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证明给他看。”妻子道,“不是像他的,才是合适的狼王人选亲爱的,我想给你说个消息。”
元拓倾身侧耳去听。
“我怀孕了。”
元拓骤然愣住,好半响,才缓缓恢复过来,直起身,脸上展露出喜悦,像一位刚给心上人表明心意的男孩,小心翼翼还有些结巴地问:“当,当真?”
“骗你做甚,我希望是个男孩,这样的话要不了几年他就可以和你并肩作战,听说你五岁起就能用匕首独自猎杀鹿,真后悔没能看见。”
“不,”元拓摇摇头,“我希望是个女孩,男孩太调皮了,会让你很累,你只听说了我五岁猎鹿,可没听说猎完就掉粪池里了,洗了三次澡都还是有味,整整七天之后才好点。”
寒风在外面呼啸,吹得帐角不住翻飞,时不时地漏进寒风来,元拓用自己的身躯替妻子挡风,他们的炭火没有多到燥\热流汗的地步,但取暖够了。
夫妻二人笑了笑,度过了最后一夜,第二日一早,天未亮,元拓就送走了妻子。
临走前,元拓从衣兜里拿出一颗用红线串成的狼牙,放去妻子手中:“给孩子的礼物,保佑她平安长大。”
“若他有父亲的陪伴,”妻子说,“他还会很开心。”
元拓没回答,抬手拍了一掌母狼屁股,让她们走了。
直至妻子的身影消失在山峦之中,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部族内最后一口的粮食已经分发了出去。
他们结盟不慎,没有回头路。
各族族长带着族中年轻的小伙走上战场,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整整十八部族,只有耶律家选择了昔日的小王子,如今的中原帝王,所以当年耶律家和小王子逃得有多么狼狈,如今就该他们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更古不变的规律。
他们来到了塔铁萨山脉的附近,若是在夏天万里无云时,此处能俯瞰大半个中原,想到才仅仅三年,中原就已经神奇地活过来了,北境却以不可遏制的速度衰落下去。
天命么?
巫师死前最后的话,难道是想告诉自己,元彻胜利是注定的,他们必将失败?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信命。
做个了断。
变故都在一瞬间爆发。
“咻!”
首先是一只箭割隔开了数九寒冬的风,发出尖锐的嚎叫,于百步之外直冲而来。
紧接着,号角声骤然响起,平静的空气被打破。
“敌袭!”
“中原皇帝打上来了!”
“全军戒备!!!”
大辰人来得太快,不给片刻喘息的机会,元拓在一众呼声与刀剑的交锋中走出帐篷,那一刻,他刚好和骑在头狼背上的元彻对上视线:
“好啊……竟然真的来了!”
元拓的指骨被自己蹑得咔嚓作响,他拿过长矛,高呼道:“元彻!今天把命放在这里!”
元彻背对着天光抬起头,睥睨道:“朕可不是某些缩头乌龟,至于是谁丢命”
两人说话间也没有妨碍动作,对峙着冲了出来,在纷飞的大雪中过了第一招,刀刃被拉起了一线火星,发出刺痛耳朵的颤音。
“那还要先打了再说!”
来自大辰的狼群从积雪中冒出头,毛茸茸的耳朵上挂满冰渣,它们四面八方,无处不在,仗着厚实的毛皮在此处埋伏了整整一天,此时,绿色的眼睛正发着耀眼的光,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战斗。
撕咬,搏斗。
饥饿,严寒。
新仇,旧恨。
全都汇聚了。
第一招没有较出高下, 两人拉开距离。
“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去和那个中原人勾结,他太爱用阴谋诡计了, 还是这样的直接战斗更适合我们,”元拓也是留着狼王血的人, 骨子里充斥着野与勇, 他活动了下肩膀, 步子绕着大圈警惕地往前环走, “父王当年用了一个月就解决掉了一切挡路者,”
雪花在空中飞舞。
“我却让你活了这么多年!”
第二次碰撞,元彻直接踏着狼背借力跳了出来, 以劈山斩海之势举着重刀劈头落下,与此同时, 环绕在他身边的亲卫迅速展开, 给陛下清扫出足够施展手脚的空间。
兀颜神色倏然,不见以往的嬉皮笑脸, 灵活的四肢绞上了一根树枝,在几位追着他的北境狼王兵从下方跑过时,反手扣紧弯刀刀柄上的齿口,飘然落下。
无声无息, 没有任何动静,连枝头上的积雪都没惊动。
然后两串血花就飞溅了出来。
元拓横矛去抵挡, 矛身不敌,双臂顿时麻得失去了片刻的知觉,却也在这极近的距离下捕捉到元彻五官上闪过一瞬即逝的吃力。
元拓大喜。
气候的原因, 在北境看日出, 视觉上太阳会比中原大很多, 也冷很多,此时天边正在渐渐泛起毫无暖意的光,光照亮了元彻甲上布着的一层霜,这他是连夜就开始赶路的证据,仅一晚上要带领大军来到此处,除了士兵有很强的身体素质以及狼群开道外,负重也不能多。
也就是说,他没有军粮和重器在身上,后备也有限,不能一鼓作气成功,在这地盘上就是死路一条!
