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车马慢—— byShim97

作者:Shim97  录入:01-24

屋子里已经提前被人打扫干净,只是家具摆放的位置并不符合路昭的习惯,他便把里间家具的位置挪了挪,将书桌挪到窗边,能照到充足的阳光,将书柜搬到了书桌对面。
而后,他把床往窗边推,挪到书桌附近。
这样一来,整间屋子分散的家具,几乎都集中到了窗户边,只剩下衣柜仍靠着隔断墙。
做完这些,他才把自己的皮箱打开,将衣物收拾到衣柜里,相册和笔记本放在书桌抽屉中。
收拾完毕,看看手表,这会儿才下午三四点,路昭就又去厨房把火生起来,烧上热水,才回到屋子给方曜写信。
[方先生:
原本我打算到单位报到后,立刻给你写信的,但是单位将我派到了澄州德阳县,我只能先出发,现在到了这里安顿下来,才有空给你写信。
你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澄州是个怎样的地方吧?我倒是第一次来这里。
它就在暨州的东边,也靠着海,所以很多人都以打渔为生。
我被派到的这个德阳县,交通很不方便,所以经济也不发达,老百姓都很穷。
我的领导叫我每个月写一份调研报告,汇报这里的情况,我决定要好好走访调查,把情况反映上去,努力为这里做点什么。
对了,这里的交通不方便,信笺也很慢,我问了接待我的同事,他说这里的信笺一个月才往首都去一次,所以我的信只能每个月跟着调研报告一起寄出了。
现在我的新地址是澄州德裕市德阳县经改局大院,如果你有回信,请让首都取信的先生帮忙寄到我这里。
路昭。]
写完信,他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里封好,写上方曜收,再在外头套一个更大的信封,写上首都那位取信先生的地址,贴上邮票,而后将它暂时放进了抽屉里。
厨房里烧的水已经温热,路昭将新买的肥皂和毛巾放到卫生间里,打了热水端到卫生间,洗去一身舟车劳顿的风尘,再换上干净衣裤。
等洗完脏衣服晾好,已经到了饭点,可厨房只有碗筷没有粮油,路昭便穿着新皮鞋走下楼去,准备出门吃点东西,再到街上转转。

第105章
大院门口不远处,就有人支着小摊卖云吞,路昭过去吃了一份大碗云吞,还加了两个鸡蛋,也不过一毛钱。
填饱肚子,他去县城里转了一圈,买了米面粮油,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晒得黝黑黝黑,精瘦精瘦的雄虫雌虫们。
他们没有什么体面衣服,就是一件背心、一条大裤衩,脚下踩着的要么是破破烂烂的塑料拖鞋,要么是自己编的草鞋。
街上什么车都走,黄包车、三轮车、人力木板车、牛车,就是不见公共汽车和小轿车。
路昭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去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见闻。
第二天周日,他又在县城里转悠一整天,记录见闻,第三天周一,才正式去县里的经改局报到。
接待他的仍是孙飞。由于路昭的人事关系和工资关系不在这里,没什么手续要办,孙飞便带着他先去见了办公室主任,再由主任带着去见局里的一把手和各个部门的领导。
经改局在别的发达地区,是炙手可热的实权部门,因为手里握着项目审批权。
然而在德阳县这样的穷地方,经济起不来,哪能有什么项目审批,大家闲的没事就在办公室打扑克。
一把手赵爱国带着路昭下到二楼,走了七八间办公室,几乎每间都在打牌。
见书记领着上面派下来锻炼的高材生进屋,众人才手忙脚乱收起纸牌,站起来打招呼。
赵爱国脸上也过不去,直到领着路昭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终于没人打牌了。
路昭抬头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头,上书“二零八-产业与能源股”。
而办公室里,只坐了一个脊背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头。
不错,是老头。
比路昭在首都见过的那个方先生家附近的两百岁老裁缝还要老,因为他已经进入衰退期了!
虫族进入衰退期,只有五到十年的生命,相比他们漫长的青壮年期而言实在微不足道,因此现实中能见到的老人非常少。
而这位老先生离生命终结可能只有几年时间了,却还在工作,路昭简直对他肃然起敬!
