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不必客气。”宋卫风也举起自己的茶碗,与之相对,笑着说,“周大哥的事情,我怎能缺席?就是拼命,也要赶来的。”
挑一挑眉,笑着饮下碗中清茶。
周自言心中一跳,“你这张嘴……”
卫风这张嘴,怎的越来越能撩拨他的心房。
用过午膳, 大家一起帮着周自言收拾好桌上的一片狼藉。
几个小孩在家里都是干惯了家务的,眨眼间就已经拢好袖子。
时刻准备帮他们的周夫子做打扫。
“夫子夫子,我来擦桌子!”
“夫子, 我帮你刷锅刷碗!”
“夫子……夫子……我, 我……你还有什么活要干啊?”
周自言:“……”
他还没丧良心到让一群小孩帮他擦桌子。
于是一手拎一个,把几个小朋友‘扔’出屋外, “吃饱了就去玩,去睡觉, 夫子还没弱到干不动活!”
几个小孩眨眨眼。
除了宋豆丁外,四个小朋友一起约好,下午提前适应适应上课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不带宋豆丁。
自然是因为宋豆丁已经上过课了,带着豆丁容易被宋豆丁看笑话。
哼,他们才不要被宋豆丁看笑话呢!
宋豆丁突然被小朋友团们‘排斥’在外, 却一点都不生气。
他已经好久没见宋卫风了, 想哥哥了。
现在正腻在宋卫风怀里, 扒着自家哥哥的脖子不放。
“豆丁,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喜欢这样坐。”宋卫风托着宋豆丁的屁屁, 表情无奈。
要不是他练过,就宋豆丁现在的身材, 他还真不一定托的动。
宋豆丁不满, 又往宋卫风怀里钻了钻,“我小时候不是天天这样坐嘛,怎么现在还来嫌弃我嘞。”
他小时候最喜欢这样坐在宋卫风怀中,然后哥两个一起坐到村子外面的小山坡上。
感受片刻的宁静。
自从搬家后, 他都好久没有再去小山坡了。
周自言正擦桌子呢,无意中把这一大一小的互动看在眼里, 觉得又好笑又温馨。
其他小孩已经手拉手跑掉了,整个周宅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个人。
周自言擦好桌子,洗净双手,就着腰上的挡裙擦了擦,“你们随我来,我那天出去买东西,顺便给你们带了点礼物。”
说着,朝主屋走去。
宋豆丁别的可以不管,但绝对不能不管礼物,立刻坐在哥哥怀里动来动去,“嗷嗷嗷嗷,夫子给我买礼物,买礼物了!”
“周大哥,你做什么这么破费。”宋卫风托着宋豆丁,对着宋豆丁的肩膀就是一掌,让他安静点,“爹说你是为了感谢我们家对你的恩情,才免去豆丁的束脩。可你能免去豆丁的束脩,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那不一样,不一样。”周自言背着手。
他想给这俩人买东西,绝不是为了什么感恩。
可是他想解释,却又解释不清。
回到主屋卧房,原先空荡荡的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铁梨木月洞式门架子床,四角安立柱,透雕精美,宽敞又别致。
床边放着一方小小矮矮的脚踏,床面则铺着一层精细的锦被,还放着两个靛蓝色方形枕。
“哇,好大的床!”宋豆丁一看到架子床,就立刻从宋卫风身上跳下来。
这儿摸摸,那儿擦擦。
看哪哪都觉得新奇。
宋卫风也凑近瞧了瞧,“确实好看,样式好像没在镇子上见过呢。”
他们的寝床都是简简单单的云纹,可周大哥这里的花样,好像是什么花的花纹。
比云纹要好看呢。
“结合了一点庆京省的图样。”周自言解释道,“城西北的那位吴师傅手艺真不错,竟然做的这般精美。”
他以前用的是宝座罗汉床,样式大,款式也华贵。
但放在马鸣沟就太招摇了,做起来也贵。
所以他选择了马鸣沟人家惯用的架子床,只是稍微改了改花纹,没想到大伯真的做了出来!
而且做的十分好看!
周自言打开那个一封书式圆角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包袱。
“豆丁,过来试试。”把那件鹅黄色的小衫拿到手中,周自言对着宋豆丁比划,“嗯……这个颜色果然不错。”
清新可爱,最适合豆丁这般大的孩童。
宋豆丁‘哒哒哒’跑过去,指指周自言手中的衣服,又指指自己,“夫子,给我的吗?”
周自言把衣服塞给他,“自然是给你的,穿上试试?”
