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她并不高,如果不是腹部和背后沉重石像的拖累,她应该能成为不错的猎手……当然,这完全是站在诡异生物的角度考虑了。
赢舟看着她背后那尊凸起的佛像,开口:“你背后的佛像重吗,要不要帮你取下来?”
已经爬到门口的孔金枝扭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很是冷淡:“这是爸爸,我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你个第三者少来多管闲事。”
说完,她爬进了卧室,用腿重重蹬了一下大门。
门“咚”的一声关紧。
赢舟抿起了唇。
也许是不被家长宠爱的小孩会早熟一些,亦或者是孔金枝已经死了很久,大多时候,孔金枝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小孩,而是一个对周围充满敌意和怒火的怪物。
但赢舟毕竟不是什么专业的心理医生,甚至可能都没办法自救,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在孔金枝关上门后,把碗筷收进厨房洗干净,然后把家里拖一下。
客厅里的杂物是最多的,赢舟在电视柜的抽屉里,翻到了很多东西。多半是男主人生前的遗物。譬如商业合同,早就模糊的公章,房产证,成人大学证书,还有几张自刻录的DVD。
家里没有DVD机。赢舟不知道里面刻录了什么东西。这些光碟背后,用马克笔写了编号,1234。
碟子的最下方是一张名单。
7月11日,与XX服装厂王老板,于金泰度假山庄。佛事研讨。
9月3日,与XX配件加工厂赵老板,于锦绣温泉酒店。佛事研讨。
孔金枝的卧室门正对着客厅,卧室的门在此时,开启了一条小缝,吱呀一声。
赢舟心一惊,转过了头。
门缝开的不大,孔金枝的眼睛只露出了一小办,靠在门框的边缘,黑漆漆的。
当眼睛是不留白的纯黑色时,人们其实很难从眼神中辨别出主人的情绪。
孔金枝问:“喂,你想看吗?”
赢舟的记忆力很好,更何况孔金枝说过的话甚至都没过去24小时。
“潘成都死了,还留着这个干什么?”
他把这叠DVD从中掰断,断裂处居然流出暗红色的血液。
红色的血在赢舟冷白色的皮肤上蜿蜒出几条短短的小溪,顺着手腕往下滴落。
赢舟把碎片丢进了垃圾桶里。他拿纸,擦了擦黏糊糊的手,抬头,看见了高悬在他头上的佛像。
这尊佛像没有半点佛性,反而像是盘踞在一团的畸形怪物。数不清的手臂朝上展开,中间一个男人坐在莲花台上,掌心相合。仔细看石雕的五官,这伪佛长得居然很像潘成。
孔金枝沉默许久,问:“赢舟。爸爸该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赢舟看着上方的佛像,回答,“我妈说他是个杀人犯,我还没出生他就被枪毙了。后来她再婚了,我继父是赌狗,还家暴。我让她离婚她不同意,也许爱能止痛吧。”
说到这,赢舟难免觉得有些好笑。
“喔,”孔金枝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也没见过他。我妈说他是诈骗犯。我妈是夜店陪酒的,他是夜店的保安。骗了她几万块钱跑了。在老板那里留的身份证也是假的。她好蠢,那个男的说借钱当彩礼,向她家提亲。她居然还相信了。所以她也不喜欢我,说一看到我就会想起我爸。她经常打我,打完又哭,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生气了,让我原谅她。”
孔金枝摸了摸自己挺起的肚子:“我该原谅她吗……?”
她肚子里的人形胚胎拳打脚踢,手骨把肚皮撑出一个凸起的弧度。
“你为什么要把她装进肚子里?”赢舟问,“她还活着吗?”
