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的?”明尘塞进怀里,“这上面分明刻着我的名字。”
容昭:“?”
容昭往床边爬了爬,努力撑起来,瞪他:“你胡说。”
这是凡人的名字。
虽然只是个化身,本质上来说就是明尘本人,但容昭私心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
不是很大,就一点点而已。
明尘坐到床边,将他揽起来,免得一不小心掉下床去。
“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
“什么?”
“我飞升之前的事。”
容昭顿时来了兴趣,虽然还是很在意那个木牌,但先放一放也不是不行。
“你说。”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明尘怀里,抬了抬下巴,“本尊者听着。”
“当时在凡间,我也算比较特殊的存在……”
容昭好奇道:“肉身灵芝?”
“不是,你且听着。”明尘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我诞生于当时天地灵力最浓郁的地方,与飞鸟走兽为伴,独自游荡于山间。后来被一座道观里的人发现,捡回去教养,他们给我起了道号,明尘。”
“哦。”容昭顿了顿,忽然抓住一个词,“道号?”
“对,道号。”明尘缓缓道,“其实他们也给我起过俗名,但后来渐渐地没人记得了,我也便不再用。”
“是什么?”容昭好奇。
明尘笑起来,俯身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在紧紧依偎着的气息唇齿间,低低道:“我在凡尘里的名字,便是孟知凡。”
第49章 信物
冥冥之中似乎响起一声“喀嚓”,有什么残缺的东西被轻轻地拼合在一起,让过去和现在变得完整起来。
容昭忽然将手伸进他怀里掏了掏,掏出了那块木牌。
他召出绕指柔,靠在明尘怀里,一笔一划认真地补全了那个“孟”字,然后又犹豫了一下,偷偷瞅了明尘一眼。
明尘:“?”
容昭继续刻,又刻了一个“孟”。
“刻好了。”他塞回明尘怀里,“给你。和翠翠是一样的。”
容尊者觉得自己非常公平。
明尘:“……”
明尘拎出那个木牌,仔细端详了一番上面歪歪斜斜的字,睁眼说瞎话道:“好看。我这边也有一个差不多漂亮的,可以当做回礼。”
说罢,取出早已做好却迟迟没有送出去的信物,递给了容昭。
那是一块质地温润的青玉腰坠,上面雕着繁复精巧的花纹,纹路之中还藏了个“昭”字进去,底下挂着几根泛着浅金光泽的黑羽,就连编织坠绳用的都是雪蚕丝,用心可见一斑。
容昭接过来。
“这信物里有我的气息,还储存了一道剑气,会在生死攸关之际保护你。”明尘指尖抚过腰坠,轻声地逐一介绍,“下面的几片羽毛取自金乌鸟,天冷的时候能自动抵御寒气。这是雪蚕丝,你喜欢黑色,我便染成了黑色。只可惜没能找到足够好的黑玉,以后若是寻到,再给你做一块。”
容昭垂眸,摩挲着腰坠上的纹路,忽然觉得那块木牌有些过于简陋了。
于是伸手掏了掏,又从明尘怀里把它掏了回来。
“过两天再送你。”
明尘:“……”
明尘:“我喜欢这个……”
“不行。”容昭坚持道。
明尘上仙痛失定情信物。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明尘看了看天色,道:“我和逢川约在戌时一刻,差不多该过去了。屋里有我落下的结界,不得允许,没有人能进来。你且安心歇息。”
“嗯。”
明尘走后。
容昭很快便感到了困倦,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了起来。
他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地翻来覆去,某一刻又突然惊醒,若有所觉地望向窗外。
灯烛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暖黄的光,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明尘说过,不得允许,没人能进来。
容昭爬下床,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柔软的绒毛搔刮着脚底,有些痒痒,他忍不住缩了缩脚趾,想找来鞋子穿上。
还未动作,只听又是一声窸窣轻响。
很近,从窗边移到了门口。
容昭目光微凝,放弃了穿鞋的打算,慢慢绕过桌旁未干的水渍,召出绕指柔,无声无息地凝成长剑。
他没什么犹豫,走到门边,直接打开了门。
夜风“呼”地涌了进来,刮得灯烛摇曳起来。
门外是一道看不清面容的黑影。
周身带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门框,被结界灼得焦伤也不肯松开。
黑影说话了。
“求你……”他似乎很虚弱,“救救我……”
容尊者挑了一下眉,打量一番,确定这人虚弱得对自己毫无威胁。
然后抬起脚,快准狠地将他踢了出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方九鹤教得很不错,这一脚踹得干脆利落,十分有劲道。