“我这就去!”宋豆丁薅过周自言手里的衣服就往门外跑。
周自言在后面大喊:“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人!”
宋豆丁头也不回,“豆丁害羞!”
“七岁,有什么好害羞的,真是……”周自言哭笑不得。
宋卫风轻咳,“豆丁一向主意多,周大哥你还不知道么。”
豆丁三岁的时候,一直是自己帮他洗澡。
后来不知道豆丁听说了什么,说什么都不让他帮忙。
还说以后洗澡就自己洗,哪怕淹死都不要哥哥帮忙。
这种话说出来,自然是被爹揍了一顿。
不过从那以后,豆丁能自己做的事情,全都自己做,绝不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帮一点忙。
“他哪是主意多,分明是鬼主意多,人小鬼大的。真不知道宋伯父是如何养育你们的,你们哥俩还真是两个性格。”周自言笑着打开第二个包袱。
里面赫然就是那件驼色大氅。
如流水一般顺滑的材质放在掌心,丝滑微凉。
可周自言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把它送出去了。
难不成像刚才那样对卫风说:卫风,我给你也买了衣服,去试试。
啧,好像太随意了。
宋卫风一直注意着周自言这边,发现他正对着一件大氅发呆,忍不住走过去,“周大哥,想什么呢?”
“想——不,没什么。”宋卫风考得太近,周自言下意识又重新系上包袱。
如此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哪里还像他平时的性子。
可惜包袱合上的太晚,宋卫风已经见到那件大氅。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周大哥为何打开又合上?
可这是周自言自己的东西,他不好多问。
一来一回,宋豆丁已经换好新衣服。
正穿着黄嫩嫩的新衣服冲过来展示。
“哥,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宋豆丁张开胳膊,在宋卫风面前转了一圈。
不等宋卫风说什么,他又对着旁边的周自言转了一圈,“夫子,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周自言按着宋豆丁仔仔细细看了一圈,满意点头,“好看,确实好看。夫子的眼光就是没得说。”
“你小心点,别刚穿上就把衣服扯开。”宋卫风深知宋豆丁的本性,害怕宋豆丁这件新衣服穿不过一天,就变成破抹布。
“才不会呢!夫子给我的,我一定好好保存!”宋豆丁鼻子翘到天上去,眼尖的发现周自言手下还有一个小包袱,“夫子,你那怎么还有一个小包袱啊,里面是不是另一件衣服!”
“这……”
周自言没想到宋豆丁眼睛这么好使,只能当着宋卫风的面重新打开小包袱。
反正都被看到了,就送出去吧!
把那件驼色大袖和茶色内衫拿出来,推向宋卫风。
周自言故意移开视线,“这是买给卫风的,试……试试?”
宋卫风看着面前被推过来的衣服,有些怔愣,“……”
这是周大哥买给他的?
怎么好端端的……竟然给他买衣服……
宋豆丁想的就简单多了,连忙催促宋卫风也换上看看,“哥,哥哥哥你快穿上呀!”
这样他们兄弟俩就都有新衣服啦!
宋卫风抱起衣服,手中布料丝滑如水,“周大哥,那我也去试试?”
“啊!试试……试试。”周自言呼出一口浊气。
宋卫风噙着笑意离开。
宋卫风一走,周自言立马把宋豆丁揪到床上,好声好气的和宋豆丁打商量,“下次你再看到什么东西,提前和夫子讲一声,不要大声嚷嚷。”
这死小孩,大嗓门,再来一次这种事,他的心脏可能就要停止工作了。
“嘿嘿,嘿嘿!”躺在舒舒服服的大床之中,宋豆丁难耐天性,滚来滚去,把一床平整的被褥滚得褶皱翻生。
周自言按住宋豆丁,“你听到没有。”
宋豆丁扒住周自言的枕头,翘起脚脚,“夫子,你是不是在紧张啊。”
“没有!”周自言拔高音量,脸颊泛热,忍不住挥开玉骨折扇给自己降温,“我怎么会紧张呢,你开玩笑。”
“哼,你们都拿豆丁当小孩,其实豆丁什么都知道。”宋豆丁冷哼,翻个身,变成仰面姿态,“豆丁什么都知道!你们骗不过我小豆丁的!”
“你知道个鬼。”宋豆丁实在是太臭屁了,周自言看不下去,上手挠他痒痒。
宋豆丁没想到周自言耍赖皮,躲闪不及被挠个正着,“哎呀,哎呀哎呀!”
