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正忙着,灰灰不知跑去哪里玩了,身上带着草籽和土屑,跑回来站在灶房门口冲他叫。
顾兰时心领神会,给三个狗食盆里都舀了净水。灰灰舔水喝得很起劲,显然渴了。
顾兰时又坐回灶房剥笋衣。
至于灰仔在哪里他没有去找,他们家三只狗别的不说,心眼子还是有的,平时也不乱跑,顶多就是去村里找别人家的狗玩耍,玩一阵饿了渴了就跑回来了,前天他回家转,没想到看见灰仔在院里和二黑玩耍,他爹还给喂了食吃,今天说不定又去了。
水牛自己出门吃草泡水去了,原先顾兰时和裴厌还担心它独自在外面会被人牵走,后来发现水牛认人了,他俩还有刘大鹅周大良都能牵出去,上回顾铁山和顾兰瑜过来,玩笑着去拉牛绳,水牛梗着脖子不动。
这么大一头公水牛,牛角也大,出去了外人瞧见,再心喜都不会轻易上手拉拽,惹怒了被顶一下可不是小事。
因此最近家里要是忙,没人腾得开手去放牛,水牛受不住天热,自己跑去河里泡着,到下午找回来就行,没有拘束它。
大黑几个渐渐也不怎么看牛了,下午或傍晚,见人要出门找牛,它几个会跑在人前面,先一步找到河里的牛,再站在河边汪汪汪叫,昂首挺胸很得意,尤其灰灰和灰仔。
顾兰时有时候很好奇,怎么人说的话做的事,它们也能明白。
竹笋剥了十来个,星星突然哭起来,他撂下手里的活,赶忙又去看孩子,原来是乳果被星星自己丢到了摇篮外面,自己抓着摇篮边沿,想站起来却碰到了脑袋。
顾兰时看着儿子泪眼汪汪的模样,笑着抱起来在怀里哄。
碗里洗净的杏子黄中透红,已经变得甜软。
顾兰时拦住伸向碗里的小手,星星没有得逞,抿抿小嘴巴,小手拍着桌子啊啊叫两声催促。
“小馋猫。”顾兰时眼睛弯弯,把杏子皮剥掉以后,掰下一半杏肉递给儿子,随他在手里捏着吃,手和衣裳脏了都能洗,要是一口口都追着喂,还不得累死。
星星吃东西很少挑嘴,吃得也好,只有他嘴馋流口水,没有追着喂的时候。
想起儿子的小米牙,顾兰时吃掉另外半颗杏肉,杏核放进另一个碗里,说:“啊——张嘴巴,让阿姆看看牙。”
星星能听懂啊——的意思,小嘴巴张开,又笑嘻嘻把捏烂的杏肉塞进嘴里,闭上嘴巴不让看了。
“出息。”顾兰时笑骂道。
又有两颗乳牙冒了尖,孩子说长牙就长了,近来许是长牙不舒服,总会哭闹,有时不论谁抱着,星星低头就咬胳膊咬肩头,裴厌去镇上送货,顺便就买了几支花椒木做的磨牙棒,给他去嘬去咬。
等星星再长大些,就能啃动馍馍了。
顾兰时又拿起一个杏子吃,他自己倒不用剥皮,杏子皮已经不酸了。
星星坐在椅子上,胖乎乎一团,小大人一样往后靠住椅背,吃完嘴里的杏肉又啊啊叫,催促阿姆给他剥。
自家种的果子随吃随摘,这两天杏子软了,家里人过来串门,无论大的小的,进门先往杏树底下走,摘两个连洗都不用,用手擦擦就能吃。
顾兰时特意让狗儿摘了半篮回去,给花惜霜吃,至于竹哥儿,他随时过来就能吃,自己也懂事了,不会馋小嫂嫂那一份。
一大一小吃杏子都高兴,没多久裴厌回来了。
他如数把钱交上。今天又去了一趟府城,花成方在郑宅小管事做得稳,除了鸡蛋,拉去一些新鲜山货野味,也会捎带着收去厨房,能多赚一点。
卖货有路子,每月的进项就稳,零零总总加起来,这个月又有一两多了。
顾兰时收好钱出来,就看见裴厌站在星星坐着的椅子前面,正给儿子剥杏。
他太高,星星仰着脑袋盯杏肉。
