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党自然是喜不自胜,从龙之功到了他们头上欢喜还来不及。
而中立的党派却从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中琢磨出了点味道。
想来北魏动荡了这么久的朝政,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六皇子。
其子城府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往日表现出来的实在大相径庭,中立党派不由担心起了北魏的未来。
不论众人如何想,在这道旨意下,六皇子继位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沉寂了许久的皇宫热闹起来,朝堂之上也比以往多了些话,礼部正在以最快的动作办理新皇登基的事宜。
这样普天同庆的日子六皇子俨然不打算瞒着,消息一出就昭告了天下。
魏元臻的马车走到一半就收到了这消息,对真正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来说,这更是像是挑衅。
来自六皇子的挑衅。
你就算是回来了又怎样,北魏朝堂已经是他的一言堂,就算是皇帝也要听从他的话改了圣旨。
不得不说这一手着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等他们赶回宫中恐怕继位大典已经结束了。
蛮古一脸杀气,“六皇子是吧,等着,蛮爷爷这就杀回去一刀砍下他的脑袋串在爷爷刀尖上!”
话说完就被红微嘲笑了,“还想杀呢?人家可是要做皇帝的人,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守着呢,就你这身功夫去了也是打牙祭。”
没等蛮古发怒,红微接着说,“早知如此,出宫那日就该杀了这小子。”
现在哪来这些事,杀还不好杀了。
居宁啃着指甲置身事外,浑然不觉外面发生了什么。
白夙皱着眉问魏元臻,“殿下打算如何。”
比起这一群只知道杀杀杀的疯子,他还算清楚,他们这里魏元臻才是老大,只有他下决定才行。
魏元臻目光看向定京城,冷笑道,“既然他想登基就让他登基,从皇位上掉下来应该不是更让人期待吗?”
闻言谢星沉望向他,听他语带血腥道,“杀皇帝继位,岂不更爽快。”
浓郁的血腥味从红唇中吐出,每个字都带了杀气。
很快,病重的老皇帝退位,六皇子登基,北魏改朝换代迎来了新主。
坐上龙椅的六皇子俯瞰着下方跪了一地的朝臣,油然而生一股得意。
终于,终于是他赢了。
魏元臻恐怕死也想不到他会赶在他回朝的前夕登基,现在他是皇帝,他却永远是太子了。
六皇子还假惺惺地写了圣旨封太子为永安王,寓意永远安分,明面上是保太子永远安康,私底下谁不知道皇帝的用意呢。
登基大典过后,宫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宫宴庆贺新皇登基。
如今已是璟帝的六皇子坐在上首,嘴角噙着淡笑,漫不经心地听着朝臣们的贺词,总管太监李顺承在几步外唱词。
“户部尚书献陛下翡翠玉如意三对,金佛两尊。”
“元丞相献陛青铜器一尊,玉器一箱,金器一箱,流沙布十匹。”
“刘将军献陛下……”
昂贵的珍品一批又一批地送上大殿,箱子打开一瞬又合上很快被抬了下去。
璟帝也很大方,温和笑道,“爱卿们破费了,李顺承。”
“奴才在。”李顺承上前一步。
“赐诸的爱卿们金银三箱,良亩三千,若还有想要的可向朕开口。”
皇帝大方,大臣却也不敢应下,齐声作揖,“臣等谢过陛下赏赐。”
璟帝普一登基就论功行赏,不过赏得大多是他自己人,一个个高官进爵,其余人无功无过也算合理。
这场登基,为表友好,各国都派了使臣来参加,他一开口赏赐就有不少小国使臣奉承起来,璟帝含笑不语。
直到与北魏齐名的西陵国使臣开口夸赞,“北魏陛下好气度。”
璟帝这才笑意深了点,侧过头与其交谈,“哪里使臣夸大了,谁人不知西陵陛下最是大方,手下能人异士无数。”
“陛下谬赞。”
两方互相夸赞,看上去气氛融洽,坐在璟帝左侧的皇后元琼忽地蹙了下眉,用帕子捂住嘴对身旁的宫女低声了几句。
宫女闻言走到李顺承身边耳语一番,得到李公公颔首才离去。
“陛下,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想去后殿休息一下。”
作为朝中新贵,陛下跟前的红臣,张惊鸿受到了无数攀谈与讨好。
宫宴上敬酒的人太多,有些推辞不掉,张惊鸿免不得喝了几杯。
他甚少沾酒,这么几杯下去已经见了醉意,身侧小厮见状连忙劝他,张惊鸿带着醉意致歉,“诸位大人见谅,在下不胜酒意,还是下回再陪诸位尽兴吧。”
眼见他真的要喝醉,众大臣这才离去。
张惊鸿得以找到机会脱身,他没带小厮,只身一人在宫宴边上的荷花池醒酒。
亭风习习,轻拂过他的脸。
比起那边热闹的宫宴,这处分外清冷,所有的热闹都与这方无关。
但却格外合张惊鸿的意。
他看着这满池清冷的莲花,不经意一个抬眸望见了漆黑夜中高悬的繁星。
忽地,就想到了某个人。
若不是他亲眼所见恐怕也不会相信六皇子的话。
张惊鸿抱着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期待在六皇子的安排下远远见了谢星沉一面,不必多说只是一个照面。
张惊鸿就知道,六皇子说得是对的。
他心中万般好的少年只是太子殿下的替身。
皇家养替身的作用和死士差不多,只是从未见过如此像的替身。
太子的用意已经清楚地摆在了明面上。
太子还是那个暴戾乖张的太子,而他孩子气幼稚的殿下却不是他。
那一刻张惊鸿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
复杂万千,想到了他的忠义,又想到了初见时少年回眸望来的一幕。
他答应了六皇子辅佐他,只有一个要求——不能伤害谢星沉。
六皇子听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惊鸿喜欢那小子?”
