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嫣看出他的走神,好笑地问道:“想什么呢?”
凌厉一窘,摇摇头道:“没什么。”
“你怎么不打游戏了?自己出来做什么?”
“就出来吹吹风。你呢?”
“我看你突然一个人走出来,还以为你怎么了,就出来看看。”
“我没事。”他说,“谢谢你。”
王嫣看他一眼:“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说:
持续期待评论+海星…^o^
听她这么问,凌厉很意外:“没有啊。”
“哦。”她应了声,露出猜测失败后略显失望的表情,“好吧。”
最近他身边可是一个暧昧的人都没有,他要是真有谈恋爱的可能,恐怕也是跟峡谷里的小兵在一起了。凌厉奇怪地思忖片刻,好奇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就感觉你不太一样啊。感觉整个人都……”王嫣微微蹙眉,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温柔?比以前柔和一点?”
王嫣倒不是第一个提起这变化的人。自打他从临溪回来以后,确实陆陆续续地有人讲起他比以前温和的脾气。虽然其实他觉得自己原先的脾气也没有特别不好。
“但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我随便说的啦。因为感觉恋爱会让一个人变温柔吧。”
“哦……”他应了一声。这样就叫温柔,那你们是没见过闻听。
“你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你继续吹风吧。”
凌厉看看不远处露出一截的公路,深吸一口气,也转过身道:“走吧,我也进去了。”
这次旅行的体验只能算是温温吞吞。要说最好的事情,恐怕还是他发现能够独自在山路行驶。如果之后有机会回临溪,他就可以自己开车带闻听去书店。
和朋友一起的旅程固然高兴,却并非他想象里的样子。经由这模棱两可的触碰,原先的一点空落反而被拉大了口子,随着夏天的接近,失落感便愈演愈烈。在临溪生活的后劲在天气彰显出夏日痕迹的时分迟缓而汹涌地席卷而来。晚上从教室走回宿舍的路上,总是忍不住抬头看夜空,每一次都是单调沉闷而且无聊的黑,无一例外。没有星星的夜空是不完整的,没有闻听的夏天也是。
时间在不知觉间走向六月,网络又是铺天盖地对新一年高考的讨论。他已经很久不关注,这一次却看着词条发了很久的呆。不知道他考得怎么样,会填报去哪里的大学。如果离上海近的话,那么兴许平时还能偶尔见几回面,不管怎样,总比在临溪来得方便。
到城市里的闻听会是什么样子?他轻轻皱起眉头,着实觉得想象不出来。如果有他的联系方式,现在应该对他祝一句高考顺利。看着无足轻重,但要是真在考试前收到这种信息,还是会挺高兴的。早知道当初临走时就该想方设法地要个电话。可是,如果真的联系的话,又能说些什么呢……
“哥,你看这么久啊,我明年才高考呢。”
他回过神,不满地将手机屏幕朝自己的方向偏了偏:“别看我手机。”
“我就是正好瞥到。”凌云不屑地努努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叫隐私,你懂不懂?”
“我懂我懂。”
“嘿。”凌风从房间里走出来,“你俩这个暑假有没有安排?”
凌厉心里古怪地跳了一下,没立刻回答,凌云先拖长了声音答道:“写作业啊。”
“你们小姨说她六月底计划在德国,我们去找她一起待一个月?”
“好啊好啊。”凌云忙叫起来,“我都好久没去德国了,去年你还不肯带我们过去,我的房间都要积灰了。”
凌厉冷声问道:“那你的作业呢?”
“带过去写呗。其实我的作业也不多。”
“凌厉,你呢?”
他张了张嘴,又转头问凌云:“你……”
凌云和他对视一会儿,莫名其妙道:“妈妈在问你,你干嘛老盯着我?”
“谁盯你了?”凌厉瞬间反驳,顿了几秒,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问道:“你不去找闻听了?”
凌云愣了愣:“去啊。”
“那怎么还去德国?”
凌云皱皱眉,理所当然地回:“可是暑假有两个月呀,临溪离我们这儿这么近,回国之后找一个礼拜去不就好了吗。”
是哦……凌厉眨眨眼,明明不过这么简单,为什么自己把这件事想得那么兴师动众。
凌风靠着墙壁看他们,问道:“怎么?凌厉有自己的安排吗?”
