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能趁现在看一看。”论文作者嘿嘿一笑,“顺便还能拿点纪念品。”
他熟门熟路的在礼堂门口领了三个本子:“我们一人一个。”
乔联有些迟疑:“会不会不太好?这是给嘉宾的吧。”
“学校准备了无限量。”论文作者说,“反正学生也没几个,随便拿。”
他把本子塞给乔联,又领着他们往里走:“这座礼堂其实平时是学术报告厅,你们看这里是不是有个刻痕。我们年年考前都来摸一摸。”
他指着的地方已经被人摸得很光滑,刻痕在光滑的石面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这是高斯刻的。”论文作者笑着给他的新伙伴们介绍,“今晚就要在高斯的见证下,颁出高斯奖。真浪漫是不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装扮一新的舞台:“可惜我们只能现在看看。”
“你今晚想过来吗?”景长嘉问他。
“当然想。”论文作者说,“这可是十几年一次的盛会,谁会不想来呢?”
“那就来看看吧。”景长嘉笑道,“我应该还有一个名额,可以带人入场。”
论文作者狐疑地看着他。
“还没自我介绍。”景长嘉对他伸出手,“你好,我是景长嘉。这位是我师兄乔联,你今晚和他一起入场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某些论文,细看是一种残忍。”数学家有没有说过不知道,但是钱钟书说过:“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第63章
卢卡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只是趁着机会难得,想要宣传一下自己的论文,却能认识景长嘉。
这个最近一年突然名声大振的天才人物,居然是如此的随和。
更令卢卡斯诧异的是,他就连弦理论也很了解。
虽说数理从不分家,但卢卡斯一直都觉得,即便弦理论的所有发展都与数学分不了家,现在的数学家也依然没有那么了解弦。
或许是因为景的师兄是一个搞M理论的研究者?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龙夏人的脸在他眼里从来都差不多,但景确实比其他龙夏人好看太多了……
他应该第一眼就认出来才对。
不过现在他也明白为什么景会对他伸出友谊之手了。
毕竟景的这位师兄与他的师弟师妹们,看起来确实……有些紧张。
“乔!你们应该享受这里。”卢卡斯用力拍向乔联的背脊,“这可是世界数学家大会,我们应该鼓起勇气去认识每一个人!把自己的疑惑讲给每一位教授听!这机会十几年才有一次呢。”
乔联苦笑着点点头。
道理他都懂,但他真的心里发憷。他没有亮眼的成果,导师也不在身边,他以什么身份去和那些大佬搭话啊?
卢卡斯完全不会想这么多,他指着前面一位身着燕尾礼服的老先生说:“你看那个人,我们学校的理论物理学教授。颁奖结束后,我们可以去向他请教问题。”
他说完,又指了指其他几位教授,给乔联一一介绍了他们的身份与研究方向。
乔联心中感谢,忍不住道:“可惜你和我一起进场,要是跟着长嘉,你就可以去前排落座了。”
“哦,不不不。”卢卡斯看着前面一脸恐慌,“去前面就会被我们系主任瞧见了。他会笑呵呵地要一份我的论文,然后再把它批评得一无是处。”
乔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看见了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和蔼”两个字的威尔逊。
而在威尔逊对面的,就是他的师弟景长嘉。
不管是去年拿下麦田奖,还是今年连连发表的两个重量级成果,都让本届世界数学家大会对景长嘉格外重视。
放在座位排序上,那就是他们给景长嘉安排了这座百年礼堂里最好的位置之一。
乔联远远地看着那个全场最耀眼的年轻数学家,心中又是骄傲,又是感慨。
他想起来世界数学家大会之前,景长嘉才答辩毕业。也不知道这个师弟是想留校,还是去别的地方。会场里应该会有很多人代表着各自的学校与研究机构,对他发出邀请。
礼堂里的灯光缓缓暗淡下来,聚在一起聊天的数学家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听着悠扬的古典乐等待接下来的颁奖典礼。
黑暗之中,有人现在才步入礼堂。并一路往前,走到前排落座。
景长嘉感到身边有人靠近,一侧头便再次看见了那头纯粹的金发。
“又见面了。”那人扬起笑脸,“我是厄尼斯。”
景长嘉微微颔首,将视线再次投向前方。
率先颁奖的是莱布尼茨奖,获奖者是阿利铎的一个信息科学研究者。
“以二进制发现者的名字为他的成果添金。”厄尼斯鼓着掌,侧头看向了景长嘉,“奖项主委会会给予他两百万布伊戈币的奖金,并且一个进入星球之脑工作的机会。”
星球之脑,布伊戈最大也最先进的信息技术研究所。
“你说他会愿意吗?”