顾兰时笑道:“再吃一个就端走,你到灶房去吃,已经吃了好几个了,就算杏肉软烂,也不好叫他多吃。”
“行,我知道了。”裴厌剥下杏子皮,把杏核去掉,杏肉都给了星星。
星星很高兴,小手摧残杏肉,捏的不成样子,砸吧着小嘴巴冲爹爹呜呜学语,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太阳被云层遮住,远处天际似有阴云渐渐上来。
顾兰时烧了水,趁半下午还有些热意,给星星洗了澡,胖手就不说了,吃杏肉吃的胸脯和腿上都黏糊糊。
每次给儿子洗澡,两人都笑眯眯的,星星肥嘟嘟,坐在澡盆里那叫一个好玩儿。
趁着锅里有水,长工也不在,顾兰时和裴厌都洗了头洗了澡,头发干了以后,浑身都舒爽。
星星在炕上爬,最近爬的越好了,手脚并用蹭蹭蹭,不是往阿姆就是往爹爹怀里爬,被夸两句,就乐得咯咯笑,甚至啊啊叫。
有孩子以后,家里很少清静过了。
顾兰时和裴厌有时会觉得耳边嗡嗡的,但从不觉得星星烦人,孩子不就这样,况且星星乖乖玩耍,还有安安静静睡觉的时候,真是让人打心眼里稀罕。
夜色融融,月光不甚明亮。
顾兰时拍睡孩子以后,翻个身和睡在外侧的裴厌说话。
“娘说后天去看看大姐姐,要是明天没下雨,我也跟着去,爹赶牛车,走得慢,我带星星一起。”
“好。”裴厌低低应一声。
嗓音沉而悦耳,像是有什么在心尖上扫过,痒痒的。
顾兰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不自觉弯起唇角,忍不住往裴厌那边蹭了蹭,抱着人又把耳朵贴上去,去听裴厌沉稳的心跳声。
他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每次只要一听到,心里就很踏实,所有不安和危险,仿佛都被挡在远处。
偶尔夜晚噩梦惊醒,只要摸到裴厌在旁边,噩梦带来的阴霾云散烟消,再不会困扰到他。
裴厌温柔而顺从,从不推开顾兰时,并且留恋于夫郎对他的依赖,他只会抱着顾兰时。
这是他唯一拥有的,也庆幸自己抓住了——险之又险。
差一点就错过。
第238章
夏末的变化不甚明显,没下雨,天只是没有炎夏时那样闷热,草鞋薄衫依旧,只在早晚增添一两件。
“木、木……”
星星手脚并用从炕尾爬过来,看见顾兰时手里的鸡蛋,连换坐姿都来不及,抬起一只小手就要去抓。
顾兰时挡住儿子的手,鸡蛋剥好掰成两半,露出里面的蛋黄。
他胳膊抄在星星咯吱窝底下,把孩子抱起换了坐姿坐在炕上。
星星有点着急,又发出几声类似木、姆的声音。
顾兰时笑眯眯先给儿子喂了一点蛋白,星星吃的很好,一口接一口,小嘴砸吧着,吃高兴了,冲他露出个笑。
星星九个多月了,胳膊腿脚越发有力,别看肉嘟嘟,劲儿不小呢,如今也出息了,听着听着,知道阿姆是谁爹爹是谁,还会叫人了,尽管叫得不准,有时也懒,还得大人用吃的引诱,才愿意张口。
蛋黄孩子容易噎到,顾兰时把蛋黄放进空碗里,用小木勺压碎压面了,挖一点蛋黄,又用勺子从水碗舀了一点温水,和着喂进星星嘴里。
“松嘴松嘴。”顾兰时笑着往外拽木勺。
星星抿着不放,小木勺被拽出来以后,他嘴巴上沾着蛋黄,咯咯笑出声,以为在玩耍。
顾兰时无奈,但见孩子高兴,他笑着又喂一小勺。星星玩归玩,吃东西从来都不含糊,别看这么小,已经能边玩边吃大半个鸡蛋了。
家里别的没有,鸡蛋是管够的,天天都可以从鸡窝里摸最新鲜的鸡蛋煮给孩子吃。