这局果然没有谁真正压倒了谁!
拖住他!
拖住就可以胜利!
“父王喜欢你,希望是你继承他的位置。”元拓道,“他明面上将你藏匿锋芒,寄养在别家,甚至还在上一次冰河寒流来临时以你为质子送去中原三年,但背地里一直为你谋划,他为你选了忠心耿耿的耶律家,养了头狼,筹集了鬼戎军和精锐亲卫军亲卫军啊,哪怕只有区区一百人,却全都是死士,不畏要挟,不惧伤痛。”
混战中,兀颜也不是次次得手,他的腹部不知被谁刺了一刀,后退半步,被身后的同伴一把扶住,另有三位立马围上来掩护,再以最快地速度为他包扎止血,同伴低头不知说了什么,兀颜却咬紧牙拒绝,重新拿起刀。
不想退步,不会退步,不能退步。
为了眼前的陛下和千里之外的丞相大人。
还有那个好不容易才建立的大辰。
兀颜嘶吼一声,带着伤又一次杀了出去。
风在撕扯,元彻听见了,他扯下一块布条缠在手上,以防刀身脱落:“打架就打架,别废话。”
“废话?”元拓摇了摇头,似是在叹息,“弟弟,你傻吗,哥哥这是羡慕你啊!”
元拓不再和元彻硬碰硬,这样对他俩而言都没有好处,改为侧面袭击,长矛斜着落下。
元彻矮腰闪避,再以右臂屈肘抵挡在脑侧,巨大的力道落下来时,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紧接着再以成倍的效果加速流逝,元彻干脆就地翻滚几圈,然后重刀悍然插进地面,以力借力逼近回去。
元拓要的就是他这股蛮劲儿,侧身一让。
那后面竟然是一个被雪虚掩住的峡谷!
元彻发现了,却面色不改,当即改变方法,长腿一蹬岩壁加重冲击力,在空中一把抓过元拓的胳膊,两人一起滚落了进去。
元拓大骂一声。
又没能分出胜负!
元拓和元彻较量,亲卫军做冲锋,剩下的以吴小顺等人带头的大军则在外围包抄。
为了赶路,他们一夜没睡,此时应当极困,但吴小顺两只眼睛瞪得极大,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亢奋,恨不得把整个眼前之景笼括下来这就是北境,塔铁萨山脉的顶端吗!?
天和地仿佛融合在了一起。
吴小顺作为一位土生土长的边疆人,从出生起,他就在眺望这座山脉,老狼王在位时,致力于往左右开阔边境,倒没有大举南下向中原掠夺,偶尔的交锋也是适可而止,更像是作为武者的挑战,所以小时候,他对这里的情感是好奇、向往、神秘。
后来随着年纪渐长,从有一年起,他猜是陛下的父王去世、陛下被赶离北境的那一年,北境人忽然频繁入侵中原,每十天半月就要来村子里强抢粮食和鸡鸭,有甚者甚至还要拐走女人和小孩。
他所在的村子也没有逃脱,他当时拉着还未过门的妻子躲在酒窖才逃过一劫,看着那些狼兵掠过,生灵涂炭,官府却无丝毫作为,痛恨上位者之余也恨自己只是一届小小百姓,就算有一颗精忠报国的心,也无异于飞蛾扑火。
不过这都过去了。
现在,他可以赶跑敌人,让他的孩子们不用再遭遇侵略。
吴小顺在心里喊了一声“陛下万岁”,脚底飞奔而起,和同伴们冲向北境的大营,将其围困。
帐篷没有半分动静,吴小顺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警惕地上前撩开帐帘,下一刻,脸色骤变!
“后退!全体后退!!!”
这帐内根本没有人,而是饿狼群!他掀帘的动作不知牵扯到了什么机关,栓着狼群的铁链全部断开,上百匹磨牙吮血的野兽见着他们如同看见盘中餐,张牙舞爪地跑出来!