那黑影滚了两下,滚进了院子的草丛里,没了声息。
容昭拍拍手,打算继续回去睡觉,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方才踢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屋里的光落在了那人的身上,照亮了他下颌到锁骨那一片位置,有什么十分眼熟的东西一闪而过。
……好像在哪见过。
容昭皱眉,思忖起来。
须臾,他又转身,重新打开门,在黑漆漆的草丛里找到昏过去的黑影,拽着后领把人拖了进来。
时望秋没有晕过去,只是伤势太重,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罢了。
昏昏沉沉中,他感觉有人在扒自己衣服。
“别……别碰我……”时望秋微弱地挣扎了两下,“滚……”
“那本尊者就把你扔出去。”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威胁的意思,继续我行我素地扯他的衣襟。
微凉的呼吸扑在锁骨上,勾起了某些令人作呕的回忆。
浓重的痛苦和疲倦如潮水涌来,将人淹没,时望秋终于觉得有些累了,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盯着眼前的人影,凝起最后一点仙元,打算拉个垫背一起下地狱。
容尊者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当做了登徒子。
他仔细查看过时望秋锁骨上的印记,又把衣服重新给人家穿好,摸出那本《吾重新证道的那些年》,打开来道:“我买过你的书。”
正准备同归于尽的时望秋:“?”
他看不清眼前是谁,只能感觉到这屋里的气息有几分熟悉,与许多年前见过的一位强大的上仙相似,依稀记得此人脾气温和,十分正直。
于是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敲门求救。
谁料被毫不客气地一脚踹飞,差点当场去见天道。
时望秋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吃力地开口,问道:“你……是谁?”
“容昭。”容昭介绍自己。
时望秋:“……”
听完这句废话,他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晕过去了。
容尊者身上没有什么疗伤的丹药,对晕过去的时望秋一筹莫展。
他还没来得及问有关无情道的事。
容昭想了想,捋起袖子,在同心铃上轻轻叩了三下。
彼时明尘正在宴会上与逢川虚与委蛇,不动声色地套话。
逢川的嘴很紧,对曲复的去向是一问三不知,至于府中废仙的来历,也都含糊其辞,不过倒是说了几个天欲道的名字。
“无情道嘛,就是喜欢做那种事。”逢川笑道,“最近?啊,是有听桃煜上仙提起过,说是最近又寻了个无情道仙君,快要得手了。不知是谁这么倒霉。”
明尘抿了口酒:“无情道仙君深居简出,他们倒是神通广大,不论人藏在哪都找得到。”
“那倒未必。”逢川醉醺醺地道,“无情道再怎么深居简出,也要去污秽之地,要渡劫的。再怎么不与人往来,受了伤,总要去买些丹药疗伤的。这有所走动嘛,难免被人瞧见。”
“不错。”明尘应声罢,忽然皱眉,低声喃喃道,“受伤?疗伤?”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继续套逢川的话,手腕上的同心铃忽然“叮铃”响了起来。
容昭在叫他。
明尘有些担忧,找了个借口离开宴会,匆匆忙忙往客寝赶去。
一推门,就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这是谁?”他还以为是容昭遇到了什么事,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结果发现有事的好像不是容昭。
“时望秋。”容昭凑过来问道,“你有疗伤的丹药么?”
明尘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你认识?”
“不认识。”容昭又拿出那本《吾重新证道的那些年》给他看,“但我买过他写的书,暂时不想他死。”
明尘:“……?”
虽然救人的理由有些奇怪,不过难得容昭想要救人而不是杀人,便顺手救了。
时望秋伤得并不重,伤势却有些古怪。
他不是废仙,体内的仙元却仿佛被什么抽空了,稍微恢复一丝,又很快消失,不知去向。
不过,既然不是废仙,那就很好办了。
明尘给他输送了一股仙元,又喂了粒疗伤丹药,然后将人扶到榻上歇息。
不多时,时望秋便醒了。
他皱了皱眉,眼睫颤得厉害,却像被魇住了似的,始终难以睁眼清醒过来,于是本能地在身边胡乱摸索了两下。
摸到了一截又软又滑还凉冰冰的东西。
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手就被“啪”一声打了开去。
“谁允许你乱碰的?”容尊者不高兴地捞回辫子尾巴,放到膝盖上,“无礼。”
时望秋:“???”
