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第一件事就去探望相邻房间中的阿玉,后者情况与他不同, 耗费时间多些,两三个时辰勉强化出四肢, 躯干仍旧是木头形状。
闲来无事, 沈初霁让梁浅出去置办些马车和马匹,待阿玉醒来后就启程前往苍州,随后就守在阿玉房中查探情况。
锦儿推门而入时, 沈初霁和楼西北各坐一侧,前者面无表情, 后者饶有兴致说着什么, 他往榻上看了一眼, 随后走到沈初霁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朗声道:“叩谢大师兄救命之恩!丁玉锦此生没齿难忘, 愿为师兄、愿为抚云顶肝脑涂地!”
沈初霁风轻云淡瞟他一眼:“嗯。”
锦儿抬起头,双眼炯炯有神看着沈初霁,神情隐隐有些激动:“大师兄, 我看到了!”
沈初霁瞳孔微眯:“什么?”
“您在神府中……”
“住嘴!”沈初霁神色微变, 倒是把这点忘了, 锦儿和阿玉随他们进入神府, 但是身无怨气与普通邪祟不同所以没能被发现,他们应是从始至终知晓发生了何事。
“我门戒律, 关于大师兄一切不可向外人泄露。”仙儿走到他身上, 敲了敲他的后脑勺,“做不到这点我就杀……”
话未说完, 仙儿神色一僵,忌惮地看了沈初霁一眼,话锋一转:“师姐就让你永远说不出话。”
锦儿并未因此感到惧怕,神情反而更加兴奋:“弟子明白!”
沈初霁看着他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好像自古以来抚云顶就没有几位正常的弟子,快要成为一种风俗了。
楼西北知道神府中发生的事沈初霁不愿让外人知晓,他并不打算多问。
“你和阿玉一直跟着我们?”仙儿问道。
锦儿站起身,见沈初霁杯中茶水见底,殷勤地为他斟满:“是。”
“阿玉在我体内时,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所以躲在角落不敢出来,阿玉本应该去往往生之地,但是放心不下我,想帮我回到身体里,所以错过了往生的机会。”
锦儿蹲在沈初霁身边,托起下巴崇拜地看着他,继续说:“我跟着引魂香回到房间时,他躲在门外不肯进来,催促我回自己身体,可是我回去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他胆子小,或许他会一直跟着我们,即使我们没有发现。大师兄,谢谢你,给阿玉复生的机会。”
沈初霁笑道:“千年槐木是仙儿师姐的宝物,你们应该好好感谢她。”
仙儿哼一声:“不用,槐木本来就是大师兄的东西,你愿意给谁用就给谁用。”
说起这件事,仙儿还是有点不乐意。
“谢谢仙儿师姐!”锦儿朗声道。
“你俩以后就是大师兄的左右护法明白吗?要是大师兄伤到一根头发丝,我唯你们是问!”
“弟子明白!”
楼西北听他们感谢来感谢去无聊透顶,伸着懒腰就要离开。
“楼西北!”锦儿忽然叫住他。
楼西北眉梢微抬,侧眸看他:“有事?”
锦儿说:“虽然我不打算拜你为师,但是以后我一定会成为像你这样、比你更厉害的修士!”
楼西北失笑,转身往外走,懒懒留下一句:“随便你。”
仙儿嗤之以鼻:“他那样的修士有什么好?”
锦儿认真道:“楼西北什么都不在乎,潇洒自在,凭自己喜好和直觉行动,不论善恶是非,我想要和他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神府中他无条件信任大师兄真的太令人钦佩了!我家中还有不少关于他的事迹话本呢!”
