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霁呼吸忽然变得剧烈,身上金光若隐若现,好似随时就会消失,他不由得躬起身体,骨剑插地方能稳住身形。
“出来吧。”沈初霁声音嘶哑万分。
话音落后,覆盖在他眼上的青绸重新化为青碧色额石束在额头,金光彻底消失不见,困住梁浅等人的结界同时消失。
“大师兄!”
“大师兄你没事吧?”
梁浅众人无法顾及昏睡中的几人,直接从山崖一跃而下。
沈初霁手捂胸口,唯靠骨剑支撑半跪在地,一口淤血呛出,染得唇瓣更加妖冶。
他抬眸往前看去,血色染红的地砖上逐渐出现一道黛色身影,苏仙乐侧躺在地上,脸颊毫无血色,鲜血从口中缓缓淌出,模样与从前一模一样。
活死人与神府融为一体,亦相当于神府中一部分,沈初霁屠尽两万活死人无疑伤她神府至深,苏仙乐灵核恐怕已经极尽崩溃。
苏仙乐已无行动能力,娇美面庞全无生气,一双瞳孔却那样明亮,好似临死飞蛾遇见火光,烧得粉身碎骨亦是心甘情愿。
“大师兄……我是不是错了……”苏仙乐声音哽咽,颤抖着伸出右手想去抓他,可是两人距离实在太远,她的手只能停在半空,无法继续向沈初霁靠近。
“大师兄,仙乐是不是错了?”苏仙乐那样执着地看着他,滚烫眼泪从眼角落下依旧舍不得眨眼。
沈初霁垂眸,眸光落在她悬在半空的手上。
“我是不是最初就错了?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苏仙乐得不到回应,声音颤抖得厉害,无助又害怕,伸在半空的手却不愿就此收回去。
良久,沈初霁轻叹一声,带着满手血污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
“仙乐,何至于此?”
这是进入神府内,沈初霁第三次问她这句话。
苏仙乐紧紧抓住他的手,几乎泣不成声:“我以为、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我看到、我看到了……”
沈初霁喃喃道:“你看到的太少了。”
苏仙乐哭得那样迷茫,哭得那样悔过:“我早该明白!早该明白!大师兄怎会贪图飞升、怎么贪图长生……我错了……大师兄我知道错了……”
沈初霁眼睛干涩,有些哑口无言,许久后,他轻声问道:“魂飞魄散,你可有怨?”
“仙乐无怨……弟子无怨……”
“那就好。”
苏仙乐自知时间不多,近乎哀求地望着沈初霁:“大师兄,仙乐能再窥探一次你的记忆吗?”
当年她修为不够,仅仅只能看到零星半点,导致酿成如此大祸。
或许想到昔日师妹即将湮灭于天地之间,沈初霁没有拒绝她。
“好。”
苏仙乐窥探了他的记忆。
她先是迷茫,后是惊愕,最终化成了满眼的仓惶。
“原来……你求的从来不是飞升……”苏仙乐忽然放肆地笑起来,笑容融合了鲜血和泪水,显得那样癫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初霁……你好狠啊……你好狠啊……”
她看着矗立在沈初霁身后的抚云顶弟子,眼中逐渐充满了怜悯,无声呢喃:“你们会被抛下的……”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她想得太简单、太天真。
原来,当年沈初霁婉拒她的那句话还有后半段。
——初霁一生太短了,只能爱一个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师兄……若有来世……若有来世……仙乐……”
她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弱,几近透明。
指尖温度减弱,沈初霁忽然失笑。
窥探了他的记忆,苏仙乐怎会不知呢?
他和苏仙乐一样,不会再有来世了。
晨曦透过云层洒在地面, 鲜血染红的泥土渐渐褪色。
乌云密布的神府仿佛被撕开无数条缝隙,源源不断的裂缝出现在上空。晨光驱逐乌云,随着浮云散去, 神府中一景一物逐渐褪色、消失。
苏仙乐神形俱灭,因她识海而成的神府也将不复存在, 他们回到了尘世间。
或许天道要将苏仙乐存在的痕迹完全抹去, 沈初霁染尽鲜血的衣物也变得一尘不染。
“大师兄!”