景长嘉瞥了厄尼斯一眼:“没人会拒绝进步。”
“是吗?”
厄尼斯饶有所思地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位阿利铎的获奖人显然没料到是自己,他在台上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景长嘉注视着他,忍不住跟着露出了一个微笑。
厄尼斯瞥见他的笑意,又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好半晌,厄尼斯突然开口:“你知道高斯奖是谁吗?”
“不知道。”景长嘉说。
“那你想知道吗?”厄尼斯又问。
景长嘉看了他一眼:“我更喜欢未知。”
“这届高斯奖在布伊戈举办。它只会颁发给布伊戈与它的盟友们。”
厄尼斯话音刚落,就听台上音乐骤变,高斯奖的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数学追求简洁,但现代数学越来越复杂。”厄尼斯笑了起来,“与之相反的是,世界数学家大会的颁奖典礼,越做越简单。”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把重头戏放在了明天。”
数学三大奖之一的马缇契卡奖,将要在明天为它的获奖者加冕。
厄尼斯笑吟吟地看着景长嘉:“你会遗憾吗,你永远得不到这个奖。”
欢呼声中,本届高斯奖的获奖人走上舞台。
景长嘉将目光从获奖人身上挪开,投向自己这个话多的邻座:“你想说什么?”
“马缇契卡奖在设立之初,就明文规定了它的青睐只给布伊戈与它的盟友们。”厄尼斯笑意融融,“很狭隘,但它依然是数学界最高的奖项。”
“你如果是个布伊戈人……或者别的盟国的人。明晚的奖项非你莫属。”
景长嘉明白厄尼斯想说什么了。
他低声笑了笑,转头直视着厄尼斯:“极小模型是个很大的框架,短短三个月不足以确认它的真实。”
“那只是数学上的。”厄尼斯意有所指,“你如果换一个地方,它就是你的。”
见景长嘉无动于衷,厄尼斯略略朝景长嘉靠了靠:“或许你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厄尼斯爵士。”
布伊戈早已废弃了旧时代的传统,唯有几个家族以保留传统文化唯有,留下了祖辈的头衔。
厄尼斯伯爵就是其中一位。
但景长嘉记得,那位伯爵年约五十有余。眼前这位自称爵士的,大抵是那位伯爵的儿子。
景长嘉微微一笑:“所以你想说?”
“你可以选择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厄尼斯微微扬起脖子,“我有这个权利让你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不必了。”
他拒绝得太快,厄尼斯皱起眉头:“你就不想知道,成为一个布伊戈人能让你有多少好处吗?”
见景长嘉又不理他了,厄尼斯眉头皱得更紧:“你看看台上这位,他只是在泛函分析里做出了一点进展。远不如你一篇论文激起的风浪更大。”
“这恰好说明,高斯奖作为一个知名奖项,它还有着自己不可动摇的底线。”景长嘉收敛了笑意。
任何伟大的成果都需要时间去验证。
数学更不是没有被愚弄过。那些出自伟大数学家手中的、反直觉的错漏,甚至能瞒天过海十几年。
如果短短三个月就能连拿几个大奖,景长嘉反而会怀疑奖项的公正性。
厄尼斯的眉头舒展开,他又笑了起来:“你太年轻了,景。”
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数学家很好。他单纯的眼睛里只有数学,他对这个世界的真相全然未知。而单纯的学者,总归是最好拉拢的。
“今天两个奖项的奖金是一致的。就连星球之脑,都会发出同样的邀请。”厄尼斯说,“可你什么也得不到。”
厄尼斯沉着地说:“你拿了麦田奖,龙夏给了你什么?我知道那些微的奖学金甚至不够买一套房子。他们给你实验室了吗?基础数学即便不需要实验室,也应该给你更多的荣誉。”
“布伊戈与你们不一样。”厄尼斯说,“你如果能拿下马缇契卡奖,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他奋力推销着:“马缇契卡会给它的获奖人提供两百五十万的奖金,而布伊戈与盟友们的各大研究机构,更是会递出橄榄枝。你想去哪里继续研究都可以。”
景长嘉眉头一挑:“星球之脑呢?”
