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子她,她怀有身孕。”
女人和小孩儿都很好吃,暴殄天物啊。这种垃圾,还是趁早焚化比较好。童磨流下两行眼泪,仿佛感同身受,扇子撑开遮住嘴巴,他流着眼泪,笑道:“这是何等的悲哀啊,这就是你的报应,你现在的痛苦,是来源于对妻子的爱啊。深爱着她的你,却在酒精作用下痛失所爱,这是何等的磋磨。”
信徒哆嗦着唇,道:“我爱她,我真的爱她。”他在童磨的肯定下越发深信这一点,道:“我希望她早日往生极乐,不要在阳世活成孤魂野鬼。自她死后,我整日里梦见她,有时候……有时候睁开眼睛也看见了她,还有,还有一个小孩儿。”
“教主大人,我愿意做一切事情,请求您,请求您引渡她们啊!求求您了,让她们放过我吧!”
“好哦好哦,来,把手给我。”童磨抓住信徒的手,道:“看见这枚钥匙了吗,你愿意承受痛苦,为妻儿打开往生极乐之门吗。”
“我……我愿……”他话还未说完,童磨已将他的手按在了钥匙上。
烫,不止是手,信徒全身燎出火泡。他凄厉惨叫着,奋力想甩开手臂。
晚了,童磨死死按住他的手,合扇笑道:“不要放弃啊这位先生,我相信你,请不要让我失望。门的轮廓会在你的痛苦中显现,为了深爱之人,要坚持下去啊!”说到最后,童磨指甲拉长,刺穿信徒手背,硬生生将他的手钉死在钥匙上。
“啊!!!不要!!好痛,好痛啊!!”
看不见的火在信徒身体里燃烧,他的表皮迅速枯死,融化的油脂渗出松垮毛孔,他在一点点变轻,变小,他眼前所见均在高温下扭曲。突然——
扭曲膨胀的画面里,显出笔直线条,勾勒出门的形状。
信徒骇然睁大眼睛,一时竟忘了身体上的痛苦。
门在他眼前打开。
他的妻子牵着尚未成型的‘孩子’,从门内走出。
他想说些什么,一滩烂泥样的身躯根本发不出声音。妻子抬起手,无视他无力的躲闪,五指嵌进他的头皮。
那女人笑了一下,手臂后拽。
哗啦——
视角天旋地转,再次稳定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地上一层薄薄的皮,他的皮躺在油脂堆里,恶心、丑陋。
他被女人扔进了门里。
那女人牵着孩子站在门外,笑盈盈观赏他的坠落,直至他的灵魂淹没于火海。
最后的最后,女人、小孩与大门一起消失。
屏风后,有个影子动了下。
无惨听到血液里的声音:
“你能替我鼓一下掌吗?多少年过去了,我对这种伦理剧毫无抵抗力。”
无惨:“……无聊。”
“伦理剧虽然好看,可是效率太慢了,喂,我们得再送小教主一件礼物。”
无惨掀开屏风,将网状物扔向童磨。
风一吹,网在空中撑开,毛细血管织成的大网缀满颗粒,童磨伸手接过,看清那些颗粒时,轻轻“咦”了一声。
那些颗粒物是粘在血管上的眼球,比人类眼球小很多,眼白里滚着血色的珠子,就像是石榴籽一般。童磨见多识广,他不觉得可怕,看久了还有点可爱,之所以微感诧异,是因为在与这些眼球对视的瞬间,他竟奇妙地感受到了情绪。
幻觉一般稍纵即逝,却让童磨对这件宝贝生出无限的喜爱。
他捧着眼球血网,道:“无惨大人,这是给我的奖励吗!”
“这是织梦网,能影响人的理智。有了它,更方便你收集信仰。”
童磨将织梦网披在身上,想了想,又在外面罩了一层黑纱。
血液里的声音很是愉悦:
“我真是太喜欢他了,无惨,你就不能割爱吗。”
无数只眼球藏在黑纱下面窥视,毫无防备的信徒在朝见童磨时,无知无觉间失去理智,这些失去理智产生狂热信仰的人,又会去污染、蛊惑其他人,一传十十传百,万世极乐教将为大光明的降临献上数不清的薪柴。
“快,帮我夸夸他!”