平缓的心脏忽地加快跳动,像是隐秘晦涩的小心思在他自己不知情的状态下被人扒开,张惊鸿难得狼狈地否认了。
怎么可能呢,他只不过是想救他于水火,只是不忍心。
两个男子...怎么在一起?
张家不会同意的。
张惊鸿或许意识到了,但他更愿意自己永远也不知道这份心思。
他同六皇子做了一桩交易,他倾尽所有才能辅佐他登基,为了将忠义抛于脑后,行了无耻小人之事背叛了太子殿下。
六皇子保住谢星沉的性命,护他余生安然无恙。
可祭坛上的事却让张惊鸿猛然惊醒,他被六皇子欺骗了。
谢星沉舍命救太子,那他们之间会是单纯的敌对关系吗?
造成如今的局面也有他的一份,太子要回宫了,他呢?他会跟着一起回来吗?
张惊鸿望着繁星怅然若失,忽地身后停下一人,他余光瞥见一抹红裙,心下一惊忙回身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张大人不必多礼。”元琼看着面前的男子,嘴角轻笑,“本宫有话直说,大人可愿帮本宫?”
张惊鸿一愣,“敢问娘娘,何事需要张某相助。”
“事关谢星沉。”元琼定定望着他,“本宫知道张大人心中真正的明主是他,现在璟帝登基,太子就是他的心腹大患。”
“大人真的觉得他会留下谢星沉吗?”
张惊鸿闻言看向这位已是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她面容姣好,柳叶眉弯弯,朱唇娇艳,一举一动间皆带了皇后的风范。
张惊鸿却是一惊,没想到能在她嘴里听到谢星沉的名字,随即想到元家与太子的关系,这么想来也合理。
“娘娘的意思是元家的意思吗?”
“不,”元琼否认,“是本宫一人的意思。”
“张大人,本宫知道你心有顾忌,身后还有张家要保,本宫却是无畏。”
嫁给六皇子,元琼无法拒绝,对所有人来说她只要遵循既定的轨迹就好。
无人过问她的意见,也无需得到她的愿意与否。
元琼不是不失望的,但她还是嫁了,她意识到或许对她来说成为皇后不是一件坏事。
也是在六皇子与父亲的一次交谈中元琼知道了太子替身之事。
在外面她只是个连出门都要爹娘首肯的闺阁小姐,可在宫里她可以是皇后娘娘。
元琼不信谢星沉会死,她在等机会,同时利用身份暗地里为元策行方便让他去找人。
“本宫的事就算败露也不过一死,为了元家的人脉,璟帝不会动他。”
元琼:“本宫只希望张大人能在必要时刻透露一点消息。”
张惊鸿犹豫,他的父亲一直教导他不可背主,为了谢星沉他已经违背了一次。
那时他还有理由说服自己,太子不仁,如此对待无辜之人,实在不是明主。
那现在呢?
张惊鸿犹豫了。
正当犹豫不决之时,宫宴急急忙忙闯进来一个小太监,神色慌张,引得众人争相看去。
大好的日子被扰乱,璟帝皱起眉,面色冷下,还没开口小太监便慌张地嚷嚷起来。
“陛下,陛下,永安王反了!”