“因为我觉得我才是妈妈,她是女儿。她脾气不好,情绪暴躁,经常哭哭啼啼的发神经,又虚荣,还要靠我赚钱养她。”孔金枝回答,低下头,思考了片刻,“一开始可能还活着吧,把她塞进肚子里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因为只有我能喂她,她也只有依靠我活下去。但后来大概是死了。我是怪物,她也是。”
在一个不正常的家庭里,亲子关系的确很容易颠倒。
尤其是那些情绪不稳定又软弱无力的妈妈。往往是孩子承担了保护者的角色。
许文玲也一样。这的确是母职缺失,但赢舟已经不怪她了。
因为许文玲已经死了。
赢舟思考片刻,回答:“保护她不是你的责任。你也可以不爱她。”
“……是吗。”孔金枝的眼神飘忽了一瞬,“你妈妈会喜欢你的吧,因为你是男孩。还长得好看,看起来脑子和脾气也挺好。被讨厌的小孩不会像你这样。”
“而且你是男的,好羡慕你。你继父不是同性恋吧。也不会让你招财什么的。”
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赢舟张开口,又缓缓闭上。语言贫瘠又苍白。
黑线缠绕住了石像。这尊石像看起来不大,却比他预测的更重。拖拽佛像时,房间的地板都在微微颤动,像是一场小型的地震。
但无论石像如何抗拒,赢舟还是把它高高举了起来,然后往墙壁上狠狠砸去。
承重墙上的坑更大了,裂纹几乎遍布了整个墙面。
石像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没能留下一块完好的部分。
动作明明不大,赢舟却感觉很累。有一种力气被抽干的疲惫感。
就像是当年在高中运动会上跑完五千米的时候。
班上的体育委员收到暗示,给他报了长跑。
等赢舟知道的时候,名单已经核对好了,交到了校运会组委方。
没办法中途退出,除非是选择不要分数。班级荣誉感,在当时是一件重要又不重要的事。
因为这个标准的最终解释权不归赢舟。
这些人大概是想看赢舟出糗。但很可惜,赢舟的身体并不差。他读小学的时候,为了省五毛公交费,每天都能提前半小时起床,跑步三公里到学校念书。更早一点是在村小,要走山路。那时候要五六点起床,还要穿过高高的山,宽宽的河。
他一路走到现在,当然不会倒下。但五千米跑完真的很累。
尤其是别的运动员都有很多同学端茶递水递毛巾,他第一个到的终点,终点处却什么也没有。只有班主任老师后知后觉地赶到,端来了葡萄糖水。
很多汗,满脸都是。也不用在乎到底有没有流泪。
赢舟擦掉了从脸侧流下的汗,往前走,推开了孔金枝卧室的门。
女孩就趴在地上,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赢舟蹲下身,双手架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把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孔金枝瞪大了眼,身体格僵硬,她甚至想把自己团起来,手足无措。
赢舟摸着她的头发,断断续续地说着:“别背着了,不要这个东西。爱和恨都太累了,很消磨人的……为自己活着就好了。”
孔金枝的身体颤抖起来。她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胳膊放在哪里,张大嘴,却连哭泣都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着。
她回抱住赢舟,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分明伤心到了极致。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在太阳升起之前。
哭了半天,孔金枝终于哭够了。
赢舟的外套上全是她的鼻涕和眼泪,尤其是沾水后,对方脏头发上打结的血块都晕开了。
说实话有点嫌弃,但这种时候把人推开,未免有些不合时宜。
孔金枝虽然是小孩模样,身体却不轻。亲妈和继父都在她身上,抱久了怪累的。
好在,孔金枝自己主动退后了两步。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口:“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好香。”
说完头转来转去,到处嗅了嗅,最后凑到了赢舟身边:“是你身上的味道。”
气味很淡,香调却很浓郁,但并不呛人。
“甜柠檬,玫瑰,沉香,雪松,檀香……你喷香水了吗?”
确实,赢舟也闻到了那股气味,连屋子里的血和灰都盖不住。
赢舟轻飘飘地避过了这个话题:“鼻子这么灵?”
“是啊。因为家里就是做香料倒卖生意的,我闻过很多种香料。”她像是喝了酒,说话有些晕乎乎的,“喔,我想起来了,不讨厌你就是因为你闻起来香香的……很多人闻起来都不好闻,汗,油脂,皮屑,皮肤底下流动的血……都是好恶心的味道。咸的。还会发臭。”
四毛本来还在拖地。
听到这里,警惕地回头看了好几眼。
它觉得孔金枝和赢舟的距离很危险。太近了,孔金枝能直接扑过去啃脸。
表现得再像人,她也是需要提防的怪物。
赢舟沉默片刻,拍了拍她的脑袋:“去洗个澡吧,身上太脏了。我打扫房间。”
说完,赢舟站起来,关上了儿童房的卧室门。
他低头,往客厅走去,抬起手,鼻子贴在了手背的皮肤上,使劲闻了闻。
的确有股香味,但赢舟已经习惯了,所以他对这种气味并不敏感。尤其是味道不浓郁的时候。
当之无愧的人形鸦片。
赢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想起了从海因里希那里得到的情报。
他说太岁这个异能,在受到刺激后会散发出气味。这种气味能刺激进化源进化。
“进化吗?”
