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悦抱着双臂,不说话。
徐行知将轿车开出去:“虽然没打听到路昭现在的情况,但是打听到了贺委员的情况。”
宋悦眉心一动,斜眼看他。
徐行知:“贺委员背后是一整个利益集团。这种利益联盟通常十分稳固,要是有成员牵扯进风波中,圈子里的人都会出手帮他。”
“刚出事的时候,贺委员那边多方活动,出手帮他的人不少,原本他们是打算把他调离岗位,等风波过去再重新任用的。”
听到这里,宋悦忍不住开口,音调都提高了:“他还能被重新任用?他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纵容儿子害得别人家破人亡,报纸上都登出来了,他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当领导?!”
徐行知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没错。”
宋悦一口气噎在了喉咙口,气得胸膛不停起伏:“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徐行知:“这底下的人蛇鼠一窝,官官相护,只要他们能找出理由粉饰太平,只要事情没有当面捅到上层那里,他们就总能遮掩过去。”
“虽说报纸登出来了,可大湾晚报只是一个小报社,可信度不高,他们掩饰过去之后在官方报纸上刊登说明,你说老百姓信谁?”
“这次的事,他们只要把左安县里的小喽啰推出来顶罪,给上级一个交代,风波就算过去了。上级达到了敲山震虎的效果,他们也能免去被牵连一大片的动荡。”
宋悦难以接受,高声道:“就这样高高扬起,轻轻落下了?!”
徐行知轻轻瞥了他一眼。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可这一眼看过来,宋悦只觉得一股冷冰冰的恶寒从脚底板蹿了上来。
他未曾与路昭一起亲历左安县风波,之前一直不理解路昭非要撞南墙的一腔热血。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他陪着路昭四处奔波好不容易曝光的新闻,这些人动动手指就能压下去;路昭因此失踪,到现在下落不明,可以说是用命与这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可是鱼儿死了,网却分毫未伤。
路昭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为了讨回一个公道,赌上了自己的前途、生命,而宋悦为了捞他,也付出了大量时间、精力和金钱。
可他们的拼尽全力,在这些只手遮天的人面前,只如蚍蜉撼大树。
宋悦以为他们已经拼命扑腾出了不小的水花,可现在抬头一看,恍然惊觉压在他们身上的,是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的黑压压大山。
蝼蚁如何撼动大山呢?
他终于理解路昭眼睁睁看着老张复仇、自杀的那种震撼和愤怒了。
果然,这沉沉大山没有压到自己身上时,是无法切身体会那种窒息和无力的。
宋悦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这些畜生……”
“悦悦,消消气,听我说完。”徐行知宽慰道,“我刚刚说的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但是这次他们踢到铁板了。贺委员已经被留置,圈子里的其他人听到风声,立刻跟他撇清关系,但上面没有放过,几乎一网打尽。”
宋悦一愣,胸口那口恶气一下子出了:“真的?”
徐行知点点头:“案件还在查办中,这样的大案,寻常办起来少说也要两三年,不过这次应该会很快结案。”
宋悦品出了一丝意味,问:“因为他们踢到了铁板?有大人物要趁机对付他们吗?”
那路昭说不定能借着这位大人物的光,躲过这次风波!
徐行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宋悦:“方曜回来了,你知道吗?”
宋悦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方曜来,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他来找过我,打听路昭的下落。他也想了不少办法,可是也没找到路昭。”
徐行知睨着他:“那你知道他想了哪些办法么?”
“……我上哪儿知道去。”宋悦奇怪道,“再说了,方先生是搞科研的,怎么斗得过这些畜生,我可没指望他能找到路昭。”
徐行知将轿车停在了小区里:“好吧。”
宋悦被他没头没脑的话搞得莫名其妙:“你扯到方先生身上做什么,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是不是有大人物要对付那帮畜生了?”
徐行知笑了笑,只说:“只要路昭人还活着,明年这案子结案,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真的?”宋悦一喜,又有点不敢相信。
“放心吧。”徐行知解开安全带下车,车外呼啸的冬风一下子把他的围巾吹得扬了起来。
“快上楼,今天有点儿冷。”他锁了车,赶紧过来把刚从副驾驶下来的宋悦一搂,两个人小跑进了楼里。
宋悦跟着他一边爬楼,一边追问:“你怎么那么肯定?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干嘛藏着掖着不告诉我。”
徐行知见他爬楼梯爬得气喘吁吁了,还要不停说话,不由笑道:“十一层楼还不够你爬的?省点力气别说话了。”
宋悦知道从他这儿挖不出什么话了,哼了一声:“说的这么信誓旦旦,要是耽误我找路昭了,你可跟你没完。”
徐行知瞅着他:“说的好像他才是你对象一样,你可没这么宝贝过我吧?”