赵爱国给他俩作了简单介绍。路昭听闻这是位建国前的名牌大学生,后来被特招进来,在县里各个单位都待过,当即表示,他要在这个股室工作。
赵爱国有些为难:“小路同志,现在这个股室呢,只有老李一个人。你看他年纪也这么大了,做什么都不方便,你要是过来,可能分担的工作就要多一些。”
这话说得委婉,意思是怕老李倚老卖老,把活儿全推给上面派来的高材生去干。
老李在旁哼了一声:“年轻人不干活,白长这么大一身架子。”
赵爱国被他说得脸上挂不住,但老李在这儿待的时间比他这个书记还长,年纪又这么大,可以说在局里横着走也没人敢管。
而且见路昭还对这老头挺尊重,他只能忍住,打了两句哈哈,就把路昭留在了这里。
二零八这间办公室很宽敞,老李坐在最里头的靠窗工位,路昭便将自己的帆布挎包放在了他对面的工位。
不过他将包放下了,人却没有坐下,径直去收拾办公室杂乱的木书柜、空下来落满灰的工位和堆在地上乱七八糟的旧报纸、草稿纸。
他在那边收拾,老李就坐在工位上,戴着老花镜,翻着今天的报纸,工位上刚泡好的茶还飘着腾腾热气。
不过,路昭并没有光干活,他一边收拾着,一边与这位老同志聊天。
“李叔,您在这儿待了多久了?”
老李头也不抬,看着报纸:“你说在局里待的时间,还是在德阳县待的时间?”
路昭笑道:“德阳县。”
老李终于从报纸上抬起眼睛。
他的老花镜只戴在鼻尖尖上,抬眼看人的时候,眼睛就从厚厚的老花镜片后露了出来。
路昭同他对视,微微一愣。
这位身形佝偻、老态龙钟的前辈,有一双饱经风霜,但依然锐利清明的眼睛。
老李慢腾腾地说:“我在德阳县,待了快四十年啦。”
路昭笑了笑,把东西都收拾整齐,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那您是这儿的老前辈了。”
老李没作声,继续低头看报纸。
路昭并未觉得受冷落,他走出屋去,不一会儿就端了盆水进来,准备擦桌子。
不过他一进屋,身后还跟着好些人,都是看他去打水,才反应过来上面派来的高材生在这儿干粗活太不合适,连忙跟来帮忙的。
看这些平时凑都不往这儿凑的人,一个劲地在路昭跟前献殷勤,老李在报纸后冷冷哼了一声。
其他人都自觉地不去他跟前讨骂,帮着路昭把桌椅板凳擦了,拖了地,又说了些漂亮话,就出去了。
德阳县地处南方,虽然靠海,但夏天依然十分炎热。路昭干了会儿活,额上就冒了一层细汗。
他拿出手帕擦擦汗,自己拎起开水瓶倒了杯热茶,坐到了老李对面。
“李叔,我得在这儿待两年。虽然我脑子不算很聪明,但人还算勤快,麻烦您多指点我。”他笑着说。
老李把看完的报纸叠好,搁在桌上:“你是上面派来的高材生,我一个快死的老头子,有什么能指点你的。”
路昭说:“您在德阳县的时间待得久啊。”
“比我待得更久的,多了去了。”老李说。
“可有的人待得久,仅仅是待着。没有观察、没有思考,其实还是对这里一无所知。”路昭认真地说,“我觉得,我需要找一位可以洞察这个微型社会本质的人。”
老李略一挑眉,盯着他。
“我下来,其实带着领导派的任务。”路昭十分诚恳,“每个月要向领导汇报这里的情况,以便开展帮扶工作。”
“我希望能完整全面地反映这里的情况,能为这里做点小事。”他望着老李。
老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浓茶:“你这种年轻人,我也见过不少。不说远的,就刚刚进来巴结你、帮你扫地那几个,刚刚进单位也是踌躇满志,说想要为自己的家乡做点什么。”
“可进来之后发现,自己努力没用。”他轻轻地笑了笑,略带嘲讽。
“要让一个地方站起来、富起来,不是哪一个人的力量,也不是哪一个部门的力量,要所有人都动起来、所有人都主动去改变。”
“他们本想做荡清这盆浑水的先驱,却被浑水先一步染黑了。”老李把茶杯搁下,看着搪瓷杯里的茶叶浮浮沉沉。
“看看他们现在,整日里就是懒懒散散、闲聊打牌,反正在机关单位旱涝保收,没作为也不会饿死。”老李把杯盖盖上。
“要作为,还得担风险呢。”
路昭抿了抿嘴,沉思片刻,说:“我是周六到县里的。”
“到的那天,我的鞋正好破了,来接我的孙飞带我去了县里唯一的一处市场。”
“就在一排吊脚楼的楼下,勉强有个挡雨的地方,四处漏风,大家就在泥土地上铺块塑料布,放着衣服、鞋子、小玩意儿。”
“我问孙飞,为什么不建一个商场呢?”