还是诅咒呢。
赢舟收回视线,微微撇了一下嘴角。
叶启木蹲在沙发上抽烟。客厅中央摆着一具尸体,这里尸体腐烂的速度似乎比外面快一些,才半天,已经散发出了明显的肉臭。
叶启木在池子里钓过水猴子,味道越腥的饵料,就越容易引水猴子上钩。
客厅里开着灯,远处,卧室的门打开着,四个鬼小孩死了三个,唯一剩下的这个,是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二女儿。
叶启木没有把它们全杀了,毕竟签租房合同还需要一个签约人。
尸体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死相不太好看。
叶启木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飘过了四个字,断句是这样的:“手撕/鬼子”。
他被自己逗乐了,“嘿嘿”笑了起来,但笑完后又很快板起一张脸,像是周围人全都欠他十几万。
早些年,叶启木是很爱笑的。但生活太沉重,已经容不得他笑出声。
客厅里,那些只有他能看见的同事正阴沉沉地看着他。
站在最前面的,是地上刚死的这位。脸上有个金球砸出的大洞,辨认不出五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夜12点,头上的吊灯微微晃动起来。阴冷的气息从门外渗透了进来,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腐朽的木质调。
凌晨0点,一个特别的时刻。很多诡异生物都是在这时候开始行动的。研究所有过专门的研究,大概意思是12点,空气中弥漫的诡异力量刚好超过残留的人气。
但叶启木觉得这种说法实在过于玄学,多半又是哪位研究员为了水论文编出来的。
“我可不怕你们。”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握紧了手里的枪。这是他的武器,里面装着秘银子弹。
就像是研究所出品的“核子可乐”并不是可乐,秘银子弹也不是真的秘银制作,但里面的确增加了一些破魔材料。最重要的成分之一就是鬼血的血液。
研究员几乎每周都会对她采血,吴女士的食谱总是离不开猪血、动物内脏和乌鸡。
有东西进来了。
而且走的不是正门。
单元楼的结构很统一,家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在主卧的房间。
叶启木检查过,窗户用木板封死了,不过这里是一楼,很是方便小偷行窃。
围绕在他身边的阴兵无意识地朝着卧室走去。叶启木就走在队伍的最后。
从窗户缝里漏进来的东西,是纸人。
薄薄的纸片,从缝隙里挤进来,脸上笑容诡异。一到房间内,阴风吹过,它们的身体也如同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这些纸人穿着寿衣,皮肤白得像是墙,唯一的血色来自脸上的腮红。透露着一股子邪性。并不是每一个纸人都这么好运,有些依然保持着干瘪的状态,前行的姿态扭曲,像奇行种。
阴兵慢吞吞地上前,抓住一只纸人,一把撕烂了它的身体。
白色的符纸从纸人的身体里喷出。每张白条上还用黑笔写了字,“破财”、“断子”、“绝孙”、“恶疾”……都不是什么好话。很晦气。
一只阴兵往往能对付好几个纸人。但纸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渐渐的,有阴兵寡不敌众,被纸人们狠狠压在地上,撕裂。
叶启木知道,这些阴兵只有他能看见,应该是没有任何痕迹留下的。
然而在他的视角里,血喷了三尺高,一直溅到了天花板上,阴兵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然后慢慢没了声音。
叶启木记得他,局里最早的职工之一。之前是农民工,时常扯横幅在工地上讨债,有了稳定收入后,干活很卖力,一直说局里待遇好。殉职后,局里安排,让他儿子买的彩票中了五百万。
明明是死过一次的人,却还要在他的世界里再死一次。
叶启木咬住了烟嘴,没点火,狠狠吸了一口干烟。他倒不是多爱抽烟,但研究所出品的烟里有镇静剂的成分。
他抬起胳膊,开始射杀那些漏网之鱼。
纸人来得又多又急。卧室里,碎纸满天飞。一直堆到了叶启木脚踝的位置,这些纸人才偃旗息鼓。
结束了。窗外已经很久没有纸人飞进来。叶启木辛辛苦苦攒的阴兵,居然在这一晚损失过半。但房东的损失应该更为惨重。
他揉着自己的肩膀,停手。扭头,唯一活下来的小鬼“砰”的一声关掉了卧室门,神色有些惊恐。
叶启木垂下眼眸,看向了客厅里躺着的尸体。
蒙着的床单被人解开,尸体白色的肋骨暴露在空气中,红色血肉的边缘甚至能看见细细的咬痕。看尺寸,应该是还没小兽咬出来的。
一张挂在电风扇上的白色纸片飘落下来,刚好掉在了叶启木的脸上,又往下滑落。
叶启木抬起手,捻起这张符纸,扫了眼上面的字,“天煞孤星”。
倒是和他很配。
“被小鬼偷家了。虽然也没什么用,但这可是我珍贵的队友啊……”
他来到卧室门口,敲了敲。当然是不会有人开门的。
叶启木撞开门,在简陋的房间里扫了一圈,然后打开了衣柜。
穿着白色丧衣的小鬼缩在衣柜角落,表情在瑟缩和狰狞间切换。龇牙咧嘴,牙缝里全是红色的血迹。
叶启木抓住它的头发,把它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往衣柜上撞去,另一只手握着枪,把枪管往它的嘴里塞去。
被架起来的小鬼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撕裂了,腿在半空中乱蹬,灰黑的皮肤上浮现出青紫的血管。
叶启木的眼眶里布满血丝,他瞪大了眼,表情扭曲又夸张:“给我,吐出来。以为我会怕和房东签合同吗,崽种。我早就不想活了,你想死吗?”