仙儿不以为然:“行行行,你说是就是。”
沈初霁对此不置一词。
楼西北身上的特性有种独属少年的意气风发和大无畏,像烈日炎炎,非常非常刺眼还容易被灼伤,同时又散发着极端的光芒,虽说不上多么喜欢,但沈初霁并不讨厌。
将近半日,千年槐木终于完全化作了身躯,惟妙惟肖的模样与常人并未任何不同。
千年槐木相当于为阿玉重建肉.身,身体模样与他生前并无两样。
不多时,榻上小童颤了颤眼睫,一滴滚烫泪珠自眼角滑落,睁开水汪汪的眼睛迷茫看着床幔。
“你醒了!”锦儿激动道。
“锦儿哥哥……”阿玉声音沙哑,慢慢从榻上坐起。
沈初霁抬眼看去,小童面容乖巧犹如玉琢,粉嫩眼尾坠着眼泪,可怜又可爱。
说起来,除却性格万分怪异,抚云顶弟子皆有一副过人面孔,锦儿和阿玉是如此,就连骨瘦如柴的天阴亦是如此,哪怕是解开封印后的灾厄依旧比常人好看几分。
阿玉在锦儿搀扶下离开床榻,紧张兮兮走到沈初霁面前,一言不合跪拜在地:“大、大师兄……阿玉……”
阿玉年纪比锦儿小两岁,此前又是普通人并无灵核,和锦儿站在一起看不出原本年龄,眼睛湿漉漉像小鹿似的,惹人怜爱。
沈初霁眼神不由柔和许多,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指腹揉了揉他的眼尾,轻声哄道:“不碍事,别哭。”
小孩子嘛,越哄哭得越厉害,沈初霁就越有耐心。
“乖。”他捏了捏锦儿肉鼓鼓的脸颊,柔软触感令人爱不释手,“害怕吗?”
阿玉摇头,父亲在世时鲜少与他这般亲昵,羞怯地将脸埋在沈初霁臂弯中,“谢、谢谢哥哥救我。”
“不用谢,以后要喊我大师兄,知道吗?”
阿玉揪着他的衣服,嗡声道:“阿玉谢谢大师兄。”
沈初霁轻松将他抱起,柔声同他说着什么,仙儿和锦儿站在旁边脸色一个比一个不满。
“为何大师兄对我就冷冰冰的?”锦儿一脸复杂。
仙儿酸溜溜地说:“大师兄喜欢可爱的东西。”
“我不可爱?”
“你哪里可爱?”
良久,仙儿冷哼道:“再过两年大师兄就不喜欢了。”
锦儿:“……”
阿玉醒来后,众人稍作休息就启程离开。
沈初霁身体虽有好转,并未完全恢复,独自一人坐在马车中休息,其他人或御风而行,或骑马跟在身侧。
阿玉对身体并不熟练,就和小猴子同乘七彩祥云,途中天阴为两位小师弟传授门规戒律,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楼西北和秦少宁御风而行,不时落在轿顶引来一阵颤动,不知这俩怎么又打起来,沈初霁撩开帘子一看,秦少宁狰狞地举剑狂追,楼西北怡然自得躲避,路过胭脂摊还有精力跟姑娘打趣两句。秦少宁一剑没收住,将胭脂摊劈成两半险些伤了人,好在楼西北反应迅速一掌将几位姑娘推远。
“你是哪家的修士?我们要去百书阁告你的状!”
老板气得龇牙咧嘴,指着秦少宁怒骂,而楼西北已经趁乱逃之夭夭。
秦少宁几乎咬牙切齿:“我是狗贼楼西北!谁不去百书阁告状谁是狗!”
长街一片鸡飞狗跳,当真热闹非凡。
沈初霁看着道旁栩栩如生的百姓,忽而想起苏仙乐神府中的画面,那些死在他手中的活死人此刻应该全部进入了往生之地。
比起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假象,这样混乱却鲜活的画面看起来竟别样地美好。
直到,他看见街边一位路人说:“什么楼西北?那两位不是抚云顶弟子?”
“这些年好像见过几次,笑面虎梁浅和毒姑仙儿!”
“跟他们同行必定是抚云顶弟子无疑!”
“我呸!竟然冒充楼家少主简直不知廉耻!”
“抚云顶彻底没落了!”