有时顾满自己跑过来找弟弟玩耍,顾兰时也会多煮两个给侄儿吃。
“呜。”星星看见跑进来的灰灰,小手指着狗,转头又看向顾兰时。
“噢,灰灰来了,来找我们星星。”顾兰时笑眯眯的。
星星看见狗没有要下炕玩,瞅见小木勺又递来了,张嘴就咬住。
顾兰时惊讶:“哎呦,这么大的嘴巴。”
星星笑个不停,两只小手拍了拍。
见他因为笑,嘴里刚吃进去的东西又漏出来,顾兰时用手帕给他擦干净,也不敢再逗着玩儿了,还是吃东西要紧,不然全糟蹋了。
吃到后面,星星心思明显放在了玩闹上,扭过脸不愿再吃了,顾兰时没有追着喂,放下碗到一旁,抱着孩子下了炕。
灰灰摇着尾巴跟在后面,汪汪叫像是在逗孩子玩,星星笑一声它叫一声。
一路走到院外,顾兰时径直往东边葡萄架下走。
葡萄藤枝叶繁茂,投下一片阴凉,他和星星同时抬头看,一小爪一小爪的绿色小葡萄已经挂了许多串,葡萄还很小,又绿又涩,还没到成熟的时候。
前面,枣子、柿子还有石榴都挂了果,同样小而生涩。
顾兰时抱着儿子从葡萄架下穿过,又往东边石壁那边走,除了桑树香椿树以外,还栽了几棵从山上挖来的核桃苗。
去年核桃树还挺争气,除了最里面那棵树苗只结了一个核桃,其他树都结了十来个,连一篮子都没摘满,可剥了青皮后砸开,个个都是饱满的,核桃肉再剥了皮,又白又脆又甜。
星星看见挂在核桃树枝上的青皮果,啊啊伸手想摘,顾兰时赶紧抱着他走开。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星星手里无论拿了什么,都要扣扣捏捏,核桃青皮抠破以后,容易把手染黑。
在家没事,正好裴厌背了一筐野菜进门,顾兰时说一声,就抱星星往外走。
灰灰一看要出门,屁颠屁颠跟上了。
裴厌把野菜倒出来,择择里头混的杂草和带了泥的根部,打水淘洗两遍,弄干净以后,铺在旧席子上晾开。
房顶、木架上都放了竹匾,晒着各种菜干和草药。
听见母鸡咯咯哒叫,他起身提了蛋篮往鸡圈走,独自在家忙碌。
另一边,顾兰时进了家门,见堂屋有人,他笑道:“婶子。”
方金凤看见星星,忙不迭放下茶碗,伸手想接过去抱抱。
因是生人,星星扭过脸,小手扒拉顾兰时脖子,搂的还挺紧。
方金凤直笑,冲星星拍拍手,再逗了几句,最后还是没抱成,她又坐回去,和苗秋莲笑着说了几句家常话。
顾兰时没在堂屋多待,进了原先自己的屋子,如今只剩竹哥儿一个人住。
“兰时哥哥。”竹哥儿刚从炕上下来,正在靸鞋,见他进来,干脆又放下鞋坐了回去。
顾兰时把星星放在炕上,拍拍小屁股让他自己去爬,瞅一眼没被关上的房门,能听见外头的说话声。
他坐在炕沿,笑眯眯看一眼弟弟。
“来,过来。”竹哥儿和星星说话,让小外甥往自己这边爬,星星越发结实了,瞧这胖胳膊胖腿,在村里都是出名的奶胖娃娃。
不想一抬眼,就看见他兰时哥哥的笑脸。
方金凤平时来串门子还好,今天和苗秋莲一副谈正事的模样,想不看出来都难。
竹哥儿有点羞窘,便嚷嚷开来:“哎呀呀,你看我做什么,你又不是没经过。”
顾兰时当初也是这样,那时候还是他们两人一起躲在屋里说悄悄话,然而那次方金凤上门说媒,是替林家搭话的。
话一出口,才方觉不妥。
竹哥儿话音一顿,大气没敢喘,小心翼翼去瞅顾兰时脸色。
顾兰时依旧笑眯眯的,林晋鹏那事儿是恶心,但已经过去好几年,现在回想,竟觉得那些人和事变得陌生起来,他竟然和林晋鹏定过亲。
那人长什么样来着?