小鬼被枪管堵住了喉咙,“唧唧”地叫了起来。
它的如同猴子一样细长的手指握住了叶启木的手腕,不停挣扎着。不住干呕。
多余的血水从嘴角位置溢了出来。
“忘了你吐不出来。”叶启木喃喃,“那你还是去死吧。”
就在他准备扣动扳机的刹那,微弱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哥……哥……”
叶启木一愣,骤然回过头。
几米外,一个白色的人影子站在那,穿着研究所的制服。脸还是青年时的模样,但头发斑白,背也有些佝偻,看上去苍老了十几岁。
光线太暗,制服的款式有些陌生。但研究所的标记总不会错的。
“启枝?”
叶启木顾不得手里的小东西,匆匆忙忙打开了生死簿,翻阅到了后半截。
叶启枝的名字还在上面好好的,活着。
他的幻视加重了,还多了幻听。
这个人影继续道:“不要。”
它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神智。但叶启木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
-不要这么做。
-你明明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希望你活着。
侥幸逃脱升天的小鬼缩在角落,重重地咳嗽着,嘴里不断吐出黑色的肉块和内脏。
叶启木低下了头:“……所以,的确是异能导致的幻觉,并不是真的灵魂。”
他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开始傻笑,笑着笑着,叶启木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华南区,郭村。
天刚蒙蒙亮,一批武装车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村子内。
在郭荣死后,郭家人曾想过卖了祖宅,一栋年久失修的破房子,带大庭院,占着那么好的位置,不卖实在对不起九位数的拆迁款。毕竟祖宅属于“公共所有”,卖了,全村人都能分赃。
本来,拆迁的红章都盖上了,却被郭荣的儿子们阻止了。
儿子们有的在北美,有的在东南亚。反正,都是“华裔”、“华人”。
但今天,从车上下来这批人,却在完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直奔祖宅而去。
村里的剩下的人都被带走了,附近也拉上了警戒线。
谢东壁吃了赢舟给的半个苹果,不仅从脑死亡的状态恢复了意识,甚至进化源都神奇地来到了第三阶段。
他能感觉自己脑子里住了只蚂蚁大小的人。又或者那不是人,而是脑袋里的肿瘤。
谁知道呢。谢东壁看过片子了,他的大脑萎缩得像是干巴菌,唯一能正常运作的,是新长出来的小脑子。
他总不能让人切开脑子,看看里面有没有人。他还想活下去。
而到这个阶段,谢东壁发现,自己的异能应用范围变得更广阔了。
“情景模拟”不再局限于眼前的“未来”,甚至能根据已知信息,模拟出“过去”。
虽然这个“过去”极其短暂,也格外模糊,甚至用一次要冷却好久,但重要程度毋庸置疑。
可惜赢舟进诡域了,要不然谢东壁真的想好好和他谈谈;看看赢舟给自己种下的半边果核,长出了什么样的果树。
在谢东壁看见的“过去”中,房东的诡异能力,和祖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荀玉被总部派了过来。
异地执法,不容易被关系网绊住。当然,可能也有让荀玉放放风之类的考虑。
荀玉穿着防护服,连通了耳罩上的蓝牙,开口:“砸。”
铲车动臂往下,锋利的铲斗直接戳进了红砖墙内。
“不能拆,不能拆!”一个四五十来岁的男人推着轮椅,在保镖的带领下匆匆赶到,“我是荣盛住房租赁公司的董事长。你们哪个单位的!”