“哦。”他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没有。”
凌风点点头:“那我之后给你们买机票。”
她转身走回房里,凌厉定定地望着已经黑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乱乱的。去临溪的时间又比预期的推迟了不少。可是凌云说得也有道理,这次又不是特殊情况,照理去一周已经够多了,自己有什么可失落的,难不成还想再像上次一样待两个月吗。
为什么这么想要去临溪。为了……
他在紊乱的心绪里似乎摸着了一些东西,心跳变快了一点,这时屏幕亮起来,显示有一条新的未读短信。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奇怪地点开,看到消息的一瞬条件反射地锁上屏幕,猛地看向旁边的凌云。凌云本来在随手翻阅杂志,被吓了一跳,无辜地问道:“干嘛?”
凌厉摇摇头,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一点,低头打开手机屏幕。
“至于嘛。”凌云抽抽嘴角,“又和哪个姐姐聊上啦,我又不感兴趣,真是的。”
凌厉没理他,其实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调侃,他愣愣地看着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心骤然变得很沉。
儿子,这么多年小风一直不让我和你联系,错过了你很多成长。虽然已经太晚,但爸爸想弥补一下遗憾,如果你收到消息愿意见我的话,给我来个电话好吗?
凌云见他一直没回答,在一旁默默地观察他的脸色,试探着叫道:“哥。”
凌厉警觉地收起手机:“嗯?”
凌云担心地看他:“没事吧?”
“嗯。”他垂下视线,沉默了一会,起身往房间走:“没事。”
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从妈妈的亲戚那里找来。既然现在能找到,那说明这么多年来其实一直都能找,那为什么到了如今才来呢。可以发短信,那看来是出狱了,他要来做什么,真的是弥补吗。可是弥补什么?
已经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缺失了什么,因此也不清楚自己应当被弥补些什么。
他又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短信删除了。
一个月后,他与凌云先后迎来暑假。在想象中应当前往临溪的日子,他拎着随身行李踏上飞向德国的飞机。
凌风曾在那里工作过几年,在柏林的郊区买下一套房,后来也常去出差或者恋爱,时间合适时会带他们一起前往,所以他们对柏林并不陌生。那里的风景很好,许多宽阔的湖泊与绿植,周末时也常到附近的森林徒步。
但那和临溪是不一样的。他站在房间的窗口,看着窗外的街景想道。
以往来时总是新奇的,毕竟能在国外常待并不容易,也该与凌云一道计划着去周边的城市或者国家多转几圈。可是今年却不再有那样的心情。
少了些来去自如的轻巧,多了一点沉沉的牵挂。为了闻听,也为那条来得突然,而后又变得杳无音信的短信。时间缓慢地走,他找不出什么兴趣和非做不可的事,将每天的闲暇奢侈地赠予眼花缭乱的互联网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没有将男人给他发短信的事情告诉凌风。虽然知道这样并不应该,但是他实际在心里暗暗地自忖,如果那人再发来一次消息的话,自己也许愿意和他聊一聊。
凌熙剪了短发,轻松利落的样子,不过看起来心情并不轻松,刚起床没多久就独自在书房里打转,焦灼地打相隔甚远的跨国电话。
“小姨咋了?”凌云瞥一眼紧闭的书房门。
通话声隔着木门闷闷地穿出来,听不太清讲话的内容,凌厉也凝神细听了一会,朝凌云耸耸肩。
凌风站在全身镜前,试昨天新买来的礼服:“你们觉得怎么样?这套好看还是上一套?”
“妈,去哪穿啊?”
“晚上有个饭局,和合作人一起吃个饭。”
“哦。”凌云仔细打量一圈,回道:“那感觉这件更好,之前那件有点太正式了,像去谈生意的。”
凌风不置可否地对着镜子看看,拿起搁放在沙发扶手上的长裙,在身前比对了一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凌熙拉开书房门,一脸苦相地走到她身边:“姐。”
凌风好笑地看她:“怎么啦?”
“哎。”她把头靠在凌风肩膀上,长出一口气,“休假也不安宁。”
“工作电话呀?”
“是啊。之前国内旅游的时候咖啡厅一直有问题找我,现在来国外了,客栈又出岔子。”
“出什么岔子了?”凌风问,“小杜做得不好吗?”
