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寒的同桌今天病假没来,印寒转身朝明月锋眨眨眼,示意小伙伴坐到身边来。
明月锋站起身,“噔噔噔”跑到讲台旁,双手叠放,小声问:“老师,我可以和印寒一起写作业吗?”
班主任瞄一眼明月锋,被小男孩的大眼睛长睫毛看得心软,她用铅笔尾部点点明月锋的鼻尖,说:“去吧,不准聊天。”
“好!”明月锋高兴地应声,搬着书本和作业落座印寒身边。
俩小孩学习成绩好,家教素质高,坐在一块儿也不会叽叽喳喳。明月锋写了张纸条递给印寒,上面写着【我帮你拉票】。
印寒盯着纸条上的字,写下两个字【谢谢】,展示给明月锋看。
明月锋伸手要拿,印寒迅速收手,将字条收进口袋,指了指明月锋的练习册,示意他赶紧写作业。
班会课下课,印寒将练习册装进书包,问:“你晚上打算干嘛?”
“看电视。”明月锋说,“你呢?”
“你好久没给我讲故事了。”印寒说,他补充道,“睡前故事。”
“啊,我以为你已经过了需要人讲睡前故事的年龄。”明月锋说,“你想听什么,除了皮皮鲁。”
“妈妈订的儿童文学,今天送到邮箱。”印寒说。
“好吧,回家看看。”明月锋说,他疑惑地看向心情明显愉快的小伙伴,对自己干巴巴的讲故事水平,产生了一丝自得。
原来他讲得挺好啊,印寒这么喜欢听。
第7章 抢劫
两个小孩都喜欢看书,楚悠欣慰无比,立刻给小孩订了四本刊物,《儿童文学》《故事大王》《自然世界》和《故事会》。有的是月刊,有的是半月刊,邮递员按时将杂志投入邮箱,钥匙挂在印寒脖子上。每到新杂志投放的日期,印寒和明月锋会尽量在学校把作业写完,回家只需要如饥似渴地读故事。
回家的路上,林城城问:“你们有人竞选中队长吗?”
“有啊,印寒。”明月锋拍拍身边小伙伴的肩膀,“他肯定能当中队长。”
“看我,我已经是大队长啦。”梅绮向小伙伴们展示三道杠的袖章,“等我小学毕业,我就提名寒寒当大队长。”
“好耶。”明月锋替印寒感到高兴。
“你们有上什么兴趣班吗?”林城城问,“我妈非要让我学钢琴。”
“悠悠阿姨给我们报了英语班。”明月锋说,“还订了好多杂志。”
“怪不得你们成绩那么好。”林城城羡慕地说,“我们语文老师经常在班会课上夸你们五班。”
“因为我考双百分,我爸妈会给我双倍压岁钱。”明月锋不好意思地说。
“爸爸说,期末考试考得好,给我买电脑。”印寒说。
“电脑是什么?”林城城好奇地问,梅绮也看过来。
“比小霸王更好玩。”印寒说,他看向明月锋,“班里有同学家里有小霸王,我和明月去他家玩过一次,明月挺喜欢的。听说电脑比小霸王更有意思,我想要一台,和明月一起玩。”
这一番话讲得明月锋感动至极,他搂住印寒的肩膀,说:“我的压岁钱都给你买礼物!”他花钱十分有规划,三成零花,七成存起来,一年可以存下好几百块。
“那我能去玩吗?”林城城眼馋,“我还没见过电脑嘞。”
“可以。”印寒说,“梅绮也来我家玩。”
“太好啦。”梅绮欢呼,“等你当上中队长,我给你分最轻的活。”
四个孩子说说笑笑,并未留意等在前方十字路口的初中生们。
小学生通常会刻意避开看起来某些流里流气的初中生,那些初中生们仗着自己个头高壮、年纪小,专门找小学生收取保护费。
即使在北京,校园霸凌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梅绮是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劲的,距离十字路口十几步的时候,她拦住小伙伴,眉头皱起,说:“那是不是大黑哥?”
