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玩。”
“我也要玩。”
“加我一个。”
“第一盘你当守电报的人,第二盘呢?”高个儿男孩问。
“我第一个抓住谁,谁就是第二盘的守电报人。”明月锋说,他被孩子们包围,不得不伸长脖子点人数,“加上我一共八个人,走吧,我们去喷泉。”
“走走走。”
五个男生三个女生,浩浩荡荡来到水池边,明月锋说:“以小区为界,不能跑出小区,也不能跑回家,也不能躲在危险的地方。”
印寒举手,明月锋问:“寒寒有什么想法?”
“我先看你们玩一盘。”印寒说,“第二盘我再玩。”
“好吧。”明月锋耸肩,他看向其他人,“那咱们开始吧。”他转过身,面对水池,双手捂住眼睛数数,“一、二、三、四……”
六个孩子一哄而散,纷纷跑向自认为安全的角落,不能离水池太远,不然摸不到水池,也不能离水池太近,容易被抓住。
印寒坐在水池边,双眼眨巴眨巴,专注地盯着数数的明月锋。
明月锋数到二百,放下手,睁开眼睛,正好与印寒对视,他问:“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一起玩?”
“我想和你藏在一起。”印寒直白地说。
“真粘人。”明月锋揉揉印寒的卷卷毛,“我要开始抓人啦。”
“我可以帮你吗?”印寒问。
“不行哦,你在这里等我。”明月锋说,他指向小树林,“我去那边转转。”
第4章 电报取消(二)
印寒坐在水池边,双手撑在身侧,时不时地拨弄两下清凉的池水。明月锋警惕地左顾右盼,挥两下手,赶走嗡嗡作响的蚊虫,他踏进绿化带,摘一片巴掌大的叶子当做蒲扇,走回喷泉旁塞给印寒。明月锋血甜,夏天出来玩,总被咬一身肿包,他不想让白白净净的印寒和自己一样狼狈。
印寒接过扇子,呼呼地替明月锋扇风,边扇边小声说:“我看到人影。”
“嘘,不能作弊。”明月锋严词拒绝印寒帮助,眼尾余光扫见鬼鬼祟祟的动静,踮起脚尖朝楼房转角跑去。
“电报取消!”
“电报取消!”
趁明月锋离开喷泉,两个小孩迅速跑向喷泉,手掌大力拍打水面,声音高昂,得意洋洋地喊出口号。
明月锋那边也有了收获,他右手牢牢握住小姑娘的肩头,说:“抓住你了!”
双马尾小姑娘愤愤地看向明月锋,不服气地将脑袋拧到一旁。
六个小孩,明月锋逮住三个,剩下三个成功摸到电报。印寒觉得有趣极了,双眼明亮地举起手:“我也要玩。”
“再来。”明月锋指向第一个落网的双马尾小姑娘,“你是电报员,你叫什么名字?”
“梅绮。”小姑娘说。
“我叫明月锋,他是印寒。”明月锋主动介绍自己。
满脑子玩游戏的林城城催促:“快点,数二百个数。”
梅绮瞪一眼林城城,转身双手捂住眼睛,大声数数:“一、二、三……”
“快跑。”明月锋牵起印寒的手,带他跑向上一把游戏相中的藏身处——阳台下方的空隙。
印寒个子小,一弯腰就钻进空隙,明月锋个儿高,侧身躲进阳台后方,他站在椅子上,闭紧嘴巴,支棱耳朵,仔细聆听喷泉处传来的声音。
梅绮很快数完二百个数,故意踏着重重的步伐走来走去,试图把躲藏的小伙伴吓出来。印寒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他趴在阳台下方大气不敢喘,明月锋玩过许多盘,格外游刃有余,他弯腰趴在椅子上,朝印寒招招手。
印寒黑溜溜的眼珠看着明月锋,信任地向小伙伴挪动,刚露头就被明月锋拽着胳膊抱到桌子上。明月锋凑近印寒,在他耳边呢喃:“你看我动作,我招呼你,你就跑过来,我不动作,你千万别动,如果我被抓了,你趁机去摸喷泉。”他打算当哨兵,吸引梅绮的注意力。
印寒被他这番作态弄得紧张极了,他点点头,脑袋蹭一下明月锋的鬓角。
明月锋拍拍印寒的肩膀,眉眼严肃地跳下椅子,扶着墙边探头观察喷泉的情况,正巧看见林城城笨重的身影。小胖子迈动双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听梅绮一声大喝,双马尾跳跃着去抓小胖子。
林城城扭头便跑,激发了毕生热情,慌不择路地向东边跑去。藏匿于西边楼房的明月锋瞅准时机,小声说:“我们冲!”