沈初霁:“……”
他阖上双眼,脑海中浮现来自于另一个尘世的概念——孽力回馈。
这就是他冒充秦家弟子的报应罢。
果不其然,遇见这俩麻烦精准没好事,虽然沈初霁并不在乎名声。
骂声越来越多,仙儿等人却不受影响,包括两位新入门的小师弟,都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添油加醋地看热闹,恨不得楼西北和秦少宁打得天昏地暗才好。尤其是仙儿和锦儿,简直臭味相投,甚至抽空买了几串糖葫芦。
“大师兄,给你!”锦儿飞身来到车窗外,手臂勾住窗棂,将一根糖葫芦递给沈初霁。
“别闹得太凶。”沈初霁接过,叮嘱道。
“知道啦!”
说完,他飞身落在七彩祥云上,将剩下的糖葫芦一一分给众人。
沈初霁看着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无端轻笑一声,放下帘子靠回车壁。
一阵清风掠过,吹起帘子露出沈初霁半张侧脸,街边三两作伴的女子无意一瞥,登时呆在原地。
“好生俊俏的公子……”
随着马车渐行渐远,骂声一片连着一片。
“话说,前几日我失踪两年的故友托梦了,他说抚云顶那位道长救了他们,他要去投胎了。”
“我、我也梦到了!我娘子说她终于能够投胎了,让我替她谢谢抚云顶的道长。”
“当真?”
“难道不是梦?我亦梦到小儿,身穿云金道袍的道长斩下他身上束缚,将他送往轮回……”
“云金道袍?我若没记错,那曾是抚云顶的弟子服。”
“据我所知,如今门中唯一着弟子服的就是闭关十年的大师兄。”
“抚云顶大师兄?我曾有幸见过一面……”
与此同时,抚云顶弟子下山除邪以及即将参加一月后的仙门大选传遍了整个修真界。
“沉寂上半年的抚云顶终于出山了?”
“那又如何?如今的抚云顶凭何与众多仙门抗衡?”
“今年仙门大会热闹了!”
“抚云顶那群混账弟子,又想闹出什么祸事?”
长风而去,送行千里。
抚云顶大师兄出山了。
天州位于修真界最上方, 与苍州之间间隔着两个神州。
路途遥远,若是按照他们的速度怕是仙门大会结束都未必能赶到苍州,所以在天州通往灵州的瀑布前, 小猴子将七彩祥云幻成船舶形状,载着众人临空飞跃。
锦儿和阿玉初次乘坐飞船, 惊奇地趴在船舷边向下看, 瀑布仙雾迷离,水声汩汩,时而有白色游鱼在水面翻滚, 更有金色鳞片不知名的水鱼顺着瀑布逆流而上,如同鱼跃龙门。
“好漂亮!”阿玉看得痴迷, 惊叹道。
“居然有花在瀑布上盛放, 不会被水流冲垮吗?”
半空寒气凛然, 沈初霁肩上搭着一件披风,靠着船舷向下看去。这些时日他身体基本恢复,只是身子骨比从前弱了几分, 容易感染风寒。
“那是水神花。”沈初霁道。
两人疑惑看向他,齐声问道:“水神花是什么?”
沈初霁解释道:“一种天生灵草,下面逆流而上的鱼就是为了衔住它, 可以提升自己的道行。”
“鱼也有道行吗?”阿玉好奇地问。
“嗯, 只要有机缘, 修真界一花一叶、一草一木都可以吸纳灵气、修炼灵气。”
闻言, 阿玉神情怅然若失,大约想起从前的自己。
锦儿道:“好啦, 你遇到大师兄也是机缘啊!”
到底孩童心性, 阿玉立刻扬起笑脸:“谢谢大师兄。”
阿玉十分乖巧,眼睛好似圆溜溜的黑葡萄, 粉琢小脸时常挂着羞涩笑容,脸颊酒窝若隐若现,当真可爱得紧。
沈初霁冰凉手指戳了戳他圆鼓鼓的脸颊,阿玉冻得浑身哆嗦也不知道躲,反而用小手握住沈初霁的食指,脸颊使劲蹭了两下,嘟囔道:“大师兄的手好冷呀。”
“是吗是吗?”锦儿抓住沈初霁另一只手,运起暖和灵力将他的手包裹在其中,阿玉对灵力并不熟练,经过数日地刻苦练习已经能够凝聚灵气,于是有样学样也用灵力包裹着沈初霁的手。
“大师兄,暖和吗?”