“孙飞说,这里太穷了,没有大老板会来这种地方投资。而且大家也没有足够的消费能力。”
“我想,要有消费能力,就得有不错的收入。可是德阳县里,哪些人有不错的收入?”
“机关单位、银行、邮局。”
“除此之外,普通老百姓只能登三轮车、开小卖部、摆摊、打渔。县里再没有其他工作了,靠着这些不稳定的工作,能勉强糊口就不错了,何谈消费。”
“只靠机关单位、银行、邮局这些工作人员,是撑不起一个县城的经济的,还是得给老百姓创造好工作。”
“要创造出好工作,就得开办工厂企业,或者投资基建工程。”
“可是我从首都过来,坐了两天火车才到州府,州府到德裕市得走七八个小时的省道,德裕市再下到德阳县,就是两个小时坑坑洼洼的泥巴路。”
“这种交通环境,无论是开办工厂企业,还是在县城里搞基建工程,运输材料都不方便。”
“虽然我还不太清楚,德阳县有些什么资源,能够怎样发展。但是我知道,交通不便利,是发展不起来的。”
说到这里,路昭顿了顿:“所以,我这两天在县里四处瞎逛的观察结论——还是要先修路。”
老李提起了几分兴趣,但还是给他提了个醒:“修路不归我们管,我们只管立项审批,你怎么让人家把这个项目给你提上来?人家又会问你,哪儿来的钱修路?”
路昭咬住嘴唇,片刻,说:“有困难总要解决。如果停在这里不动,猴年马月才能修路?”
“总之,我要先把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上面才能决定采取什么帮扶措施。”他看向老李,“我需要您的帮助。”
老李看了他许久。
路昭也不怕他看,就睁着亮晶晶的、清澈而又无所畏惧的眼睛,同他对视。
老李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嘲一笑:“好吧。我虽然在年轻人身上跌过很多跟头了,但我还是愿意再相信年轻人一次。”
“德阳县是个偏僻的打渔小城,这里的人们善良淳朴,肯努力、肯吃苦,但因为太穷了,有时候也抠抠搜搜,有时候也无理取闹,十分难缠。”
“不过,只要你认真去同他们做工作、为他们谋出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一定会收获他们的认可和尊重。”
他看向路昭,微微一笑:“欢迎你来,我的同志。”

老李带着路昭,开始了在德阳县四处奔波的日子。
他并没有把自己见解直接讲给路昭听,而是带着他到处去走,让他自己去看,自己去总结。
只等到要各样数据的时候,就带着路昭冲到各个单位,要人家单位的各年度工作总结、年度报表。
这种内部资料,各家单位哪会传播到外面?即便老李清楚个中门道,直接找到单位一把手,说干了嘴皮子,描绘各样政绩成果、未来蓝图,依然花了不少时间精力,才拿到了部分数据,有的单位还对重要内容作了模糊处理。
但有这些,足够路昭写出一份详实的调研报告。
他将精心完成的报告封好,走单位的机要交换渠道报送首都,给方先生的几封信笺也投递到了邮局。
在等待上级回音的日子里,路昭便继续跟着老李,把德阳县下辖的每一个乡镇、每一个村落都走遍了。
许多村落十分偏僻,光是来回路上就要三四天,到了村里调研还得花上四五天。
路昭每次出去都背着包,带着干粮和水,一出门就是半个月。
经改局的其他人一开始劝他,叫他别这么辛苦,看看各单位的报告也就够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可后来发现劝不动,他们也就歇了巴结路昭的意思,有时候看见他背着包跟着老李匆匆出门,就笑着说一句。
“高材生又去乡下搞研究呢。”
这些带着淡淡的嫉妒、讥讽的言论,路昭并不是不知道。
可是他不在乎。
他早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在意别人看法的内向乡下穷小子了。
他在首都接受了最好的教育,遇上了孙教授、方先生这样的良师,遇上了宋悦、王志这样的益友。
他们早已在潜移默化中,把他改造成了一个内心坚定、不轻易为外物所动的人。
他只是风雨无阻地出发,不停地走、不停地看、不停地记录和思考。
他厚厚的、崭新的笔记本已经用了大半,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个村落的交通情况、发展水平、走访村民收集的困难等等。
走完这些村子,他花了大半年时间。
最忙的时候,他甚至连给方先生写信的空闲也没有,而且这里的交通太不方便,错过一次寄信,就得再等一个月。
这时候他才稍微理解了一些,也许方先生是真的工作太忙了,或是去的地方太不方便,才一两年都没有给自己回信。
等到翻过年来,春节一过,上级的正式文件下来了。
由经济改革委员会牵头,联合州府澄阳市,以及德阳县直属的德裕市,成立专项帮扶小组,负责帮扶建设德阳县的交通基础工程。
德阳县各单位收到这个红头文件,看到里头的具体分工、任务安排、时间节点,惊得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竟然要在五年内,把游离在交通要道线路之外的德阳县,串到州内州外的重要交通线路上。
要知道,德阳县之所以偏僻不便利,地理上就是有天然劣势的。要是它位置好、地势平坦、方便修路,州里市里的领导也不是傻子,能拖这么多年不修吗?