印寒立刻跟上明月锋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冲向水池,摸到水池的同时大喊:“电报取消!”
“哎呀!”梅绮懊恼地跺脚,不忘冲刺抱住林城城的脖子,说,“抓住你了!”
明月锋伸手涮一涮池水,抹去额角汗珠,问眼神明亮的印寒:“好不好玩?”
“好玩。”印寒说,他喜静不爱动,这一下午的运动量赶得上一整年。
“咱们每天下来玩好不好?”明月锋问。
印寒忙不迭地点头:“好。”
二年级升三年级的暑假,七月初到八月中旬,一个半月的时间,明月锋带着印寒玩了上百盘电报取消,认识了横跨三个小区的小孩,兄弟俩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层,个头也窜高了几公分。
无论明月锋和印寒去哪玩,总有林城城和梅绮伴他们左右,四个人很快玩成了铁哥们。尤其是梅绮,别看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文静清秀,玩起游戏比谁都疯。
中关村十小。
校门口乌泱泱的小孩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今天是开学日,没有小孩喜欢开学。印诚久牵着明月锋,楚悠牵着印寒,四个人站在学校门口。印诚久长叹一口气:“没白忙活一个月,总算把锋锋的学籍办妥了。”
“有关系好办事。”楚悠揉揉明月锋的脑袋,“小家伙,你可真难抢。”
明月锋仰头,迷惑地看着印诚久的楚悠,不明白两个大人在说什么怪话。
“好了,走吧。”印诚久说,他牵着明月锋踏进校门,汇入黑压压的人潮。
中关村十小是离印寒家最近的小学,教学质量优秀,许多家长挤破头都想上,虽比不上东西城,但在海淀区是前五的小学。
印寒上三(五)班,明月锋办转学顺利转进五班,这回轮到内向腼腆的印寒带明月锋认识小伙伴。
“这是班长。”印寒指向马尾辫女孩,“她叫马芊芊。”
“同学你好。”马芊芊昂首挺胸,和明月锋差不多高。
“你好,我是明月锋。”明月锋友好地微笑。
印寒拉着明月锋,一一介绍过去,刚走到一半,便听到有人喊他俩的名字:“明月锋!印寒!”
声音尖锐熟悉,一听就是女孩儿的声音。
梅绮跑过来,大力拍打明月锋的肩膀,豪爽地说:“你们在五班啊,我在一班!”
“你也上三年级?”明月锋问。
“四年级。”梅绮骄傲地说,“叫学姐。”
明月锋选择性忽略梅绮的话,他问:“林城城呢?”
“他在三(三)班。”梅绮说,“走,我带你们找他去。”
林城城体型宽胖,挤在小孩中间搬书,他汗如雨下,抻长脖子朝三人打招呼:“我在这里。”
“好多书啊。”明月锋眉毛打结,觉得头疼,“烦死了。”
“是啊,烦死了。”林城城“咣当”一声放下书,转而高兴起来,“咱们以后可以一起放学啦。”
“是啊是啊。”梅绮连连点头,竟有些期待上学生活。
明月锋说:“也可以一起写作业了。”他哥俩好地搂住印寒的肩膀,晃晃小伙伴,“咱们以后写完作业再回家好不好?”