“她很好,上手也快。只不过现在不是放暑假了嘛,客流比我们想象的多,这半年咱们不是多开拓了点业务,还有和隔壁村合作的项目,一下子就有点应付不来。本来谈好的也要重新改,太麻烦了。”
“那你再招个人手呗。”
“我们刚才也在说,但是现在招又感觉意义不大。客栈也就暑假这段时间忙一点,之后开学了我们现在的员工绰绰有余,但你说来应聘的肯定是长期工,哪里有做两个月就把人赶跑的。”
“嗯……”凌风想了想,“那也是没什么办法,给他们多发点补贴奖金吧。”
“这肯定是发的,就是忙不过来呀,什么事都得和我商量,上周的财务报表也还拖着没做完,早知道我就早点打电话把智杰叫过去了。”她丧气地拨弄自己的短头发,“要是开在城里就好了,随便摇一个大学生。”
凌风闻言笑道:“怎么,大学生好欺负?咱们这还有个大学生呢。”她笑着朝凌厉瞥去,原以为会收获一句冷嘲,实在未料及还真有大学生甘愿做怨种:“缺什么工作?就做财务?”
“啊。”凌熙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是啊。”
凌厉舔舔嘴唇,感觉心跳正在不由自主地加快:“主要是做什么?有人带吗?”
“就是基础的财务记录,登记总账、明细账、核算成本、网站回款,我们那里有专业的财务,只是她还要监管别的业务,所以最近忙不过来。”凌熙试探地问,“怎么,你能给我找个同学过去?”
“我……”凌厉顿了顿,“我去行吗?”
“啊?”凌云惊讶道,“你去?你……你去?”
凌厉白他一眼,紧张地看向凌熙。
“你就是这个专业的,过去肯定没问题,都是基础活,而且还有人带着,也就是帮忙打打下手。不过我们最好很快就要人,因为……”
凌厉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明天就能走。”
凌风把手里的衣服放回沙发上:“你一个人回国?这才刚待了一周,我们要到八月份才回来。”
“我一个人回呗。”凌厉无所谓地说,“坐飞机我总归会的,到了上海以后,我就不坐高铁了,直接开车过去。”
“真的假的。”凌熙还是不相信,“你真愿意去?”
“我有住的地方吧?”
“有,不过不能和客人住一起了,我们新建了员工宿舍。”
凌厉哽了一瞬:“几个人一间?”
“你去的话可以住我房间,就一个人,在最顶层,我休假搬走以后没人住过。”
“那行。”他答应得爽快,“我明天就走。”
凌熙瞪大了眼睛看向凌风。一直运筹帷幄、对两个小孩了如指掌的姐姐此时也迷惑不解地回视她。
“我……”凌厉主动帮她的忙,还是这么麻烦的忙,让她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味,“那我给你发工资啊,一天两百,标准实习薪资,行吗?”
“随便,都行。”过了会,迟疑地问:“有休息日吧?”
“肯定有,你们两个人一起做,工作量不大的。而且灵活办公,你到时候给我拉工作记录表报工资就行。”
“嗯。”凌风赞许,“正好你下学期开始实习,这个暑假先适应一下也好。”
凌云扁扁嘴,不满道:“那你要先去找闻听玩了。”
凌厉本来不想理,却没忍住扬一下嘴角,又认真地问他:“你之前说今年要去找闻听,等你回国了以后真的来吗?”
“我来啊。”他不知道凌厉为什么总是纠结他去不去临溪的事,一脸狐疑地问,“哥,你这么希望我一起去啊?”
凌厉不屑地“切”一声,迫不及待朝房里走,准备去拿手机买机票。
谁管你去不去?他腹诽。我只是担心你先前说好要去,万一爽约了让闻听伤心。
背后的凌风八卦地一挑眉,问他们道:“闻听是谁?”
第36章 冤家路窄
凌厉没有等到第二天,看到当晚有时间合适的机票便直接启程。一路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算上来时的时间,光在路上就花去两天。这一趟来,在柏林只待了五天,算上昏昏沉沉倒时差,大约还得克扣成四天。很不划算。早知道有这活,谁还来柏林呢。
到达上海后他被司机接回家,收拾了行李,本来想当天启程,又担心自己坐了这么久飞机刚刚回国的状态开车会疲劳驾驶,还是在家里多待了一天。
第二天临走前他拽着班里喜欢看书的同学去了趟书店,挑了五六本书给闻听带去。其实他也不知道闻听有没有看过,虽然每次去闻听家都会看到他家里那个半边堆满了书的衣柜,他们客栈的仓库里也有不少,不过这些对凌厉而言无异于天书,多看一眼都懒。
然而平时虽懒,挑选起书来又挑剔异常,同学在他否决掉第二本书的时候不满地反问:“你看过没啊,就觉得不好?”