吴小顺四肢都在颤抖,大吼着指挥躲避,他本就怕狼,直到如今都不太敢触碰己方的狼群,更何况这些?他方才一马当先,现在就是在队伍最末,两条腿的定是跑不过四条腿,没过多久,一个黑色的身影就笼罩了下来。
恐惧会让人失去许多该有的本事。
血盆大口出现在了头顶,尖锐的獠牙是死神的镰刀。
这要死了?
吴小顺抱着头,闭上眼。
此时,他脑海里就剩下了一件事:这算是战死吧?烈士的家眷应该是会得到朝廷的照顾吧?那栋宅子卖了够自己的家人过一辈子吗?毕竟看着还挺贵的,早知道就接受丞相大人的赏银了!
你说当初干嘛要好面子呢?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间,一个更加有力的奔跑声骤然前来,在饿狼凌空跃至空中时,横袭而过,待落回地面,仿佛整个山脉都震了震!
吴小顺猛地睁开眼。
他竟然没死!
吴小顺抬起头,只见一头巨大的黑狼咬着饿狼的脖颈,那黑的发光的毛皮柔顺又气势十足,饿狼在他面前瘦小无力,挣扎无果,下颚一收,饿狼当场就丢了命。
是陛下的头狼!
饿狼群被头狼带领的狼群围住,再步步缩小范围,头狼跳上一处山丘,厚实的爪子在地上摩擦,回首冲吴小顺扬了扬头。
吴小顺:“?”
这是在指挥他?
绝了这狼,成精了吧!
“是!”吴小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翻身撑地爬起来继续干活儿,“起来起来!别跑了!陛下派头狼来支援我们了!”
既然这些帐子里是饿狼群的话,北境的那些人呢?北境的地界其实并不比中原小,只是适合居住和日常行动的地方不多,他们是以狼王一脉加上整整十八部族组成的大种族,族内的老弱妇孺呢?
该不会……
想到这里,吴小顺一个激灵,再次紧张起来,拔腿就往亲卫军的方向跑去。
峡谷,高山和高山之间的间隙,谷底黑雾缭绕,一眼望不见底。
元彻在下落的时候拽住了一根藤条,极寒的天气让藤条被冰封包裹,根本承受不住力,还没半刻,只听咔嚓一声,就从中断开,伤还没好透的肩膀撞上了凸起的石块,伤口顿时裂开。
是转机!
顾不得疼痛,重刀狠狠插\入石块,才终于将下落止住。
碎石滚落下去,久久才传来落地的回音。
粗略估计至少有上百尺的深度。
元彻粗喘着热气,汗水浸湿了头发,他单臂上提全身,踩上断面。
元拓落在了在他的右下方,也浑身大大小小的伤,没好到哪儿去。
“羡慕?”元彻拔\出重刀,“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朕更羡慕你,能在父王身边长大,随父王开疆拓土征战四方,就连成亲也在场,他老人家哪儿对不住你了?”
他不行,就算他曾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和自家大人对着牌位磕过头,那也……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
元彻是中原的帝王,心中包含南北纵横,同时,他也是一个只有二十出头、有了心上人就想迫不及待地带回家给父母看,得到祝福的少年郎。
只可惜这愿望永远无法实现了。
“我们能在这里,像现在这样,就是父王对我们最大的公平!”
两方的人围了上来,想要把各自的王救上去。
“陛下!”
兀颜在元彻掉下山谷那一刻吓坏了,立马扑了过去,想要跟着冲下去,被同伴拦住,他身上还有伤,不能受这股力,同伴将绳子套在自己腰腹上,逐渐往下滑。
交锋出现了短暂的暂停。
这时,元拓忽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竟没让耶律录随行?”
“陛下!那些帐子是空的!”吴小顺也掐着点跑来,大吼道,“北境十八部部族的百姓全逃了!那里面全是狼!”
元拓骤然明白,大骇:“元彻!你要做什么?这不关她们的事!”
亲卫落了下来,将绳子在元彻身上固定好,轻轻一拉,上方开始发力。
到此为止,这场战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太阳跃出山头,将属于冬季的阳光洒下,地上的雪白晃晃一片,血迹覆盖在其上,十分刺眼。
同一片天空之下,十多里开外的地方。
狼王妻子猛地叫停狼群,她看着眼前挡路的耶律录,手背青筋凸起,恨意上涌之时还有心酸和悲伤。
这群人来了,就证明元彻也来了。
为什么要来?他们明明已经占领了中原,为何还要来争夺北境?
他们若不来,元拓也不会和自己分开。
她问:“你们想杀了我们吗?”