印寒从没和同学一块儿写过作业,他睁大乌溜溜的眼珠,问:“为什么要一起写作业?”
“因为写作业很无聊啊。”明月锋说,“一起写有意思。”
“会写得太慢。”印寒说。
明月锋说:“我自己写作业更慢,你陪我嘛。”
印寒见小伙伴坚持,只得点头:“好吧。”
明月锋嘴里的“一起写作业”,并非印寒以为的“在教室里写”。放学后,这家伙带着小伙伴们找到一处幽静的小花园,花团锦簇,中间一个圆形石桌,两条石凳。明月锋把书包往桌子上一甩,掏出语文书,坐在石凳上抄写。
“哇,这地方好。”林城城坐在明月锋对面,向来不爱写作业的他居然生出几分好好学习的想法。
印寒坐在明月锋身边,拿出数学练习册。他是天赋型选手,做事极其专注,心无旁骛,整个人沉浸在题目中,眼睛一眨不眨。
突然一只手捏住印寒的后颈,明月锋的声音传来:“坐直,眼睛看瞎了。”
印寒无奈叹气,坐直腰杆,抿唇算数。
梅绮笑着说:“锋锋,你好像寒寒的哥哥啊。”
“我本来就是他哥哥。”明月锋说,声音听出几分得意。
“真的吗,你们不是一个姓哎。”梅绮说,“锋锋你为什么住在寒寒家?”
明月锋一时语噎,半晌不吭声。
“明月在我家借住。”印寒说,“他爸妈在国外。”
“国外?那你家肯定很有钱。”林城城说,“你爸爸妈妈会给你寄明信片吗?老师说给国外打电话特别贵,寄信便宜。”
“没有。”明月锋塌下肩膀,“他们工作忙。”
第5章 喜欢是什么意思?
十小离印寒家不远,两个十字路口,约莫二十分钟步行到家。学校四点半下课,俩小孩到家差不多五点,然而楚悠六点下班,骑着自行车到家,推开书房的门,并未看见孩子们的身影。
这可把楚悠吓得够呛,连带着准备加班的印诚久也被妻子匆忙叫回家找孩子。印寒素来乖巧听话,打二年级起,就不要父母接送,自个儿背着书包上下学,怎么三年级开学第一天,不吭不响失去踪影。
楚悠满脑子是最坏的猜想,俩小孩不会被人贩子拐卖了吧?
印诚久连忙询问小区里的邻居,特别是大爷大妈,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孩子们放学,树下乘凉的老人们皆摇头说没看见。
夫妻俩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蹬着自行车沿街寻找印寒和明月锋。
“印寒!”
“明月锋!”
呼唤声隐约传到隔壁小区树林带中做作业的小孩儿耳朵里,明月锋侧头倾听,戳一下印寒的胳膊:“寒寒,我好像听到叔叔阿姨的声音了。”
印寒全神贯注,沉浸在题目里,自动屏蔽外界声音,他停下笔,茫然地转头看向明月锋:“啊?”
呼唤声越来越近,明月锋放下笔,透过栏杆左看看右看看,看见马路边骑自行车的印诚久和楚悠,他大喊:“叔叔阿姨,我们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悠悬在空中的心脏落地,她推着自行车来到铁栏杆旁,摸一把额角的汗,说:“你们放学怎么不回家,吓死我们了!”
明月锋意识到自己好像惹祸了,他塌下肩膀,小心翼翼地观察楚悠的表情,讪讪地说:“我想和朋友一起写作业,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印诚久听罢,环顾小花园,认同地点头:“这地儿确实不错。”
楚悠推一下丈夫的肩膀,缓了口气,压下焦急,说:“你们想一起写作业没问题,但要跟我们讲一声,我们很担心。”
“哦哦。”明月锋沮丧地低头,“对不起。”
印寒放下笔,走到明月锋身边,对楚悠和印诚久说:“我作业快写完了。”
“和小伙伴儿们一起写作业,感觉怎么样?”楚悠问。
“挺好的。”印寒说,他轻轻握住明月锋的手腕,表达无声的关心。
“唉。”楚悠叹气,她看向石桌旁怯怯不敢说话的梅绮和林城城,说,“走,和我回去,还有你们俩,”她指向小伙伴们,“跟我走。”
四个小孩儿结队跟在楚悠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臊眉耷眼,可怜兮兮。
走进小区,大爷大妈们向楚悠和印诚久打招呼:“呦,找回来啦?小孩儿跑哪去了?”
