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焕的语气随即软了下来。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这一片的电缆已经抢修完成了,把这附近所有路口的监控都调出来,一定要确定陈霖失踪前的路线。”
“是!”
陆焕走到临时调班来的法医身旁,低声询问着。
“怎么样?”
杨友天抬头看着陆焕,摇了摇头。
“颈动脉破裂引发的失血过多身亡。身体上有多处挫伤,有明显的打斗痕迹。而且这里没有足够的血迹。”
“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杨友天点了点头,“而且楚樨经手的那两个死者,陈余华和赵萧然,我也看过尸检报告,虽然都是刀伤,但手法却略微有一些不一样。”
陆焕低下头来看了看陈霖身上的伤口。
“相反的。”
杨友天看着陆焕,“什么意思。”
“伤口的方向相反。”
陆焕回忆着陈余华和赵萧然死亡现场的尸体。
陈余华和赵萧然身上的伤口除了刺切伤口外,其他所有刀伤都是从右向左划的,而且伤口深可见骨。
可陈霖颈间的伤痕却没有陈余华和赵萧然手上那么深,而且刀口方向是从左向右划的。
证明杀陈余华和赵萧然的人是一个左撇子。
而杀害陈霖的是一个右撇子。
正午的阳光灼热难耐,而此刻坐在坐在车里的顾郁却遍体生寒。
津京站那边开到西城开发区大学城要两个小时左右。
这两个小时顾郁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窝在后座看着手机上的视频。
顾郁此刻胃里翻江倒海,十分恶心。
这录像一出,仿佛扯下了津京美术学院欲盖弥彰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一切真相都已明了。
从录像中寥寥无几的正常对话中,顾郁得到了关键信息。
就是安岁穗的性向。
他们一直在调查安岁穗身边的异性,却没有想过,他所谓的爱人可能也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视频中赵萧然不止一次骑在支离破碎的安岁穗身上,嘴里不停地叫嚣着。
‘你居然喜欢男生啊,真恶心……’
‘反正都是男生,又不会怀孕……’
‘既然你喜欢男生,那也伺候伺候我们吧,毕竟我们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我们可以给你钱……’
‘真TM热啊……’
他们会□□安岁穗到他说不出话,甚至没有力气求饶。
视频中记录的侵犯足足有二十一次!
也许就是最后一次,他们失手折磨死了安岁穗。
而院方知道这件事情后也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看安岁穗无亲无故,不会有麻烦的情况下,而随手压下了这桩丑闻。
顾郁此时此刻竟然觉得陈余华、赵萧然、陈霖三个人死不足惜。
虽然他是追寻正义公平的人之一,但顾郁知道,如果他们三个活着,顶多就是有期徒刑,除主谋外不可能全判死刑。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安岁穗的那个所谓的‘恋人’才会忍无可忍的选择自己出手。
真是禽兽不如、不可原谅。
顾郁看完视频端着手机愣了好久的神。
严旭拍了拍顾郁。
“顾警官,咱们已经到学校门口了,您要去这附近吗?我送您过去吧。”
顾郁定了定神,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拿着手机下了车。
“你们院长今天在吗?”
顾郁神色毫无波澜地看着严旭。
严旭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们院长最近在市教委开会,下周才会回来。”
“那辅导员在吧。”
“在。”
顾郁面无表情地说,“带我去见她。”
九月份的津京美院正是忙碌的时候,各学院都忙着迎新,各社团都忙着招生。
所以即使出了这样的案子,校园里仿佛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般。
学生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步履匆匆的穿梭在人群中,绘写着他们独一无二的青春。
咚咚咚——
“进——”
“刘老师,津京市局的警官找您。”
坐在办公桌前的年轻女生猛地抬头,看见顾郁铁青的脸色时,脸色骤然一变。
办公室里其他两位辅导员也面面相觑的看着。
顾郁露出了一个十分公式化的微笑,看着另外两位老师,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抱歉两位,我是津京市市局刑侦大队的,有些事情要找这位刘老师好好了解一下。”
顾郁瞟了一眼满脸惊恐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的刘樰。
“还要劳烦您二位回避一下。”
两个老师也是十分有眼色的收拾东西走了出去。
严旭看着顾郁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顾郁看着严旭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就反锁了办公室的门。
刘樰的脸色此刻不能比墙纸的颜色好看多少,白的有些吓人。
“您、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顾郁优雅地拉了一把椅子,翘着二郎腿,不急不慢的说。
“刘老师,还记得我那天在楼道里和您说的话吗?”