沈初霁再也支撑不住,骨剑脱手而去,侧倒的身形被梁浅接住。
他嘴角残留血迹, 望着与苏仙乐一起消亡的神府,透过薄薄幻影看到他们正处于一座草叶葱翠的山坡上。
不曾有鲜血遍地, 不曾有长街十里, 不曾有满天乌云, 一切回归正常。
“扶我起来。”沈初霁咬牙道。
他的身体终归只是凡胎肉.体,无力承受这般强大的灵力,四肢百骸钻心疼痛, 仿佛无数只蚂蚁啃食他的血肉,让人疼得恨不得剥开胸膛将血肉全部挖出摆脱这样的痛苦。
可是尽管疼得要命,沈初霁并未吭声, 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在梁浅搀扶下, 沈初霁站直身体, 还剑为笛系回腰间。
“大师兄, 我先为你疗伤!”仙儿抹了把眼泪来到他跟前,被沈初霁摇头拒绝。
他抬眸看向高空, 如今已到辰时, 清晨阳光偏薄凉,并无几分暖意, 无意洒在沈初霁身上的阳光更是令他浑身颤抖不已。
不消片刻,风轻云淡的天空发生了变化,漂浮在上空的白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墨色染尽,前一刻还光芒万丈的太阳被一道浓厚阴影覆盖,落向人间尽是阴冷。
墨云在天空涌动,仿佛酝酿着巨大风暴,一道黑色闪电劈在遥远天空。紧接着,接二连三的黑色闪电由远及近,慢慢聚集在沈初霁头顶。
冷风如刺,吹得沈初霁犹如扒皮抽筋般疼得厉害,他无暇顾及,而是如临大敌看着上空厚重的墨云。
昏迷不醒的楼西北三人也相继醒来,天空变幻不停的墨云让他们不由自主投去视线,一时间忘记自己所处的环境。
天阴和秦少宁自进入神府就被控制不知发生了何事,神色异常迷茫;楼西北看到周围环境和天空怪相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开神府,眼神马不停蹄地寻找沈初霁的身影。
“大师兄,这到底……”仙儿喃喃问道。
压在头顶的墨云好似一座大山,仿佛随时都能沉沉落在沈初霁身上,令人感到无比窒息与压抑,连半空的风都像刀子一样,昭示着天地与大道的怒火。
楼西北赶到几人身边,目光凝重地打量着沈初霁苍白的脸,正欲询问发生了何事,沈初霁便率先开口:“梁浅,带他们离开这里。”
众人同时一怔:“大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呢?你不走吗?”
沈初霁嘴角鲜血干涸,脸色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师兄……咳!师兄稍后就来。”
梁浅明显知道些内情,咬紧牙关,隐忍着泪意,对仙儿几人道:“我们得走!楼公子,秦少主请与我等一同离开,以免受到波及。”
仙儿眼泪滚滚落下:“可是……”
“走!”沈初霁厉喝一声,“若有违者立刻逐出抚云顶!”
墨云持续酝酿着惊天风暴,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雷劫降临人间。
“走啊!”梁浅眼眶红得几欲滴血,狠狠推了矗立原地的江阔一把。
“大师兄……”
抚云顶弟子苍白着脸,和梁浅一同离开了漩涡中央。
沈初霁强撑身体看向楼西北,后者目光深沉复杂,就那样一眨不眨看着他。
“楼少侠,借你披风一用。”沈初霁勉强挤出一抹笑。
楼西北深深看着他,取下青蓝披风交给他,犹豫瞬息,问道:“我不能不走?”