“你说什么?!”
璟帝失态地站起来。
永春二十三年末,北魏易主,六皇子登基遂称璟帝,同年太子魏元臻造反。
北魏局势迎来混乱期。
璟帝昭告天下永安王谋反,朝中大将请命围剿叛党。
一月后,金潼关沦陷。
璟帝怒极,派镇北王出山,战况胶灼,北魏动荡、百姓不安。
镇北王越战越弱,形势大为糟糕,皇宫已经乌云当顶,再不复此前热闹。
乾心殿已经传出三日掌灯无眠的消息。
彼时谢星沉一行人正在刚离定京不远的陇西城外扎营。
璟帝玩阴谋,先行一步登基又如何,魏元臻便造反同样打他个措手不及。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马车直接往返杀了个杨柳州知府猝不及防。
派兵守住杨柳州后立即去往金潼关,这速度太快,璟帝还没反应过来,最为富饶的杨柳州就易主了。
魏元臻私底下养兵无数,个个都是精锐堪比军队,朝中连连捷败。
元策也在元琼的暗地帮助下进入了朝中官居要职,在这次的陇西一战中身居重要职位。
然而谁都想不到这是个间谍,他和魏元臻里应外合之下将北魏军卖了个彻底。
最后一次更是当场叛变带着一小支北魏军反打镇北王,让其身受两刀。
眼见陇西就要被拿下,下一关就是定京大本营了。
璟帝肉眼可见地焦躁下去,脾气越发大,稍有不顺心地就发脾气。
张惊鸿多次提醒安抚都被不耐烦地打断,轻则闭门反省,重则掉官职。
陛下跟前的红臣都这样,其他人更是不敢出头提建议。
张惊鸿身心疲惫,不知道如何挽回现在的局面,他掉了官职被璟帝关在家中反省,父亲对他近来的遭遇颇有微词,张惊鸿沉默不语。
璟帝是他的君,是他的主。
无论以前如何,张惊鸿都克制礼教再不让自己有多余想法。
他身上担着张家的荣辱,不只是他一人,张惊鸿得为张家负责。
人活在世上一遭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随心所欲,这一点,他想他还是很羡慕太子殿下的。
张惊鸿沉寂了许久又与张父商讨起了陇西一战,为璟帝出谋划策。
陇西之战璟帝这边打得累,魏元臻这边却挺轻松,士气大振。
这样下去迟早会输,璟帝还不想成为有史以来最快一个下位的皇帝,他咬牙找到了辛夷。
几日后,陇西之战。
魏元臻骑着马坐在最前面,谢星沉跟在他身边,身上穿得严严实实全是魏元臻包起来的。
他没戴面具露出了和魏元臻一模一样的脸。
魏元臻只说,“孤不需要你再戴着面具,从今日起便光明正大地跟在孤身边。”
谢星沉故作苦恼道,“万一人家分不清,把你认做了我这可怎么办?”
“不会认错。”
魏元臻瞥了他一眼,“你只需跟在孤身边,无人会认错。”
他们虽长得一样,但只要一碰头就能区分开两人的区别,尤其是谢星沉不再伪装。
他都这么说了,谢星沉就扔了面具,整日跟在魏元臻身边军营乱跑。
太子殿下练兵,他鼓掌加油。
太子殿下练武,他摇旗呐喊。
太子殿下呵斥他,他就装可怜,又皮又坏。
魏元臻总是能拿他没办法,平时阴沉着脸叫一众小兵大气不敢喘,一见到他这脸再阴沉都有种故作玄虚的感觉。
纸老虎遇到星星,不用五个角,光照一下就能破了。
小兵们最喜欢谢星沉。
因为他一来,殿下的坏脾气就能收敛点,可能殿下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表情好看了很多。
谢星沉总是能发挥出他人缘好的一面,开始大家还为了这张脸不敢接近他。
没几日混下来就互相称兄道弟了。
魏元臻每看到一次就想把人拉回来,可最后还是忍住了,眼不见心不烦地回房。
太子殿下其实是个大醋王,占有欲超强,谢星沉跟谁走近一点,他就要发脾气。
他固执地认为,谢星沉该永远站在他这一边,是他的所有物。
全天下,也只有他配得上他。
他们长得如此像,难道不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殿下一吃醋,谢星星就找理由跑到营帐中哄他,一个亲亲不行就两个亲亲、三个亲亲…
然后暴戾的太子殿下就被亲软了腰任他为所欲为。
不过谢星沉没太过分,他记得魏元臻的话,对他也做到了这点。
偶尔忍不住了嘛,还可以用腿、手,反正别说在这里还别有番刺激。
陇西的最后一战前一晚下了一场大雪。
大雪纷飞,鹅毛一样的雪落了下来,顷刻间铺上一层银霜。
大雪掩盖了这段日子以来的战火,在北魏这是难得的雪景,未见过多少雪的小兵仔被吸引,训练时走了神被呵斥。
垂头懊恼之际,红微将军口风一转,舔唇笑起来,“不知道雪是什么味道和血像不像。”
“喂,白衣服,你看这些雪都快把你埋了,下次换个色穿啊。”他对白夙打趣道。
一身白色仿佛与雪色融于一地的白夙闻言,微微偏头,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嫌弃,“像你一样喜爱穿红吗?”