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撑着坐起,揉了揉额角,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踹了自己一脚还扒自己衣服的家伙。
……竟是个废仙?
他慢慢地将目光移到了容昭的腰间。
那里挂着块信物,和之前感受到的结界气息同出一脉。
时望秋十分擅长审时度势。
“多谢小仙救命之恩。”他先道了个谢,对容昭态度可谓恭谦友善,诚恳非常,低声道,“不知你家上仙如今在何处?今日有不少天欲道乔装混入赏梅宴。这群人行事无所顾忌,你独自在此恐有危险……”
“天欲道?”明尘去给容昭拿葡萄了,回来恰好听到这么一句,顺手关上了门,“他们为何要混入赏梅宴?”
时望秋循声望去。
“……明尘上仙?”他自然听说过这位连渡十一劫的银发上仙,只是没料到自己误打误撞求救居然能碰见明尘,吃力地翻身下榻,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上仙相救。”
“不是我救的你,是容昭。”明尘随手将功劳扔给容昭,又剥了颗葡萄,剃掉籽儿,塞进容昭嘴里,动作之娴熟看得某人一愣一愣的,“继续说,天欲道为何要混入赏梅宴?”
“……因为他们想抓我。”时望秋回过神来,接着解释道,“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落到了逢川手里,本想趁宴会人多眼杂,寻个机会偷回来。没想到逢川竟与天欲道沆瀣一气,悄悄将他们放进了赏梅宴,借此来对付我。”
“你丢了什么?”
时望秋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我的道侣。”
容昭吃着葡萄,闻言好奇地凑过来:“你是无情道,也有道侣?”
“有,就是死得只剩骨灰了。”时望秋说得很是轻巧,“平日带在身上,作个念想。可惜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无情道里十个有九个死道侣的,这种话题对于无情道来说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忌讳的。
他说罢,看了容昭一眼,似是察觉到了某些端倪,顺口问道:“小仙身上也有残留的无情大道,难道不曾失去过什么?”
容尊者来到仙都后,还从未和其他无情道进行过诸如此类的友好交流,被问得懵了一下,茫然道:“死过道侣,但骨灰……没有。”
时望秋诧异道:“那每年回去祭拜岂不是很麻烦?”
容昭更加茫然了。
原来道侣还要年年回去祭拜?可无情道秘籍上也没写啊。
“不用那么麻烦。”明尘擦了擦被葡萄汁弄脏的手,淡淡地接过来道,“我就是。”
时望秋“……???”
第50章 出卖
尽管已经证道多年,也曾在无情道诸君口中听过许多惊世骇俗的奇闻,听罢解释的这一刻,时望秋仍然深觉此道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比如眼前这位杀了上仙化身证道的废仙。
时望秋不由肃然起敬。
见他眉宇间仍有些难掩的疲惫,明尘倒了杯茶递给他,道:“今晚你可留在这里养伤,天欲道不会有胆子追到这里来。”
“多谢上仙。”时望秋半靠在榻上,喝了口热茶,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容小……尊者似乎还有话要问?尽管开口,我定知无不言。”
容尊者向来不知客气为何物,坐到榻边,摸出《条条大道通仙都》,翻到无情道那一页,道:“本尊者想找这上面说的最年轻的无情道仙君。”
时望秋凑过来,看到“许是传承出了变故”这行,似乎怔了一下。许久,才开口道:“我认识他。但也许久不曾有他的消息了,大概……已经死了。”
他声音逐渐低下来,眼里流露出一丝怅惘,沉默须臾,才接着道:“近百年来,无情道一个接一个地被天欲道暗害。时至今日,我也不知究竟还剩多少。”
容昭遗憾道:“哦。”
“近百年?”明尘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直觉调查许久的事似乎终于要有了眉目,“天欲道针对无情道由来已久,你为何说是近百年?”
时望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略微警惕地打量了他片刻,道:“上仙又为何有此一问?”
