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雪致万里船—— by清明谷雨

作者:清明谷雨  录入:12-22

使坏的手忽然被圈住,一拽,“喂——” 梁千里摔到萧厉胸膛。
萧厉缓缓睁开眼,捏住他软软的后颈,淡道:“欠的。”
梁千里趴在他身上哆嗦,喘着气:“这、这床不会掉吧?”
萧厉抬起眼帘,故意说:“有可能。”
其实不会,刚刚隔壁班那近两百斤的小胖子来坐也没事。
梁千里嘟嘴哼了一声:“那不管,有你垫着。”
“……” 萧厉揪他领子,“起来。”
“干嘛?”
“喝水。”
“水在车上呢,” 梁千里顺手剥了个晶莹饱满的荔枝,递到他嘴边,笑嘻嘻道,“吃这个吧,我摘的。”
特意找了一束又红又大偷偷留着。
萧厉抬头看了两眼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推他。
梁千里催他:“快吃快吃,一骑红尘妃子笑。”
萧厉长睫颤了一下,张口含住那汁水丰沛的果实,是很甜。
领队老师吹哨子喊集合:“来!各个小组长清点人数,排好队我们来合照一张。”
“一二三——”
“田七——”
“咔嚓!” 画面定格,日光灿烂,草木丰茂,果实在成熟,少年在成长。
夏令营最后一天刚好是农历七月十四,岭南盛行过鬼节,在南方,有些县城和小镇将这个并不在全国范围内闻名的传统节日看得比中秋还重。
棠溪镇有花灯游船,夏夜之水明明瑟瑟,灯明水光潋滟,扁舟一叶循着花灯探去,两岸是热闹的,人声与蝉声相竟。
一船人贪热闹跑到船头去看河心岛的小乐队唱歌,几个抱着吉他的女生在唱 twins 最近大热的《瓶中沙》和《恋爱大过天》。
一堆女孩子觉得浪漫死了,也跟着哼起不太标准的粤语。
梁千里知道萧厉不爱挤热闹,陪他坐在船尾吹风。
萧厉在一群人的合唱中转过身来:“跟你说件事。”
“嗯?” 桥头的灯笼映在梁千里的眼睛里,倒映出少年越发清峻的面容。
“我爸妈在国外,我要过去一趟。” 被下了最后通牒的。
梁千里捏了捏书包带子,静了几秒。
那就是夏令营回去之后就见不到啦?
“什么时候回来?”
“开学就回来。”
“哦。” 还以为能一整个暑假都在一块呢。

短得仿佛是在写 QQ 空间日志(还好意思说)
江边酒吧灯笼摇曳,驻唱的姑娘抱着吉他唱完了《流沙》,又开始唱《亲亲》。
“梦一样轻的亲亲,不敢用力呼吸,不敢太贪心,太相信,我的幸运——”
梁千里情绪在酸甜的旋律中低落下去,拽紧了书包带子,里面就有那支定作的大白云兼毫,本是想回去再拿出来送萧厉一个惊喜的,可是现在就突然很想送。
夏夜花香九重,樟叶拂晚风,灯河之上游船如织,对面划桨的游人笑着将水打过来,是一种友好的招呼。
“过来,” 萧厉将坐在外头发愣的梁千里拉过来:“换个位置。”
这是要给他挡水花。
刚刚上船的时候,又遇到何元峰那伙人了,他也是稍微移到自己前面,高高的个子完全挡住不友善的目光。
这很萧厉。
梁千里想。
他就是自己默默做了一些事,但一句不说,你要是自己发现不了,那就算了,他也不想让你知道。
梁千里听话地起来跟他调了个座,恰好一叶竹排划过,萧厉微微倾身,扶住梁千里两臂,将他包围起来。
梁千里伸手绕过他后背,摸了摸,对方薄薄衬衫被打湿了一小片。
女歌手还在唱:“亲亲的轻轻,静静闭着眼睛,是你不是你,说不定,还不一定……” 沙哑的女声让原来甜美的歌变得伤感惆怅。
梁千里觉得自己心里那个劲儿就快要被憋死了,当即打开书包:“这个给你。”
萧厉手里一沉,南叶橼木作的笔杆,沉实细滑,羊毫绵细,就是看笔尖也能猜出价格不菲。
萧厉敛了神色:“你下午就是去买这个?”