他回忆了一下才记起,随后和竹哥儿对视上,见弟弟一脸不安,他笑道:“我怎么了?我就看你一眼,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竹哥儿被气到,一下子忘记了忐忑,他恶狠狠抱起星星,在小外甥肉脸蛋上狠狠亲一口。
星星哇哇乱叫。
见外甥没哭,竹哥儿又嘬一口他肉乎乎的脸蛋,末了傻笑一下问星星:“还挺香,吃什么了?怎么亲起来都是甜的。”
顾兰时被弟弟逗笑,随后才低声问道:“金凤婶子替哪家上门的?你知道?”
竹哥儿让星星坐在他腿上,轻轻捏一下外甥的小肥手,他也压低了嗓子:“不知道。”
顾兰时翻了个白眼:“做什么吃的,连这个都不知道。”
竹哥儿笑,又逗一下星星,说:“我只听了个大概,好像是杏水村那边的。”
“大姑妈不就在杏源村,和杏水村挨着,回头爹娘肯定要找她打听打听。”顾兰时见桌上有米糕,拿起一块咬一口,若有所思。
杏水村离他们村有点远,平时不大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熟悉。
他嘴巴一动,星星就看过来。
顾兰时一顿,坏了,忘了避开儿子。好在星星只是瞅一眼,又和小嬷玩起来,想必是刚才吃过鸡蛋,这会子不饿。
他放心吃米糕,思索一下想起裴厌曾经跟他说的,裴家那个姑姑,不就嫁去了杏水村,裴厌还曾经找对方做了两双布鞋,但姑丈一家不愿跟裴厌来往,因此再没去过。
他独自想了一阵,和裴家姑姑从没来往过,再说了,人家姓裴,和顾家又没什么关系,便不再烦恼。
有竹哥儿哄星星玩儿,他脱鞋上了炕,靠坐在炕头好歇歇。
没多久,方金凤走了,苗秋莲进来看他们三个。
抱着胖外孙,苗秋莲爱得什么似的,也就顾兰时嫁的离家近,随时都能见着。
“娘,怎么样?”顾兰时原本百无聊赖,一下子来了精神。
苗秋莲摸摸外孙小脑瓜,说:“杏水村的,姓李,李姓在那边是大户,听你金凤婶子说的那样,家里挺好,兄弟姊妹都多,不是单薄的人家。”
“牛、骡子都有,田也多,回头啊,我让你爹去趟你大姑妈家,同你姑丈去打听打听,你大舅舅二舅舅那边我再嘱咐一下,多打听几遭,总没错。”
“竹哥儿还小呢,这刚踅摸,又不着急。”
“可不是。”顾兰时附和道,心想确实,才十五岁,今年慢慢找,到明年定下,后年再嫁,来得及,他们家也算是殷实的人家,找个门当户对的才是正理。
“前两天你大嫂回娘家,倒是说村里有合适的,只是还没找着机会去问问,今儿你婶子就来了。”苗秋莲边说边琢磨,又道:“还是得去张家村一趟,正好是你大嫂娘家,好打听。”
就剩竹哥儿一个幺儿,她心里不舍得,自然要多比对比对,寻个最合适的。
而且之前经过林晋鹏的事,让她和顾铁山有了各种顾忌,他俩暗地里总会合计合计小儿子的亲事,可每列出一家,心里都打嘀咕,生怕再遇着个人面兽心的。
这话她没有当着顾兰时的面儿说,也从不在家里小辈面前提起,毕竟是件闹心的丑事,只和顾铁山念叨唾骂几句。
顾兰时又笑着去看竹哥儿,竹哥儿轻哼一声掩饰羞窘,扭过脸的架势倒和星星有点像。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风变凉,秋到了。
竹哥儿的亲事还在踅摸、思虑,顾兰时和裴厌今年新养的小母鸡下蛋了。
今年养鸡越发顺手,没事就赶出来在外面抓虫吃草,还给砸河螺挖地龙剁泥鳅,小母鸡一个个养得圆滚咕噜,肥肥壮壮的,下完蛋咯咯哒的叫声中气十足,听着就像是下蛋好手。
比起公鸡,小母鸡的叫声肯定娇一些。
顾兰时不说,裴厌伺候母鸡十分尽心,养得壮他心里有了底,今年再挑三十只养在暖屋,下蛋不愁了。