“嗯。”沈初霁眼中含笑,神情柔和。
梁浅等人靠在船舱二楼栏杆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仙儿和天阴闷闷不乐,不满嘀咕道:“大师兄偏心,被他们缠着也没有不耐烦。”
天阴垂着眼睛,失落道:“师妹,你拜入抚云顶时与他们一般大,大师兄对你与他们一样耐心。可是我……我都没机会跟大师兄说上几句话。”
尽管如此,仙儿还是觉得十分不满。
秦少宁怔怔看着沈初霁,心神有些恍惚:“沈兄待人接物虽然温和不落口舌,但总是处处透着疏离,如今这般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兄长……”
楼西北靠坐船头,单手托腮打量着沈初霁,看得出来他对那俩小东西的确颇有耐心。
为何?因为年纪小?
如果用小猫小狗来比拟,的确幼崽形状的它们更加可爱。
“楼少侠,可否回答梁某一个问题。”梁浅站在楼西北斜后方,脸上挂着谦和笑意。
“什么?”楼西北懒懒道。
梁浅笑说:“你与秦少宁来到抚云顶是为了邀请大师兄参加仙门大会?”
“嗯,如何?”楼西北语气慵懒,他不太喜欢和梁浅这样笑里藏刀的人打交道,不愿意虚与委蛇,也不可能让自己受委屈。
“大师兄执掌抚云顶多年,即使受到邀请也从未参加过仙门大选,我想知道其中可有什么内情。”大约知道楼西北不会与自己周旋,梁浅选择直入主题。
楼西北身体后仰,腰间银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悬挂脖间的鱼骨鞭像游蛇一般在他肩膀处盘旋,他泛金瞳孔微眯,耸肩道:“真可惜,我不清楚沈兄与家父有何纠葛。”
“是吗,多谢。”
话不投机半句多,楼西北只觉得面前这些人加起来不如一个沈初霁有趣,于是干脆腾空而起,身体轻盈落在沈初霁身后,听他们聊起瀑布中灵鱼的模样。
“这么想知道,不如下去看看?”楼西北勾着锦儿肩膀,强行挤入他和沈初霁之间。
沈初霁脸上笑容并未褪尽,轻声斥道:“别胡闹。”
楼西北不乐意了,跟这俩崽子笑得这么开心,自己不过说了半句就算胡闹?
“大师兄你不要太偏心,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沈初霁斜他一眼,心想我不觉得你能出什么好主意。
“你俩想不想看?”楼西北问道。
锦儿和阿玉不约而同点头:“想!”
沈初霁无奈,但是知道楼西北有分寸就没有阻止,叮嘱道:“别太过火。”
“放心吧。”
楼西北取下鱼骨鞭,问两人:“你们谁先?”
锦儿道:“阿玉先来吧。”
阿玉好像有点害怕楼西北,怯生生地问:“可、可以吗?”
“当然。”
楼西北指尖微动,鱼骨鞭尖刺变得柔软,轻轻缠住阿玉的腰身,将他从地上托起来。
阿玉惊奇地摆动四肢,发现鱼骨鞭将他拴得很牢,带着他从船上腾空随后慢慢托到船体下方,靠近瀑布的位置。
水面散发的寒气让他不由缩了缩小腿,冷风吹来身体在半空摇摇晃晃,起初觉得害怕,渐渐察觉到自己没有危险才敢舒展身体迎风看去。
瀑布中生长着好几株水神花,它们周身萦绕着淡淡粉光,激烈水流全部绕开它们,没能伤害到分毫;长着金色鳞片的游鱼体型没有在船上看的时候小,甚至和阿玉的身形差不多大。
“阿玉!好看吗?”锦儿在上方问道。
阿玉兴奋道:“好看!”
