图放牧,戊寅豹子一样灵活地从马背上跳下,摸摸殿下的脑袋让它赶紧歇着,跑回房间里喝了口水,接着躺回藤椅里,摸出玩没电了的游戏机递给解临渊,“充电。”
这些天他过得实在滋润,受了伤反倒胖了三斤,还如愿把皮肤晒黑了一个度。
解临渊食指变为一根细长的充电线,插进游戏机里,屏幕很快便嘟一声亮起,戊寅迫不及待地拿了回去,熟门熟路地打开他最近的新宠,一款经营养成类单机游戏。
“这窝兔子跑太快了,我一只手捉不到。”他仰头朝站在椅子后方看他玩游戏的解临渊晃了晃屏幕,“你会吗?”
解临渊挑了下眉梢,接过另一只手柄,陪戊寅逮了一个小时的兔子,直到把兔子上下三代外加祖坟都给挖空了,戊寅这才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游戏小家里的透明兔子柜,给其中一只格外魁梧健壮的金刚芭比白毛兔强行喂饲料,直到系统提示今日喂养已达上限,再喂它特喵的要撑死辣!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农场大门外有人在鸣笛,假寐的殿下瞬间警醒,两只脑袋嗖的冒出窗口,对着大门汪汪大叫,解临渊也起身往外看了眼,出门去给老胡的垃圾车开门。
这段时间,老胡、杨蓦和秦玥白天在基地内上班,晚上就到老巴尔克的农场加班,帮忙收拾被金翅雀拆得乱七八糟的仓库,将那些要交给戊寅的酬劳整理出来。孙莓默不作声地跟着秦玥两头跑,乖巧了不少,勤勤恳恳地帮忙,就是每当看到戊寅就跟看到老虎一样,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看到墙角被踩碎成七节的锄耙,杨蓦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只鸟怎么比狗还能拆家?”
趴在门口执勤的殿下隐约察觉到敏感要素,不爽地扯着两颗脑袋叫嚷,还是此起彼伏的二重奏,直到解临渊皱眉提醒它:“小声点,别把戊寅吵醒了。”
秦玥请求巴尔克收留孙莓的事理所当然遭到了拒绝,老巴尔克说区外危险,他一个人都顾不过来,哪还照顾得了一个小女孩。
彼时戊寅在窝在旁边乒呤哐啷地打俄罗斯方块,很没情商地插嘴:“你就当是大号练废了,开个小号重新升级呗。”他指的是老巴尔克的赌鬼女儿。
老巴尔克愣了一下,长叹口气,背过身不说话了。
解临渊早习惯了戊寅这种社交能力为零的模样,按按他的脑袋示意打个游戏还分心?接着走到老巴尔克身边,温声细语地和他聊天。
不到半个小时,老巴尔克点了头,同意接收孙莓。一时间,所有人看解临渊的眼神里都充满了仰慕和敬佩。解临渊又简单给巴尔克简述了孙莓的遭遇和问题,巴尔克严肃表示他会严加教育,扭转孙莓病态的三观;同时,他也会约束自身的脾气,再生气都不会对孙莓动手。
三日后,戊寅和解临渊搭上了之前藏在森林中的房车,商量着下一处目的地是哪里。只有殿下还以为是安全区外的大冒险结束,兴奋地摇着尾巴准备回南营地喝美味甜奶。
“对于本体在哪里,你有没有什么初步的猜测?”解临渊收回了充当房车安全锁的那根尾指,重新恢复完整的机械战神,左眼也跟着亮了一下。
“无。”戊寅盘着一条腿坐在小沙发前,“我只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存在,但关于它的事情,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解临渊感到了棘手,他将地图投影在车窗上,标注出他们所在的位置,“你再仔细回忆回忆?”
戊寅单手托着下巴,仔细回忆了十分钟,就在他啊了一声,解临渊以为他想起什么了的时候,戊寅很好奇地指着地图中一个地方说:“这个基地叫动物园诶!”
“……”
“其他人类基地都叫避难所、营地、王国,只有它叫动物园,名字好特别。”戊寅很兴奋地说,“我们接下来去这里吧。”
“……你不找你的身体了吗?”
“反正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去哪找不是找?”戊寅理直气壮地往副驾驶上一坐,“走走走。”
解临渊总觉得他应该生气的,因为他和戊寅的约定是直到找到本体之前,他需要一直为戊寅服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了。或许是因为他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去往何处,还不如暂且与这个总是带给他无穷惊喜与惊吓的男人继续作伴,为对方想一出是一出的主意出谋划策。
房车启动,朝着与南营地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殿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解临渊已经顺着国道开出了三亩地,边牧突然直起脑袋意识到不对劲。
边牧——这是要去哪,不回家吗?