“当然会对你敞开怀抱。”厄尼斯又倾了倾身,“不仅仅只是星球之脑,顿涅瑟斯也会对你敞开怀抱。你会直接在这座数学中心里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些东西龙夏可没办法带给你。”
“厄尼斯先生。”景长嘉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厄尼斯扬起势在必得的笑脸:“如何?”
“如果这些东西仅靠一个身份就能拥有,我只会觉得它毫无价值。”景长嘉展颜一笑,“听过你的话之后,我更加发现马缇契卡奖,也不过如此。二百五十万……这个数字,到也很合适。”
厄尼斯笑脸一收。
他冷冰冰地看着景长嘉:“你要拒绝我?”
景长嘉笑而不语。
“你可要想好了。你只需要点个头,钱、权利、地位你都会拥有。”厄尼斯冷声道,“你如果要为了莫名其妙的信仰忽视我的友谊,我保证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一双蓝眼睛像是毫无情绪的玻璃球。
“龙夏不会给你很多钱,更不会给你应有的地位。星球之脑的工作机会,顿涅瑟斯的独立办公室,你一个都不会拥有!”
“那样也很不错。”景长嘉笑着道,“我没有任何实际损失,但它们会失去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说完一眨眼,又道:“厄尼斯先生,比起我,你才是更适合马缇契卡的那个人。那份奖金很适合你。”
作者有话要说:
厄尼斯:什么意思?两百五十万很适合我?
厄尼斯查询中……
厄尼斯:凸(艹皿艹 )
第64章
一天后的马缇契卡奖,也依然在这座百年礼堂举行颁奖典礼。它也一如既往地按照立奖之初的规矩,颁给了一位在星球之脑供职的数学家。
听奖项发展史时,景长嘉显得格外的认真。
厄尼斯见状,不由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你后悔了?”
他微扬起下巴,带着一丝隐秘的窃喜:“你现在求我,也来得及。”
景长嘉充耳不闻,俯下身与前排坐着的路乘川低声说话。
厄尼斯脸色一阵青白。他愤愤收回视线,决定再也不去看这个过于可恶的龙夏人。
可偏偏座位是他自己要来的,就算特意不去看,也依然捕捉得到景长嘉的一举一动。
他和他的老师看起来关系确实很不错。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老师脸上慈爱的神情厄尼斯看得一清二楚。
典礼结束,灯光大亮。场内的众人顿时起身,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了起来。厄尼斯刚起身,就被人高声地叫住了,只是礼貌性地停了脚步,没一会儿他就被人围了起来。
余光里看见景长嘉与他的老师一起,正在往外走。而在景长嘉身边的是……麦迪南?
厄尼斯眉头不由一皱。
被他注视着的麦迪南倒是面带笑意,漫步跟着景长嘉往大厅出口走去:“我今日见你听了三场报告会,感觉如何?”
“非常有趣,也非常有启发性。”景长嘉说,“这样的盛会实在难得一见。”
上午的时候,景长嘉跑去听了昨日两个获奖成果的学术报告会,下午则去了一位研究希尔伯特空间的物理学家的报告会。
后者带给他的启发不同寻常。卢卡斯拿给他的那个顿涅瑟斯纪念笔记本,都已经写了小半本。
麦迪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面上的笑意更加真挚了一分:“当然,没有研究者愿意错过数学家大会。顿涅瑟斯也一样。在这里不管多么冷僻的方向,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他说完这话,却又话锋一转:“但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会为了一场报告会而不吃饭。”
路乘川顿时瞪向景长嘉:“又不吃饭?”
景长嘉眨了眨眼,小声道:“吃了的。不是您让师兄给我送了小面包?”
他今天白天可谓是一点时间没浪费,一共听了四场报告会。有一场的开始时间在吃饭的时候,他就干脆没去餐厅,而是在等待开场时,找了个无人的空教室梳理了自己目前的疑问。
乔联就是那时候找到他,给他送了小面包与牛奶。
吃个小面包算什么吃饭?路乘川可不爱听这个。他哼了一声,又看了麦迪南一眼,到底还是没在外人面前训他。
麦迪南看着路乘川的脸色,笑意又深了一分:“路教授,景要是愿意来任职,我会给他安排一个生活助理的。”
路乘川笑道:“麦迪南先生,这件事我可管不着。孩子想往哪里飞,得看他自己的意思。”
麦迪南一听,当即转向景长嘉:“所以景,你拿了我签名的聘用书,为何一直不来?我可一直在等待你。”
厄尼斯脚步猛地一顿。
可他已经走得太近,此时又停了脚步。麦迪南立刻笑眯眯地道:“韦伯斯特。”
厄尼斯看向他,扬起一抹彬彬有礼地笑容:“麦迪南叔叔。”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韦伯斯特·厄尼斯。他的父亲是厄尼斯伯爵。爵士非常看重世界数学家大会,每年都会给与大会不少帮助。”
麦迪南笑着眨了眨眼:“韦伯斯特,你与景交换联系方式了吗?”