“在隔壁小区写作业呢。”印诚久揉揉明月锋的脑袋。
“知道写作业,挺好,好孩子。”大爷笑着说。
楚悠站在喷泉旁边,问明月锋:“锋锋,你主意多,选一块合心意的草坪,让你诚久叔找物业帮忙搭个石桌给你们写作业。”
“啊?”明月锋愣住,“真的啊?”
“虽然都是小区,还是在自家小区写作业让人放心。”楚悠说,“我下班也能看见你们。”
印诚久摸摸鼻子,说:“选个隐蔽点的地方,不然要被爷爷奶奶占去打麻将。”
“太好啦。”明月锋高兴地跳起来,抱一抱楚悠,又抱一抱印诚久,最后环住印寒的肩膀,“你爸妈真好,是世界上第二好的爸爸妈妈。”
印寒眨眨眼睛,他聪明,没问第一好的爸爸妈妈是谁。
林城城倒是开口询问:“那第一好的爸爸妈妈是谁啊?”
“当然是我爸爸妈妈。”明月锋说。他玩儿了一整个暑假的电报取消,对小区里的一草一木熟悉至极,遂挑选一块幽静的角落,四周是树荫和灌木丛,靠近小区侧门,是楚悠一下班就能看见的地方。
“那就这里吧。”楚悠欣然同意,“诚久明天去找物业谈,在这之前,你们要乖乖在家写作业。”
“好的。”明月锋昂首挺胸地答应,“没问题。”
小区是老小区,居委会兼任物业,听罢印诚久的需求,不仅在明月锋选定的地方垒砌石桌和石凳,同样在其他几个地方都搭建了休闲区。在家写了一周半的作业,明月锋和印寒背着书包放学,走过侧门,瞥见新盖好的桌凳,欣喜地小跑过去,叽叽喳喳地议论。
明月锋将书包扔到桌上,掏出作业本,和印寒挤挤挨挨地写作业。
“可惜林城城和梅绮回家了。”明月锋说,“真想和他们一起写。”
“梅绮说,她想当中队长。”印寒握紧铅笔,转头看向明月锋,“中队长很厉害吗?”
“不知道哎。”明月锋挠挠头,“中队长就可以管别人了。”
“管别人……”印寒想了想,说,“班长也可以管别人。”
“班长只能管自己班的人。”明月锋说,“中队长是不是可以管所有小孩?”
“这么厉害吗……”印寒拖长声音,“那我也想当中队长。”
“咱们太小啦。”明月锋摸摸印寒的卷卷毛,“我听梅绮说,五年级才能当中队长。”
印寒撅起嘴巴,不高兴地戳纸面:“好久啊。”
“一眨眼就过去啦。”明月锋说,“等到了五年级,不当中队长也能吓唬那些小小孩。”他张牙舞爪,扮演想象中的坏学生,“我要把那些不听话的小孩,吓得找妈妈。”
印寒眨眨眼,说:“你会被老师骂的。”
“你不告老师,我就不会被骂。”明月锋笃定地说,“你是我的好兄弟,肯定不会告小状。”
“对。”印寒点头,满脸写着【我超级乖】。
寒暑交替,春去冬来,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小小少年升入五年级。明月锋每隔两个月,会给爸妈写一封信,装在饼干盒里,等长大见到国外归来的家长送给他们。印寒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个头长得慢,十岁堪堪长到一米四,明月锋已然突破一米五五。
为了长高,印寒把牛奶当水灌,牛奶箱垒了一面墙。
“别担心,谁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去。”明月锋习惯性地搂住印寒的肩膀,半个身子靠着卷发少年,懒洋洋地眯眼。
印寒不满地推开明月锋,说:“都怪你没事总压着我。”
“你长不高怪我喽。”明月锋无辜摊手,“矮个子也挺好的,能坐在第一排听课。”
印寒斜睨阴阳怪气的小伙伴一眼,双手揣兜,小步快走,撅起嘴巴生闷气。
“我听林城城说,他们班有女生喜欢你。”明月锋凑到印寒耳边碎碎念,“有女生喜欢你哎,都没有女生喜欢我。”
“喜欢是什么意思?”印寒问,“喜欢和我一起玩吗?”