就在这时,水里金鳞鱼突然高高跃起,张开鱼唇想去咬住阿玉的双腿。
“啊!”冰凉水滴溅到阿玉身上,他回头就看见一张血盆大口朝自己咬来,吓得失声尖叫。
楼西北似乎早有预料,跟钓鱼似的将阿玉往上拉了几分,未等阿玉缓过神来,又一条金鳞鱼跃出水面向他咬来,楼西北握着鞭柄往左边轻轻一晃,让阿玉幸免于难。
“啊啊啊啊!!!!”
只可惜躲开一条紧接着又是下一条,尽管楼西北每一次都准确躲开依旧给阿玉吓得不轻。
“救、救命!”
锦儿则兴奋地拍打船舷:“好玩!好玩!我也要玩!”
“不好玩!一点儿都不好玩!”阿玉没想到小伙伴如此背叛自己,气得怒喊一声。
沈初霁眼角含笑,拍了楼西北一下,语气并不严肃:“别给孩子吓出好歹。”
楼西北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连条鱼都降服不了?”
随后又对半空的阿玉说:“小小男子汉,给你大师兄抓条鱼上来改善伙食!”
阿玉吓得魂不附体,别说抓鱼连躲都不会躲了。
仙儿“啧”一声:“楼西北这狗贼真阴险,明知道金鳞鱼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修士。”
天阴笑得高兴:“可是,大师兄好像很开心。”
大师兄平时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好像自从楼西北来到抚云顶之后,他开心的时间变多了,当然生气的时间也变得多了。
仙儿不知听见没有,若有所思低着头,以后摘草药也可以带着他俩,有些草药专门有灵兽守着呢,可以把他们当成诱饵。
天才啊!楼西北简直就是天才啊!
秦少宁看他们玩得那么开心,好奇走到边上看了一眼,立刻怒斥道:“楼西北!你把孩子给我拉上来!”
楼西北压根不搭理他,转头看向沈初霁:“试试吗?”
大概笑得太久,沈初霁眼眶湿润,映着细碎柔光,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极了,说道:”好了,把阿玉拉上来吧。”
楼西北眼神有些恍惚,不止一次觉得沈初霁好看极了,冷冰冰好看,鲜活更好看。
他不相信沈初霁生来就没有灵核,以前拥有灵核的他会是什么模样?风华绝代?丰神如玉?他会有一剑荡平九州的少年意气还是润泽天下的淑人君子?
不知为何,他突地想起那位在临死前将神府种在沈初霁身上的修士,那般汹涌且源源不断生长的爱意,应该不会只是单方面的付出,沈初霁也同样爱慕他吗?有多爱慕?一定只能是他吗?不是他就不行吗?
或许那位修士就是前世的秦少宁?否则他们身上相似的灵力作何解释?说起来,沈初霁对他们的态度从始至终就不一样。
想得越来越深,最后化作一声无端嗤笑,是与不是,与他楼西北有何关系?
“听你的。”楼西北将阿玉拉回船舷,锦儿迫不及待举起双手表示该换自己玩了。
楼西北没再多想,难得觉得自己庸人自扰,重新将鱼骨鞭拴在锦儿身上,将他放到瀑布上方。
“啊啊啊!!!”
与阿玉害怕不同,锦儿兴奋地喊出声,无需楼西北操控鞭柄,自己控制身体在半空荡来荡去,躲避金鳞鱼大张的鱼唇。
“不错,真不要我收你为徒?”楼西北赞叹道。
锦儿哼了一声:“不要!我要是拜你为师,你辈分岂不是比大师兄还高?你想得美。”
“真可惜。”
锦儿看见下方一条金鳞鱼跃出水面,找到一个完美角度荡过去,双腿死死绞住鱼头,兴奋大喊:“我抓住了!大师兄!楼西北!阿玉!我抓住了!”
“哇!锦儿哥哥你好厉害!”
沈初霁跟着赞叹:“不错。”
“楼西北,你快拉我上去!”