景长嘉似笑非笑地看向厄尼斯,就见厄尼斯那双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蓝眼睛,流露出了微微的恐慌。
而麦迪南早已将话说了出来:“韦伯斯特,你研究了那么久的奇点解消。等明年入学,说不定还能成为景的学生。”
厄尼斯急道:“我……”
“没想到厄尼斯先生也研究过我的论文。”景长嘉笑着道,“但我还不一定会来顿涅瑟斯呢。”
厄尼斯本就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
再看景长嘉这态度,他顾不得礼仪,大声道:“麦迪南叔叔!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
麦迪南惊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怔楞了一秒后,才笑着对路乘川说:“他父亲说,他一直在家里夸赞景是真正的天才,所以才让他来了大会。”
路乘川客气道:“或许是孩子害羞。”
麦迪南笑了两声,再次转回了正题:“景,我知道许多地方都对你伸出了橄榄枝。但你要相信,顿涅瑟斯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随着他们远去,礼堂里悠扬的曲调声渐渐变作了夜里隐约的夜风。
数学家们三三两两的路过他们,互相点头致意后,又消失在人群中。
景长嘉听着他们断续的声音,有在商量聚在一起喝一杯的;也有相约明日的讲座的;还有人似乎正在策划着晚上来一场咖啡趴,要聊一聊当前最前沿的问题。
麦迪南略有些紧张地看着景长嘉,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路乘川:“景,我不知道你的母校给了你怎样的保证。但请你相信,我能保证你在顿涅瑟斯渡过你最难忘的执教生涯。”
“你会有全世界最聪明的学生,也能和全世界伟大的头脑尽情交流。当然数学的最终目的依然是推动人类文明前行。只要你愿意,最顶尖的实验室,必然会有你的席位。”
路乘川条件反射地缩了缩手指。
他有些羡慕麦迪南这样理直气壮地态度。
如果可以,他也想理直气壮地对这世界上所有的青年科学家说:来我们这里,我们能提供你想要的一切科学资源。
可布伊戈做了多久的世界科研中心,顿涅瑟斯就做了多久的世界数学中心。
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去囊获这个世界最天才的头脑。
麦迪南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麦迪南先生,我只是在想……”景长嘉缓缓叹了口气,“我后续还需要一个物理学位。顿涅瑟斯接受一个老师在执教期间,去修第二学位吗?”
麦迪南面露诧异:“没有这样的先例。”
可随即,他又立刻笑道:“但如果你确实想要的话,可以做这个先例。”
数学家去研究物理、计算机哪怕是生物的,都有不少。可想重新读学位的,却不多。这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有些浪费时间。
但如果他眼前这位年轻人,有收集学位的癖好,他也不介意给他行个方便。
“我开玩笑的,先生。”景长嘉想,“我相信在我需要的时候,顿涅瑟斯的物理学家们,不会吝啬他们的帮助。”
麦迪南双眼猛地一亮:“当然。顿涅瑟斯从不吝啬对全世界分享我们的学术成果。”
“我相信。”景长嘉说,“感谢您的看重。这次大会结束后,我会给您一个准确的答复。”
“当然。远离家乡,确实需要深思熟虑。”麦迪南点了点头,“但我愿意相信,我能得偿所愿。”
麦迪南在数学系大门处止步,又笑着邀请路乘川:“年轻人得早点回去休息。路教授,要不要与我一同去参与我们老年人俱乐部的研讨活动?”