宋悦翻了个白眼:“我和路昭实打实的十几年交情了,某些消失了七八年的人也好意思跟他比?”
徐行知:“……”
他悻悻摸了摸鼻子,不作声了。
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楼道里。
冬季天黑得早,这会儿外面早已经暮色四合,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昏黄的灯光中,只有两人一步一步往上走时轻微的喘息声。
宋悦上了一天班,从早说到晚,这会儿倦了,无力再开口说话,只沉默地扶着楼梯扶手往上走。
然而,十一层楼实在太高,宋悦今天又累了,爬到第七层时,一个趔趄没站稳,差点摔下去。
身旁的男人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扶住了他,宋悦抓着那条胳膊站稳,喘了两口气,瞥了他一眼。
徐行知垂眸看着他:“……我背你?”
宋悦撇撇嘴,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自己走。”
他扶着楼梯扶手,拖着步子,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徐行知只能无奈地跟上。
两个人并肩走着,比方才挨得近了许多,连垂下来的手都不时碰上。
静静的楼道里,回荡的喘息声似乎更重了一些。
手背又一次轻轻擦过时,徐行知的手追了上去,握住了宋悦的手。
宋悦一顿,立刻把手往外抽。
可这次徐行知没有任由他抽出去,而是紧紧握住。
两人的脚步不停。
交握的手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带着久别重逢的疏离的亲昵,宋悦的心口像被掐了一下,一阵酸软。
都分开了这么久了,怎么这个男人还是能轻易拨动他的心弦呢?
他心里埋怨徐行知的离开,也埋怨自己的不争气,抿着嘴恨恨地想: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被你骗了。
我可不是二十岁的宋悦了。
终于走到家门口,徐行知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今天我还同邻居们打了招呼,问了装电梯的事,那个牵头的邻居说,还在选电梯的款式,不过春节后肯定能选出来,选好了安装很快的。”
宋悦嘟囔:“但愿吧,这楼梯我真是一天都不想爬了。”
徐行知跟他一块儿进门,换鞋,试探地问:“这房子都十来年了吧?也是老房子了,要不咱俩再买套新的?”
宋悦:“我有其他新买的房子,但是这套最方便,住起来也舒服。”
当然舒服了,这儿可是整个宁海市的中心区域,对面就是大湾广场,更何况比起新盖的几十层的住宅小区,这片小区全是十来层的小洋楼,当然自在多了。
徐行知:“可是这屋里的装修也旧了……”
宋悦:“重新装一下就好了。”
他瞥了徐行知一眼:“我可不跟你一块儿买房子,我就住我自己的地盘。”
言下之意,他是不会为了徐行知挪窝的,他就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只要哪天看徐行知不顺眼了,就把他一脚踹出去。
徐行知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去厨房做饭了。
今晚他依旧没能进宋悦的卧室,但好歹也比昨晚睡沙发强一点——宋悦允许他留下来住在次卧了。
徐行知自己铺好了床,宋悦就倚在门边监督他干活,根本不打算伸手帮忙。
徐行知铺完床,又把今天才买的两身衣服挂进衣柜,说:“悦悦,你平时都不做家务么?那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宋悦:“有家政。”
徐行知:“……”
他又问:“那你吃饭怎么办?”
宋悦:“原先厂里有食堂,搬到现在的写字楼之后,我哥给我请了厨师。”
徐行知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的用处:“厨师总要休假吧?”