下午太阳毒辣,萧厉提议两人都别出门就在房间吹空调,梁千里非要自己去跑个地方,还不让他跟着,回来的时候汗流浃背,脸颊红成两坨纷纭。
梁千里眼睛弯成一道彩虹:“是啊,前天就订做了,下午去取。幸好老板按时给我赶出来。”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萧厉垂眸,河上盈盈的灯火映在他幽黑的眼眸里,乍一看,像水洗过的星子。
梁千里自然道:“哪里突然?” 就是看到有合适你的东西,就买了。
“你最近不是在练瘦金体吗?” 梁千里开始夸他的笔,“羊毫,长锋,合适!”
萧厉长期练字的指腹覆了一层薄薄的茧,细细摩挲着笔杆,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梁千里”。
“昂?”
萧厉将笔放进书包的最内层,微微抬起下巴,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件事?”
梁千里眨眨眼:“那你说吧。”
萧厉将手伸到冰凉的夜河里,甚至触碰得到柔软的水草。
“考九中吧。”

梁千里今日份 QQ 音乐共享——有何不可 by 许山高(小时候不懂念嵩字
梁千里微微瞪大眼睛:“欸??”
九中是省城最有名的初中,每年只在各区县招收小升初考试前几名的学生。
他虽然成绩很好,但好像也还没有…… 那么好。
梁千里挠挠后脑勺,讪然:“我要考进去很难吧。”
萧厉双手撑在身后,小小年纪就生了两条大长腿,懒懒散散地随意伸着,佯装踢一脚梁千里,其实力道很轻。
“去九中你可以跟我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住宿舍。放学后还能一起踢球,周末就一起去溜冰。”
他双手微微用力一撑,朝前压低上身,直视梁千里的眼睛,问:“你不想吗?”
梁千里点头如捣蒜:“我超级想啊。”
萧厉眼底升起一点笑意,表情还是正经严肃:“那就考九中。我会去九中。”
梁千里没有当即应下,离升学考只有一年,这个目标对他目前来说很遥远,甚至可以说力所不及。
他不能随便答应。
萧厉直直盯着他,黑色眼眸像夜里的一盏灯,梁千里心里莫名动了动,不知怎么,就说了好。
萧厉忽觉心中畅快,梁千里这个人他最知道了,要么不答应你,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不食言,拼了命也会做到。
心跳像夜里哗啦啦的欢愉的流水声,潺潺流向不知名的方向。
少年轻轻往后倒,仰躺在竹排上,全身放松地望向银河天际,眯了眯眼,竹木排在水面飘荡,整个人也在一片朦胧而美好的混沌飘荡,尚且无法参透那种安宁充实又快乐的感觉源自何处。
可冥冥之中,他知道前方有着更美好的、光明的礼物在等着他和梁千里,尽管他暂时对那还一无所知。
他既想拉着梁千里快点奔过去看一看那到底是什么,又觉得身边有这样一个美好又可爱的朋友陪伴着,时间慢一点也无所谓 。
河灯璀璨,庭树蝉鸣,夜河静流。
一张稚气的脸忽然在眼前放大,梁千里趴在他身上闹,眉眼笑意盈盈:“你困啦?”
萧厉放松下来,侧脸线条也不那么冷峻,“嗯” 了一声,将人拉下来一齐并排地躺下来。
这条河好长,船还不知道要划到何处,又何时靠岸。
梁千里任他拉着,躺在他身侧,侧头看身旁的男孩子,眨了眨眼,追寻星辉的目光,不知疲倦,也没有止境。
暑假过得很快也很慢,下了决心考九中,万事不争的梁千里也有了紧迫感,少年宫去得少了俞思云还会打电话到家里问一问是什么情况。
梁千里忽然想起那天在南湖岸边看到她和萧厉小叔接吻的画面,一阵面红耳躁。
听见许子娟和她相谈甚欢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阿婆。
萧厉出了国和梁千里有时差,通话变少,但明信片和信件却纷至沓来。
在冬天里收到萧厉的信,像看到一片片雪花让人幸福。
梁千里真不敢相信,萧厉那样怕麻烦的一个人,竟然会给他写信!
并且行书、正楷、行草几种字体换着来。
如果萧厉有兴致,还要用毛笔写几行。
更夸张的是,萧厉偶尔还要用英文,美曰其名锻炼梁千里的英语。
信里一般两三句话,就…… 很萧厉,半句废话不肯多说。
偶尔附有照片,碧茵茵的青山,金色阳光下的莱茵河,环球影院的大门,金毛的萨摩耶。
从来没有他本人,这也很萧厉。
通信习惯没有因为萧厉回国便戒掉。
六年级的春天,萧厉不再去书法班,开始参加实验小学奥数竞赛的训练营。
梁千里心里微微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明显感觉到高年级是一条分水岭,萧厉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和追赶的速度前行。
彼时的他们还不懂得,成长的道路就是这样,大家结伴而行,但各自有各自的速度和方向,再好的朋友也难做到同时同步。
幸好萧厉在奥数训练营里还知道要继续给他寄信,因为封闭式训练手机被没收。
没到半个学期,梁千里班里的同学都知道班长成天有信收,几个玩得好的男生还起哄逼供他是不是偷偷谈了朋友,还是哪个女生不厌其烦地送来情书。
后来,大家都习惯了,生活委员李觉晓每天去收发室领报纸都帮他拿信:“班长,今日份飞鸽传书,放你桌上了啊。”
梁千里:“……”
收发室的大爷也记得他:“你小子怎么一天三封啊?这有话还不能一次性说完了啊?”