只有无惨能听到祂的声音,而无惨显然不想搭理祂。
“做好你的事情。”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命令,无惨离开万世极乐教。
他一路疾行,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死寂。织梦网耗费了他大量血液,处于贫血状态的鬼王急需进食,饥饿感攥紧了肠胃,再不离开,别说夸奖了,他很可能先吃了童磨。
尸山血海顶端,少年从敌人的尸体上拔出长刀。
天空只有一轮血月,刀冢没有真正的日夜,也没有真正的风。
悠仁向气流袭来处挥刀,火星四溅,沉力压得他后退一步。
来者面貌模糊,这里的敌人全都面貌模糊,只有兵刃清晰完整。
悠仁眼瞳微缩。
他认出了来者手中的刀。
死魂刃。
面前的家伙,是死魂刃曾经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来,让五条聚个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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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少年身影倒飞出去, 撞翻无数尸骨。他还来不及站起身,杀机已至眉睫,死魂刃与死魂刃相击, 如两条恶龙撕咬彼此。
“太慢了。”黑漆漆的魂魄扬刀,连坎直劈, 看似毫无章法, 却精准预判了少年的所有动作, 在他随意的进攻之下, 少年的防御就像风中残荷。
“你的刀在哭啊蠢货!”
悠仁后背再度撞上地面,他一个翻身,死魂刃切断他的鬓发插入地底。
还没完!
地面颤动, 悠仁一秒不停,在他上一秒落足之处, 黑刃破土而出, 无数次险之又险贴肤而过。
“喂,你把死魂刃当什么了, 菜刀吗?!”
悠仁不说话,全神贯注于对方刀锋,将死魂刃横于身前。
“好了,游戏要结束了。你现在弃刀, 我可以饶你一命。”对方的死魂刃平举身前,刀尖对准悠仁眉心, 微微上挑。
悠仁突然反应过来——
这个魂魄与之前遇见的所有魂魄都不同,持刀姿势不对。
前面击败的魂魄,都是人为主器为辅, 人使用兵器。面前的死魂刃前主人, 耸肩拉背, 不像是持刀,反而是刀的牵丝傀儡。
“你懂杀人吗,喜欢听刀刃切开骨肉的声音吗。”死魂刃拽着魂魄的手臂,在空中划来舞去,兴奋道:“我喜欢,这不正是挥刀的意义吗!呵呵,放轻松,你是在怕我吗,悠仁。”
“唔,你不是怕我,是不喜欢杀人。”
悠仁这下可以确定,是死魂刃操控着前主人的灵魂,借前主人之口与他交流。
“所以我最讨厌你,我们两个一点都合不来,我喜欢撕裂、吞噬,我杀人没有理由,我就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可你恰恰相反,完全相反。”死魂刃笑嘻嘻道:“主人,你不信任我,也不喜欢我,却还不得不使用我,我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它话语里的笑戛然而止。
“虎杖悠仁,你根本不配拥有我,你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好好看看吧,主人。”死魂刃暴起黑焰,焰龙盘桓半空,铜铃大的血瞳盯着渺小的悠仁,两相对比之下,悠仁手中的死魂刃就像个死物凡铁:“认真地,清楚地记住,就算是神,在我的刀刃之下也不过肉体凡胎。”
“你凭什么嫌弃我!!!”
魂魄挥刀,黑龙长啸,怒目扬爪,刀焰轰出巨浪。
烟雾散去,魂魄轻“咦”一声。
下一秒,背后厉风袭来。
死魂刃回锋迎击。
一模一样的黑龙张牙舞爪,死魂刃猝不及防,被黑龙吞食入腹。
悠仁长刀一抖,抖落无数黑色星火,道:“我一直看着。每一次挥刀时你的声音,你的一招一式,我都有认真地,清楚地记着。”
黑龙空中狂舞,发出阵阵痛苦嘶吼。悠仁沉刀凝气,他知道死魂刃的力量不止于此。
果然,刀光破开黑焰。
“那又怎样!”死魂刃凌空斩落,磅礴威压分海劈山,直击向悠仁头骨:“我想要的是酣畅淋漓的杀戮,你能给我吗?!”
双刃再度交击,悠仁脚下地面崩裂塌陷。失去平衡前,刀气化作的黑刺再度出现,这一回,却是在悠仁的控制下刺向执刀的魂魄。
“你学得还挺快。”死魂刃冷笑,无视黑刺,不作任何退避。它了解这个新主人,果然,黑刺在魂魄胸膛前停了下来。
然而,魂魄手中的死魂刃攻势不减,悠仁退闪不及,死魂刃刺入肩膀。
“你不杀人,就会为人所杀。我不斩断敌人的刀刃,就会被敌刃斩断。这个道理,我这把兵器都明白,你这个人类怎么就是不懂。”
悠仁笑了,肩膀血染,他还笑得出来。他并非不懂,这个道理有过中二期的人都懂,但那又如何——
“懂就要照着做吗,我偏不。”
死魂刃察觉不对,魂魄想退,脊背抵住冰冷的黑刺,退无可退。
这些黑刺根本不是为了攻击,是封住它的退路!