宋卫风换好衣服,一进门就看到周大哥和豆丁在床上‘斗殴’。
不过宋豆丁到底人小,被周自言压着挠痒痒,怎么也逃不开,正在拼命求饶。
“周大哥,你瞧瞧,怎么样?”宋卫风敲了敲门框,把床上那俩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他还是第一次穿这种颜色的衣衫。
两手紧紧抓着袖口,不知道好不好看。
宋豆丁推开他的周夫子,从床上站起来,“哥,好好看啊!”
他的小鞋子早就蹬掉了,现在光脚丫站在夫子床上,踩踩,到处踩踩。
真滑溜。
宋卫风低头看袖,一边看一边往屋里走,“这料子真好,滑溜溜的。”
他平时选衣服都不挑那种太艳丽的颜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穿这么花哨的衣衫。
感觉好像还不错。
“确实好看。”周自言佩服自己的眼光。
缜密的木莲刺绣蜿蜒成型,拐角处还有金丝线加工。
里衬是同款茶白色木莲纹钉珠对襟内衫,还有一条流苏璎珞细带。
宋卫风这个人,自身气质就清清落落的,沉静又安宁。
所以方才行走的时候,身动带风,把衣衫大摆荡起一层层纹路。
就像周自言之前想象的那样,木莲花纹慢慢展开。
纯白无恙,素雅清隽。
“周大哥,当真好看?”宋卫风捋着腰带的侧边流苏走到周自言身边。
身上的淡香与衣衫的熏香一起涌到周自言鼻下。
周自言动了动鼻子,稍显不自在,“是真的好看,平时总不见你穿一些鲜亮的颜色,现在看来,以后可以多尝试一些别的颜色。”
买的时候还是保守了。
下次可以给卫风尝试更艳丽的颜色,说不准更好看。
得到周自言的夸奖,宋卫风心中欢喜,“多谢周大哥,我和豆丁都很喜欢。”
“喜欢,非常喜欢!”宋豆丁频频点头。
“那就行了,你们宋家帮我良多,买两件衣服算什么。”周自言又摸上宋豆丁的脑袋,“以后豆丁只要好好读书,比什么都强!”
宋卫风把宋豆丁从床上抱下来,“周大哥,现在午时也过了,你快关上门歇一会吧。今天都忙了一天了。”
宋卫风不说,周自言还没感觉到累。
可宋卫风这么一提,他突然感觉腰酸背痛腿抽筋,还想打哈欠。
就想这么就地一躺,然后睡觉。
“成。”说什么什么来,刚觉得困,周自言就开始打哈欠,“你们也回去休息吧,卫风下午还要回书院,别耽误了。”
周自言把宋卫风和宋豆丁送到大门口。
宋豆丁又换回自己的旧衣服,抱着新衣服不撒手,“夫子再见!”
“明天别忘了来上课,再迟到我就揍你。”周自言‘恐吓’了一顿宋豆丁,在他们离开后,亲手关上自家大门。
看着突然寥落下来的周宅,周自言小小的吐出一口气,“天气越来越冷了啊。”
庆京省远在北方,以后就是茶余饭后才会提起的地方。
从今天起,他就是正儿八经的马鸣沟人士了。
宋卫风牵着宋豆丁,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宋家和周宅距离不远,但也得走两个拐角才能到。
宋豆丁一个又一个跳过地上小水坑,“哥,你说我送给夫子什么呢?”
夫子送了他新衣服,他也得回送夫子一个东西才行!
“你有银子吗?”宋卫风笑道。
宋豆丁一下子就闷闷不乐,“没有。”
他现在存的那点铜板,肯定买不了什么好东西。
宋卫风揉揉宋豆丁的发髻,“你可以送自己亲手做的,只要是你用心做的,周夫子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宋豆丁一听可以不用银子,又开心了,“那我应该做什么嘞……”
宋卫风由着宋豆丁慢慢想。
不能白白让周大哥破费,他也得回送个什么东西才行。
兄弟俩为着同一个目的,想了又想。
想到宋卫风晚间回书院,想到宋豆丁第二天起来上课,也还没想好。
不过没事,这只是他们自己的小秘密。
上课这天,宋豆丁起了个大早,穿好周自言给他买的衣服。
在宋家厨房喝了一碗粥,就急忙拽着自己的小书箱往周自言家跑。
路上还碰到了他的小伙伴们。
五个小孩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在巷子里,引人注目。
坐在家门口摘菜的妇人瞧见了,觉得新奇,“宋家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啊?咋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啊?”