“本仙这次来赏梅宴的目的,便是调查天欲道。”明尘并未对他完全放心,因此没有提情劫,只说了在无情道这方面的推测,“我怀疑他们针对无情道的背后,另有图谋。”
“上仙敏锐。”时望秋默了默,轻叹了一口气,“我也算走投无路了,这些事再不说出来,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不错,近百年,有人在不断地给天欲道提供消息。我等实在防不胜防,不知何时就会遇袭。”
“……谁?”明尘蹙眉,“谁与无情道有如此血海深仇?”
“不清楚。我也在想,无情道仙君五六年都不见得互相联络一次,到底是谁能这么准确地把握消息。”时望秋慢慢地道,垂下眸子,眉宇间又流露出那种难以抹去的浓重疲惫,“无情道唯一的破绽,就是那段被斩去的情。而天欲道擅长幻术,又深谙此道,故意将破除幻境的关键放在幻境之中的道侣身上。我已经……杀了他好多次、好多次……”
仿佛被某种难以承受的情绪压垮,说到最后,时望秋嗓音越来越轻,变得沙哑起来,将脸埋进了掌心里。
断情并非易事,也绝无什么熟能生巧之说。无情道仙君情已断,但仍年年祭拜道侣,便是对自己当初的选择难以释怀。
无法释怀之物,便成了破绽。
天欲道将他们一次又一次送入当年的岔路口,逼他们做出同样的选择,直至崩溃,甘愿沉沦幻境,放任道心破碎,与心爱之人互诉衷肠,耳鬓厮磨。
之后幻境便被解除了。
前一刻还在说着喁喁情话的道侣,下一刻就成了面目可憎的天欲道,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陌生,只剩下浑身上下被碾过似的疼痛。
道心破碎,沦为废仙,又遭逢折辱,大部分仙君都没能撑过去,当场自尽了。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明尘忽然感觉袖子被拽了拽。
一直安静听着的容昭不知何时靠到自己身边来,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安。
明尘明白他的意思。
“无妨,”他捏了捏容昭的手,轻描淡写道,“遇上幻境,你杀了便是。”
“本尊者当然会。”容昭也回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小声道,“但你不太好杀,怎么办?”
明尘:“……”
沉浸在悲伤中但耳力太好的时望秋:“……?”
容昭被两人看得莫名其妙,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这话没有问题。
杀不了幻象就破不了幻境,破不了幻境就会死。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明尘了。
须臾,时望秋苦笑着叹道:“尊者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你的道侣还活着。”
容尊者品了品。
这话好像有那么一点指责自己的意思。
他顿觉不高兴,道:“你的道侣又不是本尊者杀的,是你自己……唔唔……”
明尘将人往怀里一带,捂住他的嘴,无奈地轻声道:“容昭,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自家道侣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容尊者十分不满。
于是恼怒地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咬得不重,一点点刺痛,留了一个浅浅的印子。柔软的舌尖在指间舔过,陡生出莫名的暧昧。
“……”明尘有点想亲他。
时望秋:“……”
时望秋礼貌地移开目光,但觉得道侣之死这件事还是要澄清一下的:“也不是我杀的,他死在污秽之地了。还是我去给他收尸的。”
明尘正忙着安抚容昭,闻言动作微顿,想起了之前在宴会上产生的那个猜测。
“时望秋,”他道,“你若在污秽之地受了棘手的伤,会去找医仙么?”
“医仙?”时望秋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自然会。”
“最常找的是哪位医仙?”
“天海之境有许多医仙,谁开诊就找谁,要说找的最多的……”时望秋忽然反应过来,神色微变,“我所知的,随时开诊的医仙只有那一位。因为贪图方便才时常找他,其他无情道仙君可不一定。”
明尘在乾坤袖里找出一盒容昭爱吃的点心,终于暂时把人安抚住了。
“无情道仙君大都不喜与人往来。”他总算得空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抽丝剥茧慢慢地分析道,“其他医仙不知何时开诊,需找人问询,十分麻烦。那么一位随时开诊的医仙,恐怕会是仙君们的首选。既是医仙,那么对仙君的近况多问两句无可厚非,也不会引起怀疑。”
时望秋想了想,觉得这个推测十分合理,但同时又感到不解:“他为何要将消息卖给天欲道?”