“我也没说不好,我就是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我那个朋友读书很多,我怕他看不上。”
“嘿你说谁看不上呢?”向来是文人相轻,哪有挑的书还被看不上的道理,同学急眼了,“我的书单怎么就不好了?我认识的中文系的同学还没说不好呢,你那朋友什么身份啊?”
凌厉自知说错了话:“好身份,你俩都是好身份。你挑吧,我真不说了。”末了还是没忍住补上一句:“好好挑啊。”
同学好气又好笑,从书架上抽下一本书,不料又被凌厉出手拦截。“你……”他正待发火,凌厉忙说:“不是。”他指指排列在旁的书册:“那不是有精装的吗?拿精装版的吧。”
“这个书其实没必要买精装,浪费钱……”他见凌厉一脸坚持,叹了口气把平装书放回去,将旁边的精装抽了下来,突然好奇地问他:“到底送谁啊厉哥,这么挑剔,你该不会是?”
分明已挑明了,这语调这年纪谁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成想凌厉还一本正经地追问:“是什么?”
“追女孩呢?”话一出口,他又不太相信,按照凌厉的性格,不该喜欢文艺挂的。凌厉模棱两可地一歪头,冲他耸耸肩:“接着选。”
最近想起临溪时的心跳总不正常,闻听的身影随着夏天的蝉鸣总在耳边在脑中晃荡。这很不同寻常,并且这不同寻常与临溪无关,只与闻听相关,他心知肚明,还不至于在这方面欺骗自己。至于这会带来什么,会走向哪里,他隐约地在意,隐约地兴奋,但还太少——毕竟如今他们拥有的,不过是时隔一年而只有一个夏天的记忆。
虽然显得太不负责,然而诚实地说,这关系走向哪里,能走多久都是无妨的。他只是想见他而已。
考虑到客栈的停车场太小,万一停满了,晚些还要费劲掉头开出来,他没有把车停进客栈,而是直接停在了村落附近的公共停车场。
他在中午启程,此刻到达已将近黄昏,薄暮冥冥笼罩着山脉,鸟群排成整齐的长队划过霞空。熟悉的关于夏天的记忆。原先计划着今晚就在客栈收拾东西好好睡一觉,如今看到这般景致,他又想与客栈的人打过招呼后便直接去那有闻听的小村。
车停稳了,竟有点近乡情怯似的赧意,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刚踏上临溪的地面,就和左后方正待上车的人对上眼。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是马千傲。
凌厉下意识抽了抽嘴角,心想这算是什么倒霉的缘分。不过,时隔一年没见,抑或是马上要见到闻听心情很好,此时对着这张曾经一见到就泛起讨厌的脸,倒也生出了几分亲切。
马千傲远远地看着他,好久也没有反应。天色有些暗,他看不清马千傲脸上的表情,只当是他在辨认自己是谁。不至于吧,凌厉想,我的变化也没这么大吧,要么就是他的记性太差。
正犹豫要不要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先打个招呼以示友好,马千傲嗤笑一声,语气不善地调侃:“哟。原来你还来啊?我当是回了你们大上海就给忘了呢。”
凌厉的脸色骤然冷下去,刚到临溪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傻逼。他在心里骂一句。不过他现在可不想和人起冲突,何况闻听还拿这傻逼当好人。他没答话,闷声去开后备箱取行李。
他给了这么大的台阶,没想到马千傲还是不下,竟锁了车,从后方径直走到他旁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脏字:“狗屌。”
凌厉把行李摔回原处,一扭身攥上他的衣领:“你有病?”
“你他妈的才有病。”一年不见,脑子没长,胆量倒是长了不少,马千傲这回没愣神,反倒是狠推一把,和他拉开一点距离,也反手抓住了他的领子,“现在还装什么他妈的假好人。傻逼。”
凌厉死死地掐着他的衣服,控制自己不要先上手:“谁装假好人了?你看看你自己什么样,疯狗。”
马千傲跟他对峙,眼眶竟突然红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抓着凌厉衣领的手猛地一推,这一下用了不少力道,凌厉没料到,向后踉跄两步,靠在车身上。
他看见了马千傲眼神的变化,分不清那究竟气急还是眼泪,但他突然想到什么,心一下子变沉,追上去问道:“怎么回事?是闻听?”