至于那十九只公鸡仔,如今剩下十只了,半大的小嫩鸡要好吃一点,星星也能喝两口嫩鸡汤打打牙祭。
顾兰时早就把十只公鸡安排好了,每个月吃两只,能吃五个月呢。
第239章
枣子蒂部有了一点红,顾兰时拽下枝条,捡着有一点点红色的枣子摘了两个,用手帕擦擦就啃。
第一口没啥滋味,枣儿也硬,明显吃不得,他随手丢在一旁。
第二个枣子还好点,有了一点甜味,没有那么硬实,他塞进嘴里咔嚓咬,又在树下转一圈。
比起别的果树,枣树结枣子快,今年结的挺繁盛,一颗颗挂在枝头随风摆,就是树还小,枝干就那么些,再长一些年头才能成大树。
顾兰时心知还没到吃枣的时候,不再乱摘糟蹋了。
他这棵看看那棵瞅瞅,心想幸好有五棵树,今年怎么都能打一麻袋多枣子,说不定有两麻袋呢,往后就不用上家里要枣吃了。
周大良拉着一车草进门,后头刘大鹅背着竹筐,筐里是特意挑的嫩野菜。
“刘哥,野菜放灶房门口就成,我等会儿再拾掇。”顾兰时道。
“嗯嗯。”刘大鹅闷着点头,也没有去看顾兰时,只连声答应,太阳在头顶,他俩眯着眼擦汗,一路进了院子。
顾兰时在菜地挖了一棵大春菜,挎掉最外面的几片老叶子,直接丢进东边鸡圈里,小母鸡们一看有吃的,跑得都很快。
进院之后,见周大良在谷场上倒草,他看一眼,独自在灶房门口忙。
哐当一声响,院里连人带狗都看过去,周大良从板车底下捡起掉落的一块木板,挠挠头说:“得再钉钉。”
裴厌没在,他瞧一眼顾兰时,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毕竟是他弄坏的。
顾兰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站在那边扬声道:“周哥,你看看柴房还有杂屋,找几个钉子钉上去。”
刘大鹅拿了扫帚过来,把板车上余落的草和土屑都扫干净,说:“你先拉到那边,我把草摊开过去帮忙。”
“成。”周大良心中松快了,没挨骂最好,修修补补什么的都好说。
还没找到钉子,裴厌回来了,一眼就看到院里的板车露出一个洞。
顾兰时坐在灶房门口择菜,说:“掉下来一块板子,钉上去就行。”
“嗯。”裴厌走过来,放下竹筐和篮子,一筐子秋笋很鲜,竹篮里菌子不少,还有许多黑绿的地皮菜。
他过去围着板车看,说道:“昨天赶车从府城回来,我就听到响动,想着回来修补修补,还没来得及看,它就掉了。”
“买回来就是旧车,没一整块的车板结实。”顾兰时随口应道。
裴厌想了一下,说:“等会儿我去找徐木头,让他做一个新的,比这个做的大些。”
“这个补一补,留在家里打草用。”
顾兰时抬头看过去,听完点点头:“嗯,是该换一个了。”
多一架车也挺好,裴厌隔三差五就要赶车去镇上去府城,带了鸡蛋根本不敢跑快,因此每次都要半天甚至更久,刘大鹅和周大良要是出门打草,只能一趟趟用竹筐背,不如车装得多还省事。
听见星星哭起来,顾兰时赶忙拍拍手,起身往屋里走。
抱儿子出来撒尿,刘大鹅和周大良找到了钉子和锤子,在板车上敲敲打打。
他问道:“晚饭炒个春菜,再做个拌豆腐?再买点豆皮,明天煮疙瘩汤吃,切一些豆皮丝和豆腐丁子放进去。”
裴厌正在洗手,打算喝水吃点米糕垫垫肚子,跑一趟山上也渴了,闻言开口:“行,多买两块,明天再用猪油煎几片,撒些辣子粉。”
“好。”顾兰时笑着答应,见星星尿完了,他抱回去,喂孩子喝两口温水,便用布兜将儿子背在背上,提了篮子出门买豆腐。
裴厌不着急出门找徐木头,坐在堂屋先歇脚倒茶喝。
另一边,顾兰时路过家门,见他娘在院里,抬脚跨进门槛。
星星在他背上挥小手,苗秋莲抬头看见,笑问道:“兰时,带星星上哪里?”