中关村十小周围有三四所中学,最差的中学是清水路三中。大黑哥在清水路三中念初二,因个头高皮肤黑得名,小眼睛单眼皮,站起来宛如一堵墙。他常常带领小弟在十小周围堵没有家长接送的落单小学生,缺钱的时候也会多带一些人堵成群结队回家的孩子们。
印寒和明月锋长得好,一看就是养尊处优、零花钱多的小孩,林城城虽然胖,但长相无害,不足为惧。至于梅绮,女孩子能有什么威胁。
纵使四人警惕地停下脚步,大黑哥的小弟们走过来呼呼啦啦地将他们围在中央。
“哥哥缺钱了。”大黑哥声音嘶哑,一听就在变声期,像只嘎嘎大叫的乌鸦,他阴森森地笑,“需要弟弟们赞助点。”他完全没把梅绮看在眼里。
“我们、我们没钱。”林城城开口,说完便被小弟迎面扇了一巴掌,他浑身的肥肉颤抖,不敢再吭气。
明月锋环顾四周,数了数人数,加上大黑哥一共六人,只有大黑哥体型高壮,其余五人瘦得像猴,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武器。
印寒掏出五块钱,说:“我只有这么多。”
“挺识趣。”大黑哥收下五块钱,看向明月锋,“你呢?”
明月锋不想给钱,他攒的钱,是为了给国外的爸妈分忧,不是给小混混们大吃大喝。他站在原地,倔强地看着大黑哥,说:“你没钱不会问爸妈要吗?”
印寒看向明月锋,乌溜溜的黑眼珠没有任何情绪,似乎对明月锋的做法并不感到意外。
林城城倒吸一口寒气,小声说:“锋锋你疯了吧。”
大黑哥头一回见敢顶撞他的小孩,握紧拳头,就要给明月锋一个教训。
明月锋握紧书包带子,包里的书沉甸甸的,掂起来得有五六公斤,没等大黑哥接近,身边的印寒跳起来狠狠给了大黑哥一个头槌。
趁大黑哥受击后退,明月锋向后悠起书包,赋予书本重量一个自然的加速度,“咣当”一声砸向大黑哥的头,梅绮弯腰捡了半块砖头,用力敲在大黑哥后脑勺。
其余五个瘦猴混混吓呆了,哪能想到杀伤力最大的居然是唯一的女孩。只见大黑哥晕头转向,仰面倒下去,直挺挺地躺在道路中央。
“不能让他们跑了。”明月锋逮住一个想跑路的瘦猴,他个高,发起狠来硬是把瘦猴摁在地上翻不过身。
印寒个子小,下手格外阴狠,专攻下三路,将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初中生们踢得纷纷捂裆。
“早就想揍你了。”梅绮踩住大黑哥的胸膛,“我查过了,就算我们把你打死,也不会被判刑。”
冲突爆发于一瞬间,当警车停在路边,警察下车看到七零八落散落一地的狼狈小子们,居然是被一群年纪更小的孩子暴揍,困惑地皱起眉毛。
印诚久的加班计划泡汤于一通电话,电话中传递的信息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他家两个品学兼优的小子,因为打架斗殴进了派出所?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常年与公检法打交道的资深律师,头一次产生“警察肯定抓错人了”的念头。
警察同样非常苦恼,四个小学生把六个初中生暴揍一顿,怎么看都不太符合常识。印寒坐在调解室的长桌旁,面色如常地打开书包,翻出语文练习册,把班会课没写完的小作文做个收尾。明月锋有些焦虑,他小声说:“寒寒,我又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不是你。”印寒说,“我先动手的。”他的反应实在是不正常,和桌子对面发抖抹眼泪的林城城天差地别,冷静得过分,“我看电视上说,打群架,就要逮着一个人往死里揍,借此震慑其他人。”
印寒说:“不知道大黑哥有没有死。”他黝黑的眼珠又圆又大,坚硬冷淡,话语中犹带几分遗憾,竟是可惜自己下手不够重。
梅绮愤怒地拍打桌子:“听说好多同学都被大黑哥勒索了,早就该揍他,给他个教训,揍死他!”