“我看校长信箱都没你的多。”
梁千里很无奈地炫耀:“哎呀,我朋友话多嘛。”
梁千里觉得好笑,在信里面跟萧厉说,他的同学们都以为萧厉是他异地恋的女朋友。
又顺口说到他们年级这周真的有一个女生在篮球赛上跟一个男生表白,引起巨大轰动。
萧厉这次信回得很快,没什么内容,就直接问有没有女生跟他表白,他没有没喜欢哪个女生。
“……”
信纸上锋利缭乱的笔锋和收梢流露出笔者的暴躁情绪。
梁千里无语,回信还没来得及投出去,萧厉直接把电话打到许子娟那个几年没换快要散架的诺基亚。
梁千里欣喜鼓舞地从阿婆手里接过来,问:“你的特训结束了?”
那边风声呼呼:“没,我到路边的公共电话给你打的。”
“啊?怎么了?这么急,我刚好给你写完信。”
萧厉不自在咳了一声:“没事不能打吗?我写题写写烦了。”
“那你冷不冷啊?” 梁千里有点着急,今年寒潮南下特别冷,夜里的风跟刮刀子似的。
“不冷。”
“哦,那我们就聊一下下,说完你就回去,好吗?”

“嗯。”
“……” 梁千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说话,开始说学校里的事情,萧厉突然打断他:“梁千里。”
梁千里一怔:“昂?”
只听见电话那头传来萧厉冷酷的声音:“你不许早恋。”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传出梁千里细细的声音:“什么鬼?”
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听出萧厉的严肃:“有人给你写情书?”
“……”
萧厉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很低:“你不会跟我撒谎的,对吧?”
梁千里长得好看,性格也开朗,还是班长,有女生喜欢他一点都不奇怪。
大城市孩子更容易早熟,他身边几个稍微玩得好点的哥们儿女朋友都换了几任了,梁千里要是在他这个学校里读,这情书估计天天收。
梁千里讪讪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又免不了有点这个年纪男生被爱慕的骄傲:“有是有啦,不过……”
萧厉沉下脸:“好看吗?”
“挺漂亮的啊,” 梁千里想起隔壁班长发飘飘的文娱委员,听到电话里粗重了几分的气息,他又软了声音说:“不过…… 我觉得没有你好看。”
毕竟萧公主艳名在外。
萧厉被噎了一下,又审问他:“你喜欢她?”
梁千里仔细想了想,诚实说道:“是玩得挺好的,但也不到喜欢吧。”
不是就行,萧厉还是那句话:“不许早恋。”
梁千里乐了:“为什么啊?我就不信没人给你送!” 萧厉长这么帅,会的东西那么多,连自己一个男生都觉得他酷,羡慕他,这要是在他们学校,绝对首先就逃不过李觉晓的魔抓。
萧厉皱眉:“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他开始上纲上线:“你还想不想考九中?”
梁千里听见萧厉在电话里打了个喷嚏,瞬间不想和他争了:“想想想,你快点回去吧,别吹感冒了。”
萧厉还想说他:“你——”
“我不谈,我保证。” 为了劝他赶紧回去,梁千里抢在他前面说:“我梁千里保证谈恋爱经过萧厉批准同意,行不?快回去吧!不然真吹生病了还要写那么多题,可难受死了。”
萧厉还是有些不放心,沉默了一会儿才把电话挂下。
临近期末,萧厉在奥数竞赛结束后受到了梁千里的信,说他们学校过两天组织整个年级去省科技馆一日游。
萧厉捏紧信纸,心中默默盘算。
南国的冬日,清晨阳光宁静致远,泊在常绿阔叶乔木上,铺在庄严的五星红旗升旗台上。
苏庐县小学六年级全体学生在校门口集合,男生叽叽喳喳讨论 NBA 新赛季,女生穿了鲜艳的毛呢大衣,头上戴着新的兔子耳罩和毛绒绒的松鼠围巾,笑容灿烂。
梁千里举着小红旗站在队伍前列,时不时和隔壁班长说上几句话。
两个小时车程,带队老师去买票,百来个小学生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儿一样在洒满阳光的广场上三五成群扎堆聊天。
梁千里正和大家说笑,目光无意间瞥到紫荆树下的一个身影,熟悉又有些陌生,黑头发白皮肤,长腿蹬了一双很酷的马丁靴,灰色针织高领毛衣,单肩背着书包,单手插着兜,碎金般的晨光落至他身上,勾勒出线条美好的侧脸。
梁千里试探地、远远地喊出一个名字:“萧厉?”