刘樰颤抖着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有不方便开口的苦衷,毕竟你才刚刚硕士毕业,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得罪校方,毁了自己的前途,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顾郁捏了捏刘樰桌上的一盆一盆多肉。
“所以,你是要自己坦白,还是要我来帮你坦白?”
刘樰一直低着不敢正视顾郁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眼中满是犹豫惊恐和无助。
“这是给你机会,你自己说,和我帮你说,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郁没有丝毫压力,只是微笑的拄着下颚。
“我……我去年十二月份收到过安岁穗的换宿舍申请。”
刘樰突然泄了气一般,小声的说了起来。
“后来因为调宿舍太麻烦,再加之我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大矛盾,或许只是平常的闹闹别扭,就以没有空宿舍为由拒绝了安岁穗的换宿舍申请,没有放在心上。”
顾郁脸色渐渐凌冽了起来。
或许当时刘樰稍稍留意,或者稍微上心一点,给安岁穗换了宿舍,也许安岁穗就不会死了。
“之后呢?”
刘樰猛然注意到顾郁的声音和刚刚进屋时说话不一样了,没有了疏离的亲和力,余下的只有无尽的寒意。
“之后没多久就放寒假了,我也就忘了他们宿舍之间还有矛盾的事情了。再后来……”
刘樰回想着大二下学期二月末开学的时候。
“刘老师,我真的需要换宿舍,能不能劳烦您通融一下?”
安岁穗满眼希冀地看着刘樰。
刘樰有些烦躁地抬头看着安岁穗,“又怎么了?”
“他们……他们……排挤我,孤立我,我想换个环境。”
安岁穗地欲言又止在刘樰眼里无非就是瞎矫情。
“他们怎么只孤立你不鼓励别人呢?凡事要多在自己身上找毛病,不要每天想方设法的来告状!”
安岁穗绝望地低下了头,还是扯起一个笑脸跟刘樰道了谢。
“谢谢,那麻烦您了老师……”
刘樰抬头无助看着顾郁,满眼皆是悔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安岁穗会跳楼,否则我绝对不会拒绝给他换宿舍……”
顾郁却抓到了话中的重点。
“你说安岁穗是自杀?”
“看啊,崇夫楼楼顶好像有一个人——”
一个刚刚下课准备去往食堂吃午饭的女生突然侧头,仿佛在学校的教学楼崇夫楼上看见了一个身影。
女生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望。
逆着阳光仔细辨别过后,发现真的是一个人站在楼顶!
“啊——有人要跳楼,快去找老师!”
几个女生匆匆跑进教学楼。
正午的时分,学生们大都下了课准备吃午饭,所以崇夫楼下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有趣。
越来越多的学生驻足不前,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系主任匆匆跑出来,看着楼顶的身影只觉得眼前一黑,急忙联系学校的心理老师上去劝阻。
赵萧然领着608的五个室友慢慢悠悠地从教学楼中走出,看着崇夫楼下人头攒动,好奇的上前拍了拍一位学长的肩膀。
“学长您好,请问一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热闹?”
背着卡其色背包的男生回头看了赵萧然一眼,指了指崇夫楼的楼顶。
“有人要跳楼。”
赵萧然心头一惊,又瞬间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韩翀回头皱着眉头,面色不善的看着赵萧然和身后的几个人窃窃私语,还调笑的指着楼顶,说一些不三不四的话。
赵萧然笑地捂着肚子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韩翀这才听清了几人在讨论什么。
陈余华勾着陈霖的肩膀,十分不屑地说。
“这年头还真有人跳楼,真是智障。”
陈霖无所谓地四处张望。
“放心吧,他才不跳呢,要跳早跳了,还会等到现在?”