它明白得太晚了,眼前刀锋已至。
刀光一闪,斩落魂魄持刀的手,死魂刃脱离前主人,坠落在地化作尘土。
悠仁看向自己手中的死魂刃,道:“搞清楚一点,你是我的刀,由我来定义。你想要名分,我给你名分,从今天起,你不是邪刀,是正义的小伙伴。刀没有人权,不接受反驳。”
是刀随人,并非人随刀。
斩断操纵傀儡的蛛丝,魂魄仿佛从长梦中惊醒,他猛然抬起头,连面容都清晰几分,开口时是与死魂刃截然不同的强调。
“谢谢你。”灵魂道:“请不要像我一样,忘了挥刀的初心。”
人非兵刃,有些人并非为了杀戮执刀,却最终在杀戮中迷失。
死魂刃是杀戮的王者,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生命,若被它蛊惑,臣服于它,迟早会成为它的玩偶。
悠仁告别恢复清醒的灵魂,继续他的前路。
敲了敲别在腰间的死魂刃,悠仁道:“我不喜欢杀戮,但这世上总有无法避免的战斗。你听话一点,我们一起搞个大的,杀邪神干不干?你怕的话,我换把刀也一样。”
“喂,同意的话就吱一声。”
死魂刃还是不喜欢虎杖悠仁。
半晌,寂寂无声的刀冢世界里,响起一声极轻极轻的刀鸣。
区区邪神,它死魂刃没在怕的。
击败死魂刃前主人后,刀冢世界再没有任何阻拦,悠仁找不到敌人,也找不到出去的路,正疑惑间,前方出现一扇门。
“出去的门吗?我通关了?”悠仁想着,推开那扇普普通通的家居门。
“欢迎回来,悠仁。”
荧蓝电视光辉撒了一地,电视机前的沙发上,银发男人听见动静回过头。
虎杖悠仁愣在了原地。
苍蓝色眼眸原本带笑,看见虎杖悠仁渗血的肩膀,满身的血污时,那点笑意转为诧异。
“悠仁,你不是去买便当吗?难道便利店被特级咒灵攻陷了?”苍蓝色眼眸眨了眨,视线在死魂刃上停了一瞬,男人向悠仁招了招手:“过来,老师检查一下伤势。”
这不是悠仁第一次遇贝他了,悠仁己经可以唤出他的名字。
“五条悟?”
男人站起身,围着悠仁转了一圈,细细端详,突然,凑近悠仁的眼睛。
太近了,以至于悠仁下意识微仰脑袋。
苍蓝色眼眸近在咫尺,他的灵魂仿佛坠入最澄澈的海,如有实质的海水勾缠过来。
这双眼睛与五条慎一模一样,是枫楼幻境里那个冒牌‘五条悟’无法伪造的看破一切虚妄之眼。
在五条悟的目光下,悠仁就像个毫无秘密的婴儿。
男人神色严肃,他应该是惯常爱笑的人,现在不笑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不加掩饰。
就在悠仁以为男人看穿了他身体里的邪物时,男人抬起手,动作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
“是哪只咒灵把我亲爱的学生打傻了?真是可恶,告诉老师,我去拧掉它的头。”
请不要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说恐怖故事啊!
悠仁下意识抱住五条悟的手臂。
老师好不容易置身事外,千万不要再受牵连,不要再救我了,不要再因为我……
悠仁忍着突然而至的头疼,道:“已经解决了,我已经解决了。五条老师,不要去,哪里也不要去了。”
“……”五条悟妥协道:“好,先不急着算账。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沙发很干净,悠仁挨着边缘没有坐实。桌上放着袋撕开的薯片,零食屑撒了一点,两杯可乐咕噜噜飘着起泡,悬浮的冰块轻轻相撞,一点一点消融。
五条悟拎着药箱回来,粉发少年拘谨地抱着长刀,趁他不注意悄悄打量四周。
就像一只走丢多年,流浪太久,认不出家的狗狗。
脏兮兮的,还被人打伤了。
提着药箱的手指节泛白,因过度用力手背青筋浮凸,五条悟表面还是笑着的。
“悠仁,来,老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五条悟伸手,想拿开悠仁横在身前的长刀:“乖,先把刀放下。”
这一句话突然刺激了悠仁。
少年眼神骤然凌厉,拍开五条悟的手,将刀死死压进怀里。
电视机里人声聒噪,荧蓝光辉照亮五条悟半张脸。节目里两个人正在声嘶力竭吵架,五条悟面无表情,平静地看着缩在阴影里的悠仁。
“对……对不起。”悠仁又往阴影里藏了藏,目光落在五条悟泛红的手背,连声道歉,却不肯松开死魂刃,坚持道:“我不能放下刀,对不起,老师,对不起……”
不慎流露的爪牙挠伤了重要的人,悠仁越发局促不安,他猛地站起身,道:“五条老师,我不能待在这里,您不用担心我,我这就走了……”
“站住。”
简短两个字如有魔力,将悠仁定在原地。
药箱轻轻搁在桌子上,五条悟并不在意泛红手背,悠仁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泛红的手已经搭上他肩膀,五条悟的胸膛截住后路。
“去哪里玩野了,连老师的话都不听了。”
微热气息抚过耳畔,
“回去坐好,剩下的交给老师。”
仿佛察觉到他的不安,五条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乖,乖。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来了,悠仁。老师可是最强的。”
“砰!”