“大概吧。”明月锋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他不确定地猜测,“她都没有和你玩过,怎么会喜欢和你玩。”
“是哦。”印寒煞有介事地点头,“这样说的话,我也喜欢你。”
“啊?”明月锋思考片刻,代入印寒的逻辑,他弯弯眼睛,再次挂到印寒身上,“我最喜欢跟你玩了,我也喜欢你。”
无忧无虑的小少年不懂喜欢的含义,你一言我一语,并肩走向学校。
第6章 中队长
五(五)班一如既往的热闹,明月锋和印寒背着书包走进班级,印寒坐第二排,明月锋坐第五排。一个班四十六个学生,印寒是数学课代表,负责收数学作业,在数学课前帮老师擦黑板。明月锋是纪律委员,负责维持班级纪律。
男女同桌,两两成座,明月锋的同桌是个胖乎乎的女生,又高又壮,偏偏叫夏小小。夏小小因为肥胖,常常自卑,在班里没有朋友,孤独地看小人书,或者切橡皮。她把橡皮切碎,用餐巾纸包好,再用皮筋扎住口,做成一个小沙包。明月锋性格与她截然相反,开朗活泼,一下课就有一堆小朋友叫他出去玩沙包,他便拉着印寒喜滋滋地跑出教室,与同学们玩砸沙包。
夏小小也想玩沙包,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同桌,将自己做的小沙包推到明月锋面前,试图让明月锋意会。
“怎么啦?”明月锋不擅长意会,他有啥说啥,“我有橡皮,不需要你的橡皮碎。”
“我,”夏小小低声说,“我想玩沙包。”
“那就去玩呀。”明月锋不明白,他指向门口的方向,“下课后他们就在外面玩,你去找他们呗。”
两人就像两个世界的对话,明月锋不明白夏小小的胆怯,夏小小羡慕明月锋的随心自在。
“他们不带我玩。”夏小小说。
“怎么会呢。”明月锋更不明白了,他挠挠头,“谁去都能玩啊。”
“明月。”印寒转身看向第五排的小伙伴,伸手,“借我一根铅笔,我的铅笔尖断了。”
“哦哦。”明月锋从文具盒里找出一根削尖的笔,伸长手臂递给印寒,“把那根断的铅笔给我,我给你削。”
印寒弯弯眼睛,把笔尖断裂的铅笔递给明月锋,说:“下课请你吃烤肠。”
“好耶。”明月锋拿起笔,放进削笔刀里,一点点旋转削切。
“真羡慕你和印寒。”夏小小说,“我也想要朋友。”
“寒寒是很好啦。”明月锋说,“班里这么多同学呢,总能交到朋友。”
“那你愿意当我朋友吗?”夏小小问。
“啊?”明月锋拿出重新变得锋利的铅笔,放进文具盒,他抬起眼睛,说出的话天真却残忍,“朋友是相处来的,不是要来的。”太多人想和他交朋友了,如果他跟每个人做朋友,岂不是要累死。
“哦。”夏小小听出拒绝的意思,她双手叠放,缩在桌子一角闷闷不乐。
明月锋翻开课本,专注听课。
讲台上的语文老师正在点人回答问题,她说:“有小朋友去过黄山吗?”