“嘿,也不是不可以。”
红微笑起来,不同于以往变态神经质的笑,这个笑带了点不同的意义。
是什么呢,白夙没能看出来,站在他旁边一身红衣外着甲冑的将军已经转向了小兵,“小子们,放你们半天假。”
“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子,多吃点雪吧,尝尝有什么不一样的味道。”
“哦——将军英明!!”
“我们一定替红将军尝尝,不过我感觉一定不好吃。”
“哈哈哈哈,将军听到了不得揍你!”
“得了,红将军又跑到白军师那去了,我看到他在邀请他吃雪…”
小兵们撒欢一样地跑开,谢星沉远远见到了禁不住星眸弯弯,对魏元臻说,“殿下你们很少见雪吗?”
“北魏很少下雪。”
魏元臻记忆里只有他母妃去世时下过一场雪,天很寒,最爱的人像是被一场大雪带走了。
所以他其实不是很喜欢雪。
谢星沉笑起来,兴致勃勃地指着厚厚的雪堆,“要玩一下吗?很有意思。”
魏元臻拒绝,“孤不玩。”
“真的吗?”
魏元臻抿唇不说话,谢星沉就笑,“好吧,那我玩一下,就一会会,等下就陪殿下回去。”魏元臻答应了。
他像个得到糖果小孩,满足地眯起星眸,笑出两颗尖尖地小虎牙,乐颠颠地跑去玩雪。
魏元臻带着亲兵站在不远处,他披着黑色鹤氅,颈上围了一圈狐皮,亲兵为他撑上伞,洋洋洒洒的雪落在纸伞上。
满地大雪,他遗世而立,目光平静地追逐着另一道身影。
看他堆雪人,鼻尖冻得发红却笑意吟吟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快乐。
无论看多少次,魏元臻都能发觉他们的不同。
谢星沉能为了一次大雪而开心,为堆一次雪人而感到快乐,魏元臻却不会。
他在暗,他在明,看着他笑闹就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有着母后、父皇,天下间最珍贵的东西他唾手可得。
魏元臻很难说清,他为什么会对他动心,是因为小时候,是这张脸,还是他磅礴生长的生命力,总是开怀的模样。
或许他就是这样阴暗的生物,才会被他吸引。
“魏元臻,看这!”
那人挥着手喊他,星眸璀璨,孩子气地向他展示他堆的雪人。
魏元臻心神归位,这个人看向他时,他心里的阴暗、不堪,就如同那场初雪。
悄无声息地融化了,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余光瞥见亲兵诧异瞪眼的表情,令他下意识摸了下脸,收起了这笑。
谢星沉跑过来,手还有点冻,他红着鼻尖把手塞进魏元臻手里,笑道,“怎么不笑了,我堆的雪人只值得殿下展颜片刻吗?”
“不是。”魏元臻自觉地运起内力为他暖身,看着雪人想起方才的样子勾了下唇,“很可爱。”
“我也觉得。”
谢星沉呼出一口冷气,笑出小虎牙,“我堆了个太子殿下,超可爱。”
看着魏元臻怔在原地,他倾身上前,不在乎任何异样的眼神吻住他的太子殿下,“魏元臻…”
“谨以初雪共白头,日后一起赏雪吗?”
“好。”
他的回应消失于唇齿之间。
谢星沉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意外总是先一步到来。
本是必胜的一场因主将的突然发狂而节节退败。
魏元臻这一次显然比以往的每一次发病都来得厉害,他连缰绳都牵不住狼狈地趴在上面,双眼却猩红得厉害。
“殿下小心!”
“该死,快保护殿下啊!”
“换阵型,看左方,注意弓箭!”