双臂难以抵挡五条悟攻势, 即使大脑给出指令,慢一拍的身体倒飞出,重重砸进夕阳余晖。
五条悟双手插兜, 收回长腿。
“不要一味去追逐速度,身体反应不过来就需要依靠经验去预判。”
悠仁撑着刀直起身子, 五条悟却突然叫停。
“好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五条悟的训练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 那声老师真不是白叫的, 悠仁舍不得停下,重新摆好姿势,道:“没关系, 五条老师,我还可以, 我们继续吧!”
他迫切地, 迫切地想要变强。而五条悟是继麻仓叶王、五条慎后,第三个有实力指导悠仁的强者。
“等哪天我叫你老师, 再来要我听你的话。”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又揉着肚子抱怨道:“啊~啊,饿死了,悠仁真是的, 骗我去买喜久福,把我丢在地下室自己跑没影了。”
“害我等得好辛苦啊, 悠仁!”
任性的猫猫不能饿肚子,任性猫猫最会记仇了,如果它能变成人, 丢下它的铲屎官以后别想再出门了, 带回猫猫国锁起来, 关进猫爬架里。
“作为训练我的回礼,我来给五条老师做饭吧!”悠仁自告奋勇,他隐约记得自己厨艺还不错。
这里不知道是哪儿的地下室,除了客厅、训练场,还有一间小厨房。虎杖悠仁从小不挑食,也不认床,更何况这里还有不少绝版影碟,完全符合安身之所的标准。
厨房虽小,家电都是高端货。
悠仁喉咙悄悄滚了一下,摸索着将水倒进锅中。
“先煮面汤吧,爷爷有教过我一种面汤做法,等水烧开后先煮番茄……”悠仁凭着模糊的记忆转动天然气开关,预期中的火苗并未出现。
奇怪,我记得是这样用啊。
悠仁试了所有档位,并没任何作用。
天然气需要插电吗?不需要吧,糟糕,怎么用来着。
开局跌了个跟头,他那模糊的记忆摔进水里,越发一塌糊涂。
修长手臂越过手忙脚乱的悠仁,手指按在天然气开关向下压,三秒钟后灶台升起一圈荧蓝火苗。
五条悟笑道:“是按压式的开关,悠仁忘记了?”
虎杖悠仁低下头,小声道:“……抱歉,我忘记了。”
他们都知道,说的不是开关。
“没关系,老师记得。”五条悟记得悠仁说要先煮番茄,他找出来几颗番茄冲洗,道:“老师不会的部分,你来教我。你忘记的,老师来教。悠仁跟我,现在都不是一个人了,不是吗?”
热气腾腾的番茄意面端上桌,两人相对而坐,五条悟嘴巴很挑,虎杖悠仁忘了天然气开关的使用方法,煮出来的番茄肉酱却还是老味道。
五条悟认得这味道,因为他是甜口,悠仁煮出来的意面,总是偏甜。
“五条老师,真的饿了啊。”在五条悟盛第三盘时,悠仁忍不住感慨。
“我好久没有吃过意面了。”五条悟咬着筷子,天空之眸眨了两下,他明明很高,刻意矮下腰身,用上挑的视线看过来时,悠仁总有种他在撒娇的既视感:“万一以后悠仁不给我做了怎么办,只好珍惜眼前喽。”
悠仁不习惯拒绝人,更何况五条悟本身还是个难以拒绝的人。
“啊,天然气好像没关!”悠仁搁下碗筷,慌慌张张跑进厨房。
等悠仁出来后,五条悟不再提关于肉酱意面的话题,他将刚写好的训练表递给悠仁。
满满一张表,记录了从早到晚的针对型特训。悠仁再一次承认,老师真的不是白叫的。经过饭前那短短的摸底练手,五条悟已经摸清了他的短板。
他的长处是身、体素质,所以五条悟给他制定的训练全是刀术对战。
“悠仁拥有独一无二的身体特质,你的近战天赋毋庸置疑,美中不足过于依赖拳脚。这其实并不是坏事,不过……”五条悟的目光点了点悠仁不肯轻放的长刀,道:“很显然,你有必须用那把刀才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会教你如何驾驭冷兵器。有什么疑问吗?”