底下稀稀拉拉三五个孩子举手。
“来讲讲你们去黄山做什么了。”老师说,她看向举手的明月锋,“明月锋,你说。”
“我和爸爸去过黄山。”明月锋站起身,“他牵着爬到山顶看日出,那天可冷啦,我好困,爸爸把我抱起来,我搂着爸爸的脖子看到太阳升起,特别好看。”
印寒转头看着明月锋,乌溜溜的眼珠满是好奇。
“讲得好,坐下吧。”老师说,“今天这篇课文呢,讲得就是黄山。”
明月锋坐下,双手立起课本,有些魂不守舍,他觉得长大一点儿也不好,他都快忘记爸爸妈妈的长相了。
一节课须臾而过,印寒走到明月锋的课桌前,说:“走吧,我请你吃烤肠。”
明月锋递给印寒削好的铅笔,站起身。
门口扶着门框的小孩唤明月锋:“锋锋,快来砸沙包!”
“我不去了,夏小小想玩沙包,你叫她去。”明月锋说,他跟在印寒身后,兴致不高。
小孩停顿一下,失落地说:“好吧。”
趴在桌子角的夏小小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走向门口:“我想和你们一起玩。”
小孩耸肩,勉强接受面前这个陌生的替补。
印寒察觉到明月锋消极的情绪,问:“你想爸爸妈妈了吗?”
“嗯。”明月锋点头,“他们出国,没有一点消息,难道他们不想我吗?”
“他们肯定想的。”印寒说,他站在小卖部的橱柜前,递给明月锋一根烤肠,“他们给你压岁钱了,记得吗?”
“只有压岁钱有什么用。”明月锋愤愤地咬一口烤肠,“好烦。”
印寒接过另一根烤肠,和明月锋朝教学楼走去,他装作无意地问:“你和夏小小说什么呢。”
“她说想玩砸沙包。”明月锋说,“真奇怪,想玩就去玩啊,跟我说什么。”
“觉得你人好吧。”印寒说,他比了比自己和明月锋的个头,苦恼地皱眉,“你怎么这么高。”
“嘿嘿。”明月锋叉腰,挺直脊梁,得意地说,“天赋,羡慕吧。”
“哼。”印寒拧一把明月锋的胳膊,吃掉最后一口烤肠。
上课铃“叮铃铃”响起,两人回到座位。
夏小小砸沙包跑了一身汗,笑眯眯地坐下,对明月锋说:“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明月锋纳闷地挑眉。
夏小小以为他害羞了,低头找到数学书,放在桌子上,托着腮帮子自顾自地笑。
时针转动,到下午班会课,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环顾孩子们,说:“你们五年级了,是学校里的大孩子,需要协助学校维护秩序的责任,一个班有一个中队长名额,谁想当?”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印寒举起手:“老师,我想当。”
“印寒一个,还有吗?”班主任问。
班长和地理课代表举起手。
“行,你们三个准备一份竞选宣言,咱们下周班会课投票。”班主任说,“票高者当选。”
夏小小戳一下明月锋,小声问:“你怎么不举手?”
“我不想当中队长。”明月锋说,“何况印寒当了,就等于我当了。”
“你怎么知道印寒会当?”夏小小问。
“我帮他拉票啊。”明月锋对自己的人缘非常有信心,“他肯定能当上。”
“你为什么不想当中队长?”夏小小刨根问底,“中队长多威风啊,可以管那些小孩。”
“我管他们呢,我把我自己管好不错了。”明月锋表示无所谓,他好像天生缺乏在乎别人想法的那根筋,“我有印寒呢,谁敢欺负我。”
夏小小羡慕极了,她也想有一个全心信赖的好朋友。
“今天没有别的事情了,大家自习吧。”班主任拉过椅子坐在讲台后方,看着大家自习,“有问题,及时上台来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