宋悦:“他休假回家过年了,这不,你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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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歹他还有点用。
为了能在宋悦这里留下来,他只能勤勤恳恳地做好家政和厨师,虽然宋悦还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但好歹也没再开口赶他走。
腊月二十八之前,宋悦忙完了所有工作。
他和宋兴在宁海已经打拼了许多年,真正站稳了根基,宋兴还和时雨在这里结婚安家了,所以每年春节时,他们兄弟俩就不再赶回老家,而是提前把父母接到宁海来过年。
毕竟宁海比平州要暖和多了,冬天在这边待着才舒服。
然而,今年徐行知也在。
宋悦早就催促他回首都去,和他家老爷子一起过年。可徐行知偏说和老爷子在部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父子俩从没相处过这么长时间,都快要打起来了,硬是不肯回家,就赖在宋悦这儿。
宋悦不好把他一个人丢在一边,自己和家里人团团圆圆过年,但又不好把他带去一起过年。
——因为徐行知的身份不上不下,既不是普通朋友,又算不上他现在承认的对象。偏偏哥哥还知道他俩的事,等到了父母跟前,哥哥张嘴一说,到时候岂不是全家人都来催他赶紧和徐行知定下来?
他可不想家里人都去帮徐行知。
可是,徐行知却像早就猜到他的想法,提前一步联系上了宋兴。
在哥哥的连环催促下,除夕夜,宋悦只能黑着脸带着徐行知出门。
抵达宋兴的小别墅,在院子里停车时,他还恶狠狠地警告:“待会儿你不许乱讲话,知道吗?”
徐行知拎着大包小包的节礼,微笑:“悦悦,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宋悦:“……”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宋悦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这男人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
他刚想开口再说几句,别墅的屋门打开,宋兴从屋里探出个身子:“我听到有车开进来,就知道是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吧,外面多冷。”
宋悦只能把话咽下去,和徐行知一块儿进了屋。
宋兴也有许多年没见徐行知了,一见面就热络地聊起天来,还主动向父母介绍了徐行知,宋悦索性不管他们了,径直去了厨房。
厨房里两位厨师正忙着,是宋兴从自家酒楼请来专门准备除夕团圆宴的。时雨在旁看着,不时打打下手,见宋悦进来,说:“悦悦,这儿人手够了,你出去看电视吧。”
宋悦不想出去,就说:“我洗水果。”
时雨:“水果早就洗好了,在客厅的茶几上。”
宋悦四下看看:“就没有别的活让我干干吗?”
时雨奇怪地看着他。
宋悦主动要求干活,这真是六月天下大暴雪,难得一见。
“你不是带徐先生一起回来的么?你不出去陪着他,怎么还来找活干了。”时雨问。
宋悦没好气道:“哥哥陪着他呢。而且他那脸皮比城墙还厚,用不着操心。”
时雨瞅了他一眼,把他拉出了厨房,到餐厅拉了张椅子坐下,小声问:“你们吵架了?”
宋悦:“……”
他略感烦躁:“他都走了那么多年了,现在突然回来,我都不知道这算是吵架,还是分手。”
时雨笑了笑:“想这么多做什么,要是你还喜欢他,就和他在一起,要是已经不喜欢他了,就一脚把他踹了。”
要把他一脚踹了……倒也没到那个地步,宋悦只是心里不舒服,可还是想着他的。
毕竟是他十八岁碰上的男人,而且是出类拔萃的男人,哪有那么容易忘记。
宋悦吭哧着:“我只是不甘心等了他那么多年……”
时雨:“你的这么多年,又不是光在等他,你还做了这么大的生意,成长了这么多。而且,就算你不等他,你的时间不还是照样地流逝?”
他纠正宋悦的说法:“你只是照常走着你的人生路,顺便等了等他而已,你并没有损失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宋悦心里舒服多了。
时雨拍拍他的手:“要是喜欢他,就继续跟他好呗,多一个人宠你还不好?”
宋悦撇撇嘴:“宠什么呀,他一年就半个月的假期,我能指望他什么?”
时雨这才想起徐行知的工作性质,摸了摸下巴:“军婚好像很难离婚……不过,反正你还年轻,多处几年对象也没什么。”
他的话轻轻松松的,好像宋悦纠结的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宋悦本来有点儿不满,可一想时雨和哥哥一路走来的艰辛,自己这点儿纠结确实不算什么了。
宋悦不由问:“嫂嫂,你那时候被我们误会了那么多年,连哥哥也误会你,对你不好,后来总算真相大白了,你就没有怨过哥哥吗?”