林城城看看情绪激动的梅绮,又看看平淡写作业的印寒,觉得印寒更吓人些。
印寒平时话少内向,颇为依赖明月锋,林城城以为印寒和别的小孩没啥差别,然而现在看来,印寒分明问题大了去了。
“印寒,”林城城开口,他左脸红扑扑的,是小混混留下的手掌印,“刚才打架,你出手好快哦。”
“大黑哥要打明月。”印寒说,“我个子小,他们反而不会防备。”他冷静地分析局势,他看向梅绮,“还是不如梅绮的砖头。”
“哈哈。”梅绮不好意思地捂住脸,“他们都被你吓到了,没留意我。”
印诚久紧赶慢赶冲进知春路派出所,他放下公文包,说:“警察同志,我是印寒和明月锋的家长,他们在哪呢?没受伤吧?”
“不仅没受伤,”警察面色复杂,“还把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初中生揍医院去了。”
“啊?”印诚久很会抓重点,“我都没有一百八十斤。”
“?”警察瞪大眼睛,这个家长不太靠谱的样子。
推开调解室的门,入眼看到全须全尾的印寒和明月锋,印诚久松了口气,他板起脸:“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第8章 正当防卫
没等孩子们七嘴八舌讲述事件发生的过程,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冲进调解室,一把将林城城抱进怀里:“宝贝,没事吧?”
“妈,我没事。”林城城不好意思地推开女人,“我没打架。”
“没打架怎么到派出所来啦。”女人操着一口南方话,声音尖锐焦急,摸摸林城城的耳朵,又上下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我不会打架。”林城城小声说,“等我反应过来,他们都打完啦。”
“打赢了没有?”一个中年男声响起,穿着休闲、牵着小狗的男人踏进调解室,看向梅绮。
“爸爸,我打赢了!”梅绮骄傲地大声回答,她弯腰摸摸巴哥犬,“壮壮也在啊。”
“我正在胡同口遛狗,接到警察的电话。”男人宠溺地梳理两下梅绮的双马尾,“你妈做好饭了,让我赶紧带你回去吃。”
印诚久看着两位比自己更不靠谱的家长,不由得卸下严肃,坐在明月锋和印寒中间,问:“警察说你们把人打医院去了。”
“是我的错。”明月锋主动说,“大黑哥问我们要钱,寒寒给了他五块钱,他问我要,我没给。”
“明月不给,大黑哥就要打明月。”印寒冷静地说,“好多人围着我们,我们跑不掉。”
“多少人围着你们?”印诚久问。
“加上大黑哥,一共六个初中生。”明月锋说。
“大黑哥又高又壮。”梅绮接茬,她右手举过头顶,比划大黑哥的身高,“他专门带小混混抢小学生的钱。”她握紧拳头,以彰显自己的勇敢,“我看寒寒和锋锋都上了,我也不能站着啊,就捡了块砖头自保。”
梅绮的父亲梅齐疆伸手拍拍女儿的脊背,说:“以后爸爸去接你放学。”
“不用,我自己走。”梅绮说,她双手叉腰,“我是大人了。”
林城城懊恼地跺脚,说:“都怪我反应太慢,什么都没干。”
“城城都快吓死了。”梅绮幸灾乐祸,她指着林城城左脸的红印记,“有个混混扇了城城一巴掌。”
胖女人吕娇霓心疼地摸摸林城城红彤彤的脸颊,说:“你等着,妈给你讨公道。”
印诚久看向明月锋,问:“你为什么不给钱呢?”