金毛——要不休息一天再出来玩?我想妈妈了
“你妈已经把你卖给我了。”戊寅无情地为它们宣告死刑,“不会再回去了。”
张着嘴趴在车中央地板上摇尾巴的殿下倏然变了脸色,它站起来,无措地跑到驾驶区看行进方向,又哒哒哒跑到最后方看倒退的公路,接着又趴到车窗探出头去寻找主人应该是在开玩笑的痕迹。
许多小孩童年时期都曾经被讨厌的大人开过类似‘你妈妈你爸爸不要你啦,把你扔掉了’的玩笑,内心那种惶恐不安或许直到长大都心有余悸。
对于殿下来说,大致就是噩梦成真了。
十五分钟后,它惊恐地发现,主人说的话是真的,它是真的被拐卖回不去了。
殿下停下无休止又无意义的房车马拉松,它愣了很久,倏的,边牧潸然泪下,委屈又害怕地直淌小珍珠,金毛则是在一旁疯狂撕咬空气,汪汪嚎叫要回家。
“闭嘴。”无情冷酷的戊寅主人又在喂游戏机里的赛博电子大白兔,“再吵就把你扔下车,脖子系个绳挂车门上,让你跟着车跑。”
殿下:“……”
“孩子还小,又刚离开妈妈,没有安全感是正常的。”慈父解临渊立刻跳出来唱红脸,“你温柔一点,哄一哄它。”
戊寅不耐烦道:“再废话把你也扔下车,给你脖子里系个跟他一样的狗绳,一人一狗一起跑。”
解临渊:“……”
他温和地弯起眉眼,笑意不减,让戊寅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处发:“把我扔下去了,那谁来开车呢?”
戊寅:“……”
戊寅决定从现在开始学习开车,好在这末世也没有科目一和科目二,更不用礼让乱穿马路的行人和电动车,戊寅听了三个小时解临渊的驾驶教学课……
他没会,但是狗会了。
到了傍晚,是殿下开车找的露营地,狗爪子刨方向盘刨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解临渊在小厨房处理从巴尔克农场顺的食材,把容易变质的蔬果拿出来早些吃掉,罐头那些则是塞到储存柜深处,以防不时之需。
戊寅无所事事地斜倚在窗边嗑瓜子看斜阳,看着看着,视野中忽然出现几只长得歪七扭八的丧尸,他顿时败兴地拉上了窗帘。
晚餐是凉拌黄瓜、凉拌西红柿和水煮玉米,主打就是一个清热解暑。
还没等戊寅发表意见,殿下倒是对着盆里的狗粮倒是闹了起来。
边牧、金毛——我不要吃这个,好干,我要喝奶!
戊寅非常敷衍地把煮玉米的汤倒进狗盆里,“这样就不干了。”
殿下:“……”
它委屈巴巴地把前爪搭在戊寅膝盖上,讨好地摇晃尾巴。
边牧——嘤嘤嘤,我要喝奶
金毛——呜呜呜,我要喝奶
戊寅不吃这套,皱着眉呵斥:“上哪儿给你变奶出来?爱吃不吃,再作把你捆车顶上睡觉。”
说着他抬起头,就看见解临渊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胸口,发现戊寅望过来的时候还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戊寅顿时眉头皱得更紧:“看什么呢?”
第68章
“我在看……小丑狗。”解临渊三两步走到殿下身前,单膝跪下拨开它们的牙齿,左右看了看,“还处于幼犬期,我们真的要去哪里找点牛羊奶给它们补充点营养,不然日后长不大就麻烦了。”
殿下听得懂人话,知道谁站在它这头是它的盟友,于是聪明伶俐地用脑袋拱解临渊掌心。
“好麻烦。”戊寅啃着玉米,“找个地方扔了,让它自生自灭吧。”
解临渊教训秦玥捡了孙莓就要负责到底的时候,大道理那是一套一套地输出,但到了毫无责任心的戊寅身上,他就没办法那么正义凛然了,只敢好声好气地哄着劝着,说等殿下长开了一定会是只比黑骑士还要酷炫威风的地狱双头犬,到时候你骑着它出门,到处炸街。
总之就是大写的双标。
吃完饭,解临渊点开房车自带的一键原地自动扎营功能,让戊寅和殿下在充气帐篷里休息,然后自己从后备箱取出一辆车载摩托,检查过燃油和性能之后说他就附近转一转,正好远处锈蚀的标牌上显示有一处仓储式超市就坐落在不远处,他想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捡漏到一两罐奶粉什么的。
“不过不要抱有太大希望。”解临渊抬腿跨上车座,补充道,“这都乱了两年了,超市里面的商品估计早被零元购抢光了。”
“我也要去。”戊寅说着就扶住解临渊的腰稳稳当当地在后排坐好,摩托车沉了一下,解临渊的腰部肌肉也不受控制地随之绷紧,他忍着不适反对道:“天马上就黑了。”
“不是还没黑吗?”
“……”解临渊很无奈,侧过脸朝身后看去,“你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一听到逛超市连天黑都不管了?”
戊寅眨了下眼,下巴抵到他的肩头,原本只是搭在腰间的手也改为拥抱,手指扣在了解临渊的小腹前,“那我们就快去快回?”