时雨微微一愣。
宋悦提起的,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被送进监狱的时候,我的确万念俱灰,好几次都想死了算了。”时雨笑了笑,“可是我又觉得,我好不容易才在艰难困苦的家庭里熬到成年,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还碰上了你哥哥这么好的男人,我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宋悦小声说:“可是,那时候哥哥已经亲口说了和你恩断义绝。”
时雨轻声说:“可我还是不愿意放弃他。”
“他善良、正直,又很聪明,在我们那一届学生里,是最拔尖的一个,而我只是个边缘化的无名小卒,最多在角落里偷偷看他几眼。”时雨回忆起年少的时光,微微一笑,“我做梦都想不到能和他在一起、能被他捧在手心里,你知道那时候学校里有多少人嫉妒我吗?”
“我没有多少被人宠爱的经历,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愿意松手了。”时雨说,“靠着这点念想,我熬过了在牢里的几年,出来之后腆着脸到处打听他的下落,千里迢迢跑到首都找他,求他收留我。”
“那时候其实能找到别的工作,可是我骗他,说没有地方要我干活,死缠烂打要他收留我,他不答应,我就赖在他家门口不走。”时雨静静地说,“悦悦,其实我才是那个卑鄙的人,不管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只管抓住自己想要的人。”
宋悦觉得他有点儿可怕,声音不由更小了:“你也是被逼的嘛……”
时雨笑了笑,回归正题:“所以,我没怨过你哥哥。因为我知道,他在心软留下我的那一刻,就已经原谅我了,不问真相的原谅。”
“后来哪怕他对我再冷淡,我心里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他爱我,对我不好只会让他心里更难受。”时雨笑得十分甜蜜,“我不舍得他难受,所以我总是主动靠近他。”
宋悦有点儿嫉妒了。
哥哥的确是好男人,他小时候不懂事,还说过想嫁给哥哥这种蠢话。
徐行知怎么就不像哥哥一样呢?
不过,一想想宋兴对自己管这管那啰里吧嗦的样子,宋悦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哥哥人是挺好的,就是管得太宽了,说话也太直接,也就是时雨这种历经风波懂得珍惜幸福的人,才能受得了他。
不对,这么想起来,他和哥哥在感情上都是吃亏的一方啊!
就在这时,宋兴从客厅走过来,一眼看见他俩在餐桌边坐着讲话,笑着说:“在这儿讲什么悄悄话呢?怎么不去客厅里坐着。”
时雨站起身朝他走去:“悦悦想在厨房帮忙。”
宋兴揽住他的腰,瞥了宋悦一眼:“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几十年的懒鬼居然主动要干活。”
宋悦不满:“我才不懒,我只是做家务不勤快。”
宋兴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句话戳破:“我看你不是要干活,是要躲着谁吧。”
宋悦:“……”
宋兴故意说:“让我想想,是躲着谁呢?”
宋悦:“……你真讨厌!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他气冲冲地起身,出了餐厅就要往楼上跑,可一出门,迎面就撞上了走过来的徐行知。
“悦悦,伯父伯母叫你过去看电视。”徐行知一边说,一边吃着手里的炸虾片。
他这漫不经心的、熟稔自在的样子,好像这儿是他家一样。
宋悦生气地想:凭什么我要躲来躲去,他倒反客为主了?
他把徐行知手里盛虾片的小碟子抢过来,抓了一把虾片塞进嘴里,往客厅走去。
“叫我干嘛,我不看电视。”他大摇大摆走进客厅,把吃空的小碟子往茶几上一搁,就往楼梯处走。
“哎呀,爸爸妈妈都好久没看见你了,你也不知道陪我们说说话,一来就不知道钻哪里去了。”宋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回来,“来坐着,等下要吃晚饭了,还去楼上干什么。”
宋悦被母亲按在了沙发上坐着,徐行知也跟过来,但很知趣地没有和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条沙发上,而是在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宋母拉着宋悦的手,笑眯眯地说:“悦悦,这位徐先生是你哥哥的朋友,怎么坐你的车过来呢?你们两个也认识吗?”
宋悦一愣,意识到哥哥并没有把他和徐行知的事情告诉父母。
也对,哥哥虽然管得宽,但嘴巴还算严,这种该由他自己来说的事,哥哥是不会先一步说出来的。
而多年前他和徐行知在一起的时候,虽然已经求过婚,但来不及登记,也没见上父母,他爸妈只知道他那时候有个对象,但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人。
宋悦眼珠转了转,说:“徐先生是哥哥的朋友,以前和哥哥经常在一块儿,所以我也就认识了。”
一旁的徐行知只能看着他睁眼说瞎话。
作者有话要说:
徐行知:“……”
宋母不明就里,连忙说:“既然你们认识,那以后就多多来往。悦悦啊,刚刚徐先生说他很多年没来宁海了,这几天想在宁海转一转,不如你陪着他去?你哥哥要陪我们,没得空。”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暗暗揪宋悦的胳膊,明摆着是要宋悦别错过这个优质的男人。
宋悦一边不动声色把胳膊往外抽,一边说:“我是有对象的人,怎么好陪徐先生,还是哥哥去吧。”
徐行知神色一动。
宋悦这么说,是承认两个人还在一起,还是仅仅为了糊弄母亲?