“我想存起来。”明月锋抿唇,“给我爸爸妈妈。”
印诚久搂住明月锋的肩膀,叹一口气,说:“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打赢了还好,打输了,你悠悠阿姨又要担心得吃不下饭,你说是不是?”
“所以每次都打赢就好了。”印寒一双眼漆黑如井,直勾勾地盯着明月锋,“我帮你。”
印诚久抬手弹印寒一个脑瓜崩,说:“和平解决问题,小孩子不要喊打喊杀。”
印寒揉揉额头,不情不愿地收起锋芒,低头琢磨弄死小混混的一百种方法。
明月锋说:“可是我不想给混混钱,他们就不能安分守法,不来抢我们吗?”
“是啊是啊,我们反击没错。”梅绮说。
调解室里闹闹嚷嚷,两个警察推门走进来,说:“六个初中生的父母到了,你们接受调解吗?”
“不接受。”印诚久站起身,从外套口袋掏出律师证,“我是律师,我已经了解事情的全经过,不接受调解。”
警察愣了一下,没想到竟有一名家长是律师,这下麻烦了。他苦恼地皱起眉头,说:“流程一般是调解协商,你们达成一个赔偿金额,支付冯家聪的医药费。”
“他家孩子抢劫我家小孩,还要我们支付医药费?”印诚久说,“我不接受。”他冷笑一声,“而且,我要求他们赔偿这里四个孩子的精神损失费,他们才十岁,这么一吓,以后怎么保持平常心地独自上学?”
警察左右为难,不接受调解就要立案调查,双方都是未成年,流程繁琐复杂,且十分耽误时间。
印诚久常年与警察打交道,一眼看出来警察在纠结什么,他说:“校园霸凌这种情况很常见,但不是谁受伤谁就有理,林城城没有参与打架,三个小学生对六个初中生,这算正当防卫。”
“这……”警察见三位家长态度强硬,不得不选择立案侦查,“好吧,我们会调路口监控认定责任。请你们留下联系方式,结果出来后会通知你们。”
印诚久在表格上签下姓名和家庭座机号码,一手牵一个小孩,大步踏出派出所。
“爸爸。”印寒说,“我想学武术。”
“你啊。”印诚久熟知印寒的性格,这小子专注学习,不大在意身边发生的事,一旦钻牛角尖,必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一定松口,他说,“为什么想要学武术?”
“锻炼身体。”印寒找的理由十分正当,“我想长高。”
“那,我想打篮球。”明月锋说,“叔叔可以吗?”
印诚久揉揉自家儿子的卷卷毛,又拍拍明月锋的肩膀,说:“等周六少年宫开门,我去给你们报班,一个武术班,一个篮球班。”
“太好啦。”明月锋欢呼,他搂住印寒的肩膀晃了晃,“周末咱们一块儿去少年宫上课。”
“嗯。”印寒点头,在明月锋面前,他永远像只乖巧的小绵羊。
回到家,餐桌上摆着丰盛的烤鸭,楚悠抱臂站在玄关处,关切地问丈夫和小孩们:“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派出所。”印诚久说,“他们遇到初中生抢劫,然后把人打医院去了。”
“我把作业写完了。”印寒报喜不报忧。
明月锋低头换鞋,借以掩盖愧疚的神色。
“没受伤吧?”楚悠着急地检查一番俩小孩的身体,没发现伤痕,她敏锐地捕捉到明月锋低落的情绪,捏捏小孩的脸颊,问,“锋锋怎么不说话。”
“我不愿意给钱,才打起来的。”明月锋说。
“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楚悠将明月锋拥进怀里,拍拍小孩儿的脊背,“大街上抢钱,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唉。”印诚久叹气,“有学习好的,就有学习差的,有教得好的,就有生而不教的,没办法。”