现在的解临渊根本拒绝不了他这些亲昵的小动作,就算戊寅只是单纯把脸凑近了些,他都下意识地怀疑这人是不是在邀吻。
事实上解临渊很清楚,戊寅不通情爱,有时候会缺乏一些成年人应有的距离感和界限感,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特别是戊寅还长着那样一张容貌出众的脸。不过短期内解临渊并不打算提醒他,甚至还蠢蠢欲动地想要利用这一点,教会戊寅一些不那么正确的东西。
解临渊垂下了眼睫,近距离注视着那双颜色浅淡的唇,说话间隐约可以看到牙齿和一点舌尖,他的唇瓣吻上去的触感异常柔软,很难想象戊寅这般锋利且难以捉摸的怪人,会有这么一双听话又乖巧的唇。
戊寅毫无防备地拥着他,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脊背,解临渊心中不怀恶意地揣测着——他是不是在故意勾引我?
会不会眼前这副姿态也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他那么善于伪装,精于算计,会看不懂我眼底的欲念吗?
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可是他明明做得非常好,他太知道怎样做才能更好地展现他的魅力。
看,就连我都被他引诱了。
只要怀着粗鄙又下流的恶念去解读戊寅的一举一动,即便解临渊知道这些都是他无耻的意淫,还是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好似在无垢的白纸上留下了他脏污的手印,将云端的飞鸟拖入满是淤泥的沼泽深渊。
但他终究还是理智的,克制的,彬彬有礼的,起身微微动了动退,把产生变化的补位换个舒服的位置搁置,随后侧脸暧昧地在戊寅耳旁低语:“那你亲我一下。”
将一切污浊庞杂的欲念藏进深不见底的深海,露出水平面的冰山一角装饰着粉色的泡泡,诉求不过是一个表达着纯洁爱慕的亲吻。
“嗯?”戊寅抬起眸,双瞳好似半透明的翠玉,在他的眼底,解临渊看到了冰冷的审视与沉思。
仿佛一桶冷水从他的头顶灌下,亢奋高热的大脑瞬间冷却,解临渊手足微微僵硬,求吻时唇角的笑意也在脸上凝固。
沉默时的戊寅总会令人产生一种迟钝和乖巧的错觉,就连解临渊在屡次欺骗得手之后,也飘飘然地忘却了戊寅的真实本性。
他聪慧且敏锐,不会一直被他骗下去。
“你总共亲过我两次,这次是第三次想要和我接吻。”戊寅冷淡地分析,“第一次,是在我咬了你的匈口,你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亲吻,然后吻了我,第二次是我触碰你的匈膛,寻找寄生物的时候,你也很激动地吻我,可是这一次,我并没有碰到你的匈……所以亲吻的触发机制并不是接触人的匈?”
“……”
很好,戊寅还是那个好骗的傻瓜。
解临渊发觉是自己高估了他的智商之后狠狠地松了口气,他相信戊寅不是演的了,这番蠢话要是靠装能装出来,那他活该被戊寅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还触发机制,你当我是发条姑娘吗?你旋个按钮我就在音乐盒上哒啦哒啦跳芭蕾?”解临渊勾过戊寅的衣领,在他这双吓死人的双唇上印下一个吻,把属于他的气味标记在戊寅身上,像肉食动物划分地盘。
再抬起身时,戊寅的嘴唇已经被染了色,越发的明艳湿润。
“感觉怎么样?”
“还好,”戊寅直白地形容感受,“很软。”
“……别乱猜了。”解临渊抬脚蹬上摩托车踏板,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再说,你还主动亲过我一次,那次我碰你匈了吗?”
“……没有。”戊寅如实回答,“我那时候就是想对你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要做什么,思来想去就亲了你一下,虽然大概率做得不对,但……想做就做了,就算做错了,谅你也不敢说什么。”
解临渊耳朵有点热,非常招架不住戊寅这种一无所知还乱七八糟的情话。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又悠悠地转回来,朱红的眼瞳盯着戊寅不放,嗓音也不自觉变得沙哑和温柔,“你做的没错,你想亲我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戊寅对上他的眼睛,“只要我想?”
“对。”解临渊毫不犹豫地给了答案。
“……”戊寅思索了一会,倏然若有所悟地问,“那是不是可以反推,你亲我,也只是因为你想亲我?”
解临渊:“……”
“什么‘亲吻是只有特殊关系的人在特定的时间才能做的事’,都是你在胡说八道吧?”戊寅目光犀利,“没有触发机制,也没有什么特定条件,只要想亲,就可以亲。”
解临渊:“……”
“不,你说的不对。”他头大如斗,现在解临渊真心想为戊寅解释亲吻的含义,却发现很难表达清楚。
其实有个很简单的解答方式,就是告诉戊寅只能亲吻是对喜欢的人才能做的事情,正好他之前也欲盖弥彰地向戊寅暗示过喜欢,但解临渊并不确定他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也不想反复提及喜欢,让戊寅开窍。
最不想的,还是承认他确实有点喜欢戊寅,就算仅仅是见色起意,贪图戊寅的身子,也照样显得他很变态。坏比会因为长得好看就不是坏比了吗?
解临渊开始胡言乱语:“接吻当然有条件,不然你看我随随便便找个人上去就亲了吗?”
“……那是因为你不想亲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