楼西北将锦儿拉回船上,随后像失去兴趣似的恹恹站在一旁,看他们缠着沈初霁要夸奖,秦少宁走到几人身边说了几句话,沈初霁平和地回应着他。
世间有趣的人不止沈初霁一个,新鲜劲儿过去就剩不下什么。
他伸着懒腰回到船头,继续优哉游哉。
到达灵州后, 梁浅提议继续乘坐七彩祥云前行,被沈初霁一口回绝。
虽说来路不明,但是七彩祥云的确就是传说中的神器, 沈初霁不想招摇过市给他们带来麻烦,毕竟有楼西北和秦少宁就已经足够引人瞩目。
沈初霁身体恢复得差不多, 不必继续乘坐马车赶路速度快上不少。尽管如此, 该有的麻烦一丁点没有减少,不仅楼西北二人,他抚云顶弟子也没有让人省心, 一路而来鸡飞狗跳热闹非凡,路过一座城池就会闯出不少祸事, 两位小家伙对比其他人也不遑多让, 沈初霁总算明白抚云顶名声在修真界为何这么臭名昭著, 果真事出有因。
说起来,楼西北最近安分不少,不主动招惹秦少宁, 御风跟在他们身后,神出鬼没,一时看不见踪影, 一时抱着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重新回来, 不像往常有事没事就来跟沈初霁搭话, 而且不作妖, 让人觉得不同寻常。
“大师兄,找个地方歇脚吧, 这些天你也累了。”梁浅道。
这些天他们几乎都在赶路, 没有好生休息过,期间也没有遇见什么离奇事件, 总而言之一片坦途。
“好。”沈初霁点头应允下来。
临近仙门大选,途经灵州前往苍州的仙门世家多如牛毛,城中随处可见衣着鲜艳的世家弟子,大约都是各门各派中修为最顶尖的弟子,气势如虹,眼高于顶。
门庭若市的长街上,小猴子腾云穿梭在人群中,它天性活泼好奇心重,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经常一转眼就消失不见,沈初霁没看到它的身影见怪不怪,该回来的时候自己会回来。
天阴气喘吁吁从一间客栈走出来,朝众人遗憾摇头:“客满了。”
众人并不觉得意外,继续往前面走。
接连问过几家客栈,全部满客没有多余房间,这座城池位于灵州中央位置,来往修士、旅人多不胜数,一时找不到落脚点亦是常事。
路过一间茶水铺,梁浅把小猴子喊回来,让它陪同沈初霁在原地等候,其他人分头寻找落脚客栈。锦儿和阿玉头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主动跟着天阴前去问寻客栈。
秦少宁没什么少主架子,自告奋勇前往一个方向,楼西北则进入城池就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何处,众人并未放在心上。
“咿呀!”小猴子殷勤地往沈初霁茶杯中倒满茶水,随后指了指街对面一群小儿围在一起斗蛐蛐,手指比划着什么。
沈初霁了然,应允它过去看热闹。
小猴子腾云离开,沈初霁独自坐在茶水铺摊子前,察觉到不断有探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想节外生枝,戴上白色帷帽掀开朝内一侧白纱,端起茶杯微抿一口。
楼西北半倚在屋檐上,懒散看着街对面茶水铺前的沈初霁。
帷帽白纱透着阳光,隐约可见他的脸颊轮廓,身形挺拔气质出尘,若是不以白纱掩面当是在世美人,如今却是有几分出世仙人之感,乌泱泱人群中他是极度惹眼而清静的存在。
茶水铺客人不少,小二对他格外殷勤,不时上前为他杯中添满热茶,借机攀谈两句,沈初霁倒是随和,无论人家说什么他都能回上一字半句。
街边几位年轻修士来来往往好几遍,不敢上前打扰只为多看他一眼,乐此不疲,色令智昏。
“你们说,那位公子可是修士?”
“不是,他体内并无灵力。”
立于屋檐下借小儿斗蛐蛐掩饰的几位修士低声讨论,楼西北耳力不错听得十分清楚。
“这般风貌的男子竟然只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