顾兰时反手往脖子处摸,拿开星星揪着他衣领的小手,说:“去买豆腐。”
他张望一下,问:“霜儿不在家?”
苗秋莲正在挑碎布,说:“狗儿陪着去看草药郎中了,说胃不舒坦,让郎中瞧瞧。”
原来这样,有身孕就是麻烦,各种难受,顾兰时点点头,又问:“竹哥儿出去了?”
“去你三伯娘那边了。”苗秋莲没忍住,说:“前几天让你爹和姑丈打听了杏水村那户姓李的,还是觉得不大行,家里人是多,日子也好,可上头两个嫂子厉害,还有一个大姑姐,也厉害。”
她压低声音:“那家是非多,竹哥儿缺心眼,应付不来,还是算了,倒是张家村那个不错,只是还没细打听。”
顾兰时一听这样,也觉得不妥,竹哥儿要真过去了,不一定能处好,还是找个清静些的人家,开口道:“咱们又不愁,这个不行,还有别的呢,挑个最好的。”
苗秋莲笑瞪他一眼,这话说的,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不然还以为他家多能耐。
顾兰时没有多待,说两句闲话背着星星又出去了。
星星很招上了年纪的人喜爱,胖乎乎又精神,眼睛还大,一路往村外走,总有上前逗孩子的。
阳光柔和,从藤蔓枝叶的缝隙之中投射下来,斑驳映在地上。
葡萄粒已经有变红变紫的了,其实从浅红浅紫时,他俩没事就摘几粒吃,眼下越发接近成熟,顾兰时看得心满意足,提着菜篮从葡萄架底下出来。
再有十天就是中秋,今年祭月有不多见的葡萄了,到时候挑几串大的摆在香案上。
丝瓜摘了两个长老的,顾兰时放在木架上,晒几天干透了,剥了皮掏了籽,好刷锅洗碗。
裴厌在堂屋抱着星星举高高玩耍,臭小子已经十一个月了,越发足实,下个月就满周岁。
“啊——”
星星一高兴,呜呜乱叫起来。
儿子胖乎乎,裴厌抱着耍了好一阵,重复举高数次,比起孩子,总是大人先败下阵来,玩太多就没意思了。
他把星星放在地上,让学着站立。
星星还想被举高,一边哇哇叫一边耍赖,腿往上屈,脚丫子硬是不肯落地。
裴厌无奈,只能抱起儿子再次举高,星星便又笑起来。
顾兰时溜进灶房,幸好不是让他举,他力气再大,也架不住要把胖小子来回反复举高,每每玩一场下来,都觉得胳膊酸。
舀水洗菜,想起中秋的事,他高声道:“裴厌,过几天去镇上,记得买几包月饼回来,外头卖的好看,今年就不做了,多买两包,送节礼要用。”
“知道了。”裴厌将星星抱在怀里,不再举高了,逗着儿子说:“去看葡萄,摘葡萄吃。”
星星已经知道葡萄是什么,更别说“吃”这个字,一下子就忘记举高高的事,小胳膊指着门外啊啊叫。
葡萄架下,裴厌抬手摘了几颗浅紫的葡萄粒,皮还没剥,就看见星星口水流了下来。
“兰时哥哥!”
裴厌下意识看向篱笆大门,竹哥儿气喘吁吁跑近,喊道:“小嫂嫂要生了!”
“兰时!”裴厌大步往回走,高声喊了句。
顾兰时匆匆解下襜衣:“来了来了!”
星星不知道怎么了,被大人的紧张和高喊弄得有些不安,紧紧攥住裴厌衣裳,大眼睛看向跑远的阿姆,突然哇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