“快去洗手,咱们开饭。”楚悠说。
明月锋和印寒跑去卫生间,站在水池旁打开水龙头。
印寒搓搓手,手心溢满泡沫,他慢条斯理地说:“明月,等我学会武术,一拳打死大黑哥给你报仇。”
“不用啦,大黑哥躺在医院里,也挺惨的。”明月锋说,“你今天真勇敢。”
得到夸奖的印寒满足地弯弯眼睛,他皮肤白皙,头发和眼瞳极黑,直勾勾盯人的时候格外诡异,这一笑起来,便消减几分阴森。
明月锋与印寒日夜相处,丝毫未察觉小伙伴的性格偏激,反倒觉得印寒处处为他着想,真是绝世好兄弟。
享用过烤鸭,兄弟俩坐在书桌前看新到的杂志。印寒格外喜欢《自然世界》,9月刊的主题是全球毒物大赏,他看得津津有味。明月锋拿出中性笔,拿一张空白的信纸,给他远在国外的爸爸妈妈写信。
“我要好好夸夸你。”明月锋边写边说,“寒寒像个大英雄,打赢了大黑哥,救了我的命。”
印寒不好意思地捂住脸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弯如月牙:“不是我一个人打赢的。”
“哦对,还有梅绮。”明月锋说,“怪不得老师说要男生让着女生,因为男生根本打不过女生。”
“我也觉得,老师只是照顾男生的面子。”印寒深表认同,“梅绮最厉害。”
明月锋郑重其事地在信纸上写【谢谢印寒和梅绮,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第9章 杂志
十一假期一过,天气很快凉下来,楚悠给小少年们买了秋装和帽子,以躲避北方高悬的秋日。印寒的头发蓬松卷曲,搭配他精致的眉眼,活像个小王子。明月锋是天生的俊朗帅气,去少年宫篮球班上课的他,又收获了一帮小伙伴,在球场上呼风唤雨,如烈日朝阳。两人结伴同行,做什么都要一起,无论明月锋交多少朋友,印寒总是第一优先级。
最近班级里流行看网络小说,男孩儿们捧着从书店借来的各类热血少年漫,抑或都市升级流,看得津津有味,女孩们则专注于看言情小说,豪门风云、青春校园,好奇地探索情感领域。
夏小小也喜欢看小说,她家旁边是图书馆,父母给她办了张借书卡,每天都有新书看。因此,默默无闻、不受关注的夏小小,一举成为班级女生最受欢迎的人。
夏小小每天背着一摞杂志上学,将杂志分发给周围女生,放学时收拢杂志,背回家还给书店。明月锋不太理解夏小小的积极劲儿,在他看来,夏小小明明自己看就可以,为什么非要吃力不讨好地帮其他人借书。
但夏小小乐意,明月锋也懒得开口。他照常去砸沙包,玩电报取消,和印寒一起写作业。
夏小小问明月锋:“你想看杂志吗,我帮你借。”
“我家订了杂志,你借的都是女生看的,我不看。”明月锋说。
“书店也有男生爱看的。”夏小小说,“我早上去的时候,看到《邪道公子》和《都市厨神》,好多男生借。”
“不用了,我想看会自己去借。”明月锋说,“你每天背那么多书上学,不累吗?”
“累啊。”夏小小说,“但她们喜欢看,没办法。”她摊手,眉梢挂着喜悦,甘之如饴的模样。
明月锋抿唇,翻开语文书,不再和夏小小讲话。
临近放学,夏小小去收书,她站在最后一排的一个女生书桌旁,低头用力抹平书页,却被女生将书扔在脸上。
“哎!干嘛呢!”明月锋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坐在墙角的女生,“花丽你打夏小小干什么!”