沈初霁颤抖手指接过披风,从里到外诛心般疼痛让他快要支撑不住。
“抱歉,请二位离开。”
秦少宁神情严肃,看了沈初霁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路过楼西北身边时拽了他一下:“走吧。”
楼西北看着他的眼神那样犀利,恨不得能将他洞穿。
离开沈初霁所在的山坡,他们并未走得太远,寻到一出开阔地界便停下,紧密注视着墨云下方的动静。
“今日之事你们且看好,日后给我死死记住。”梁浅说实话竟带着几分磨牙凿齿。
抚云顶弟子脸色万分凝重:“是!”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天雷滚滚而下,劈在沈初霁所在的位置。
“啊!”
沈初霁根本无法压抑自己不发出声音。
顿时,众人脸上血色褪尽。
青蓝披风盖住沈初霁蜷缩在地的身体,鲜血瞬间将衣物浸透并且大面积蔓延,那种出血量根本不是一道伤口能够形成,仿佛一道天雷将他浑身皮肤劈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在他们眼中大师兄永远是冷静自若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就算被鱼骨尖刺割碎手腕,就算被刀刃捅进腰腹,就算受尽各种痛楚折磨,他们从未见过大师兄哼出半句疼来。这道落在他身上的天雷究竟疼到何种地步,才叫大师兄都难以忍受。
眼泪在眸中氤氲,片刻就夺眶而出。
“惩戒天雷……”楼西北神情惊愕,目光失神。
秦少宁浑身一震:“传说中触怒众人才会降下的惩戒?犹如刮骨剔肉,却疼上数百倍?”
此话一出,抚云顶弟子脸色骤变。
即使从未见过他们都知道惩戒天雷意味着什么!这是尘世间最邪恶的天雷,它代表着诸神之怒,是集世间万千痛苦于一身的存在,从古至今受诸神之怒的修士寥寥无几,更是没有人能从这道天雷中活下来!
莫说修真界飞升第一人被“惩戒”劈得魂飞魄散,沈初霁一个没有灵核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撑得过来?!
“大师兄!!!”
仙儿众人泪流满脸,不假思索就要重返沈初霁身边,好在梁浅用结界将他们困住。
“梁浅你他娘放开我!大师兄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大师兄……大师兄不能死!大师兄不能死!”
天阴怔怔看着沈初霁身上被鲜血浸透的披风,瞳孔逐渐变得涣散,周身萦绕着惊人煞气,身躯在煞气中不断成长,变成了灾厄模样。
“放开!”灾厄声音冷得可怕,“我要救师兄。”
梁浅死死按住几人,揪起江阔和宣夜的头发,逼他们直视沈初霁面临的困境,声音嘶哑不已:“师兄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与此同时,一道银色阵法在沈初霁身边流转,随着阵法不断扩大,他身下凭空出现在一道虚影,无数茂盛花草以他身体为圆心向四周蔓延,花草、树木、溪流、高山;山谷萦绕着仙雾,时而有迤逦鸟鸣相伴,沈初霁青蓝披风上的血迹一点一滴被洗净。好似忽然出现的阵法创造了一个人间仙境,同时修复着沈初霁身上的创伤。
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部噤声,眼中写满难以置信。
“神、神府?”
“这是大师兄的神府?”
楼西北道:“不是。”
“沈兄的确只是普通人,体内并无灵核不可能会有神府。”秦少宁神情万分凝重。
“有人在临死前将自己的神府种在了他身上。”楼西北沉声道。
神府是一种与本体共存之物,若将神府种在他人身上,本体必定不复存在。
“啊——”
第二道天雷降下,原本褪去血色的青蓝披风再次被鲜血染红,沈初霁声音中充斥着痛苦与绝望。
然而种在他身上的神府依旧在源源不断提供灵力修复沈初霁的身体,可是即便沈初霁身体被修复,疼痛却是真实存在无法被驱散。
“神府可以反应本体的心境,若是种在他人身上,便只能凭爱意而生。”
与其说神府灵力修复着沈初霁的身体,不如说是本体对沈初霁取之不竭的爱意在支撑一切。
天雷一道接着一道,沈初霁声音变得嘶哑微弱,青蓝披风被鲜血染尽再被爱意修复,如此循环往复。
这座神府的主人究竟对沈初霁用情至深,才会在死后依旧以满腔爱意庇护着他?