他吼的嗓子都哑了,荀玉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我要给领导打电话了!我前天还在和区长喝酒呢。我、我……”
老人气得手发抖。
他连忙打电话给区长的秘书,然而前几天还亲切无比熟人,今天连电话都打不通。
郭家的祖宅,墙壁比普通的房子厚很多。铲斗进入墙壁内,居然移动不了分毫。
荀玉抬起手,示意工人停下。
他上前,活动了一下手腕,戴着黑色手套的拳头重重砸到了墙上。
灰尘四起。
这面墙壁应声倒塌,四分五裂。浓烟散尽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实心的水泥墙里,居然砌着一根根白色的骨头。放眼望去,都数不清是多少人。
荀玉的犬牙咬合,碰撞出“咔咔”的骨响。
郭荣刚开始赚到钱后,特地把这面墙加固过。
因为这事见不得光,都是几个儿子夜里跟着他偷偷干的。
郭荣的大儿子浑身瘫软,倒在轮椅上,死死抓住了保镖的手腕:“不能拆,你们不能拆!会跑出来!”
他的嘴角流出了涎水。
隔了一会,他突然触电似地痉挛起来,眼里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不是我!不是我干的,都是我爸让我这么做的……别过来,我错了——”
短短几分钟。
这个手握数亿资产的老人,居然猝死在了轮椅之上。大小便失禁,死的时候眼睛还紧紧瞪着前方,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鬼。
赢舟收拾完房间,在卧室里浅浅睡了一下。
这一觉睡到了早上。赢舟是被晃醒的。
整栋楼莫名其妙地摇晃起来,摇晃得还格外剧烈。
赢舟警觉地睁开眼,翻身下床,抱起另一个房间的孔金枝,就往楼下冲去。动作一气呵成。
西南区时常地震,赢舟早就习以为常。
早上八点,天色大亮。
小区里,已经汇聚了不少租户。忽略它们千奇百怪的伤势和身体,这些惶惶不安的租客,和遭遇地震的普通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差别。
赢舟转头,看向了单元楼。
就在昨天晚上,赢舟还在想怎么砸承重墙,今天,四栋楼的外墙,居然都开裂了。
原本崭新的房子一夜之间像是老化了几十年,白色的墙皮上长着潮湿的霉斑。
赢舟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同事。
“你怎么还带着这个。”王权欲言又止。
孔金枝纯黑色的眼珠子瞪了他一眼,显然很不满意。她已经把背上的石像卸了。
赢舟没有过多解释:“顺手。”
周恺看了眼赢舟怀里的小女鬼,没吭声。因为他自己也背着个女鬼,还是戴红盖头的女鬼。
女租客的胳膊冷冰冰的,白手,红指甲。周恺至今还没见过她的脸。
叶启木住在一楼,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他看起来没怎么睡好,眼白里都是一片血红色。身上倒是看不见什么伤口和血迹,但精神状态很是萎靡。
“叶队。你还好吧?”
叶启木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根烟,咬住了烟嘴:“撕了些纸片,小事。”
周围的议论声叽叽喳喳。赢舟竖着耳朵听了片刻,大多是对房子为什么开裂的猜测。
周恺凑过去,悄悄询问:“叶队,你觉得,这事和你撕的那些纸片有关吗?”
他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其他租户听到后挨打。
“不可能。”反倒是孔金枝先开口了,语气不屑,“那些纸人,顶多伤到房东的皮肉,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和这些房子有什么关系?自作多情。”
小孩说话讨人嫌。赢舟只好假装四处看风景。
好在,半分钟后,楼道里响起了拐杖杵着地板的声音。穿着红寿衣的纸房东从四单元大门走了出来。
它的外貌和昨天没什么差别,但赢舟敏锐地感觉到,房东身上的阴气变淡了。
纸片人房东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平日乐呵呵的脸上,看不见丝毫笑意。
“今天开始涨房租。”房东冷冷道,“单人日租金从10进化点,涨到150进化点。直到这四栋楼修好为止!”
它顿了顿,抬起拐杖,指向了异能局的这堆人,手里的金球在指间飞转。
赢舟,叶启木,周恺,吴晨,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