这个靠海的小县城,位于澄州东侧海岸线,一处向海上凸起的半岛上。如果州内的交通主干线要把它连上,就得绕一个三角,比起直行要多费不少功夫。
再加上德阳县本身地势不平,是丘陵地貌,修起路来还得在山上绕来绕去。
在资金紧张的情况下,州内州外的主干线,都没有把它连上。
可是,纵使县城再小,它也住着二十来万老百姓,这二十来万人也和其他地区的百姓一样,盼望着过上好日子。
总不能因为地方偏僻了一些,就把这里的老百姓抛弃吧?
而且这里是半岛,海岸线长,便于发展渔业,等路修好,肯定能起来一批船老板。
路昭在报告里,详细地写明了修路之后的产业规划,这些都是老李早就在做的事。
他只是一直缺一个机会,好在他终于等来了路昭。
看到上面的文件发下来,贴在单位的公告栏里,这个两百多岁的老头戴着老花镜,凑在玻璃窗前仔仔细细地看。
路昭在他身后笑着说:“师父,我们这大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老李把老花镜取下来,抹了抹眼睛:“你是大半年,我可是几十年呀。”
路昭微微一愣。
大半年的相处下来,他早已知道,老李是个知识渊博、脚踏实地的人,无愧于老牌大学生的学识背景。
这几十年来他游走于德阳县各个单位,想尽一点微薄之力帮助德阳县发展起来,可最后只落得在经改局坐冷板凳的下场。
如果再早十来年,他把这件修路的工程争取下来,也许他还能更进一步,走出县里,到市里去任职,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可惜,他已经老得快要死了。
“我几十年都没能办成的事,你一个年轻人,大半年就办成了。”老李转过头,看着他,笑了笑。
路昭抿了抿嘴,摇头:“不是我办成的。是因为我在的平台高,说话才管用。”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理解,为什么孙教授和方先生一直支持他来经济改革委员会这样的大单位工作。
在这里,他的学识、他的正直善良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作用。
他不会像老李这样,空有一肚子的才学,在德阳县奔走几十年郁郁不得志,直到年华老去。
路昭轻声说:“是因为有这个大平台的东风,所以我轻轻扇一下翅膀,就能飞出很远。”
“不是因为我比别人更聪明更努力,是东风把我托了起来。”
“是呀。可平台再高,也得有你这样,愿意下到基层的人,愿意发声的人。缺一个都不行。”老李拍拍他的肩膀,“小路,你一定要好好干。”
“你以后一定会走得比我远得多,可是你不要忘记你说的话。”老李微微一笑,“你想为老百姓做一点小事——你要记得,你是为了这个出发。”
路昭用力点点头。
有专项工作组的推动,修路的事很快就推动起来。
州里很快下达了关于州内东南部区域的交通路线规划,将东南部几个偏僻的沿海县城全部串了起来,向北直通州府,向西南连通暨州的主干道。
这些新路线途径的县市纷纷行动,德裕市也响应州里的部署,出台了市内各县交通线路新规划。
到这一年的冬季,德裕市和德阳县直通的水泥马路就修了起来。原先坑坑洼洼、需要颠簸两小时的泥巴路,现在被宽敞的水泥马路取代,县里去市里只要一个小时。
交通方便了,去市里的人立刻多了起来,客运站也增加了班次,一天七趟车,车车都能坐满,票价便相应降低了。
而出海打渔的渔船几个月半年回来一次,带回来大批的鱼儿,原先因为运输时间长,走不出县里,现在也积极地往外运、往外卖。
路修好不到一年,第一批船老板就发家了。
而人有了钱,就要花钱,县里的老百姓也不傻,船老板挣钱,他们就去挣船老板的钱。小型的百货商店、小饭馆、仓储、货运等等生意,开始崭露头角。
孙飞同路昭闲聊时,连连感叹,经济真是个循环圈,原先县里是恶性循环,现在变了一环,就成了良性循环,不用他们费力推动,老百姓自己就会推着自己往前走。
路昭笑道:“是呀。所以经济学上有个说法,把宏观调控叫做‘无形的大手’,我想,在修路这件事上,也就是这只大手轻轻一拨吧。”
“这个形容贴切。”孙飞笑道,“不过,你在这儿马上就要待满两年了,要回首都去了吗?你都还没看到德阳县连上州内州外要道的那一天呢。”