难以想象,实在难以想象。
神府幻化的仙境将沈初霁包围其中,为他治愈身上伤口,为他洗净周身血迹,温和的风摩挲他蜷缩的身体,溪流滋润着他疲惫的肌肉,鸟儿与蝴蝶在他周身盘旋,阵阵花香萦绕空中 。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怕是此生不会在他人身上重现。
九道雷劫全部落下后,天空墨云逐渐散去,一切恢复风平浪静。
出现在沈初霁身上的神府好似知道自己即将离他而去,蝴蝶和鸟儿不舍地停留在他身上,花草树木从距离沈初霁最遥远的地方缓慢消散,它们从沈初霁身下蔓延,也要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完全消失。
银白灵力飘向上空,如同一吹即散的烟雾,迅速消失不见。
蝴蝶落在沈初霁头顶,触角隔着披风轻轻抵在他额头,好似是消亡前对他最后的眷恋,留下一个轻盈又疼惜的吻。
几乎在天雷消失一瞬间,按捺不住的抚云顶弟子齐刷刷闪身朝沈初霁聚拢。
颤抖手指掀开他身上的披风,看见沈初霁完好无损躺在披风下,除却脸色苍白并无异样,众人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仙儿上前摸着沈初霁脉搏,终于松了口气:“没有大碍。”
“大师兄?你没事吧?”
沈初霁瞳孔涣散,失去焦距,呆滞看着上空,苍白唇瓣微微开合,好似在喃喃什么,听不清楚。
他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透过缝隙看到面沉如水的楼西北,终于有了反应。
然后,在楼西北复杂探究的眼神中昏睡过去。
惩戒天雷之所以区别于其他雷劫, 不仅因为它代表诸神之怒威力巨大。
相交普通雷劫,渡过后身体会逐渐恢复,惩戒天雷却不然。遭受雷刑当天是接下来十日最轻松的时候, 因为后续每一日沈初霁都会感觉到身体寸寸开裂的痛楚,从他的五脏六腑蔓延到四肢百骸, 直到第十日子时症状才会稍作缓解。
沈初霁到底凡人之躯, 足足昏睡三日后被活生生疼醒,迷糊间他感觉到不断有人为他输送灵力抵挡体内剧痛,只可惜他没有灵核无法留住灵力全部石沉大海。灵力可以为他修复外表伤口, 无法缓解惩戒天雷带给他的痛苦。
他脸色煞白,身体陷在被褥中, 纤长睫毛微微颤动, 干涩唇瓣微抿, 喉咙像有把火在烧,发不出任何声音,从足尖一寸一寸蔓延的疼痛将他的意识瞬间从深海中拽了出来。
几乎在他睁开眼睛一瞬间, 五六个人簇拥到床头,紧张万分看着他。
“大师兄?”
“大师兄你没事吧?”
“大师兄你还好吧?”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什么,沈初霁眸光灰暗似乎并未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良久,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 无声说了一个字。
“什么?”
“大师兄说什么?”
梁浅眉头紧皱:“倒杯水。”
江阔忙不迭倒了杯水交给他, 梁浅扶起沈初霁上身, 知道他此时情况不容乐观,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沈初霁靠坐床头, 将一杯温水喝了大半, 喉咙总算好受些,能够说出话来, 尽管声音极其嘶哑。
“这是何处?”