“不知。”推测得到证实,明尘皱了一下眉,起身走到正在吃点心的容昭身边,抓起他的手腕,再次仔细查探。
白天在宴会相遇时,他已经悄悄查探过一遍,并未见什么异样。
但仍有些不放心。
容昭感觉到一股柔和的仙元顺着手腕进来,在体内转了一圈。
他咽下嘴里的点心,提醒道:“曲复要杀的是你。”
“未必。”明尘查得很细,生怕错漏了一丁点不对劲,顺道重新给容昭解释了一遍,“他和天欲道有所勾结,而你又是无情道。虽说曲复并不知情,但你在他那里养了半个月的病,我担心会有问题。”
“他知道我是无情道。”
“……你告诉他的?”
“没有。他说自己和无情道有些渊源,所以能感觉出来。我觉得不像真话。”容昭舔了舔嘴角的点心屑,垂下眸子,思索片刻,补充道,“我和山殷去书肆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天欲道。那个人能认出我修的是无情道。”
明尘和时望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眼底看见一丝了然。
“曲复负责传递消息,不一定会亲自动手。”时望秋肃然道,“你最好查探一下他的灵台,天欲道的手段都是用在灵台内的。”
明尘依言探了探容昭的灵台。
灵台主清明,除了元神,本该无一物,而如今却在深处多了一片蒙蒙的灰雾。
他试了一下,这雾气有些古怪,寻常手段似乎无法驱除。
“……这是什么?”
“一片雾似的东西?那是天欲道的迷障。”时望秋很有经验,“迷障发作时会使人陷入幻境。不过以容小……尊者的心性,应当很快就能摆脱。上仙只需为他护法,莫让人趁虚而入便可。”
明尘稍觉安心,又追问道:“何时会发作?”
“这个没有定数,连天欲道自己也不清楚。”时望秋顿了顿,再次好意提醒道,“但是迷障发作后,他们会有所察觉,潜伏在附近伺机偷袭。还请上仙务必小心。”
“好。”明尘见他犹犹豫豫的似乎还有话要说,直接挑明了问,“你有事想请本仙帮忙?”
“……是。”时望秋估摸着自己说出的消息足够请明尘帮忙了,十分诚恳地道,“我想从逢川手中取回道侣的骨灰。还请上仙助我一臂之力,日后定当感激不尽。”
明尘沉吟。
他能感觉到,这人并未撒谎,但也没有全盘托出,依然藏有不少秘密。帮忙拿回骨灰倒是举手之劳,可自己身边还有个容昭,行事多少有些不便。
“明日一早,我先送你和容昭回去。骨灰一事,我来想办法。”
“多谢上仙。”
容昭被送了回去。
彼时方九鹤正拿着山殷新送来的茶叶暴殄天物,吨吨吨地往里加羊乳,被山殷怒斥“你不如扔了吧”,一抬头瞧见明尘牵着容昭进来,当场手一哆嗦,把茶叶洒了。
山殷:“?”
山殷心疼得差点晕过去,扑上去就要跟方九鹤拼命。
方九鹤尚在震惊之中没有回神,忘了招架,猝不及防被山殷掐得直翻白眼。
眼瞅着就要厥过去了,明尘及时上前,制止道:“山殷,松手。他快喘不上气了。”
山殷一愣,赶紧撒手,把人扶回椅子上拍背顺气。
“……没事,别拍了、咳咳……”方九鹤咳嗽两声,缓过劲来,望了眼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容昭,转头质问明尘道,“你不是去赏梅宴了吗?”
“是。”明尘不紧不慢道,“在赏梅宴上遇到的,就顺便带回来了。”
言语之间颇有些矜骄。
“……”方九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被山殷攥皱的衣襟,临时改为传音,对他此时的表现作出了中肯的评价,“嘚瑟。”
山殷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正要转身去看门口,冷不丁的,手掌被猛地掐了一下,当场“嗷”了一声,惊得差点跳起来,一扭头就和容昭撞了个眼对眼。
山殷:“?”
山殷呆滞:“你……你回来了?”
“嗯。”容昭过去,也有样学样地给方九鹤拍了拍背,在所有人都茫然之际,回头对山殷认真道,“不能这样对朋友。”
明尘率先反应过来:“容昭说得对。”
方九鹤甚觉欣慰,附和道:“说得对。”
山殷:“……?”
山殷低头看了眼被掐出印子的掌心,委屈得不行:“可方九鹤弄撒了我辛苦寻来的茶叶。”
“哦。”于是容昭转头也掐了方九鹤一下。
各打五十大板,非常公平。
方九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