悠仁咬了一下唇。
五条悟的训练表时间跨度太长了,表格拉满七天,首页却写着“第一阶段”。
“我没有太多时间。”悠仁斟酌道:“五条老师,能不能再提高一下强度,我能坚持下去的。”
五条悟抽出训练表,硬壳纸拍了一下悠仁的头顶,道:“欲速不达,悠仁同学。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变强,而我在这里的目的是——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可我也有私心,我不希望你是以痛苦的方式去成长。”
“不要担心,悠仁。我在这里,谁也抢不走属于我们的时间。”
吃饭,看电影,训练。
地下室的生活按部就班,五条悟都安排好了,悠仁真的什么也不用担心,他只需要吃好,睡好,然后每天进步一点点,简单、充实,还似乎很有意义。
太幸福了。
悠仁松开手,陀螺在桌子上转动。
‘系统。’
系统响应的很快——
【宿主,我还以为你不会唤我了。】
‘系统,五条老师,是真的吗?’
【刀冢是自成一体的小世界,它的时间与外界不同。过去的人——比如那些兵器曾经的主人,现在的人,未来的人,都有可能存在于此。】
‘五条老师被拉进刀冢,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刀冢会根据你的潜意识,挖掘出你最不愿面对的敌人,但是一般只限于刀冢已收集的灵魂。五条悟被拉进刀冢并不全是因为你,而是他恰好满足一个极严苛的条件,触发了万分之一的概率。】
【你们两人恰好都是对方最不愿面对的敌人,却又同时最想见到对方。】
系统说到这里,心里七上八下无处着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刀冢给系统上了一课。
最厉害的刀,是想保护之人手中的刀。
五条悟目前的行动完全不加掩饰,摆明了想留下悠仁。作为旁观者,系统又比悠仁看得清楚,对于五条悟来说,长留刀冢是仅剩的好结局。
但是这些它不能告诉悠仁,它怕悠仁真的抗不住。
留下,悠仁的旅程到此为止,重归于五条悟营造的平凡生活。
离开,从美好中撕出一道血口,穿过所有温柔的梦,直视远古邪神,走向必然的死亡。
后者是系统的职责,但是前者也是系统的私心,它左右为难,索性一直装死。
悠仁没有再说话,他垂眸看着转动的陀螺,似乎在等那只陀螺自己停下。
陀螺转了好久,看不见的咒力在悄悄吹动它。
悠仁闭了闭眼,抬手按住陀螺。
“啪嗒”
陀螺倒在桌面上,不动了。
趴在旁边的五条悟拉起眼罩,下巴枕着手臂,目光上挑,很认真地问道:“让它一直转下去,不好吗?悠仁。”
“不要玩了,五条老师。你看,已经到饭点了。”悠仁故作轻松地收拾起桌面,将陀螺放进收纳盒,他知道五条悟不开心了,于是有点讨好地笑道:“晚上想吃什么呀?肉酱意面好不好?”
“肉丸子。”
悠仁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肉丸子,还记得怎么做吗?”
悠仁点了点头。
“那还记得做给谁吃过吗?”
五条悟的拇指按在悠仁眉间,揉平他的眉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那并不重要。今晚吃肉丸子吧,就在这里,与我一起。”
“……好!”
准备搓丸子的材料最费工夫,五条悟非要挤进来给悠仁打下手。地下室空间有限,厨房并不算大,两个人有些转不开身。
五条悟切完边角料,余光里悠仁正全神贯注地搭配馅料。
死魂刃别在少年腰后,随着少年的动作时不时磕碰橱柜。
又占地方又碍眼。
五条悟试探着靠近悠仁,第二次向死魂刃伸出手。
近了,指尖碰倒了刀身。
悠仁似乎还未察觉。
五条悟握住刀时,悠仁身子僵了一瞬。就在这一瞬间,五条悟解下了长刀。
某最强咒术师,打一百个特级咒灵都没有如此小心谨慎。他握住这把碍眼的刀,笑道:“这刀现在用不上,先放一边去吧。放心,我不拿走,就放在台子上,在你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