“行了,不凑这没用的热闹了,反正也没意思,”赵萧然打了个哈欠,率先离开了人群,冲着身后的几人招手。
“他要真跳下来血肉模糊,还耽误我吃饭的胃口呢……”
韩翀眉头一皱,望了一眼几人就背着背包,向楼里走去。
“诶——那是什么——”
赵萧然一抬头,突然看见天上散落的飞这无数张四四方方的纸,密密麻麻一大片,而楼上的人还执着地继续撒着。
“卧槽——这不是赵萧然他们舍吗?!”
赵萧然听见自己的名字猛然回头,面色不善地看着拿到纸张的人,发现众人纷纷看向了自己的方向。
陈余华见状率先跑出几步,随便捡起了一张地上的纸。
这才发现,这不是纸张,而是相片!
陈余华在看清照片的一瞬,脸上霎时没了血色,满脸惊恐地看着赵萧然。
赵萧然看着陈余华脸色不对,满脸嫌弃地看着他,“什么东西大惊小怪!真是废物!”
赵萧然接过照片,瞳孔骤然一缩。
照片上赫然是自己一行人侵犯安岁穗的相片。
内容十分的详尽,没有一丝马赛克,甚至连□□都十分清晰。
赵萧然瞬间知道楼顶的人是谁了。
“安岁穗,这个贱货!”
赵萧然怒火中烧,径直跑进了崇夫楼,陈余华几人想拦却根本拦不住。
卜川看着冲进崇文楼的几人,颤颤巍巍地捡起了自己的照片。
照片上的卜川几乎都在最后面,照的也不是很清晰,但却还是能依稀看得出自己的轮廓。
卜川看着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脸色瞬间爆红,慌乱地企图捡起所有照片。
可照片的印刷量实在是太多了,且大多都被站在楼下的学生接了个正着。
抢夺照片不成,卜川就十分惊恐羞愧地逃离了人群。
安岁穗安静的坐在天台外侧的台子上,身上穿着一身洁白的纯白色衬衫,下面穿着一个松松垮垮的阔腿裤。
领口的扣子打开了三四颗,露出了附满牙印,满是青紫痕迹的胸膛,迎着十二楼楼顶的风,仿佛刚刚逃离了让他无法喘息的牢笼。
“同学,那里很危险,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下来慢慢说,不要坐在那儿,太危险了——”
韩翀坐上电梯后,又顺着外侧的安全梯爬上了楼顶。
一上来就看见一个十分纤细,薄的像纸一样的背影。
坐在天台边的人,头上的头发已经没了一半,左半侧脑袋的头发似是被推子推得干干净净,右半边脑袋的短发还凌乱的支棱着。
安岁穗听见声音,礼貌的回头,灿烂的笑着和韩翀打招呼。
“您好,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您说得对,这里真的很危险,您还是先下去吧。”
韩翀也是第一次做这种劝人的事情,心里十分焦急,却又不知道该劝慰些什么。
他拿出手机刚想要拨打报警电话,就被安岁穗阻止了。
“你别报警,不然我马上跳下去。”
韩翀拨打着报警电话的手瞬间顿住了。
“生命这么可贵,不要随随便便的放弃你的生命,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值得你赔上性命啊——”
迎着天台的风,一张照片刮向了韩翀的身上。
韩翀狐疑的接过照片,瞬间被满眼的污秽震惊的一塌糊涂。
“这是……”
韩翀哑然失声,他突然想抽自己两个大耳瓜子,他刚刚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你……”
再三思索,竟是无言以对了。
“您知道吗?我当年是专业课第一考进来的。”
安岁穗突然侧过身,双手抱着膝盖,侧头看着韩翀。
韩翀这才发现,安岁穗的脸上还有这青紫不一的痕迹,显然是遭受过凌虐。
安岁穗似是没有看到韩翀惊诧的目光,双眼追逐着风的方向,自顾自地说着。
“两年前我满怀着梦想,追逐着我的毕生都想到实现的东西来到了这里,只因为这里是全国最好的美院之一。”
“治学严谨,教书育人,共筑绘梦,飞天翱翔。”
安岁穗满眼盛满了泪水,却没有一颗落下来。
“当这十六个字牢牢的刻在正门,被所有来这里追逐梦想的人视为校训。何其讽刺啊?”