“刘婶婶,我们要上课去嘞!”宋豆丁停下脚步,拱手行礼。
其他人也跟着行礼,一人一句补充道:“这是我们统一的衣服。”
“是夫子买的,都不用我们花钱呢!”
“可好看啦,软软的!”
“哎哟!”刘婶婶忙放下手里的菜,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也站起来学着他们的样子行礼,“你们说的夫子,可是那位周夫子?”
周夫子和宋家子、王家女在他们巷子可出了大名了!
现在整个城南都知道他们春六巷出了两个被知县夸奖过的小孩!
“正是,正是!”宋豆丁像个小大人似的背起手,“夫子办了家塾,今天是我们上课第一天哩。”
刘婶婶楞了一下,“家塾?啥是家塾啊?是那种书院吗?”
“嗨呀!就是小私塾!”宋豆丁拉着小伙伴们跑起来,“刘婶婶,我们要迟到了!!先走啦!!下次再聊!”
“哎哟,慢点跑,慢点跑!别摔着!”刘婶婶看着五个小孩的身影渐行渐远,重新捡起篮子里的菜,“私塾就私塾嘛,咋还有个家塾的名儿……”
旁边跟着看了好一会的邻居都冒出来,凑到一处闲话。
“哎,你们听过这家塾没?”
“我只听过府城那边好多家塾,有钱人家都会把夫子直接请到家里来,好像只教本族子弟。”
“我还以为只有书院才能读书,原来还有家塾这种。”
刘婶婶琢磨了一下,“哎,你们说,咱们家孩子能不能也去上那个啥……家塾。”
其他人一听,都觉得这主意好。
书院太贵也太远,他们普通人家上不起。
但这个家塾,就在巷子里,就算学不到什么东西,能认识个两个字也成啊!
“哎!是个办法啊!”
“可是人家周夫子能收吗?”
“收不收先去问问呗!怕啥。”
“说得也是,不过还是再等等,先看看宋家子他们上课的情况。”
“你讲的在理……”
周自言也起了一个大早,煮了一碗米粥,又把自己收拾好。
拆下大门的挡棍,把大门留开一个缝,省得待会那五个小孩把大门敲得震天响。
弄好这些,周自言这才拿着早就买好的书本和笔墨纸砚,一样一样放到院中五张小课桌上。
一张桌子,配有两根毛笔,一块墨,一方镇纸。
足够这五个小孩嚯嚯。
看着突然变得书卷气的课桌,周自言仿佛已经听到那五个小孩叽叽喳喳的声音。
“……”
不对,是真的声音,不是想象的!
转息之间,周宅的大门就被用力推开。
五个小孩争前恐后从门外挤进来。
“夫子,我们来了!”
“夫子,没迟到!”
“早上好,夫子!”
周自言一甩宽袖,撩袍坐下,“都好,都好,没迟到,都没迟到。快坐下吧。”
“哎!”
五个声音脆生生的答应,都拎着自己的小包包坐下。
其他人都是拿的软布包裹,往课桌的洞里一塞便是。
宋豆丁坐到自己位置上,却怎么也不能把他的小书箱塞到课桌里。
宋豆丁:“……”
呜呜,早知道不带这么大的书箱了!
周自言颇为无奈,“宋豆丁,你就把你的书箱放到脚边吧。”
“是!”宋豆丁委屈,但只能这样。
周自言给自己也打了一个比寻常条案要高的……高条案,正好让他上半身撑在上面。
不高不矮的高度,正好合适。
周自言笑着屈指敲了敲桌子,“你们先前可是答应夫子了,要提前跟着豆丁学认字。咱们今天上课第一天,也不学什么,来,一个一个上来,说说你们叫什么,最喜欢什么,最不喜欢什么,还有都跟着豆丁学什么了。”
底下的小萝卜头们各个瞪大眼睛。
这么快就开始考察他们了啊!
第35章
周自言看了一下, 决定按照座位来做顺序,“小妞,第一个就你来吧。说的时候要站起来, 面向大家哦。”
坐位置的时候, 五个小孩自己挑位置。
王小妞个子矮,平时就喜欢站大家前面, 这次自然也坐到前面。
结果就成了第一个站起来的学生。
而坐后面的庞大山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的笑声蹦出来。
没想到个子高还有这等好事呢!
王小妞慢吞吞站起来, “……”
大山平时都吃啥嘞?长那么高!