听他这么说,路昭微微一愣。
两年的时间,眨眼就过了。
可他想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里的路也才修了一半,他不想走到这里就离开。
他想了想:“我再问问上级,看看他们怎么安排。”
他写了申请报上去,不多久,上级就给了答复,并且派人来县里对他进行了谈话,对单位同事、地方群众进行了走访。
路昭上一次这样被考察,还是在学校里,被单位录用之前。
他不知道怎么才两年又要考察他了,老李却笑着说:“小路,是组织要提拔你啦!”
果然,没过多久,上面发了通知下来,路昭在德阳县的锻炼期延长两年,同时还有一份晋升公示,路昭从普通科员提拔为副科长。
要知道,部委级别的单位中的科长,是正儿八经的科长级,而县里的各部门单位一把手,虽然也称一声局长、书记,实际也就是科长级。
路昭虽然在德阳县经改局还干着普通职员的活,可他的职级在局里,仅仅低于一把手赵爱国了。
这份公示一贴到公告栏,又引起了局里不小的一阵讨论,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巴结讨好路昭的同事们,又一下子涌现出来。
然而路昭对他们的态度一直没变过,在单位可以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但拒绝下班后的来往。
每天下班,他自己做晚饭吃,饭后风雨无阻地出门,把整个县城转一圈。
他在大桥下的市场买的那双皮鞋质量很好,陪他走过了两年里的无数条路,所以现在,他每次去市场,还是会到那个雄虫摊主的摊位上看看。
但今天走进市场时,那个摊位却空无一人。
这些小摊贩摆摊的位置都是固定的,路昭便问隔壁的摊主:“老吴今天没出摊吗?”
“是小路老师啊。”隔壁摊主跟他打了个招呼,“老吴家里出事啦,今天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都盼着方曜阿昭重逢,时间大法已经在走着了

“出事了?”路昭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他老婆出海打渔的时候被大风掀进海里,现在都是机动船嘛,船桨那么锋利,被卷了一下,半截身子都没了。船老大赶紧把他送回来,现在还在县医院住着呢。”
“船老大赔了一些钱,但现在正是打渔的时候,他的钱都在船上、在海里呢,多的也赔不出来了。大家还给老吴筹了钱,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路昭皱起了眉,问了老吴他媳妇住的具体楼栋和病房,然后就匆匆赶去县医院。
这儿的县医院条件自然算不上好,但也是县城仅有的一家医院。
住院部里拥挤嘈杂,连走廊上都摆着床位,哭闹声、哀嚎声、吵嚷声夹杂在一起,吵得路昭耳朵里嗡嗡直响。
他很不喜欢来医院。
每次走进医院,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他就想起母亲去世的那天,他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见护士说“没能抢救过来”。
路昭紧紧皱着眉头,走过一间又一间透出哀嚎和哭闹声的病房,终于在一间病房门口,看见了蹲在地上的老吴。
几天不见,这个往日精神奕奕的中年雄虫已经完全变了样,不仅瘦了一大圈,连身上那种勃发的斗志都消散了。
他蹲在病房外,双目无神,机械地把手里的烤红薯往嘴里塞。
病房外的几条长木椅上都坐满了人,所以他只能蹲着吃,显得十分落魄。
推书 20234-01-24 :咸鱼躺平后爆红了》:[穿越重生] 《咸鱼躺平后爆红了[穿书]》全集 作者:白荔枝【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5-6完结  总书评数:271 当前被收藏数:4179 营养液数:616 文章积分:39,968,144  文案  音乐剧首席夏遇安,穿成娱乐圈耽美小说配角。演技差,唱歌要命,就张脸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