“那我们可以去告诉老师,我们可以报警啊——”
韩翀心中百感交集。
“没用的,赵萧然的爸爸是校董,还是学院最大的资助人,他们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保下他。甚至随便开具一张精神鉴定报告就可以息事宁人!”
安岁穗突然笑着侧头,对上韩翀的双眼。
“你以为我没有告诉老师校长吗?我甚至不求别的,我只求他们给我换一个宿舍他们都不肯。他们只会要我闭嘴。”
“我需要毕业,我需要找工作,我需要钱去给我奶奶看病!我不能说,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说出来,我就再也别想拿到毕业证了……”
“毕业证不重要!”
韩翀紧皱着眉头。
他不懂,为什么安岁穗宁可长时间遭受着欺负不吭声,也要那么去在意那一纸证书。
“很重要!”
安岁穗掷地有声的说,“我跟你们这些中产家庭甚至上流社会的人都不一样!我奶奶用卖了老房子的那一点点钱,把我从小养到大,即使家里条件再不好,她也会想尽办法支撑着我学美术,集训,艺考。”
“我不像你们,一条路行不通,你的父母可以为你踏出了千万条道路,而我不一样,我没得选……”
安岁穗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知道一个没有拳头大的馒头要分三顿吃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初中只是因为嘴馋而干嚼了一包榨菜,就害我的奶奶两天只能吃馒头!连咸菜都没得配。”
一滴泪悄然划过安岁穗的脸颊,滴落在衬衫上,悄然无声。
韩翀有些怔楞,安岁穗嘴里的生活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
安岁穗吼完瞬间一愣,十分抱歉地看着韩翀,
“对不起啊,我不应该大声说话,这些东西和你没关系,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
“我就是……太久没人和我说话了,既然你来了,就听到再叨叨两句吧……”
安岁穗似乎坐的有些冷了,韩翀看准时机刚准备上前,就被安岁穗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你别过来。”
韩翀只得停下了脚步。
安岁穗看着天上洁白的云,又笑了。
韩翀发现,安岁穗似乎很爱笑。
“我原本以为是我做的不够好,所以生活才会夺去我的父母、亲人,一切……所以我渐渐的学会了懂事,帮着家里分担一切。”
“我考上津京美院那天,是我奶奶最开心的一天,她跟我说‘好好读书,好好学画画,大学毕业你就能出人头地了!’。”
安岁穗的脸渐渐的冷了下来,面无表情。
“所以我自从考上了津京美术学院,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我知道这个地方有很多富家子弟,所以我从不得罪人,小心翼翼的学习,小心翼翼的生活,尽力去做不去打扰任何人的小透明,可就算是这样,赵萧然他们几个还是盯上了我。”
安岁穗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十分不愿意回想这两年如同地狱般的生活。
赵萧然指挥着徐元腨录像,将每一次施暴过程都记录下来,来满足他们变态的欲望。
甚至还会发给其他关系好的男生看。
今早赵萧然早起,又对着他实施了侵犯,甚至非常变态的剃掉了他的一半头发。
“他为什么这么做?”
韩翀十分不理解赵萧然的行为甚至是动机。
“因为我是同性恋。”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恶心。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是变态。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觉得我和谁睡都一样。
因为我是同性恋,所以不会像女人一样怀孕,可以随意侵犯。
韩翀眉头一皱,“就因为这个?”
安岁穗有些意外地看着韩翀。
“你不觉得我是变态吗?“
“这跟变态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安岁穗双眸一亮,突然笑出了声,十分感激地看了韩翀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
“韩翀。”
安岁穗突然摇摇晃晃地起身,韩翀这才发现安岁穗没有穿鞋。
“听说鞋飞了很难看,我就不穿了。”
他转过身对着韩翀笑了一下。
“谢谢你,韩翀。”
安岁穗逆着阳光灿然一笑,随即纵身一跃,根本不容韩翀上前。
“喂——”
韩翀猛然扑过去,却是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
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我们出教学楼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崇夫楼上散落下来的照片。现场几乎是一片混乱。赵萧然的父亲也在,我们才知道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
顾郁面无表情的听着。
“所以?你们仅仅就为了保赵萧然而选择了默不作声?不报警,不作为。”
“不是的!”