那道金边勾勒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英挺的剑眉笔直而张扬,在花树下耀眼。
梁千里面色一喜,惊喜地跳起来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算起来,他们自从萧厉出国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那时候还是夏天,现在已经冬天了,这个没有见面的秋天格外漫长,他真的很想念萧厉。
信笺和电话都诉说不尽绵绵无止的思念,此刻他终于能将一腔情谊全都融进这个热情厚实的拥抱之中。
对方好像是又长高了一截,不是一点,是一截!
他几乎是整个人都跳到了萧厉身上,萧厉轻而低地笑了一声,忍不住搂住他的腰不让人掉下去,又伸手替他裹紧脖子上的针织围巾。
“我刚比完赛,过两天才回学校上课。”
其实不是。
请假条上的日期到前天截至,昨天已经回校上课了,不过今天又偷偷跑了出来。
梁千里紧紧勾了一下他的脖子,面颊蹭了蹭他的侧脸,热情似火拥抱他!
嫌不够似的,又用前额重重撞了一记对方光洁的额头,激动道:“靠,我以为你都快忘了我了。”
萧厉被撞得皱了一下眉,揉着他蓬松卷曲的短发,扬了扬下巴:“你的同学在看。”

橘子味唇膏好闻!!
萧厉混在一班队伍里,梁千里去哪儿都拉着他,进了省馆后有中央空调,全身都暖和起来。
大家可以跨班组队,两人带上解说的耳麦,单独走到人不多的行星带天文观测台。
萧厉轻轻扳过梁千里的脸定定瞧了一会儿。
“怎、怎么?” 梁千里忽然有点儿紧张,虽然周围的人都在三五成群地看展览,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俩。
萧厉看了几秒,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按了按他的唇角,皱起眉:“你嘴唇很干。”
“不难受吗?”
起了薄薄一层皮屑,裂纹也显得干涸深刻。
“是吗?” 梁千里下意识地伸出嫩红的小舌头舔了一下,“你不说不觉得,现在好像是有点。”
萧厉从书包里翻出一支唇膏,牌子 logo 是一串英文。
伸到半路的手又突然收了回去。
梁千里抓住他的手臂:“哎不给我吗?”
“算了,” 萧厉打开书包要将唇膏放回去,“待会去商场买支新的。”
梁千里:“为什么?”
萧厉:“这个我用过。”
“没关系,” 梁千里倒是不在意:“你介意吗?”
夏天的时候萧厉非要他涂上一层防晒霜,不也是共用一瓶吗?
萧厉眉梢扬了扬,给他。
看梁千里半天没把盖子拔开,萧厉又索性亲自给他在嘴唇上厚厚涂了一圈,细致地用指腹擦了擦唇边被涂出界的一小圈:“抿一抿。”
梁千里依言,回味半晌:“橘子味的。”
萧厉将唇膏盖好,塞到他口袋。
梁千里笑容晃眼:“给我了?”
“嘴唇干的时候记得涂。”
梁千里点点头:“好的,萧西施。”
萧厉:“……”
多宝镜的体验区,跳跃的光原子折射出太阳光痕的路径,梁千里将萧厉拉到那扇大镜子前并肩站着。明净日光灯下,两个少年,一个冷峻英气,一个俊秀漂亮,一个明显比另一个高了一截。
萧厉裤子又显得他腿特别长。
梁千里有点吃惊:“你怎么长这么快?刚刚就想说了。”
萧厉低头看了看他黑色的发旋:“在英国的时候有时差,好像是长得特别快。”
“还能这样?” 梁千里 “嗷了一声”:“那我怎么样才能长高?我又不能出国。”
萧厉双手插在口袋里,靠着亮晶晶的镜子说:“进了九中我每天和你去踢球,那时候长得最快。”
梁千里一听这个就很开心:“好呀。”
黝黑圆珍珠般的眼睛都生动起来:“萧厉,我这个学期真的有好好学习,我觉得我能考进九中!你相信我,很快我们就能每天一起踢球一起溜冰一起看电影啦!”