这些年里,他应该拿这话挡过父母不少次吧?
徐行知心头微微发热,可没等这点火热燃烧多久,宋母开口:“什么对象,走了八、九年了,还能叫对象吗?等他回来你还认得他长什么样?”
徐行知:“……”
宋母:“再说了,一走了之还不让你说分手的男人,就是个极度自私、不负责任的小气鬼,你要选这种男人,我绝对不同意!”
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徐行知人都懵了。
宋悦瞅了他一眼,而后别过脸去。
宋母只当他又像以前一样,不乐意听自己的话。以前宋悦任性,他也就纵着,可是今天旁边坐着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钻石单身汉,还明显对宋悦有意思,他可不愿意让宋悦这么错过了。
“悦悦,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任性。找对象可不是小事,你要听听爸爸妈妈的建议。”宋母苦口婆心地说,“反正你那个谁现在也没回来,你就先和徐先生相处相处嘛。”
徐行知眼睁睁看着未来丈母娘劝宋悦给自己戴绿帽子,一时心情复杂,说不出话。
宋悦不高兴地说:“有对象还和别人相处,不是脚踏两条船吗?”
“啧。”宋母恨铁不成钢,“处对象又不等于结婚,不多处几个,怎么知道哪个好?”
说着,他就伸手去薅宋悦手上的戒指:“都什么年代了,还想拿个圈就把人套住。你把这破戒指给我摘咯!”
宋悦没料到母亲突然发作,而他最近忧思忙碌,瘦了不少,戒指松了,一把就被母亲捋了下来。
“妈!你干什么!”宋悦当即大叫一声。
宋母被他吓了一跳,徐行知也吓了一跳,连忙过来:“不要吵架,不要吵架。”
宋悦一把推开他,去抓母亲的手:“把戒指给我!”
宋母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对妈妈大喊大叫?就为了一个臭男人?”
可是,当宋悦掰开他的手时,他的手掌里却空空如也。
宋悦愣住了。
宋母也愣住了,片刻反应过来:“哎呀,你刚刚吼我干什么,我好像手滑了一下。”
宋悦连忙挪开位子,低头在沙发上翻找,宋母也帮他找起来:“应该就掉在这里吧?难道掉到沙发下面去了?”
沙发底下有地毯,戒指掉下去也没个声响。
宋悦连忙趴到地毯上,往沙发底下看。
宋父宋母都起身帮他找起来。
徐行知也着急,在旁问:“怎么样,悦悦,找到了吗?”
“……没有。”宋悦又气又急,“沙发底下也没有。”
“怎么会呢,铺着地毯,戒指滚不了多远。”徐行知也趴下来往沙发底下看。
他的视力非常好,夜视能力也强,一扫过去,就把沙发底下看完了——确实没有戒指。
这时,宋兴走进客厅,看见大家全围着沙发翻找,不由奇怪:“怎么了?找什么呢?”
宋母懊恼地拍着大腿:“哎呀,怪我心急,刚刚把悦悦的金戒指弄掉了,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宋兴一愣,面色一时也有点儿复杂。
方才他同徐行知单独聊过几句,见徐行知手上没戴戒指,特地问起,徐行知连忙说是悦悦耳提面命的,叫他把戒指摘下来用项链戴在脖子上。
听到是自家弟弟的要求,宋兴还特地没在父母跟前提两人的事。
结果徐行知的戒指这么一收起来,悦悦的戒指居然就掉了,这可真是……
宋兴只能说:“先不找了,要吃饭了。反正戒指肯定是掉在这客厅里,待会儿我们把沙发搬开来找。”
他走过去把趴在地上不死心地往沙发底下瞅的宋悦扶起来,掸一掸他的裙摆:“别着急,能找到的。”
再说了,还有徐行知在这儿,找不到叫徐行知买个新的就行了。