梁浅抬手示意其他人噤声,随后回答道:“在客栈里。”
沈初霁微微点头,将剩下半杯温水全部喝下去。
众人担忧看着沈初霁,他此时表现出的状态除却面无人色并无任何异样,若非事先知道他身体遭受着多大的折磨,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
“大师兄,不如让仙儿给你下点失神散,睡着时就不会那么疼了。”
仙儿点头如捣蒜:“大师兄放心,没有任何副作用,你先休息吧!”
沈初霁抿起薄唇,眼神掠过众人,看到他们面上的认真,不由叹息道:“不碍事。”
“怎会不碍事!”仙儿有些着急了,“楼西北借由你体内残存灵力与你灵识相通,连一时片刻都支撑不住,你怎么能说不碍事呢?”
仙儿一边说着,心疼得眼泪哗哗落下。
沈初霁神色微怔,抬手轻轻搭在仙儿手背上,安慰道:“师兄没骗你,不碍事,没多疼。楼少侠细皮嫩肉没吃过什么苦当然承受不住。”
仙儿不敢碰大师兄,哭花了小脸哽咽道:“大师兄你骗人!楼西北连百书阁十大酷刑都受过,他当时一声不吭第二天就能跑能跳,可是和你灵识相通后他已经昏迷两天了!”
百书阁十大酷刑是修真界最残忍最可怕的刑罚,除非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不会动用,不过楼西北是例外,他自己要去上赶着求他爹在他身上全部实施一遍。此事传出来时,修真界一片哗然,听说楼外楼同意了楼西北的要求,沈初霁难得动怒传书将他大骂一顿,所幸楼西北皮糙肉厚并未留下什么后遗症。
沈初霁哭笑不得:“楼西北毕竟是百书阁楼尊主的儿子,他能对亲儿子下狠手吗。”
仙儿哭得眼睛通红,还打了个嗝:“是、是吗?”
江阔在她背后翻个白眼,到底是你安慰大师兄还是大师兄安慰你?
“楼西北如何了?”沈初霁问道。
梁浅道:“没什么大碍。”
“他患有失魂之症,猝不及防与我灵识相通必定会受到影响,仙儿你给他开点安魂的药。”
仙儿抹着眼泪点头:“哦,仙儿知道了。”
见他们依旧围在床边一脸关切,沈初霁无奈道:“你们站开点,我喘不上气了。”
众人诚惶诚恐退到旁边,依旧一副忐忑不安模样,沈初霁不禁莞尔:“放心,我没事,不骗你们。”
沈初霁脸上本无血色,勉强笑时身体更显单薄惹人怜爱,仙儿不禁又落下泪来。其他弟子虽不至于落泪,眼眶亦全是红通通一片。
“扑通”一声,天阴毫无征兆跪了下来。
“天阴无用,请大师兄责罚!”话音落后,天阴朝着地上狠狠磕了个头,鲜血瞬间从额头渗出。
沈初霁目光落到他身上,发现他脖子上有几道锋利爪痕,不由蹙眉:“脖子怎么回事?”
天阴垂着眼睛,眼睫挂着水珠:“弟子咎由自取,请大师兄责罚!”
“小猴子抓的?”沈初霁问道。
天阴点头:“不怪小猴子,是天阴无用请大师兄责罚!”
三句话每一句都是让他责罚。
“此事与你无关。”
天阴自进入神府就失去意识,不知发生过什么,以为自己疏忽导致大师兄受到雷刑,这几日其他人殚精竭虑没人给他解释,便将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沈初霁话音未落,其他几位弟子齐刷刷跪拜在地。
“这是作甚?”沈初霁眉头皱得更紧。
“请师兄日后再也不要动用那份力量,为了师兄弟子什么都可以做,只求师兄不要再使用那份力量!”
“求大师兄成全!”
“求大师兄成全!”
他们并未询问沈初霁力量从何而来,亦不问沈初霁为何受到诸神惩戒,大师兄想告诉他们的时候一定会告诉他们。
沈初霁失笑,牵扯五脏六腑的疼痛让他不禁捂着胸口轻咳两声。
“大师兄!”