耶律录翻身而下,挥了挥手,他所率领的鬼戎狼兵散开,将这些人围绕。
狼王妻子的长发被风卷起,其上有一串非常漂亮玛瑙头饰,是红色的,也是元拓亲手做的,起初元拓不会,还特地下了功夫学,然后忙活了整整三个晚上才做成。
她也跟着踩在了地上,抽出腰间的匕首。
耶律录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抵胸,微微低头一礼:“我们不会伤害你,往北走,那里的山更高,雪更厚,你们没法长久地生存下去,还请回去。”
“回去?”狼王妻子冷笑了一声,“跟你们回去,好让你们威胁他?”
耶律录正色道:“绝无此意,我们只是……住手!”
话音未落,只见狼王妻子毫无征兆地将匕首调转方向,狠狠刺向自己的咽喉,跟在她身后的部族百姓吓坏了,尖叫起来,耶律录连忙去拦,抓过她的手腕反手一拧,确保刀远离她。
而下一瞬,耶律录看见对方勾了勾嘴角。
那匕首竟是拐了个弯,直冲他的心脏而来!
“我要杀了你们!”
耶律录急忙侧身躲闪,可因为距离太近,几乎是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一位不起眼的鬼戎兵突然冲了出来,用手挡在了耶律录面前,任由带着倒钩的匕首刺穿他的掌心。
血光乍现。
随后,长命锁铃铛独有的清脆声缓缓响起。
“子远!!!”
耶律录在那一刻思绪暂停,他感受不到任何伤痛,目光从惊恐变成迟疑,再从迟疑变作害怕。
自己昨夜果然没看错!
子远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一早就让他跟着回京去吗?他没回去,那这些时间又是躲在哪儿的?难不成和鬼戎兵吃住在一起?元彻那家伙竟帮他瞒着自己……无数的想法在耶律录脑海中出现,末了,他发现对方不太对劲。
温子远不顾不断淌血的掌心,拔出了匕首,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狼王妻子。
狼王妻子明白自己一击失败,只会有死路一条,她下意识地护着肚子,平静地闭上眼睛。
耶律录看出这毫不保留的杀意,在温子远冲出去之前,上前从后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宽慰道:“没事,没事的,我们不管她,先包扎你的手……”同时立马给鬼戎兵试了个眼色。
鬼戎兵领会,将狼王妻子带离了原地。
“放开……放开我!”温子远抠挖着耶律录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血全部被抹了上去,再滴在雪地上,犹如盛开的梅花,他嘶吼道,“耶律录,她刚刚要杀你啊!你让我杀了她!”
耶律录一愣:“你叫我什么?”
温小公子很幸运,他出生在一个没有纷争的家庭,还有一个谁也不敢惹的丞相哥哥,可以谋得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官位,高兴了就管管事,不高兴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放肆挥霍自己的一生。
但他也不幸运,少时遭遇磨难,被一个恶魔玩弄,即使长大后逃离魔爪,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般环境下长大的小公子不像哥哥,他心中没有家国大义和天下万象,只有保护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若说沈之屿是一把出刃锋利的明剑,那么温子远则是沉在角落的暗器。
耶律录曾一度有些嫉妒沈之屿,因为只有在沈之屿的事情上温子远才会展露出这样的举止,直到今天,子远不仅从阴影中走出来叫了他的名字,还把本只属于哥哥的那份关心分给了他一部分。
温小公子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谁的话也不听,一整个“谁敢动我的人我就和谁拼到底”,耶律录一时有些欣喜,但此时不是感概的好时间,抬手在小野猫后颈上轻轻一掐,然后横抱着对方放去灰狼背上,并叫来随行军医包扎。
随后,耶律录来带狼王妻子的面前,冷漠地看着她,重申道:“狼王之争不杀家眷,北境是一个整体,狼王的存在就是要十八部族团结,陛下更是会进一步完成统一北境和中原的大业,绝不能因争夺重新分裂成两部分。”
狼王妻子声音颤抖:“你在可怜我们,让我们卑微地活着。”
“卑微?”耶律录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们就是从卑微走活出来的。”