印寒应声站起身,他已经当上了中队长,有义务管理班级纪律。
夏小小眼眶通红,她握紧封面皱得像咸菜叶似的杂志,说:“我没有借给花丽,不知道谁把杂志拿给她,现在这样没办法还给书店了,我还要赔钱。”
“谁让你不借给我,活该!”花丽站起身,不依不饶地说。
“别以为我不打女生。”明月锋被花丽这番话激得上头,他挽起袖子,却被印寒拦下。
“花丽,你知道大黑哥吗?”印寒说。
知春路的小学生谁不知道大黑哥,小学生顶多打打闹闹,大黑哥却敢当街抢钱,是那些小混混的头领。
花丽斜眼看印寒:“怎么,你们是大黑哥的小弟?”
“我们把大黑哥打住院了。”印寒说,“你也想住院吗?”他眼瞳极黑,没有得意,亦没有畏惧,什么情绪都没有,空茫茫一片,看得花丽心慌。
明月锋觉得印寒作为中队长,这么威胁人有点不合适,他说:“夏小小,这本杂志多少钱,让花丽赔。”
“我没钱。”花丽说。
“没钱?”明月锋嗤笑,他大步走到花丽书桌旁,一把将书桌掀翻,“咣当”一声,书包洒落满地,他从书本中央捡出一张五块钱。没等他站直,花丽疯子一样冲上来抢,明月锋人缘好,许多男生冲出来挡在他面前。
“张老师。”印寒突然开口,闹哄哄的班级陡然寂静,前门站着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
“怎么回事?”老师问。
“花丽抢夏小小的书,不仅抢还把书撕了。”印寒口齿清晰,讲话利落,“而且她明明有钱,但不愿意赔偿。”
明月锋把五块钱递给夏小小,什么都没说。
“花丽,站外面去。”老师说,“其余人回座位,上课。”
印寒和明月锋回到座位,夏小小委屈地拿着杂志和钱,坐回座位,她小声说:“明月锋,谢谢你。”
“不用谢。”明月锋抽出英语书,他情绪转换极快,迅速投入学习中。
夏小小托着腮帮子,偷偷瞄明月锋,男孩俊朗的侧脸疏离冷淡,像极了小说里描写的霸道总裁。她害羞地垂下眼睛,抑制不住咚咚的心跳,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随即她落寞地想,明月锋不会喜欢她的,她又胖又丑,自卑内向,学习不好,怎么看都不会吸引明月锋的目光。
明月锋没想那么多,他的思维很简单,不干涉别人的事,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别人,实在帮不上就算了,不要打扰他的生活。唯有一个人能让他费心关注,便是印寒的喜怒哀乐,印寒是他的好兄弟,别人比不上的。
一节课转瞬即逝,张老师抱着书,带花丽去找班主任,大抵是要叫她家长来学校。
夏小小说:“我听她们说,花丽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奶奶。”她不安地握紧双手,“她挺可怜的。”
“可怜?”明月锋再次向夏小小投来不理解的目光,“她撕你书的时候,你咋不觉得她可怜?”
“可是……”夏小小“可是”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多管闲事。”明月锋说,“花丽只有奶奶,难道不更应该好好学习吗?不然怎么样,让我当她爸爸?”
印寒坐在第二排,转身见两人聊得火热,站起身走到明月锋桌旁,问:“聊什么呢?”
“出去说。”明月锋站起身,拉着印寒走出班级,“你饿不饿,我请你吃烤肠。”
“我想吃跳跳糖。”印寒说。
“那就跳跳糖。”明月锋与印寒并肩走,把刚刚和夏小小的对话讲给小伙伴听,他说,“真奇怪,夏小小是受欺负的那个,还要可怜花丽。”
印寒沉默半晌,慢腾腾地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如果你是夏小小,你怎么做?”明月锋好奇地问。
印寒的情商完全达不到换位思考的水平,他勉强深思片刻,选择一个听起来较为温和的说法:“会收集证据,告老师。”
“这样啊……如果是我,我肯定揍她一顿。”明月锋踏进小卖铺,边走边愤愤地说,“真不知道夏小小怎么想的,还能同情花丽。”他掏出五毛钱,买了一包跳跳糖,递给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