“求大师兄成全我们!”
“仙儿的命就是大师兄的命,大师兄想做什么告诉仙儿,仙儿一定会帮你完成!”
“我等亦是!”
沈初霁眼神柔和,笑说:“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需你们谨记门规戒律便可。”
“弟子明白!”
“弟子发誓,自此后若非大师兄需要绝不犯戒!”
听着他们坚定的声音,沈初霁摇了摇头:“起来吧。”
“是。”
“秦公子呢?”
梁浅道:“秦公子亦在昏睡中,那日你遭受雷劫后他便昏迷不醒。”
沈初霁波澜不惊点头:“或许在神府中受了惊,没有大碍就好。”
“锦儿呢?”
“您是说那个孩子?”
“嗯。”
“他在另一间房,小猴子正守着他。”
沈初霁沉吟片刻,虽说他现在勉强还能行动,但是势必不能赶太久的路,等他伤势稍有缓解恐怕还需七日,然而仙门大选在即七日后再赶回抚云顶已经来不及。
“宣夜,江阔。”
“弟子在!”
沈初霁道:“你们即刻赶回抚云顶,组织其他弟子四人一行下山除邪,无需集合自主行动,保证下月末赶到苍州即可。”
仙门大会举行地点就在楼西北世家所在的苍州。
江阔两人有些不情愿,问道:“大师兄呢?”
“我与梁浅一行歇息几日便出发。”
“哦……”
“我想和大师兄一起。”宣夜嘟囔道。
沈初霁神色无奈:“苍州自会见到。”
闻言,两人叹息应下:“弟子明白!”
“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大师兄。”仙儿嬉皮笑脸说。
江阔狠狠剜了仙儿一眼,到底别无他法,跟大师兄道别后离开了客栈。
等人离开后,梁浅问道:“师兄,锦儿如何处置?”
“处置?”沈初霁斜他一眼。
梁浅一怔,自知失言,心虚地低下头。尽管他在其他弟子面前维持一定威严,沈初霁心里却知晓,他与仙儿等人差不多,并非良善之辈。
“处理?”
沈初霁:“……”
仙儿道:“二师兄,是修理。”
天阴弱弱道:“不是,是置放。”
沈初霁摇头,估计这些弟子平素在外面就是如此,淡淡道:“仙门大选比试方面众多,抚云顶倾巢出动才足够,锦儿如今算半个弟子,带在身边吧。”
抚云顶上上下下五十三位弟子,山下有一道自古遗留的结界,一旦山中无人就会自行封闭,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是。”梁浅未再多言。
不多时,天阴回去替小猴子守着锦儿,小猴子一进房间看到活生生的沈初霁哭得十分凄惨,咆哮声传遍客栈,好几次店小二没忍住前来提醒。
沈初霁被它闹得头疼,安慰两句就让梁浅将它揪出去了。
本打算好好休息片刻,梁浅和小猴子前脚刚走,秦少宁和楼西北就寻来了。
“你们醒了?”
楼西北面色红润,神色慵懒,揶揄道:“你家小师弟跟哭丧似的,我们能不醒吗?可还好?”
沈初霁忽略他前面的话,摇头道:“多谢关心,无碍。”
秦少宁脸色苍白几分,撩开衣摆朝沈初霁跪下,郑重其事道:“在下秦少宁,叩谢沈兄救命之恩。”
沈初霁沉默望着他。
“你若想报答我,答应我一个要求即可。”
“沈兄请讲。”
沈初霁不至于因此要挟秦少宁断绝飞升之心,实在下作。
“若有朝一日,你我交恶,放抚云顶弟子一马。”
秦少宁不知他为何如此,却是没有多问,一口应下:“少宁答应你。”
楼西北靠坐木椅上,自顾自倒了杯茶支着下巴意味不明看着两人。
就在这时,店小二敲响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