路乘川乐呵呵地拒绝了他的好意。
两人上了顿涅瑟斯的接送车,路乘川才再次看向景长嘉:“你今天对马缇契卡奖很重视。”
“他们的流程很有意思。”景长嘉说,“那么冗长的奖项历史介绍,与其说是骄傲于自己百年来的历史,更不如说,他们在强调如此颁奖的正当性。”
马缇契卡奖,是数学三大奖里意义最□□的一个奖项。
它的名字来自于布伊戈语的“数学”的发音。自诞生起,似乎就已经在大声宣告:唯有我,才是数学唯一的冠冕。
在它过去的一百年里,偶尔会有来自意料之外的反叛的挑战者。但那些反叛者在数学领域绽放的光辉,都远不如马缇契卡所选定的其他获奖者。
是以哪怕曾经有些反对之声,但都成不了气候。
可现在不管是数学,还是别的,都已经变得那么不一样了。马缇契卡奖却依然拿着过去的规定做着数学三大奖之一。
这在景长嘉看来,着实是……傲慢得很。
“傲慢吗?”路乘川笑了,“所以它才是布伊戈的奖项。继承了布伊戈的灵魂。”
“所以老师,我们为什么不设立一个奖项呢?”景长嘉笑了起来,“无论是历史上对于数学的推广,还是现代数学里对它的贡献。我们都有十足的底气,去设立一个世界性奖项。”
路乘川听得一愣。
“最初或许会缺乏关注。但是没关系。为奖项增光的永远都是那些足够伟大的成果。”景长嘉沉吟道,“马缇契卡奖这几年放弃的成果,我们都看得见。”
“你是想……弄一个和马缇契卡奖分庭抗礼的奖项?”
“不是的,老师。”景长嘉笑了起来,“我们的奖项不应该和谁分庭抗礼。数学既然是属于全人类的,那它的嘉奖范围亦如是。”
路乘川却依然沉重:“仅仅只是这些年马缇契卡奖放弃的成果,撑不起一个大奖项。”
毕竟虽然今年的马缇契卡奖它自己都在露怯,但它能一直坚守数学三大奖之一的位置,正是因为绝大多数时候,它对成果的认定是公平的。
“老师,这件事得慢慢来。”
景长嘉眉眼弯弯地看着路乘川。
昏暗的光线里,他一双眼睛却如同天上星子。少年人自信又从容地道:“我会用我的成果,为它添光。”
可路乘川看着他的学生,心中却莫名笃定他能做到。
狂妄又如何?少年人本就该自信飞扬。更何况他的学生是如此的敏锐。
一个拥有地域保护性的奖项,迟早会衰落。世界总会有新的王冠,去为它青睐的成果加冕。
那么,就如景长嘉曾经所言: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
他的学生既然有自信能拿出更好的成果,那他这个做老师的,也应当更有信心才对。
路乘川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琢磨的时候,景长嘉也在自己的房间中展开了一张信纸。
写信这种事,云中郡王实在是驾轻就熟。信纸展开,笔端就落了下去。
一封信刚写完,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乔联站在门外,一见门开,就递给了景长嘉一个精美的小纸盒:“你的夜宵。”
景长嘉接过看了一眼,发现那里面是布伊戈传统的小甜点。
“师兄你去他们的咖啡趴了?”
景长嘉侧了侧身,示意乔联进屋聊。
乔联摆了摆手:“卢卡斯拖我去了。那种场合实在是有些不适合我。”
乔联有些社恐。平生最大的勇气都花在了课堂上。非必要情况,他实在不想面对那么多开朗的陌生笑脸。
“有有意思的议题吗?”景长嘉问。
乔联无奈摇了摇头:“听说教授们另开了一场聚会,我猜可能会更有意思一些。”
布伊戈的这些年轻人实在是过于有活力,感觉自己已经老了的乔联只能无奈撤退。
“说起来,他们说这两天颁奖的时候,坐在你旁边的那个小孩,是个伯爵的儿子。”乔联关切地问,“他没怎么你吧?”
他坐在后面的时候,看见过那个人好多次主动找景长嘉说话。但远远看着,乔联却总觉得那人似乎并不友好。
聚会里听别人这么一说,他就坐不住了。
“没什么。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景长嘉轻描淡写地说。
云中郡王当年在京中,这种人实在是见得有些多了。遇上一个厄尼斯,他甚至都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没有为难你就好。他们说那个伯爵的儿子在数学上很有天分。那位伯爵这些年大力投资并支持各大数学奖项和学术期刊,都是在为他铺路。”乔联低声说,“总归是惹不起,不如离远些。”
他一番好意,景长嘉笑着点头:“好。”
该说的话都说了,乔联又叮嘱了几句“早点休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