起初的那几年,北境赶走了他们,中原容不下他们,为了活命,本该尊贵的北境小王子不得不带着弟兄们一起四处奔波,他们什么苦活儿脏活儿都干过,泥地里打滚,顶着烈日搬运石头,从垃圾堆里找生活用物,可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干不长久,因为他们是外族。
后来,中原乱了,小王子也决定不再浑浑噩噩地活下去,成了皇帝,可中原人还是不买账,骂他,赶走他,因为他们是外族。
直到他们用双手,在丞相大人的帮助下,一点一点地建立了大辰。
“不要妄想任何的养精蓄锐。”耶律录警告她,“大辰会千秋万代,任何对大辰不利的势力,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必将消亡。”
日头爬去了头顶。
两个时辰了。
从峡谷上来后,北境狼兵发了疯似的围剿元彻,不计伤亡,几乎是在用尸体堆砌以将元彻和他的大军分割开,围困去一角。
亲卫们不再盲目地扩散,他们收回了一开始的锋芒,改为聚拢在元彻的身边,小心谨慎地观察四周。
重刀在此已经不再适用,元彻解开布条,想要抽箭,却发现身后的箭桶已经空了。
“我说过,你的命会在今天留在此地。”元拓道,“你若乖乖按兵不动,我或许真的没法拿你如何,但你主动放弃了后援,还在战前耗费体力跨越了这座山脉,不可能会胜。”
兀颜握紧手中刺刀,他后面又负了伤,连站着都困难了,但他还是道:“陛下勿忧,待会儿属下们替您开道。”
他们可以死在这里,但元彻不能,山脚下就是他们的大营,只要能出去,就还有机会。
吴小顺等人想要攻进来,但他们离得太远了,北境兵宁死不退,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办到。
死伤越来越多,此时已过了最初的冲劲,所有人都在靠着毅力坚持,只要稍微松懈,就会被咬住命脉。
“现在,立马让你的兵去把耶律录的头提回来。”元拓一抬手,无数的箭光直指元彻,“若她们有丝毫的伤,不仅你不能活,你的兵也会全数埋葬在此。”
兀颜大喊:“陛下!你快走!”
全数亲卫蓄势待发。
元拓啧了一声:“不自量力,放箭!”
可下一刻,雪地骤然剧烈颤动起来,箭有八成都歪了出去,剩下两成被截断,没有射中目标,有人以为是雪崩了,但并不。
元彻按住兀颜准备第无数次冲出去的肩膀,笑了笑,那笑声不由得让人背后一寒。
“别慌,不用怕。”
元拓在晃动中猛地回头。
是狼群!
还是一群带着全新军备来的狼群!
元拓瞠目欲裂,北境延续了几百年,也养了几百年的狼,从未有过人想过给狼打造甲具来携带军备,因为这样会妨碍狼的敏捷!
又是那个人,那个一直在元彻身后的人!
他是怎么做到的!?
兀颜恍然大悟。
原来元彻让自己被围困,根本是半推半就故意为之,元拓想要消耗他,他当然也打着同样消耗对方的想法,这两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元拓是真的在用命去赌元彻和自己谁的耐性更强,而元彻看似不堪一击的表面实则有持无恐。
因为他有沈之屿给的狼具,狼具不仅保护在狼背上作战,还可以他们得到成倍的供应!
吴小顺大喜过望,跳脚叫道:“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都掩护!全体掩护头狼!”
大辰军立马改变阵型,护卫在狼群身后,抵挡飞来的箭羽。
头狼之前在与饿狼们战斗,现在正带着狼群们回来,它们仗着硕大的身躯横冲直撞,站在前方反应慢半拍的北境兵刚拉上弓,整个人就被利爪拍飞了出去,后面的也只是侃侃射出了几只箭 ,直至足足耗费了四成的人,才终于神魂归未。
眨眼间,头狼就已经突破了北境兵的防线,跑了两步后纵身一跃,直接跳去了元彻的身边,这时,兀颜提在胸口的一口气终于放下大半,虚脱迟缓而至,伤口开始不住发疼,元彻扶着他缓缓坐下,那出血量几乎打湿了衣裳,一碰就往外渗。
元彻:“幸苦了。”
兀颜摇摇头:“是属下的本分。”
元彻将晕过去的兀颜交给身后的亲卫照顾,迈出一步,这次,陛下挡在亲卫军前面,翻身再次骑上头狼,抽出上面的箭,直指元拓。
形势骤转!
大辰的儿郎不会败,他们有着最英明神武的陛下和最料事如神的丞相,他们是顺应时局,他们必将胜利!
全乱了,当下已经没有任何阵型可言,这盘棋正在重新排布。
元拓被箭射中了大腿,行动变得十分吃力,
长矛刺出,被重刀劈断,重刀趁势而上,从他头顶落下。
这一击挨实了人能直接被劈成两半,当务之急,元拓急忙后退,元彻不打算放过他,亦步亦趋地紧逼,虎口裂了,但感觉不到,每一处毛孔都在奋力燃烧着。
他们又一次来到了峡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