刘樰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
“我们没有来得及,我们还在楼下讨论照片怎么处理的时候,安岁穗就已经跳下楼了……”
顾郁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郑淮阳的声音。
“您好,津京市局刑侦队,请问刘樰在吗?我们需要您协助调查。”
顾郁深深的看了刘樰一眼。
他着实已经失去了耐心,完全没有兴致和心情听下去了。
他不想听刘樰替自己以及校方处理方式的狡辩。
不报警私自处理安岁穗尸首,对外宣称安岁穗退学。不外乎只是为了当时正处美术艺考招生阶段。
既然能动干戈就能处理掉这么一桩丑闻,他们也自然不会大肆宣扬。
安岁穗短暂的不到二十年的生命就这样停留在了崇夫楼下,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风景如画,书香浓郁的百年学府。
顾郁面无表情地起身旋转门锁。
郑淮阳看见顾郁的一瞬间,有些诧异。
“顾博士,您怎么在这儿?”
顾郁摇了摇头,“刘樰就在里面,去吧。”
郑淮阳点了点头,越过顾郁进入了办公室。
“顾警官。”
刘樰突然起身叫住顾郁。
“我这样……算犯法吗?”
顾郁并不了解安岁穗跳楼自杀当天的情况,也不知道当时刘樰究竟参与有多深。
“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算。”
顾郁的一句话,打破了刘樰的最后一丝幻想,她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顾郁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本不想说什么。但身为一个男人,女生哭的时候总想说些什么安慰。
“但具体如何量刑,就不归我管了。好自为之。”
顾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学楼。
顺着刘樰说的路线,顾郁特地选择了从教学楼的东侧门出来。
迎着九月的艳阳,抬头望向崇夫楼的楼顶。
心中百感交集。
他漫步在津京美术学院中,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时常到这里来上课。
陆焕的母亲姜洛,是津京美术学院的一名副教授,顾郁从小就跟着陆焕的母亲学习油画。
对于自幼丧母的顾郁来说,一向温柔贤良的姜洛在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拥有着重要的意义。
几乎是如师如母。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估计顾郁很早就会从事自己一生钟爱的油画事业……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
陆焕也许会爱他到如今……
如果能回到从前……
顾郁在津京美术学院里慢慢悠悠的走着,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围栏外的陆焕。
陆焕双眼望向顾郁,冲着他招了招手。
顾郁突然有些释怀了,笑着挥了挥手。
“陆焕——”
顾郁踏出大门,看到陆焕身后的警车。
“你们这是刚从陈霖的死亡现场回来?”
陆焕点了点头,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
顾郁刚要上车,却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徘徊在路边,满眼纠结的看着自己。
“等等。”
顾郁跟陆焕摆了一个手势,快步走到男生面前。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生看见顾郁主动找上来,有些意外。
“你们是……来查陈余华他们的吗?还是……”
男生有些犹豫,“来查安岁穗的。”
顾郁有些意外,面上却也没显。
“你认识安岁穗?”
男生点了点头。
“那我想请你协助调查,帮我们一起找安岁穗。你愿意吗?”
男孩看着顾郁的微笑,有些脸红。
“好啊,没有问题,我跟你们走。”
顾郁拉着男孩的手,打开了后左车门。
男孩听话的上了车。
陆焕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坐上副驾的顾郁,开口询问。
“这位是?”
顾郁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男孩的名字。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顾郁又开始有意无意散发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和公式化的微笑。
陆焕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一脚油门狠狠踩了出去。
顾郁没有理会陆焕的间歇性发疯,只是回头看着男孩。
“韩翀。”
“你和安岁穗是朋友?”
韩翀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朋友,我们只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那你找我们是?”
韩翀思索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铁盒子,盒子上面还有一个锁。
“这个是学校清理安岁穗的东西的时候,我偷偷偷出来的。”
顾郁看着铁盒子眼前一亮,连忙接过。
可是盒子上面挂着一个锁着的金色小锁头,没有钥匙,看来只能回局里找人帮忙了。
陆焕瞟了一眼因为打不开锁而满脸不高兴的顾郁,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