“你还有脸提闻听,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马千傲的声音微微颤动,“你们有很多钱吧,有很多钱吧,就稍微借一借怎么了。闻听帮你们做了这么久的活,他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讹你们钱你们还不清楚吗?至于吗。对,当然了,也不能强着你们要,那现在来干什么?寻开心啊?当闻听是什么?陪玩?”
“你等等。”凌厉耳边嗡嗡响,“我不知道,闻听怎么了?”
“你不知道。电话打都打不通你当然不知道。”
什么电话,他从来没给过电话。是啊,他为什么没给过电话。凌厉闭了闭眼,双手无力地下垂,只觉得喉咙口发干:“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先告诉我,闻听怎么了?”
马千傲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眼眶依旧红着:“他爷爷死了,治病花钱,他没大学上了。”
脑子“嗡”地一下闷响,他有一瞬的头晕,急促道:“我借,我借,还没开学,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马千傲转开视线,看向远方即逝的霞光,“前两天填志愿他没去,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闻听读书的事情会有转机的(请放心)
第37章 重逢
马千傲为了赶高铁,讲完那句话后便转身上车走了。凌厉一个人倚靠车身,望着停车场地上的碎石子发呆。来不及了。如果早一点回来是不是就来得及。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放下那莫须有的面子,说自己想要来临溪,是不是就来得及。
闻听给自己打电话……估计是给小姨打的,小姨现在在国外,得加上地区代码,直接拨手机号拨不通,难怪……可是自己走的时候怎么没想着留个手机号。是,闻听是没手机,只有他爷爷握着一个只能通电话和发短信的老年机,不可能像平时和同学聊天那样跟他说话,但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什么意外。是啊,闻听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呢。
难道不能想办法筹钱吗?上大学多要紧的事情,一辈子搭在这上面,怎么这一点钱凑不出来吗。还是说,难道是闻听自己放弃的?不对,自己临走前闻听分明很想去念书,这不可能。那就是他的父母……凌厉攥起拳头狠敲一下车,也顾不上后备箱里的行李,径直朝闻听家的方向走。
远远望见门口挂着的白布,他的脚步又沉了许多。这些天,他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房子里吗?喉咙口泛上一阵咸意,他逃避地闭上眼睛,缓过好一会儿,一睁眼,闻听踏过门槛走了出来。
熟悉的装扮,熟悉的眉眼,也是熟悉的灵动与轻巧。他走到院前的泥土地边蹲下,用指尖拈几片嫩绿色草叶,将它们包拢在掌心,拨弄几下边上的淡橘色花丛,随后撑着膝盖站起来,一侧身,便与凌厉对视了。
他瞬间很想躲开,最好自己是个隐形人,好叫闻听看不见他。
——那现在来干什么?寻开心啊?当闻听是什么?陪玩?
闻听的表情变了,讶异得不可置信的样子,唯独没有愤怒。凌厉的呼吸急促起来,仿佛已经闻到他身上绿植的青稚气味。闻听会不会也这样想?说到底马千傲讲的有什么错。来了就得让闻听陪着,散了一个夏天的步,走了倒是干净利落,出了多么大的事情都联系不上。
他越发希望自己是个隐形人了。
然而他不是,闻听快步向他走来:“凌厉?”
他硬着头皮迎上去,开口便道:“对不起。”
“什么?”闻听不解。
“我都听说了。”凌厉不敢看闻听的眼睛,视线落到他的锁骨,顿了片刻,又飘到灰蒙蒙的水泥地上,“我碰到马千傲了。”
“哦……”闻听应了声,显然情绪也低落下去,然而很快便慌张而焦灼地问:“你们不会打架了吧?”
凌厉意外地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胸前,原来T恤领口都已被那小子抓得变了形。饶是此刻面对着闻听,他也没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什么狗脾气。
“真打了?”闻听凑上来,像在检查他脸上和身上有没有伤。
“没有。”他忙答道,“就抓了下领子,没打架。”
“为什么啊?”
他还没想好怎么对闻听解释,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道:“就……”
“他先动手的?”
凌厉没想骗人,但下意识地答:“嗯。”
闻听皱起眉头:“他怎么还是这样啊,我下次好好说他。”手掌攀上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这下他定然是怎么也没法纠正了,放软了声音说:“没事。”反手扶上闻听的肩膀,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你呢,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