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啊,她以后也要站后面去。
周自言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等待。
王小妞虽然很想逃跑,但当着周自言的面,她也不敢, 只能揪着自己的小衣角, 小声道:“我、我叫王小妞, 家住马鸣沟春六巷……”
哎呀,她平时胆子很大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穿上这身衣裳, 坐在小课桌前,她就突然没了以前的勇气。
周夫子明明那么温和, 现在好像也不一样了呢。
“小妞, 大点声。”周自言用镇纸敲了敲桌子,“之前你在县衙可不是这个声音啊。”
“那……那不一样嘛……”王小妞糯糯道。
当时她就是一时上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敢直接上公堂。
事后她也做了好几天噩梦, 梦里全都是她被知县压着打板子,打得屁屁血肉模糊。
“没什么不一样的, 这儿又没别人。”周自言鼓励王小妞的同时,也鼓励其他小孩,“读书之路艰苦又冷清,所以咱们读书的,当有自信,有自信才能相信自己能抵万难,才能不坠青云之志,报与桃花开。”
这几个小孩,年纪还小,还没有见过大场面,可以理解立刻的突然胆怯。
但以后进考场,参加文人诗会等,哪一项不是大场面?
到时候几百号人都看着自己,可不能再怯场。
所以勇气和胆大这等特质,就得从小培养。
宋豆丁举手,“夫子,夫子,我胆子大,我先来吧!”
他选位置的时候选了第二排,现在只能苦等着,他才不要!
若是让自己站起来说,肯定能说的特别好!
周自言让宋豆丁坐好,“说了按顺序就是按顺序,你老实坐好。你现在若是站起来,你让小妞如何自处?”
宋豆丁没了机会,只能乖乖坐好,小声鼓励王小妞,“小妞,别怕!”
王小妞攥起小拳头,这次声音大了许多,“我叫王小妞!我家住春六巷,我最喜欢做女红,绣荷包,最讨厌……最讨厌张屠户!”
“我,我背过了三字经前二十段。”
说完个人情况,王小妞又开始背《三字经》。
磕磕绊绊,但音量一直不减。
周自言一边听,一边满意地点头。
背错了不少地方,但已经可以了。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蒋庆庆。
或许是经过了王小妞这一茬,蒋庆庆比王小妞放松不少,操着一口嫩嫩的嗓音介绍自己:“学生蒋庆庆,家住春六巷,家里是酒师,一直为城南几大酒楼酿酒。我最喜欢出去玩,最讨厌被爹娘关在家里。”
蒋庆庆的三字经背的比王小妞少两三段。
但是质量比王小妞强。
周自言让蒋庆庆坐下,轮到蒋庆庆后面的二棍。
二棍一向沉默寡言,这次一改常态,“回夫子,我叫,我叫二棍,家住春六巷,我爹娘早亡,家里只有一对爷奶。我没什么喜欢的,也没什么讨厌的。豆丁教了我们《三字经》,我全都背过了。”
宋豆丁歪过头看二棍,不可置信,“你全都背过了?!真的?”
“嗯!”二棍用力点头,背着手开始背诵三字经。
果然如他所说,他一口气背完了全部。
虽然也错了不少地方,但二棍之前不认字,现在居然能背过整篇三字经,不可谓不努力。
“好!”周自言忍不住为二棍鼓掌,“二棍,你可曾怨过现在的生活?让你爹娘早亡,只能跟着爷奶讨生活。”
“不曾。”二棍不明白夫子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老实的摇摇头,“爹娘走的时候,我还小,那是命,没办法改变。但爷奶年迈,仍然能抚养我长到这么大,我心存感激。所以我才想读书,挣个好前程,让我爷奶享福。”
周自言让二棍坐下,笑道:“那你可要认真读书,读书,便能挣到你想要的前程。”
“是,夫子!”二棍双眸发亮,似乎已经看到爷奶享福的场景。
二棍后面是宋豆丁。
宋豆丁毕竟比其他四个小孩多学了近两个月,不论是流畅度还是准确度,都是第一名。
庞大山最后站起来,“夫子好,我叫庞大山,是这里年纪最大的。我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对弟妹。我喜欢打拳,跑步,最不喜欢坐着……嘿嘿,但是能读书的话,坐一天都没事。”
庞大山以前读过书,也学过一段时间的《三字经》,所以他的背诵程度仅次于宋豆丁。
周自言非常高兴。
这几个孩子果然没有说谎,这些天他们一定是下了苦功夫,才能背到现在这样。
“不错,大家都非常努力,夫子很高兴。”周自言把五个小孩挨个夸了一遍,拿出《千字文》准备教他们认字,“这些内容豆丁已经学过了,但你也得跟着再温习一边,不可因为已经学过,便骄傲自满,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