萧厉棱角分明的面色柔和下来,漆黑瞳仁带着点平日里没有的光泽:“我相信你,你要说到做到。”

我爱台风假!!!明天请个假(单押了 bushi
高高兴兴玩了一天,梁千里依依不舍在科技馆门口与萧厉告别,随着学校的巴士回到县城。
冬日天色暗得早,家里院子也没有夏天那般热闹,乔木没有枯叶但花瓣被雨打落了一地,蛙叫和蝉鸣都消寂,只有那口大水缸面倒影出一幅冷冷清清的月光。
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气氛好似并不轻松愉快。
许子娟把菜篮子搁到一边:“那又怎么样?广恩集团又怎么样?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这么做不合法,就这么一张告知书打发小老百姓,完全没有经过该有的程序。”
梁本清拍拍她的肩膀安抚:“是是是,许老师别生气,你说的对,可奸商奸商,不就是仗着财大气粗要这块地建楼盘,走个流水程序,其实早就跟有关部门把手续办下来了,你说你和老李代表邻居去他们公司谈有什么用?”
许子娟瞪他:“怎么没用?那不然干等着他们开个拖拉机来拆房子?”
梁本清用围裙擦了擦手,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来想办法,老吉说他在规划局那边认识有人,过几天我们去一道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同意批的地,用的什么理由,我都给你问得个一清二楚回来,成不成?”
“你别操心太多,今天的血压量了吗?快快快,昨天那么飙那么高吓死我了。”
许子娟还是不放心:“听证会什么时候开,业主大会签字了吗这些也都要弄清楚。”
梁千里听得一知半解,等屋里说话的声音都散干净了他才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
梁本清从厨房里出来,还是笑呵呵的:“回来了,饿不饿?阿公刚好炒沙爹河牛。”
梁千里回来之前和萧厉吃了多美丽的汉堡,不是很饿,摇摇头说不用。
许子娟脸上也不见刚刚说话的急躁,问他:“怎么样?好不好玩儿今天?”
梁千里蹭到她身边坐下,掰了一块柚子,笑道:“好玩呀。” 他心里有点不安,很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但又觉得阿公他们这副样子分明是不想让他知道,怕是问了也无果。
许子娟捏捏她宝贝小孩白溜溜的脸蛋,觉得这些天的烦心事都消了一半:“吃完快去洗澡!”
科技馆一游之后梁千里学习更卖力了,许子娟都吃惊 “怎么这么用功?”
梁千里眼睛乌溜溜一转,给他们打预防针:“我听说隔壁芸姐考上九中了。”
在厨房里做饭的梁本清良一听到有关学业的话题耳朵尖得不行:“啊对!!那个我也听说了!我天,她阿公得意得天天在棋社里说,仔!阿公跟你说,你要也考上九中,阿公就给你买手机。”
小学即将结束的最后一个夏天炽烈而漫长,槐城地处东南沿海,是东太平洋气旋每年造访的必经之地,迎来了近几年内最猛烈的台风天气。
“海鸥” 号来得猝不及防,暗下来的天边和席卷而过的呼啸风声仿佛就发生在眨眼之间,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片阴濛濛里,太阳还未完全消落华灯在雨幕中亮起。
坏天气造成街面拥堵,门窗乒乓声、花盆碎地声、鸣笛声、交警的哨子声,一片混乱。
气象台播报所有航班停飞,交通出行要注意安全,这时候最没心没肺的是小孩子们,这意味着——一年一度的台风假就要来了!!

台风假不去上课,梁千里一个人在家。
偶尔跑到李觉晓家玩电脑,因为本市的信号铁塔被台风影响,信号一直不通畅,他和萧厉的多次通话被中断,只能转战 QQ。
萧厉越来越忙,QQ 很多时候只是虚挂着,但他看到梁千里的头像亮着,并且显示正在收听的音乐,心里就会升起一点暖意。
他跟着切换对方正在收听的音乐,有时间周杰伦,大多数林俊杰。
电脑被霸占,李觉晓就在一旁写小说,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在校园里悄悄崛起的女生文化。
学校里经常泛起一阵阵来源不明的潮流,就是某种兴趣爱好会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势覆盖年级里的百分之九十的女同学。
前段时间是自己写歌词。
但最近开始,女生几乎人手一个本子,写小说,水性笔芯一盒一盒地写完,然后班级内部传阅,写得好的,还有同学跨越班级来借阅,然后年级流传,大家看完还会在后面留言评论,最后回到作者手上的时候,本子的封面都破了皮,边边也被磨得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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