混战中谢星沉牵着马匹赶过来,他有点着急地看着魏元臻,索性一咬牙弃了自己的马上了魏元臻那,揽着人牵马往回跑。
魏元臻每次发病都失了神志般,对外界的感知一降再降。
对方又用这阴毒手段,谢星沉是真的气,也不知道是谁搞出来的这毒,次次中招次次没办法。
见他们要走,敌方高呼一句,“反贼要跑,陛下有令,拿下永安王者,封一等候!”
“杀!”
北魏军气势汹汹杀红了眼,高官进爵的机会就在眼前了,他们怎么能错过呢。
敌军士气大涨,相反太子这边却慌乱了些。
主将受伤,一旦死亡那他们就都要完蛋,红微怒骂道,“一群蠢蛋,慌什么,敢退后一步照样也是死!”
元策一身甲胄,举着长枪,厉声道,“三队护送殿下离开,其余人随我杀回去,不过区区北魏军,我等杀了这么多次,难不成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将军们的话让底下的兵稳定了许多,是了,他们能杀得北魏军节节退败,没道理这一次就输了。
“谨随将军令!”
“谨随将军令!”
呼声一声高过一声,众人定下心神找回了之前作战的感觉。
两方打得难舍难分,交错在一起,甲胄之间碰撞,红与黑交织,一时看不清到底是哪一方。
红微和元策为首领,蛮古负责后方,居宁同白夙护送谢星沉和魏元臻撤离战场。
前面打得激烈,他们这边却也遇到了新麻烦。
杀魏元臻的人一批又一批。
杀完一波又来了一波,跟数不尽一样,仿佛是要借此机会置魏元臻于死地。
白夙额角沁出汗意,望着越来越多的敌军,清冷的面上满是凝重,“人数不对。”
谢星沉躲过一支射来的箭羽,压着魏元臻,闻言偏头回望,“哪里不对?”
“太多了,这已经超过了北魏军的数量,陇西城镇守的人数在二十万兵马,等同于北魏兵马的三分之一。”
剩下的守在皇宫与各州府,而太子这边的私兵也在这个数量差不多。
再者北魏兵符分散,大将军为保障自己的权力这时候绝不会上交虎符,璟帝也无法强行夺取,这毕竟是内战。
谁输谁赢,对那些武将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因此能动用的兵马目前都是璟帝自己人。
不用白夙再多言,谢星沉也想到了其中关键,这么多人绝对不止是璟帝的人,还有别的人掺和进来了!
他脑中过了无数人,却一点思绪也没有。
当下也不是说话的时机了,谢星沉发现他们落入对方的圈套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回去与红微他们汇合,一群人在一处才最能在此次战役中保住魏元臻。
“走,调头回去!”
谢星沉牵着缰绳大喊一声,众人立马往回赶。
可惜已经迟了,璟帝这次付出了大代价,除了另外有人掺和进来外,他的兵马不少。
谢星沉猜测他应当是把其余州府能调的人马全调来了,一节又一节的人杀过来,厮杀声淹没了此地。
他们很快被人流冲散,混乱间抬头,举目一望根本分辨不出哪边是他们的人。
谢星沉不由庆幸他先前弃马与魏元臻同骑一匹,不然此时定是找不到人了。
他这张脸也成了重点攻击目标,看到他脸的人都红着眼冲过来,势必要取他性命的样子,人数太多,谢星沉抵挡的攻势渐渐弱小去。
手腕翻转,解决掉一人性命,他划破甲胄后方的披风,鲜红的披风划过一抹弧度盖在他身前人脸上。
就这么一个动作间背部被偷袭,谢星沉闷哼一声,长剑一划,狠厉地带走对方!
“星沉!”
白夙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清出一小片地带来,牵着缰绳赶来。
“白夙,带他走!”
谢星沉用所剩不多的内力将魏元臻抛过去,风吹起披风一角,熟悉的脸闪过。
霎时间方才攻击谢星沉的人分波杀了过去,还有人陷入了短暂的迷茫,两个太子殿下,到底该杀哪个呢。
敌方将领瞧见了这幕,大吼道,“杀了披风裹着的那个,杀了太子殿下,拿下头颅者重重有赏!”
不同于底下不明真相的小兵,现在北魏高层里真假太子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
原本还有攻击谢星沉的人顿时全往白夙那涌去!
不多时已陷入危难之中!
还在前方掠阵杀敌的红微回头一瞥,手上动作微乱,险些被砍到,“白夙、殿下!!”
元策看他心神动荡,长枪一挑串了三个在枪尖上,宛如战神下凡,凛冽道,“红微你去帮殿下,这里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